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奶奶在牛棚裏面住了六年。

這個破舊的牛棚是當初杜爺爺還在的時候蓋得, 他當時常年在外面工作，是杜奶奶在家伺候地的，杜爺爺害怕累到妻子，這才花大半的積蓄賣了一頭牛，自己用茅草蓋了個牛棚。

杜奶奶從前一直不喜歡自己的丈夫，覺得他人太老實，不會討她喜歡，就只會悶頭幹活，一棍子也打不出一個響來。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老實人，在他還活著的時候，硬是一點活都沒舍得讓她幹，衣服，首飾，只要他有了錢, 一定會買給自己的妻子。

杜奶奶那時候不領情，她穿著新衣服，戴著漂亮的耳環，勾引了貨郎到自己屋子裏來。

她喜歡貨郎能言善辯, 喜歡他能跟自己說各個地方的各種事情, 在懷孕之後，杜奶奶幾乎是欣喜的拿了丈夫所有的積蓄, 要跟貨郎一起離開。

貨郎自己跑了, 沒帶她。

她不甘心，可也只能這個樣子, 後來，她生下了有著貨郎血脈的大兒子，杜爺爺還以為這是自己的孩子，欣喜若狂，將這個孩子當成了寶貝。

杜奶奶滿意的同時又有些鄙夷，鄙夷自己的丈夫是這樣的愚蠢，她說什麽信什麽，真是個蠢蛋。

小兒子無論是長相還是脾性，都像極了杜爺爺。

杜奶奶不喜歡他，尤其是在丈夫死後，從前什麽都不用管，現在卻要自己做事，看著與丈夫長相肖似的小兒子，就忍不住將怨氣發洩在了他的身上。

她當然不會明著這麽幹，畢竟以後萬一這個兒子長大出息了，她還指望他養老呢。

杜奶奶擅長裝可憐，那時候，她只要跟小兒子說，家裏沒錢了，娘省吃儉用供著你們哥倆，這個年紀還小的孩子就會一臉的心疼。

可他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吃不飽的時候，母親和哥哥已經趁他出去打豬草打過好幾回牙祭了。

後來，這個孩子長大了，果然跟她的丈夫一樣，愚蠢，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幹活得來的錢都歸了杜奶奶。

杜奶奶一邊心安理得的貼補著自己的大兒子，一邊又對著小兒子哭窮。

後來，小兒子要結婚。

他的錢不再是全部給了自己，而是留出一部分給自己的妻子女兒，盡管只有小小的一部分，她還是憎惡起了這個兒媳婦。

當第一次出手，發現那個懦弱的女人根本不敢反抗自己這個婆婆時，後面的事，仿佛也順理成章起來了。

苛待小兒子，貼補大兒子，虐待孫女，祖宗一樣的養著孫子。

她以為，這樣做，以後，她的乖乖大兒一定會好好孝敬她。

可沒有。

曾經雖然年紀大但因為杜爸爸總是買衣服營養品孝敬，而比起村中其他同齡老太太年輕一些的杜奶奶，用了六年的時間，讓自己成為了一個臉皮松松垮垮，滿頭亂發，渾身散發著臭氣的老人。

年紀大了，泌尿功能就不太好控制，她想要去醫院看病，跑到鎮上找自己的兒子，

又被兒媳婦趕了出來。

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孝敬她的大兒子，連一分錢都舍不得花在她這個親生母親身上，就連是她從小帶大的孫子，都只會用著嫌惡的眼神看著她。

杜奶奶沒辦法，只好就這麽生活了下去，沒人打她，也沒人罵她，但村中人都躲著她走。

當然不是因為怕她這個老太婆，只是覺得，她臟而已。

這個村子偏僻，比起城市裏本來就要古板封建的多，更別說曾經杜奶奶也是古板中的一員，鄰居家小兒子娶得媳婦就穿了一次吊帶裙，就被她在背後嚼舌頭了半個月，惹得每次那小媳婦回來，都有一群人用著異樣的眼光看她。

