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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龍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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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下人回報,已走了一個時辰有餘。”

“知道了,你下去罷。”龍小雲靠在軟榻上,瞇著眼,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這會兒你再過去,怕是有些晚了。”

寬敞的書房內,除了靠在軟榻上的龍小雲,還有個作童子打扮的胖子,正是阿大無疑。阿大聽完龍小雲的話,霍地站了起來,“在此等他們回來?不成,不成。”

龍小雲打了個哈欠,道:“四位師傅的武功我是信得過的,一般宵小不是對手。”

“可,可這次遇上的是……”阿大聞言,更是焦慮。

“是誰?”龍小雲止住打哈欠的動作,幽幽地看了阿大一眼。

阿大肥厚的脖子上滲出了密密的冷汗。

龍小雲仍舊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佯裝心不在焉,撥弄著手爐裏的細炭。眼角餘光卻牢牢鎖著阿大的臉,似乎是試圖看出什麽來。

阿大心裏轉了好幾圈的心思。跟查猛聯手追查偷走金絲甲的叛徒之事固然不能說,只怕多一個人知道,心癢寶物的人就更多。可誰知那人竟也攪和到此事裏去?四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傻到跟那人作對。師父再三交代,若要動那人,須得由他坐鎮。到底是沒有見識過飛刀厲害,爭功心切,這一次四個師弟恐怕兇多吉少。

又不由暗恨查猛挑撥,送銀子請極樂峒門人出山時將此事的棘手程度輕描淡寫,如今卻教別人替自己送死。

正鬧得五脊六獸之際,忽然聽得外院有急匆匆的腳步之聲傳來。就聽得外間有看門的小廝上前攔阻,語帶驚慌:“秦大爺,趙大爺,我家少爺有貴客,這個,有些不便。”

只聽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什麽貴客?我們有十萬火急的事相商!你讓開!”

又有一個略顯圓滑的聲音勸道:“秦大哥,何必為難一個小小門童?待小雲侄兒忙完再說不遲。”想必此人就是小廝口中姓趙的了。

又聽秦大爺怒道:“我兒命在旦夕,耽誤不得!”

屋內龍小雲原本一語不發,聽到這裏,神色微變,提氣沖外間喊道:“小子放肆!快引秦伯伯、趙伯伯進來!”

那看門小廝顫巍巍答一聲“是”,也不等他引見,屋門吱呀一聲洞開。只見兩個漢子站在門外,一個穿紫花團緞襖、下頷美髯飄飄,面膛發紅,顯是內家好手;另一個著勁裝短打,衣料普通,瞧步態也算一名好手。二人進得屋內,那勁裝漢子幾步上前,笑得一臉油滑:“好侄兒,年逾不見,又精神了不少。”接著便是一套不著痕跡的吹捧寒暄。

倒是那穿紫衣的秦大爺,不似同伴那樣會說話。只草草沖龍小雲點了頭,道:“

賢侄,你大哥秦重為梅花盜所傷,如今命在頃刻。有人報說此去幾裏外,有人在牛家鎮瞧見梅家神醫的下落。兩個老頭脾氣古怪,要肯送些書畫古玩,才肯醫人。你伯伯是粗人,家中一時不得什麽書法名畫,故此來求。”

龍小雲聞言,急急道:“咦?!秦重哥哥也被那賊人傷了?”忙招手叫人,快去將歷年所存大家真跡盡皆捧來。心裏卻暗自盤算,這人既受了自家恩惠,將來必要還這個人情,日後行事便更加方便。

一旁阿大看他們匆匆去的遠了,驀地黑了臉,知道是請不動這小孩幫手的了。他面上一派陰鶩之色,默默退了出去,打算自己去尋師兄弟。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這一個時辰,奇變陡生,卻不是阿大能夠得知的了。

