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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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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一註意到理事長的話似乎別有深意, 沒來得及深想就被拉走了註意力——狗卷荊上臺了。

不是正式的演奏現場,沒有燈光和滿座的觀眾,上臺的人穿的也是便服, 但當他踏上舞臺,鞋底和木質地板接觸, 發出低沈的咚咚聲時, 所有人的情緒都變得緊繃起來。

距離好像拉得很遠很遠。

這就是他們這樣的國內音樂大學差生和在國際嶄露頭角的青年鋼琴家的區別嗎?

除了千秋真一和理事長,所有人的心都微微緊繃起來。

拉威爾, 《水中嬉戲》。

開頭是細碎的音符,模擬水珠伶仃落下的聲音。當第一個音發出的時候, 珠落圓盤的清脆感,剛剛那種緊張的情緒很好地被撫平。

這是一首歡快的曲子。

音樂的活潑感和色彩躍然紙上,那種音樂的感染力近距離沖擊,足以讓不夠優秀的人被打得七零八落。

大家都是一雙手, 為什麽人與人的手會差這麽多?

“表現力又比去年好了, 層次感比去年還要更加豐富。”一曲畢, 桃平美奈子站起來為他鼓掌,其他學生才反應過來, 抱著一腔不知如何述說的情緒鼓掌。“連綿不斷又密集的信息量,這種效果還是得現場聽才行。”

千秋真一也很有感觸, 這是只有彈琴的人才知道這樣演奏的難度。

鋼琴作為利用音錘敲擊音弦發聲的樂器,控制的本身需要演奏者對樂器本身極為了解, 特別是當鋼琴並不是直接發聲的時候, 這種細微的操作考驗到演奏者對每一個細節的操控。在這樣快速的演奏當中利用手感控制每個音的力度,註意到每個重音和輕音, 讓音符形成非單線條的波浪, 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海浪……這已經不是用困難來形容的事。

手指的靈活度、手腕的柔軟度、精細的控制力、集中的精神力, 再精良的錄音室都難以完整傳達,都是要現場聽才能聽出來的細節。

不愧是巴賽有史以來最小的優勝者。

桃平美奈子:“下一首,拉二!”

所有人:拉二?!

千秋真一都楞住了。

但狗卷荊已經開始彈了。

要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如果說剛剛是在玩水槍,再精密的水槍也因為之前已經聽過好幾次和有心理準備,勉強在“不吃驚”的範圍內,那現在的拉二,就是突然之間換了一門大炮,毫無防備,瞬間把他們轟得七零八落。

《水中嬉戲》的演奏難度再怎麽高,說到底還是一首偏向炫技的曲子,本身並沒有很深遠的主題內容,重點還要表現水的各種形態和狀態,但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恰恰相反……

所以這人怎麽能切換自如?

他才十七歲吧?

短暫,又無比漫長的十分鐘,將在座的所有大學生打擊得體無完膚,就連一向自傲的千秋真一,都有了一種面對真正天才、無法追趕的挫敗感。

“是臨時改譜了嗎?樂句和樂句之間的處理比之前要好一點。”不知道什麽時候,休得列傑曼洗去了一身酒味,人模狗樣地站在他們旁邊。“我以前還覺得他可能比較適合宗教主題,或者像《水中嬉戲》這類不那麽講究主題表現的曲子,結果現在聽拉二也很不錯嘛。內裏的可挖掘性還有很多,但主題的表現已經比之前好多了,故事性和內容更深入了一點。”

桃平瞥他一眼:“因為不用配合花滑來演繹,所以更深層的內容可以無所顧忌地表達吧。樂句的呼吸性不錯,但果然還是有點生硬,而且光是鋼琴要表現拉二也太勉強了,我還是比較期待他和樂團配合演奏。”

理事長的眼光掃過在座的樂團成員,笑瞇瞇的樣子沒有多說兩句,但所有人都升起了一種不可置信的希望。

包括千秋都有一種荒誕感——他們?合作?拉二?

開什麽玩笑?!

休得列傑曼也沒想到她會突然有這樣的提議,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德國指揮家的目光下移,一群樂團成員忽然感覺自己就像可憐的小白兔,恨不得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要知道這可是很稀罕的機會,小荊明年就要出國了,以後就算再回國,也不可能跟普通樂團合作,但是現在,或許學生樂團對現在的他是剛剛好。”理事長依舊滿臉微笑。“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對在場的大部分學生來說,甚至是一期一遇。

魚餌放下了。

“不過老實說,這件事還沒有征得小荊的同意。他接下來會呆在學校一陣子,就看你們有沒有能夠打動得了他的表現了。”

休得列傑曼也很想嘴瓢兩句鼓勵一下學生,看這群特立獨行的孩子努力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過他很快腦子就清醒了過來——狗卷荊的背後,可是站著他家經紀人艾麗莎。

狗卷荊15歲就已經走上了國際舞臺,並且在國際大賽中一舉得獎,他還在技術的上升期,艾麗莎對他的職業高峰有著很高的期望值,就連曲目單都盯得牢牢,生怕他“行差踏錯”。

學生樂團有什麽優勢?錢?名氣?水平?