曾經杜奶奶以批判別人為樂，但等輪到自己被批判的時候，那種痛苦難受的滋味，壓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成了村子裏最不討人喜歡的老太太，每天住在牛棚裏，小心的伺候著那一片好不容易才開出來的地，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沒了小兒子生怕她年紀大了而孝順的營養品，也沒有小兒媳婦給做的衣服。

這樣的日子每活著一天，杜奶奶就要後悔一天。

她後悔，後悔自己將一個爛棒槌當成寶貝一樣的養大，把孝順的小兒子推得遠遠的，後悔當初沒有跟著自己丈夫好好地過日子，要不是她要這個要那個，自己也不幹活，逼著丈夫去打工，他也不至於死的這麽早。

如果他沒死話，按照他那個性子，杜奶奶一點都不懷疑，自己會一直享福下去。

可現在，什麽都沒了。

悔意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牢牢壓在了杜奶奶頭頂，白天夜晚，清醒夢中，無時無刻都不在後悔著。

她咒罵著不孝順的大兒子一家，期盼著孝順的小兒子可以不計較，回來接她過好日子。

在周圍鄙夷的視線中，杜奶奶艱難的活了六年。

第六年的時候，地裏幹旱了，村中沒有人願意幫她打水，她自己又年老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賴以活命的地沒了糧食。

杜奶奶找去了鎮上，找自己的大兒子救命。

自從六年前，村中的房產地產都沒了，另外一套房子也被杜大伯自作聰明的放在了小情人名下卻被她轉手賣了後，他們就在鎮上租了個小屋子，沒廁所沒浴室，小的可憐。

兩人都是好吃懶做的性子，坐吃山空之後才開始想辦法賺錢，後來杜伯娘的債務暴露出來，兩口子為了還債，沒辦法只好開始辛苦工作，每個月到了自己手上的錢所剩無幾。

杜奶奶在知道大兒子家的情況，也知道他們肯定不會歡迎自己，她也是實在過不下去才想著求疼愛的大兒子給點吃的，好歹度過這一陣，可她去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

好心的鄰居見她神情恍惚的望著空空的出租房發呆，告訴她，杜大伯他們債剛剛還清，結果女兒被發現給丈夫戴綠帽，那男人一氣之下拎著刀逼妻子凈身出戶，女兒哭哭啼啼找了過來，還不等兩夫妻生氣，兒子也在外面惹事被打斷了一條腿。

他甚至連是誰打的自己都沒看清，醫藥費也沒有，只能就這麽回了家，杜伯娘想不開，在飯裏摻了老鼠藥，結果吃飯的時候她自己退縮了沒吃，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丈夫和兒子女兒吃了老鼠藥。

杜大伯死了，一雙兒女也是好不容易搶救回來也只能這麽癱著等待人照顧，杜伯娘被警察通緝，連證件都沒帶，就逃了。

這個本來就不是很穩固的家，就這麽散了。

杜奶奶在那個小破屋子前面坐了一晚上，流著淚也不知道是為疼愛了一輩子的兒子還是為老無所依的自己。

最終，她咬咬牙，揣著剩下的錢，去了曾經小兒子所在的城市。

小兒子曾經無數次說過想要讓她來他們家住，那時候杜奶奶哪裏肯去，她要是去了，小兒子給的錢，不就落不到老大手裏了嗎？

那個地址她根本沒記，這次翻箱倒櫃的找了出來，拄著拐杖，幾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才找到了那裏去。

