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劑被陸小時那句“遭天譴”震得一時恍惚, 連晚上做夢都是被人追債。

半夜躺在地墊上，被窗外忽然一道強光晃醒，緊接著聽到一聲悶雷。他嚇一跳, 想著難道這雷是來劈他的？

睡意惺忪。

夜裏的雨並沒有把地面澆透，早上起床, 打開窗子透氣, 卻只覺得潮濕悶熱。

方劑想要開空調，手放在開關上了，想起來樓裏有陽性, 中央空調的排氣管道不安全, 又作罷。

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透風，越坐越熱。

門外，陸小時在洗漱走動，方劑聽到她下樓了，才開門出去。

沒想到剛出門就被陸小時殺了個回馬槍, 她從樓梯跑上來, 跑到他面前，嬉皮笑臉地問：“你今天還要和我冷戰嗎？”

方劑：“我沒有和你冷戰。”

陸小時：“那一會兒下樓吃飯哦！”

方劑不知道她為什麽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讓他顯得非常小氣又無聊。

他拉住陸小時, 要說清楚：“我沒和你冷戰，但是我的立場還是你不要出去，你答應過我你不再做志願者了, 不然我還是要和你自行隔離的。”

陸小時歪頭看看他, “昨天不是說了嗎, 沒事我就不出去, 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去。這三天志願者應該都夠用, 我不出去。”

“不是三天, 是未來十幾天，是在我們離開之前。”

“你想不想吃小餛飩？”

“我在跟你說正事！”

“肉餡和蝦仁餛飩，我剛團的，螺螄粉今天也到了。”

他說東她答西，他問狗她聊雞。

方劑崩潰：“陸小時！”

陸小時撓頭：“好啦，這事聊不明白的。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看法，我盡量減少外出，你也不要和我搞‘分居’了，就咱們兩個人困在這裏，開開心心的不好嗎？我不能答應你，因為就算我現在答應了，可能有個什麽事喊我，我腦子一熱又出去了，那你更要生氣了對不對？”

方劑感覺他被她這麽一對比，好像卑鄙又自私。

但陸小時沒覺得他有什麽不對，她還提出來了解決辦法，“你看，我不出門，我們都很安全，就正常來往。我出門了會自我隔離加自測抗原兩天，沒問題了再出來見你，這樣可以吧？”

她都說的這麽卑微了，而且她幹的還是正義的事情，方劑當然說不出個“不”字，憋著一肚子話去衛生間了。

吃飯的時候，陸小時跟方劑分析起來他這個人，“我覺得你對自己的定位不準，你說說你是個自我的人，可你如果真的自我，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分析當志願者的壞處，不讓我出去了。”

方劑：“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傳染我。”

陸小時：“我覺得不是。”

方劑把包子塞到她嘴裏：“我不要你覺得，吃飯。”

陸小時嘛唧嘛唧嘴，“其實你也是個好人的。”

被發了好人卡的方劑面無表情。

甚至在回書房的時候惡意把擋路的李逵踹開，以此表示自己不是什麽好人。

但陸小時對方劑“愛的改造”計劃持之以恒，明示暗示了幾次讓方劑看群消息。

群裏，芊芊媽發了一條“求仙女裙”的消息。

2-3202芊芊媽：“小芊芊周日過六歲生日，她今年的生日願望是想要一件仙女裙，但是現在疫情買不到，有沒有哪位姐姐有穿剩下的小仙裙幫我們滿足下願望呀？”

她本來只是在母嬰群裏求助的，但是那個群裏的寶寶年齡都很小，所以陸小時建議她大群裏問問。

3-3306Tina：“【圖片】仙女裙是什麽樣的？姨姨的這條紗裙可以嗎？”

3-3206路人甲：“插一句，樓上小姐姐是在運動嗎？劈裏啪啦的有點吵，今天我兒子周測，能小點聲嗎？”

3-3306Tina：“騷瑞！正在跳《本草綱目》，我馬上就停。”

3-3206路人甲：“謝謝啦，或者你可以轉到客廳跳。”

2-2611西日月：“哈哈哈，姐妹我也在跳，解封以後相約小廣場。”

2-3202芊芊媽：“最好是這種小魔仙的仙女裙【圖片】”

不同於Tina發的米白色蓬蓬紗裙，芊芊媽要的是綠得刺眼的小魔仙裙。

女性鄰居們紛紛曬出自己的裙子，各式各樣，五顏六色，從大朋友到小朋友的都有。

有兩條芊芊媽覺得挺合適的，只是尺寸過大，得改一下。

於是又求助鄰居，問誰會改衣服，有個鄰居拍照片說家裏有迷你縫紉機，做口金包用的，但是改裙子這麽大的工程她沒試過。

又有個志願者發言：“我記得好像志願者名單裏有個鄰居是裁縫來著？”

