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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土匪皇帝(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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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是歡天喜地出去的, 神情驚慌回來的。

那個可憐的女孩在見著他情緒激動沖到自己面前時受不住驚嚇,直接暈了過去,雖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兩天沒吃飯再加上體弱,但還是將莫大狠狠嚇了一跳。

之前聽說丫兒看見候二時也嚇得不讓他靠近,他還跟兄弟們一道嘲笑候二生的太兇,居然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嚇著了,結果自己也輪到了這一天,心裏那滋味就別提了。

他一路抱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回了官府,軍醫來看了看,診斷出了個餓暈的結果。

混混與宋嫂子兩個不敢跟上去,守在了官府外面踟躕不進,宋嫂子是不放心女兒,混混則是天性謹慎,不放心她們兩個。

衛明言正在提筆寫信, 剛剛叫人發出去,就見著莫大進來了,頓時展眉一笑,“剛剛候二還來跟我說了, 說你肯定要來找我討些好藥材, 果然來了。”

“子羽管著放置藥材的庫房鑰匙,你去找他要去。”

“大人。”

莫大憨憨笑了笑, 眼中既有著喜悅, 又有些發愁的意思,這副模樣總讓衛明言忍不住的笑他。

“這又是怎麽了?不是孩子都找回來了嗎?”

“弟兄們這些日子不斷尋到自己的孩子, 可沒有一個人向你這樣的。”

“不,不是……”

莫大被說的頓時不好意思起來了。

他家的情況到底和別人家不一樣,當初整個村的孩子都被帶走,男孩大多是發賣給了別人家做奴隸,女孩賣到了花樓。

這些日子他們靠著金師爺留下來的名單,的確是陸陸續續找回了孩子,這些孩子有的吃了苦,有的也被折磨過,可都好好地回了父母身邊。

他的萱娘卻不一樣。

丫兒回憶說,當初萱娘在路上哭鬧不休想要找父親,後來到了城裏,還沒等送到花樓裏,便惹惱了人牙子,正好又要立威,便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毒打了萱娘一頓。

萱娘年紀太小,被打的奄奄一息,在車上待了不到一刻便動也不動了,她們哭作一團,去碰她也得不到回應,都以為萱娘死了。

後來那人牙子將人直接從馬車上丟了下去,之後的事,便是從丫兒哪裏知道消息後,找了當地人清查出來的了。

“萱娘現在的養母視她為珍寶,雖然沒什麽錢,但也是好生生的將萱娘養大了。”

莫大苦著臉,又是高興又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萱娘怕我,我想接她回家,可她那養母又是將萱娘養大的,我看她的樣子,是不太想離開萱娘的。”

衛明言站起了身,“你府中沒有女眷,接了女兒回去也就罷了,她那養母年紀輕輕,不合適。”

“是啊!”

莫大嘆了口氣,“大人,您幫我出個主意吧。”

“我問你。”衛明言道,“你接了萱娘回去,可有時間陪她?”

五大三粗的漢子楞了楞,有些不甘的搖了頭,“我還要追隨大人共同成就大業,沒什麽時間陪萱娘的。”

他也懂了衛明言的意思,雖然心中不舍得,還是道,“那萱娘,就繼續跟著她養母嗎?”

“跟是要跟,但要換個方式。”

衛明言將桌上讓人買來的東西拿了起來,從一堆漂亮昂貴的簪子裏面挑了挑,挑出了個玉簪來,遞給了莫大。

看著面前的玉簪,莫大傻楞楞的接過了,“大人?”

“這是幹什麽?”

“你剛剛找回女兒,也不想著給她送些禮物,她七年沒見你,年紀又小,你再不好好討好討好,她哪裏肯親近你。”

衛明言一說完,莫大頓時恍然大悟,“謝大人,大人,我這便去尋我女兒。”

“等等。”

穿著純白狐皮大衣的英俊男人叫住了他,“一會,你這樣做……”

***

布置華麗的臥房中,女孩自從醒了便縮在角落裏害怕的看著周圍一切,即使丫鬟上前來溫聲問著要不要吃東西,也還是悶聲不吭。

“小姐,您多少吃點吧,大夫說您是餓壞了身子,正是需要補身子的時候啊。”

丫鬟勸著,縮在床角的女孩紅著眼往裏面鉆了鉆,低聲道,“我要娘,你們把我娘弄到哪裏去了。”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她們都是這府中原本的丫鬟,現在被府中主人連房子帶人的送了過來,雖然伺候人很熟練,但對於目前的形勢卻是兩眼一抹黑的。