可那個位置兩年前就起了一座游樂場，本市最大的游樂場，大人拉著小孩子的手，笑著往裏面走去，外面穿著制服的保安在站崗。

各種卡通人物，各色各樣的美食，還有裏面的各種玩具設施，都讓這個曾經囂張跋扈的老太太不敢靠前。

最後好不容易鼓足勇氣上前去問，得到的答案卻是這裏的住戶五年前就已經全部搬走了。

杜奶奶沒辦法，身上沒錢，只好就這麽拄著拐杖一路乞討，希冀著可以找到自己小兒子一家，好讓他們養活自己。

她一路乞討一路漫無目的的走著，撿著人家不要的衣服穿在身上，晚上睡覺就找個街角蜷縮成一團，頭發都成結，身上泥垢都硬了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了。

這一路上，她被其他乞丐沒少欺負，當那些疼痛落在身上時，她腦海中總會想起曾經，仗著自己奶奶身份，故意欺辱親孫女時的樣子。

那個時候，明明知道她的力道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很重，杜奶奶還是用了全力，看著小女孩被掐的眼圈發紅的樣子，心中甚至還有快意。

可當自己被打，還無力反抗時，那種痛苦，仇恨，幾乎要讓杜奶奶崩潰。

杜奶奶在一家從沒去過的豪華酒店外面癱坐著，面前放著一個破碗，渾渾噩噩的等待著路人往她的碗裏面放錢。

“我們居然真的成功了，我不是做夢吧！！不行，我要醒醒酒，醒醒酒……”

“誒誒誒你醒酒別往馬路上面撞啊！”

“衛教授，你是天才！你真的是一個天才！當初你來研究所的時候，我不該因為你的年齡和家世質疑你！我，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喝的滿臉暈紅的中年人搖搖晃晃的被人扶著走，還要努力的彎下腰鞠躬，擡起頭來一雙眼睛亮的嚇人，因為激動就連說話都顛三倒四起來，“我們是開創了時代，未來，將會是全科技的時代！！”

其他人也跟著一通吹，“是啊，衛教授，您當初不愧是以那麽優異的成績進來，這次研究成功，不光是我們研究所，我們市，甚至是我們國家都……”

“噓，瞎咧咧什麽，上頭已經把結果上報了，要是真的批下來，我們都要簽署保密協議的，以後把嘴閉嚴實了都。”

唯一因為酒精過敏沒喝酒的連忙止住了他們的話，看向對面因為喝多了酒白皙臉上也有幾分紅暈的青年時，眼中也和其他人一樣，滿是敬佩與仰慕。

穿著淺色毛衣的青年露出了一個淺笑來，他臉上帶著一副眼鏡，原本就是相貌俊秀，眼鏡戴上，更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和儒雅氣質，再加上身形修長，穿著精良，單只是站在那，就已經是路人眼中的風景了。

“好了，你們趕緊扶王教授回去休息吧，這次慶功宴也算是完美結束，明天放你們半天假，下午記得來上班。”

“好，衛教授，您也喝了不少，不能開車，我叫輛車送您回去吧。”

“不用，你們先回去，我有人接。”

衛明言笑著回絕，與他們幾個一道轉彎，一轉彎，就看見了坐在臺階下，滿頭白發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杜奶奶。

青年腳步一頓，在身上掏出十塊錢來，邁開修長雙腿來到老人面前，低下身將錢丟在了那個破碗裏。

他張開口，聲音溫和平緩，“奶奶，拿去買點吃的吧。”

杜奶奶原本是低著頭的，衛明言過來時，看見的第一眼就是那雙一看就非常昂貴的皮鞋，她連頭也不敢擡，連連感謝著，“謝謝，謝謝，小夥子，你好人有好報的……”

青年眨了眨隱藏在鏡框下的貓眼，唇微微上揚，“是啊，好人有好報的。”

壞人，當然也會有報應。

“明言，你就是好心，我上次才看新聞說了現在有些職業乞討者，看著可憐，其實人家比我們還有錢呢。”

有個同事看見了這一幕，醉醺醺的就科普了。

“比我們有錢還行，要是想比明言家有錢就難了吧，你看你喝的腦子都不清楚了。”