方劑把聊天記錄翻到這裏就已經知道陸小時的用意了，再看看她那副“拜托拜托”的表情，他想起來生日那天黑暗裏發光的仙女棒。

就是這個叫芊芊的割愛是吧，行，他來還債。

方劑把大家曬的照片裏挑了三條裙子發給陸小時，還有那個縫紉機也發給她，“你去溝通吧，這些，記得要線，再問一下芊芊的身高體重。”

陸小時點頭如搗蒜，怕他反悔似的，飛快跑去群裏溝通。

2-2606小石榴：“交給我室友了！不過他不是裁縫！是高定設計師！”

2-3202芊芊媽：“哇！好厲害！替芊芊謝謝高定叔叔了~”

陸小時偷瞄方劑，他已經拿出張新的白紙在畫仙女裙的設計圖了，沒看群消息。

算了，不解釋了，就假裝他叫高定吧。

仙女裙的材料和抗原試劑盒一起被志願者送到門口，陸小時先把衣服用除菌清洗劑洗了烘幹，縫紉機和其他的一些珠珠、針線都消過毒晾曬過以後才拿給方劑。

是臨近黃昏的時刻，書房裏沒有開燈，落日餘暉透過窗灑進來。

陸小時躺靠在沙發上，用腳丫去抓住那抹陽光。

方劑坐在書桌前就看見墻上有她腳的影子，像一只肥美的肉鴿，撲棱撲棱的。

他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起身要去開燈。

陸小時跳起來，趕在他走到開關之前替他開了燈，顯得很是狗腿子。

他實在看不懂這個女生，他認識的矜貴大小姐們，沒事都能找茬，陸小時卻好像永遠不把仇記在心上，永遠笑嘻嘻地出現在你面前，甚至於吵架也不讓你覺得自己是有錯的。

方劑好奇地問陸小時：“你的同事們，現在都在幹什麽呢？”

提起這個，陸小時就很氣：“我哪怕晚一天解約也好，好歹關著的時候還能混個基本工資。”

方劑以為她沒錢了，斟酌著說：“後面買肉買菜的錢我來出吧，你的那部分就當你做飯的加工費了。”

陸小時擺手：“那倒不用，瘦死的駱駝還能出兩坨肉呢，我小有名氣的那會兒跑通告也是攢了一點小錢錢的。”

方劑被她說得有些好奇，改天沒事的時候打算找一找她的那些通告來看。

陸小時還在說同僚們的故事：“我看朋友圈，我以前一個編劇哥們現在在做跑腿，說是一周賺的比寫半年段子還多。”

方劑鼓勵她：“你也去寫段子。”

陸小時撇嘴：“你覺得我的段子好笑嗎？”

方劑想了想，實話實說：“一般般。”

陸小時撩一下自己的頭發：“我覺得我的美貌可能是阻礙我好笑的主要原因，我有個同事長得就很醜，醜得讓人發笑，但是我長得太好看了，人家就覺得我肯定不好笑。”

她說完，看見方劑笑了。

陸小時：“你笑什麽？”

方劑：“沒什麽，我覺得你說得對。”

陸小時躺回沙發去，對著方劑的椅背飛起一腳，方劑被震得“嗯哼”了一聲。

他沒回頭，不然就會看到陸小時正在花癡笑，為他這一聲性感的低吟。

人集中註意力的時候通常不覺得餓，他倆在書房待到天黑下來，外面大喇叭開始播放音樂了才意識到該吃晚飯了。

陸小時懷念起外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吃點地溝油啊？”

方劑無語，但他記得在群裏看到過有人點到了外賣：“你可以找團長們問問，看有沒有飯店的團購。”

陸小時悄悄地說：“其實是有的，1號樓大飛機那天在團購報備群裏發了小龍蝦團，但是被駁回了，他們還吵架了。”

方劑：“你可以大點聲說，大飛機應該聽不見。”

“嘖，氛圍感你懂不懂？”陸小時指責他不懂聊八卦的藝術，繼續壓低聲音，“老茍說不能吃熟食，沒法消殺，大飛機說拿回家都自己再回鍋熱一下，100度什麽病毒都活不了。但是老茍說規定就是規定，如果他敢團，老茍就在門口攔截都給他倒垃圾桶裏，大飛機就說他拿著雞毛當令箭，過度防疫，小龍蝦在天有靈不會感激他的。”

她眉飛色舞地講這種事的時候確實很有意思，方劑停下手裏的仙女裙進度，被她說得有些餓。

陸小時說起小龍蝦，也咽口水了，她喊方劑跟她一起下樓，研究一下家裏有什麽東西是可以作為小龍蝦替代品的。

剛經過玄關，忽然聽到樓道裏有人大喊：“救命啊！”

聽聲音，好像是對面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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