早在一個時辰之前,陸悄悄便遠遠綴在四個侏儒身後,想去看看他們準備做什麽勾當。

四人先是到了小鎮中唯一一條算是鬧市的街道,走了一晌功夫,停在了一座插著鏢旗的建築前面,經人引路,鉆了進去。

鏢旗迎風招展,上繡一張牙舞爪的獅頭,背面是一“查”字。陸悄悄心中一跳,再去看那匾額,頓時只覺一股業火“騰”地在身體裏竄了出來。原來那匾額上面方方正正寫著:

金獅鏢局第柳句中號子

前面是鏢局子名頭,後面則表明了分舵的排行。

陸悄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也明白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當下耐心等待。果不其然,不過一會兒,四個侏儒又出了來,只身邊還跟著個肌肉虬結的獨臂大漢。見此情景,她側身避到一處賣豆花的小攤,裝作若無其事問那攤主:“今天這鏢局子怎麽這麽熱鬧?這幾個人怪模怪樣,怎地一個大漢還要領著四個小孩?”

舀豆花的是個婦人,正低頭勞作,不防有人發問,正不耐煩。擡頭一看,卻見一俊俏少年郎,正含笑瞧著自己。她心中喜歡,便耐著性子答道:“哎喲,小哥怕是家中富貴,沒見過苦人家的娃。這幾個是天生有殘疾,得了長不了個的毛病。你瞧他們的臉,哪是孩童模樣。”

她話音剛落,那少年郎略帶歉意地一笑,回道:“還是姐姐有見識。方才瞧著幾個鏢師對那獨臂大漢很是恭敬,那大漢是?”

婦人本已三十多歲,一聽這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叫自己姐姐,顯是叫年輕了,立時喜得什麽似的。“該是鏢局的瓢把子,叫查猛的,聽說這兩日來巡查分號呢。說來金獅鏢局這兩年做得可是紅火,我嫁到鄰城的小姑子對我說,連官府的人有東西要托保,都愛找他們呢。”

婦人說完,又舀了一碗豆花。“小哥可要

買一碗呀?”

“好。”

婦人歡歡喜喜地端起碗,卻發現剛才那俊俏少年坐過的位置已經空了,只留下一塊碎銀。

那邊廂四個侏儒伴查猛左拐右拐,竟是朝著郊外的方向去的。

只要出了鬧市,人煙便會驟然變少。陸悄悄知道到那時自己行蹤可能會敗露,是以不曾跟上。她輕輕躍上墻頭,幾個魚躍趕在查猛前面,撚出一只翠虱,往下一撣。翠虱搖搖晃晃,扒住了查猛胯\下高頭大馬的脖子。

翠虱是當年史襄玉拿來對付過阿飛的,毒性不猛烈,發作前會留下特殊氣味,可作追蹤之用。

雪白的衣角一閃,她已經摸進了鏢局子的裏面。

*--*--*--*--*

一刻鐘後,陸悄悄已經打馬趕著去追查猛。一路順著翠虱留下的痕跡,頓飯工夫就到了郊外一不起眼的酒家處。

酒家前的雪地蹄印縱橫交錯,陸悄悄策馬上前時,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地上的蹄印,目光頓時凝住。她騎術甚野,想也不想伸出手去,握住嚼子運勁一拉。馬兒吃痛,噴了個響鼻,撩了幾下蹶子便住了腳。

她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其中一個蹄印旁,細細查看。看了一會兒,立時擡起頭,疾步往酒家內跑去,只覺得一顆心,就要跳到了嗓子眼。

那蹄印她認得,正是她從小養大的紅馬的蹄印。

她幼時看阿堵給紅馬釘掌,非要去學。阿堵教她將蹄鐵的釘子敲進去,可她人小力薄,怎麽都釘不進去。阿堵讓她運些內功作輔,正好考察她武功的進境。陸悄悄向來不喜練武,舉起小錘一運勁,落下來時卻歪了少許,釘得太過往裏,湧出血來,登時便疼得紅馬悲嘶連連。那以後陸悄悄極為內疚,差馬賊兄弟們把劫來的好藥悉數給紅馬敷了。但自此以後,紅馬的蹄心便有一小塊凹陷。紅馬本是良種,因蹄心受損,疾奔時右前腿總要收著幾分力。雖說使力的是後腿,可前腿這一處缺陷終究是拉了些速度。所以蹄印極為特別,總有一個要比旁的淺上許多,且有個小小的突起之處。