“不過明言，我也看了那個新聞了，你以後還是長一個心眼吧，不能總是這麽沒心眼啊。”

“沒事，能幫一把就是一把。”

“你就是人太好了，誒，真的不要叫輛車啊？”

青年抿唇笑著搖頭，“不了，我有人接。”

“啊？有人？”

話音剛落，顏色鮮艷囂張的紅色豪車從街道口駛了進來，停在了他們面前。

車窗搖下，穿著一身職業裝的漂亮女人露出臉來，沖著幾人招手，“你們今天喝這麽多啊？”

“嫂子好，我們沒喝多少，就是高興，多喝了幾杯。”

幾個同事嘻嘻哈哈笑著辯解，雖然衛明言比他們年齡小，但第一次見到氣場強大的杜澤玉後，那聲弟妹怎麽也不敢喊出口了，索性直接喊嫂子，反正他們也不是什麽講究人。

“行了，我老婆來接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衛明言噙著笑做出一個告別的手勢，另外幾個二貨不管是醉的還是沒醉的也都跟著做。

“英雄明日再見！”

幾個大男人真刀實槍喊出來還是挺響亮雄厚的，路人都紛紛看向了這幾個酒鬼，本來正小心翼翼掏出錢數著自己今天乞討得了多少錢的杜奶奶也被吸引，擡起頭望了過去。

從她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身形修長的青年背對著她拉開車門上了那輛一看就很貴的豪車。

車門關上，這輛色澤靚麗的車開遠了，杜奶奶滿眼艷羨的開著。

想，要是有一天，她也可以坐一下這種車該有多好。

“你說人跟人就是不能比。”

看著賣了他們也買不起的豪車開走，幾個同事勾肩搭背的一起往前走。

“你看咱們衛教授，從生下來就有了衛氏的股份，每天什麽也不幹坐等著拿錢，這命要是攤在我身上該有多好啊……那可是衛氏啊！哪怕我只拿一個月的股份，不，一個星期的，就夠我吃一輩子了！”

“是啊，家裏有錢就算了，老婆還那麽漂亮，漂亮就算了，人還優秀，上次那個新聞看了嗎？咱這個嫂子，捐了三千萬出去，三千萬啊那可是，人家眼睛都不眨以下的就捐出去了，可以想象，她身價多少了。”

“身價能不高嗎？人家從大學就創業了，咱們市裏最火爆的那一整條街三年前就是咱嫂子的了。”

“她不是已經登上富豪榜了嗎？比衛教授家還高呢，這麽厲害的一個女人，又漂亮，又年輕，身材又好，還這麽喜歡咱衛教授……”

幾個大男人仰天長嘆，“這可能就是一個男人的人生巔峰了吧，羨慕啊！”

“行了你們，有什麽好羨慕的。”酒精過敏那哥們無奈的一個個把他們脖子掰直了，“我給你們分析一下啊。”

“衛教授是有衛家的股權，但是每個月的錢，他是不是一半做了慈善，一半用來維持咱們這個研究項目了？”

“還有他老婆，杜總！他們高中認識，在一起的時候，衛教授還是個富二代，杜總還是個窮學生呢。”

“後來要不是衛教授雖然偏科嚴重，但誰讓他偏科的那一項正好是咱們國家正在大力扶持研究的呢，被柳大破格錄取，畢業後就以坐火箭的速度拼著自身能力坐穩了教授的位置。”

“入了我們研究所，這才多長時間？我們的研究就已經成功了，這就是一個天生的鬼才！！”

酒精過敏的這哥們臉上滿是對衛明言的崇拜，他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後，低下頭小聲道，“我跟你們說，你們別告訴別人。”

“我聽我老師說，當初衛教授大三時候提交的一篇論文設想，是被層層遞上去的，論文內容沒人能知道，但好像對國家造成了很大的貢獻，前幾年我們國家不是拿著什麽技術和隔壁換了很多資源嗎？