這些對狗卷荊都毫無優勢。

水平就不說了,前兩者,他光靠臉就能掙回來。

就憑狗卷荊這樣出色的外貌條件,當初巴賽的冠軍一拿到手就可以開世界巡回的演奏會,名利雙收,接下來的一輩子吃巴賽冠軍的老本都不是問題,哪用還這樣苦兮兮地練琴。

更準確來說是受益者是這群學生。能和狗卷荊合作一次,哪怕只是非正式的合作,都可以寫進簡歷裏,為他們以後加入樂團工作加分了。

休得列傑曼在音樂圈裏浸淫已久,他把利益得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想起狗卷荊之前的一次雙鋼琴演奏,還有和倫敦愛樂樂團合作失之交臂的事。

小鋼琴家的優勢很突出,劣勢也很明顯。

遠超同齡人的琴技,以及開始逐漸有辨識度的音樂性格,雖然還沒有形成自己的音樂風格,但是在現在這個趨於同化的樂壇裏,就像一股清風一樣,看他那首《拉二》,敢拼也敢摔,是青年音樂家才有的銳氣。

剩下的問題就是——配合。

一個鋼琴家,獨奏固然很重要,但是要更進一步,就必須演奏大型作品,和樂團的合作必不可少。

成名的樂團都有自己的固定“風格”,休得列傑曼面對它們還能穩得住,但狗卷荊這樣的小家夥就不一定了。他之前就跟艾麗莎說過,不能和倫敦愛樂合作對小荊來說未必是壞事,還被經紀人捶了一頓。

要在樂團的聲音中穩住自己,彈出自己的聲音可不容易。

在面對那樣的龐然大物之前,用學生樂團練手再好不過了。

他們同樣年輕、有幹勁、有時間,還不用花錢。狗卷荊肯收的話,桃平肯定還願意倒貼錢給他。

德國人想,美奈子對他真的很上心。

把他千裏迢迢從歐洲喊過來,不僅是為了千秋真一,恐怕還因為狗卷荊吧。

不過指揮家清楚,想必桃平更明白,要找學生樂團給狗卷荊當磨刀石,S樂團可不夠。

日本哪個學生樂團會不樂意?

所以還有什麽後手嗎?

並不清楚日本古典樂壇情況的德國人猜不出後續,不過他倒是願意幫老友推一把。

他把關系理清的時候,底下的學生不知道誤會了什麽,個個激動不已,恨不得立刻發憤圖強。

桃平和從臺上下來的狗卷荊說這件事的時候,他明顯有些吃驚。

“怎麽一臉受驚小動物的表情。”桃平美奈子哈哈笑一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長大了變帥氣了,結果內裏還是萌萌噠。”

休得列傑曼跟在後面,挑眉看這個還配合低頭讓桃平捏臉的青年。

白面饅頭?

艾麗莎也曾經抱怨了很多次狗卷荊的個性,一切向錢看的經紀人恨鐵不成鋼同時又舍不得責備他,一肚子抱怨的話就只能朝著他這個老頭子倒來。但每次聽,休得列傑曼總和他本人對不上號。

——實在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新人,還能是個白面饅頭。

桃平美奈子笑道:“不是讓你馬上現在做決定,你可以考慮一下,就當做是練手了。如果有想合作的學生樂團也可以跟我說,馬上學校就要放假了,有場地有空間給你練習。”

狗卷荊沒有立刻答覆好還是不好,乖巧地點點頭,然後悄悄對德國人做口型說了一個詞:“艾麗莎。”

休得列傑曼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小家夥看樣子是要把他拉下了水,要他當壞蛋說服遠在歐洲的經紀人了。

他準備說不的時候,狗卷荊掏出了手機,又若無其事地放回口袋。

他想起來自己拉狗卷荊聯誼,被艾麗莎在電話裏抓包的事。

德國指揮家:“……”

這是什麽白面饅頭,這是芝麻包子吧!

對狗卷荊來說,且不論桃平美奈子一路走來對他多有照顧,他本身並不反感學生樂團,和樂團合作的經驗稀缺,勉強能算的就只有巴賽決賽那段時間的。

當他和濱井美沙合作過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的鋼琴有點太“獨”,這就是常年閉關練習的壞處,不像那些早早活躍在國際舞臺的神童,有各種各樣和別人合作的機會。

但狗卷荊又不好意思再麻煩濱井。人家是職業鋼琴家,鋼琴家前面放著職業兩個字。

學生樂團……倒是一個沒想過的選擇。

他猜到了桃平的想法,甚至有點高興自己還能幫上桃平。

這個是三贏的決定,他、桃平,和樂團的學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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