往事紛紛擾擾湧上心頭。

不到四年前,她帶著紅馬跟阿飛到中原,被史襄玉帶走以後,紅馬自然是留在了開封。如今到了這裏,那……

陸悄悄心裏五味雜陳。

已經走到門邊時,忽然猶豫了起來。手虛擡著,放在門前,卻遲遲不敢推開。

半晌,才輕輕按上門環。這小酒家本就門庭老舊,只輕輕一按,門便吱呀一聲開了--陸悄悄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幾乎就要再將門拉上。她回頭時,掃了一眼門柱,不禁停下了動作。

門柱上有幾行小字,顯是為利器所刻。

“你替我殺了諸葛雷,我就替你殺這些人,我不再欠你的債了,我知道一個人絕不能欠債!我替你殺的人雖多些,但情況不同,你殺的一個足可抵得上這六個,所以你也不欠我,我也不願別人欠我的債!”

陸悄悄喃喃念著,不由得微笑起來。

廳中沒有掌燈,淩亂的桌椅旁邊倒著四個人,雙足兩兩相對,頭朝外,排列得極為整齊,也極為詭異。門邊還靠著一個矮子,也斷了氣。

她上前幾步,查看那四個人的模樣,正是那四個侏儒,個個表情扭曲,咽喉均是已被利器穿透,露出一個血窟窿來。

遂蹲□去,將四個人的鐲子一一撿了起來,放在身上,又分別在他們藏毒的地方搜刮了一番。倒不是她看中了幾人的毒藥,只是使毒的門派最忌偷師,因此決不能將任何從峒中帶來的毒物留下。她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後退幾步,將粉末悉數灑下。

毒不能留,屍體更不能留。

不一會兒,屍體上便噝噝地冒起了味道酸臭的煙,皮膚漸漸潰爛,再到肌腱、白骨,十分可怖。陸悄悄見得多了,只面無表情地看著。待化得幹凈了,她又掏出一個錦盒,打開,倒出一只色彩斑斕的毛蛛來。

毛蛛下了地,便爬到屍水處吮吸起來。

一則要做得幹凈,二則使毒的人個個血毒,用來養毒蟲也最好不過。

後堂傳來一聲極低的吸氣聲。

陸悄悄回過頭,慢慢往後堂踱著,走廊還有一道虛掩的門,那吸氣聲就是從門內傳來的。剛走到門前,便有一把閃著雪光的劍朝她刺來。

劍勢剛硬,持劍人絕非一般角色。只可惜這劍用得不巧,一瞧便知不是個慣於使劍的。陸悄悄武功平平,輕身的功夫卻跟史襄玉練足了火候,是以這一劍躲得並不費力。

黑暗之中,慘白的衣帶隨著她的動作飄飛開來。

陸悄悄一個下腰,劍身險險地貼著胸口掠了過去。沒等對方回劍再刺,雪白的衣袖已在劍身上輕輕拂過,劍脊上立刻多了一只渾身黑得發亮的蟲子。那黑蟲剛一落腳,就順著劍脊往裏爬去,速度極快。

