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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窮匕自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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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半空中忽見一條黑衣人影,從天而降,正好落在慕容博和蕭峰之間。這人身手迅捷無比,眾人驚奇之下,一齊呼喊起來,待他雙足落地,這才長清這人長相,又是齊聲驚呼。

這人身形魁梧,光頭黑發,也是個僧人,眉毛斑白,年歲頗大,竟與蕭峰長得一般相似,一雙眼睛如冷電一般,全場一轉。

慕容覆心中一跳,從這人的身形身法中,已認出便是那日阻他和蕭峰結拜的黑衣大漢。當時那黑衣大漢頭戴氈帽,身穿俗家衣衫,此刻則已換作僧侶打扮。

蕭峰驚喜交集,搶步上前,拜伏在地,顫聲叫道:“你……你是我爹爹……”

那人哈哈大笑,說道:“好孩子,好孩兒,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爺兒倆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記認,誰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左手一提,將蕭峰拉了起來。

蕭峰扯開自己衣襟,也現出胸口那青郁郁的狼頭來。兩人並肩而行,胸口狼頭血口高昂,狼牙森森,雖無行動,自有一股兇殺之氣,令人不寒而栗。

那黑衣人蕭遠山仰頭大笑道:“哈哈,孩兒,那日我傷心之下,跳崖自盡,哪知道命不該絕,墜在谷底一株大樹的枝幹之上,竟得不死。那日雁門關外,中原豪傑不問情由,便殺了你不會武功的母親。想來定是你娘在天之靈要我為她覆仇雪恨。孩兒,你說此仇該不該報!”

蕭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焉可不報?”

蕭遠山道:“當日害你母親之人,大半已為我場擊斃。智光和尚以及那個自稱‘趙錢孫’的家夥,也死在你手。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染病身故,總算便宜了他。只是那個領頭的‘大惡人’,迄今兀自健在。”

蕭峰道:“爹爹,剛才玄慈方丈所言,當年雁門關一役,是這慕容老賊有心蒙騙愚弄,那‘大惡人’因此殺死母親,雖然魯莽,尚非故意為惡。可是他卻去殺了我義父義母喬氏夫婦以及諸多知情人為其隱瞞身份,不但令孩兒大蒙惡名,簡直喪心病狂。到底此人是誰,請爹爹指出來。”

蕭遠山哈哈大笑,道:“孩兒,你這可錯了。那些人,都是我殺的!”

蕭峰大吃一驚,顫聲道:“是爹爹殺的?那……那為什麽?”

蕭遠山道:“你是我的親生孩兒,本來我父子夫婦一家團聚,何等快樂?可是這些南朝武人將我契丹人看作豬狗不如,動不動便橫加殺戳,將我孩兒搶了,去交給別人,當作他的孩兒。那喬氏夫婦冒充是你父母,既奪了我的天倫之樂,又不跟你說明真相,那便該死。而譚公譚婆之流,明知當年帶頭在雁門關外殺你娘的是誰,卻偏不肯說,個個袒護於他,豈非該死?”

蕭峰胸口一酸,說道:“我義父義母待孩兒極有恩義,他二位老人家實是大好人。我苦苦追尋的‘大惡人’,卻原來竟是我的爹爹,這……這卻從何說起?”緩緩的道:“少林寺玄苦大師親授孩兒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間,孩子得有今日,全蒙恩師栽培……”說到這裏,低下頭來,已然虎目含淚。

蕭遠山道:“這些南朝武人陰險奸詐,有什麽好東西了?這玄苦是我一掌震死的。”

少林群僧齊聲誦經:“阿彌陀佛!”聲音十分悲憤,雖然一時未有人上前向蕭遠山挑戰,但群僧在這念佛聲中所含的沈痛之情,顯然已包含了極大決心,決不能與他善罷幹休。各人均想:“過去的確是錯怪了蕭峰。但他父子同體,是老子作的惡,怪在兒子頭上,也沒什麽不該。”

慕容覆心裏一動:若非他見機的快,又早作綢繆,這千方追尋,百般探訪最後繞到自家人頭上的戲碼,就要落到他的頭上了。

一念至此,不由熱血翻滾,感慨萬千。對蕭峰更起了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莫說是剛剛有了八拜之交,就算是沒有結為兄弟,都想要再去結一回了。

玄慈緩緩搖頭,向蕭遠山道:“蕭老施主,雁門關外一役,老衲鑄成大錯。眾家兄弟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就算今日身死,實在為時已晚矣。”

蕭峰聞言大驚,他萬想不到,原來自己找了許久的帶頭大哥,竟是少林方丈。隨即心裏又湧出一個念頭:“當年雁門關外的慘事,雖是玄慈方丈帶頭所為,但他是少林寺方丈,關心大宋江山和本寺典籍,傾力以赴,原是義不容辭。其後發覺錯失,便盡力補過。真正的大惡人,實是慕容博而不是玄慈。”

蕭遠山道:“你殺我愛妻在前,拆散我父子多年在後,我定不會放過你,只不過……”他轉身面向慕容博又道:“此事慕容老賊卻是罪魁禍首,今日我就先取你的狗命。”

慕容博一聲長笑,縱身而起,疾向山上竄去。

蕭遠山和蕭峰齊喝:“追!”分從左右追上山去。

慕容覆暗中囑咐許命道:“傳令阿牧,上山接應!”跟著將木婉清一摟,也追上山去。

這麽一句話的功夫,前面三人,已去得老遠,他身形一晃,綴在後面,一直跟到了少林寺後山藏經閣內。

剛一入內,只見藏經閣內除了蕭氏父子和慕容博外,竟還多了個鳩摩智,不由一楞。

慕容博看他一眼,向蕭遠山道:“蕭兄,你蕭氏父子英名蓋世,可是今日要想殺我,以二敵三,卻也甚難。我跟你做一樁買賣,我讓你了報仇之願,但你父子卻須答允我一件事。

他此言一出,別說是蕭峰父子,慕容覆也是吃驚莫名,不知他打得什麽主意。

鳩摩智道:“慕容先生何出此言?小僧但教有一口氣在,決不容人伸一指加於先生。”