後來我打聽了一下，從幾年前開始，衛氏公司和杜氏公司只要不是違法，申請個什麽都是一路綠燈……”

剛才還醉醺醺的哥幾個猛地睜大眼，其中醉的最厲害的一個酒也醒了一半了。

“你是說……”

“衛教授拿著他的研究成果，給自己家和咱嫂子換了好處？”

“八成就是這樣，我老師說了，別看衛教授年輕，文科差，偏科嚴重，但那真是一個天生鬼才，反正他透露，咱們華國已經招攬衛教授好幾次了，具體他為什麽沒答應我就不清楚了……”

“你們把瞪出來的眼睛趕緊收回去，我嘚啵嘚啵跟你們說了這麽多，就是想說，衛教授就算是不靠家裏，不靠杜總，照樣可以讓自己走在人生的最巔峰，換你們，你們能行嗎？”

幾個人搖了搖頭。

“算了，我們還是抱住衛教授大腿吧，萬一哪天他飛了，也許還能帶帶我們。”

“誒，不對啊，我們現在不是已經飛了嗎？”

“對啊哈哈哈哈哈走走走，咱們繼續去吃烤串喝啤酒，今晚不醉不歸！！”

****

車上，衛明言一上車就把眼鏡摘了，哼哼唧唧的往杜澤玉肩膀上靠，軟趴趴的抱怨，“頭暈，難受死了……”

杜澤玉無奈的伸出手幫他揉著太陽穴，“你不能喝酒怎麽還喝那麽多？臉都紅成什麽樣了。”

“那研究成功了，我高興嘛。”

青年像是一只大貓一樣，歪著腦袋蹭著妻子，擡起眼來看她，“等明天收尾之後，我要給自己放一個月假，我們去度假吧？”

杜澤玉對他一向都是寵溺的，見愛人漂亮的貓眼眼巴巴看著自己，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好，我們一起去度假。”

“你頭躺在我膝蓋上，我給你好好揉揉。”

衛明言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心滿意足的聽話趴在了妻子膝蓋上，好讓她幫忙揉著太陽穴緩解頭暈。

“這都被眼鏡壓出紅印子來了，你現在威信也夠了，就別戴那副鏡框了，又不近視。”

杜澤玉心疼的揉了揉那一小片紅了的地方，聲音柔柔的勸著，“你都是教授了，還怕壓不出他們啊。”

“我早就是教授了，剛到的時候他們不也是照樣背後笑我奶裏奶氣的嗎？”

“不就是眼睛大了點亮了點長得比他們好看年輕嗎？嘖，我覺得他們就是嫉妒我。”

衛明言享受著妻子的溫柔，回覆道，“再說了，我今年才24歲，這個教授名頭又是我拿功勞換回來的，要是不裝的成熟點，到一個新地方就要被看不起一次，我還得費勁的打臉回去，我多累啊我。”

“你不搭理他們不就行了。”

“不行！”青年撒嬌一樣的蹭了蹭頭，“我得讓所有人知道我多厲害才行，要不然我付出這麽多努力有什麽用。”

杜澤玉笑著點了點愛人的額頭，“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最厲害的。”

“那必須的，我是你老公，我不厲害誰厲害。”

衛明言蹭了蹭，又蹭了蹭，再蹭了蹭……

“澤玉，你是不是長胖了？我怎麽覺得你肚子有點肥了？”

杜澤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有用肥形容自己老婆的嗎？”

青年笑嘻嘻的湊上去蹭，“別生氣別生氣，我就喜歡胖的，你看鄭亭和他老婆一天天的多快活，那小子還專門為了讓他老婆吃好喝好，在他們那別墅花園開了個菜園子，自己還考了個廚師證，嘖嘖嘖，上次我們聚餐說起來，讓他炒菜給我們吃，還不樂意呢，就烤了個羊肉串。”