只知道面前人是府中主人的女兒,可她為什麽是這個樣子,又為什麽一直要娘,幾人便不清楚了。

見她們不答話,宋柳兒緊緊抱住了自己,雙眼中滿是恐懼。

她雖然十歲了,可因為從小體弱,一直都是乖乖待在家中學著針線,或者幫娘做事,幾乎沒怎麽接觸過生人,她自己也害怕見人,比宋寡婦還要膽小。

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高壯男人說是自己爹,周圍還有這麽多的丫鬟要伺候,也許別人心中會有些欣喜,可對於與娘親相依為命長大的宋柳兒來說,便是十分可怖了。

她咬緊了牙,渾身緊繃著不再說話。

“柳兒,柳兒……”

宋寡婦一進門就看到了這樣的女兒,失聲叫著她的名字,快步來到了床邊。

一直忍著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宋柳兒看見她後眼淚立刻便掉了下來,連滾帶爬的沖到了她懷中。

“娘!!”

“柳兒,娘的柳兒啊……”

莫大站在門外,看著兩人又哭又笑的抱在了一起,心裏既為女兒高興,又酸落落的。

“怎麽?心裏不舒服了?”

候二拍了拍他的肩,“別難受了,能活著就好。”

莫大也笑了,伸出袖子擦了擦眼角,嘆道,“是啊,活著就好。”

“以後你就多了個妹子了,也挺好的,以前我還想著,二哥你也不愛找女人伺候,自己也不管家裏,柳兒回來可怎麽照顧,現在好了,憑白多出來個妹子幫你照顧,多好。”

候二的話讓莫大心裏那絲不舒坦徹底消失了,他點點頭,“是啊,這樣挺好的。”

“行了,走吧,大人也要回家接了親人來,叫我們一同去呢。”

莫大應聲,跟著候二一道走了,走前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見著那長相清秀的女孩乖乖依偎在宋寡婦懷中。

她身體很虛弱,臉色也慘白,但,她是活著的。

活著,只要活著便好。

莫大望著女兒,滿足的笑了,此生,他再無所求了。

****

京城,窄小的院落裏,光禿禿的樹幹立在當中,路過的下人們匆匆而過,一眼都懶得去瞧。

“大小姐的病還沒好啊?”

“我看是不行了,自從跟夫人去拜佛回來便一直沒好全,聽說差點連京都回不了,還是夫人好心,給帶了回來。”

“藥也沒少吃,怎麽這個病就是好不了呢,以前大小姐身體不是挺好的嗎?”

“是啊,大小姐自從回來,可一直沒出院子,我上次還看見她那個院子裏的丫鬟偷偷去巴結夫人那的大丫鬟,說是想給自己尋出路呢。”

“我可是看見大小姐院子裏的丫鬟都躲在一塊偷懶,把活都給了那新來的幹,要不是大小姐性子軟又病了壓不住,哪裏會這樣囂張。”

幾個小丫鬟正在躲著說閑話,突然看見小路上來了一個穿著與她們一樣暗紅色丫鬟衣服的女孩,頓時閉了嘴。

那女孩像是沒察覺到她們,提著手中的籃子繼續往前走了,幾個丫鬟看著她的背影,小聲嘀咕,“看見沒,就是她,被欺負成什麽樣了都,連飯都要讓她去廚房提了。”

“真可憐,跟了大小姐這樣一個主子。”

“她還好,以前大小姐身邊的奶娘才叫一個苦呢,我跟你們說啊……”

卿子茹提著籃子,腳步輕盈的走在前面,聽到這句話,臉微微側了側,眉也輕輕皺了起來。

她一直進了這個荒涼的小院子,原本應該在打掃的小丫鬟早就不見了影子,一看就是去哪裏偷懶去了。

卿子茹也早就習慣了紀家家風不正,她敲了敲門,輕聲道,“小姐,是我。”

裏面傳來了紀夏婉虛弱的聲音,“進來。”

卿子茹進了門,將籃子放在了桌子上,一點點把裏面的食物拿了出來,擺放好後,走到簾子裏,將臉色發白的紀夏婉扶了起來。

“子茹……”

紀夏婉捂著胸口輕輕咳嗽著,一雙秀麗的眉難受的皺在了一起,虛弱的問道,“廚房的人今日有沒有難為你?”