慕容博道:“大師高義,在下交了這樣一位朋友,雖死何憾?蕭兄,你要殺我,是因我假托契丹入侵之名,誤害你家人性命,然我慕容博與你無冤無仇,又豈會無端端的自辱身份,為此雞鳴狗盜之事。”

蕭遠山怒火中燒,斥道:“你們南朝人個個陰險狡詐,今日任憑你巧舌如簧,也決難在我父子掌下逃命。”

慕容博道:“南朝人?我慕容氏乃鮮卑大燕傳人,遵歷代祖宗遺訓,以興覆故國為己任,假傳訊息也好,捏造是非也罷,盡皆為此一途。若能獲得覆國一線之機,天下又有何事不可做,何人不可殺,哪怕要我慕容博一死,又有何難。”

蕭遠山冷哼一聲,斜睨而視。

慕容覆心中一動,牽著木婉清向蕭峰靠近兩步。

慕容博又道:“令郎與犬子義結金蘭,不得不說是天意。”

蕭遠山怒道:“狗屁的天意。”

慕容博道:“只要令郎與犬子結下盟約。我慕容一脈志在天下,而令郎官居遼國南院大王,手握兵符,坐鎮南京,倘若揮軍南下,盡占南朝黃河以北土地,建立赫赫功業,則進而自立為王,退亦長保富貴。其時我慕容氏建一支義旗,兵發山東,為大遼呼應,他們兩人兄弟聯手,將宋土盡皆瓜分,決非難事。”

他停了一下,續道:“兄只須依得在下的提議,在下這條命,任君來取。”說著將手背在身後,闔上雙目。

蕭遠山本已做好拼死一戰的準備,此刻被慕容博出乎意料的一番話說的一楞,不知如何作答,向蕭峰道:“峰兒,慕容老賊此議,你看如何?”

蕭峰凜然道:“不行!殺母大仇,豈能當作交易買賣。大宋也好,大遼也罷,一樣是黎民百姓,一樣有父母妻兒,我為官大遼,為的是保土安民,而不是為了一己的榮華富貴,做你手中殺人之刀。”

他突然蹭上一步,呼的拍出一掌,一面昂然道:“慕容老賊,今日若不能報此大仇,我父子斃命於此便是了。”

慕容覆叫了聲“大哥!”,身形一晃,斜裏掠出,雙掌一封,波的一聲響,架住蕭峰掌力,四掌相觸,掌風四溢,屋頂灰塵沙沙而落。

蕭峰怒道:“不要叫我大哥,我蕭峰堂堂男兒,又豈會與你聯手,去塗炭天下生靈。”心中想道:“難怪爹爹當日要喬裝阻止我和慕容覆結成異姓兄弟,他父害死我母,我們又怎能再做兄弟。”

慕容覆掌力再吐,震開蕭峰,冷哼一聲,傲然道:“你我兄弟情義,又豈是交易買賣換得來的?”

他將木婉清往蕭峰身邊輕輕一推,轉而向慕容博道:“我在少室山上布下這麽大個局,你當是鬧著玩兒的不成?”

慕容博變色道:“你什麽意思?我慕容家歷代的嚴令,莫非你敢不遵。”

慕容覆冷笑道:“先別說蕭大哥是否答應借兵,就算是宋朝皇帝答應把這江山拱手相送,也還得先問我要不要不是?我沒蕭大哥的憂國憂民之心,只知道人生苦短,與其花費幾十年去圓個不切實際,吃力不討好的皇帝夢,倒不如攜如花美眷游山河之遠,看名花傾城之色來的愜意。”

慕容博大怒:“你竟然為個女人喪志自棄,背棄祖宗遺訓。”

蕭峰則大喜,叫道:“賢弟!”見慕容博沖木婉清怒目相交,上前半步,將木婉清護在身後。

慕容覆笑道:“剛剛還不讓我叫大哥,現在倒是叫起賢弟來了。”

蕭峰抱拳道:“愚兄以小人之心相度,慚愧得緊。”

慕容覆又道:“你也先別忙著借兵,我再告訴你件事。幾個月前,趁著風波惡的死,我派人到赤霞莊掃了掃。現在麽,看時辰,估計金風莊和玄霜莊估計也差不多了。你要在山東起兵,只有青雲莊裏剩下的百來個人能用了,而青雲莊地處江南,這些人一路走到山東,還能剩下幾個,我就不曉得了。”

慕容博怒極,他本也察覺到慕容覆對於覆國一事不甚積極,甚至在玄慈說他主動將慕容家圖謀暴露時也只以為慕容覆是畏難而已。這才想出此策,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為他鋪平覆興的道路,誰知他處心積慮多年,在赤霞、金風、玄霜三莊內布下上千兵馬,作為將來舉事的嫡系人馬,竟被自己的兒子盡數除去。

想到自己一生心血就這麽付諸東流,慕容博狂吼一聲:“我先殺了這個磨人心智的紅顏禍水。”向木婉清撲去。

作者有話要說:額……慕容是主角,慕容有光環,其他虛竹神馬的情節都要靠邊……8過,蕭大王也是我心頭大愛啊~~你的篇幅稍微留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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