當啷一聲,劍落地,黑蟲已經附在了持劍人的手腕上。那邊廂陸悄悄貼著持劍人的身側,欺到了他背後,手已經按上了那人的後頸。

持劍人只覺得頸部一陣莫名的瘙癢,捉劍的手腕卻全無知覺。

這一拂一帶、再加上那蟲子往前爬,說來費時,卻不過是在電光火石的一瞬之間。

持劍人的雞皮疙瘩簌簌地起了一身。

“往前走些。”背後的人忽然出聲。“小心著點兒,你脖子上的小玩意兒脾氣可不好。”說到後半句時,語調已歡快起來,說話的人似乎頗有些興味。

持劍人不禁抖了一下,依言往前走了幾步。門口的微光照在那人身上,赫然是個有些發福的老人。

“回頭。別玩兒花樣,當心蟲子。”伴隨著這句話,老頭的後頸一涼,瘙癢感驟然消失。他回過頭去,看著身後的人,心裏轉過無數個念頭,卻始終想不起來這白衣男子究竟是哪一號人物。

“你一直在這,想必曾見過金獅鏢局的查總表頭了?”陸悄悄笑瞇瞇道。

老人哆哆嗦嗦:“你,你究竟是誰?”

陸悄悄瞇了瞇眼,眼神中帶了些戾氣。“我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你那右手發作起來可不等人。”

那老人不禁看了一眼右手,掌心已是青黑一片。他額上冒出冷汗,終於說道:“姓查的總鏢頭被一個少年給帶走了。”話音剛落,右手忽然劇痛起來,激得他發出一聲哀叫。

“身高幾許,面貌如何,可看清了麽?”

老人咬了咬牙,道:“屋中太黑,我沒看清。他臨走時綁了個活口要我看管,那人許是會知道。”

陸悄悄轉過身,打開門。“那使劍的少年走了多久了?”

“不久,一炷香的時候……”

屋內坐著個被五花大綁的漢子,嘴裏塞著塊抹布,一臉驚恐地看著陸悄悄。

陸悄悄走上前,將那漢子嘴裏的抹布取出,張口剛要說話,就皺起了眉頭。印象裏在書上看過,卻不大記得這人的名字了……但她向來騷包,想樹立一下自己運籌帷幄的光輝形象,所以沖那漢子一笑,輕聲道:“洪大俠好啊。”

那漢子發出“咕”的一聲怪聲,顯然嚇得不輕。“不敢當,在下洪漢民……公子……公子是……”

“哦,我是查猛的老朋友了。”陸悄悄隨手拉了個凳子,坐下。心想這傻蹄子真配合,自己把名字報上來了。“在鏢局幹了幾年了,洪兄弟?”

洪漢民楞了楞,聽對方直呼查猛名字,似乎毫不尊敬,但卻沒有殺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吃不準這小白臉究竟是敵是友。他不敢貿然相求,只得答道:“兩年。”

“三年前騰沙派的案子是你們做的吧。”

洪漢民不自在地動了動:“在下略有耳聞……”

“騰沙派的當家……是怎麽死的?”

洪漢民臉色變了變,道:“小人不知,不過聽共事的兄弟說過,當年是大家一起放的火,但是屍骨卻沒找到……”

陸悄

悄猛地伸手撚住洪漢民的喉嚨,“別撒謊。”

洪漢民看了一眼旁邊的老人,猶豫了起來。陸悄悄冷笑一聲,道:“那老頭已經中了我的毒,你只要說實話,我就放你出去,無人能攔你。”

老人聞言,身子動了動,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洪漢民視線一移,看到老人整只手腕都黑了,立馬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聽聞查猛為了保住金絲甲的秘密,殺了許多知道此事的弟兄,只留下幾個心腹老人,如今他們都在總舵。小人雖不知詳細,但公子可以去找他們問一問,想必會有線索。”說完唯恐討好不足,又劈裏啪啦報出了一串兒鏢局切口。

陸悄悄點了點頭,扔給那老人一個瓷瓶:“解藥。吃了馬上就好。”說話間已往門口走去。洪漢民慌了,忙道:“公子,你不是要放了我……”

陸悄悄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

“逗你玩兒的。”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阿飛出現~給我點留言作動力,說不定我一雞動就把阿飛提前拽出來了

你們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們愛不愛我!到底愛不愛我!愛我你還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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