“廚房今日忙得很,沒空理我。”

卿子茹答著,小心的掏出手絹幫紀夏婉擦著額頭的汗水,“小姐,要不我去請個女醫吧,您這樣自己熬著,要什麽時候才能好的了。”

“不,別去。”

紀夏婉撐著身子,努力站了起來,“廚房的人沒難為你就好,你坐下和我一道吃吧。”

她見卿子茹要張口拒絕,苦笑了一聲,道,“你是我身邊的人,管事的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等你回去,也沒飯留給你了,和我一起吃吧,好歹能吃飽飯。”

卿子茹應了聲,扶著她坐下。

她的確是正在被管事的難為著,但已經趁他出府采購,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頓報覆了。

既是報覆那管事的故意刁難,也是報覆他不將紀夏婉當回事。

如果說一開始被大人派過來,卿子茹保護著紀夏婉只是因為感激大人的話,那麽在相處了這兩個月後,她便已經是真心護著紀夏婉了。

自從她家中出了事,與哥哥一同逃出京,又在苗城定居,一路上遭遇了多少醜惡,也就更加想要護住紀夏婉的這分純善。

“小姐,這是補身子的湯,您多少喝點吧。”

紀夏婉白著臉看著那碗肉湯,搖了搖頭,捂住胸口將惡心壓下,“我喝不下,你喝了吧。”

最近她身體又累又乏,又因為怕繼母下手,根本不敢喝那些藥,現在被困在院子裏,實在沒了出路。

身邊原來的丫鬟求著她要贖身,說是家中父母要她回去伺候,紀夏婉哪裏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無非是見自己這個大小姐每日困在院子裏,跟著她沒出路罷了。

紀夏婉那時候病的正是最重的時候,根本沒力氣與她計較,見她給的銀子的確是足夠的,便放了人。

一個心已經不在她這個小姐身上的丫鬟,就就算是強留在身邊,依她當時的情況,也是給自己找麻煩。

當時她被繼母以養病的名義困在這個小院子裏,周圍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弟弟又被父親指派到了其他地方,紀夏婉孤立無援,每天只能撐著身體,打起精神來自己面對。

好在沒過多久,子茹就來到了她身邊。

“咳咳……”

紀夏婉咳嗽了幾聲,突然頭暈目眩,忍不住低下頭幹嘔了起來。

“小姐。”

子茹連忙上前拍著她的背,又手忙腳亂去倒水給紀夏婉,“小姐,還是請一個大夫來吧。”

“不,不能請大夫……”

紀夏婉蔥白手指死死抓住了桌子,用力到了發白。

子茹不明白為什麽她執意不肯請大夫,她來之前,大人給了她銀兩,還派了親信一同,子茹是明面上的,其他人都隱在了暗處。

雖然看似她在這個府中沒有地位步步難行,實際上只要她想,帶一個大夫悄無聲息的來府中,根本不是難事。

可一向聰慧的紀小姐,為什麽寧可撐著也不叫大夫。

紀夏婉又幹嘔了幾下,難受的趴在桌上努力緩著氣。

她少時,母親總帶她出去一道參加各種聚會,雖然年紀小,但跟在一旁時,總能聽到不少訊息。

大人們只當孩子聽不懂,也根本沒當一回事,卻不知道在紀夏婉以那麽小的年紀被丟到鄉下,無人教導時,日日夜夜都在回憶著曾經那些長輩們說過的話,用來一點點的將自己變成了原本該有的大家小姐的樣子。

這樣做很苦,可她本來就苦,便不能讓自己落到更加不堪的境地,至少,也要長成為母親所希望的那樣。

夫人們之間的交流,除了各種禮儀,便是丈夫孩子。

紀夏婉曾經見過一個剛剛懷孕的夫人,她吃不下肉,光是聞見味道都要幹嘔,那副樣子,和自己現在的情況一模一樣。

她可能,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當意識到這點後,紀夏婉躺在帷帳中,渾身發冷,咬著牙不肯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被人辱了清白,她可以藏起來,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肚子裏面有了孩子,她又要如何藏。

她知道,孩子在肚中是很脆弱的,經常聽說哪家的夫人不小心流了產,只要滑一跤,血便流了出來,孩子也就沒了。

紀夏婉也想這麽做,她想藏住這個孩子,可神情恍惚的想了一整天,到底還是沒有下手,到了晚上,她便做夢了。

夢見一個嬰兒在哭著,在她的眼中,一點點的變成了血水。

紀夏婉尖叫著醒過來,在聽到聲音趕來的子茹懷中哭的泣不成聲。

她年紀不大,可也幻想過未來。

她以後會嫁給誰,會不會有個孩子,是女孩還是男孩,她又要如何教導。

而現在,曾經滿心期盼著的未來,以這樣令人無法接受的面目出現在了她面前。

紀夏婉知道自己該殺了這個孩子,趁著他還小,趁著他還沒被人發現。

可她下不了手。

那個孩子托生在了她腹中本就不幸,她要是殺了他,他會不會再投不了胎。

午夜夢回見,除了夢見孩子,她有時候也會夢見那一天,那個男人將她送了回去,還說,要娶她。

即使知道這不可能,可懷著那男人的孩子,紀夏婉多麽希望,他真的可以來。

就算他窮,他沒有功名,可只要他來了,娶了她,這孩子便不用死了。

紀夏婉開始抄佛經,抄佛經原本是為了平心靜氣,可卻根本靜不下來。

她曾經見過孩子在女人腹中,弟弟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她才三歲,母親抓著她的小手,放在了自己腹部,讓她摸著圓滾滾的肚子。

“婉兒,馬上你就要當姐姐了,開不開心呀?”

紀夏婉甚至還記得,自己那時候想著,她要好好保護母親,不能讓她傷著。

母親那時候也抄佛經,她說,她抄佛經時會祈求佛祖,保佑肚子裏的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生下來。

紀夏婉抄佛經,想的卻是希望這孩子以後可以投個好胎,別再投生到她這個懦弱的母親肚子裏。

她曾經最想做一個母親那樣的人。

可自己做了母親,她不能保護他,還要傷害他……

子茹收拾了東西回來,擔心的看著面容好看卻蒼白的少女站在桌前抄佛經,她沒有哭,但卻比哭還要難受的樣子。

到底怎麽回事……

之前,明明紀小姐不是這樣的。

雖然心情也不好,但一直都在裝病欺瞞新夫人,還會偷偷將藥倒到窗外,更會在紀少爺來的時候教導他功課。

可現在,她整個人仿佛都要被擊垮了。

可明明,她一直都守在紀小姐身邊啊。

子茹心裏擔憂,又覺得以紀夏婉這種情況很可能想不開,思來想去,當天晚上就在紀夏婉的碗中放了無害的安神藥,看著她吃下睡去,這才匆匆趁著夜黑翻墻出了府。

沒過多久,子茹拎著一個蒙了眼的女醫悄悄打開後門進了屋子。

那女醫被塞了大價錢,又被蒙了眼,明令禁聲,就一直沈默的跟著走著,等到手上被塞了一只手,她把脈一會,點了點頭,就又被帶著出去。

等她眼上的眼罩被摘了,看著面前神情焦急催促的女孩,連忙答道,“那位夫人沒別的大礙,只是懷了身孕,再加上心神不安,身子有些虛了,我開幾服藥,吃下不多久便能好。”

懷了身孕……

子茹瞪大了眼。

這幾日紀小姐郁郁寡歡,神情憂郁,難道就是猜到了她懷孕了?

女子未婚先孕,這件事要是被人發現了……

卿子茹匆匆送走了女醫,回去之後小心給紀夏婉掖了掖被角,連忙提筆寫了封信送了出去。

大人跟她說過,要打下天下,明媒正娶紀小姐。

可現在孩子都有了,女人懷孕十月,可等不得啊。

***

衛明言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太子已經被發現了,他們一行人人多,雖然選的都是騎兵,但因為自家村子距離雲州本城遠,在加上是半下午出發,一直走到了夜間才到。

坐在馬上,遠遠看著那座記憶中的村莊,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

馬上的英氣男人眼中露出了期待來,還有一絲近鄉情怯。

邊上的候二笑著問道,“大人,難得見您這樣。”

“我都這麽多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姐姐出嫁沒,我娘身體好不好。”

衛明言神情有些悔意,“之前是怕事敗連累親人,可現在想想,我應該第一時間將她們接來的。”

“現在也不遲,老夫人與小姐見到大人,必定開心。”

馬上的英氣男人笑了,“快些吧,我都等不及了!”

他走在最前頭,“駕!!”

這一堆穿著精良的兵將,便入了那村子小道。

而村子裏,被趕出來的女人正與母親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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