說起鄭亭，杜澤玉也忍不住的笑，“班長上次還和我說呢，她們單位裏的同事現在一看見鄭亭的臉肚子就忍不住咕咕叫，自從班長懷孕了，他可算是挖掘出自己廚師的潛力了，見天的一日三餐過去送飯，味道還不錯，可把他們單位人饞的。”

“他也跟我們說呢，說那單位的女生瘦的跟猴一樣，沒他老婆好看還肖想他老婆的飯，摳的不行，每次都守著他老婆吃完才戴著碗筷走，還特別有理的說只給自己爹媽老婆孩子做飯吃。”

杜澤玉一想到鄭亭那恨不得把班長寵上天的樣子就忍不住露出個笑來，“還好當初他沒放棄。”

當初幾個人覆讀，白白胖胖的女班長順利入學，雖然不是柳大，但也是一個不錯的大學，鄭亭幾乎就差在臉上寫了奮發圖強四個大字，拼命了一年才擦著吊車尾的線，如願去了心上人的大學。

大學三年，他幾乎沒有放棄任何一個在心上人面前露臉的機會，什麽招數都用遍了，每天定時定點的蹲守心上人必經之地，‘偶遇’了三年。

最後眼看著心上人要畢業了，還是沒答應他的追求，鄭亭急了，求著同樣是女生的杜澤玉幫忙說合。

杜澤玉當時事業已經發展的相當不錯，套話本事也大大增高，對著女班長掏心掏肺的說了幾句，才把她的話給套了出來。

她是易胖體質，如果要瘦下來，就必須要大量運動和跟兔子吃草一樣的吃飯，鄭亭長相不差，人也熱心，雖然是吊車尾進來的，但能進來就說明他差不到哪裏去，又是真心實意的喜歡著自己，女班長怎麽可能不心動。

但她從小因為身材被人嘲笑，長大了五官張開了好一點了，自卑的種子卻也種下了。

如果和鄭亭在一起，時間長了，難道他真的不會嫌棄自己的女朋友是個胖子嗎？

當然，在鄭亭第234次求戀愛成功後，這個曾經有著花心名頭卻偏偏是個純情男生的富二代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

他就是喜歡這款的！

準確的說，他就是喜歡自己女朋友。

在另外三個兄弟還單著的情況下，鄭亭光榮脫離了單身狗組織。

並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這三個是越來越浪了，一個做了編劇，一個專業踢球，一個去當了明星，還都有了點名氣。

家裏雖然期盼著他們繼承家業，但看著本以為是朽木的孩子們小日子過的瀟灑快活後，還是放任他們去了。

反正，這三個就算沒有家裏支持，靠本身能力養活自己也綽綽有餘了。

“誒，你怎麽光肚子胖啊，其他地方還是原來的樣子。”

衛明言伸手去摸了摸愛人的胳膊，“這也是原來的尺寸。”

“是你錯覺吧，你還能用眼睛量尺寸了，我最近吃的是比以前多了，公司現在已經不像是以前一樣需要我看著了，所以空閑時間也多下來了。”

杜澤玉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沒怎麽當回事，“以後我每天抽出一個小時鍛煉好了。”

“你怎麽不信我呢，我光是這麽看一眼，就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

“誒，咱多久沒去體檢了？”

不明白話題怎麽會跳躍到這個地步，杜澤玉回憶了幾秒鐘，“有好幾個月了吧，上次體檢不是都挺健康的嗎？後來就一直沒去。”

“走走走，帶你去體檢去，哪有光胖肚子的。”

“司機，去醫院。”

****

“你看，這身怎麽樣？老衛就喜歡這款的。”

衛母拿著衣服展開給杜媽媽看，看的她點頭讚同，“這身不錯，配上剛才那個褲子更好。”

“我也是這麽想的。”

“看我給老杜挑的這件，他這人就喜歡這種灰撲撲的顏色，好不容易我才選了一個款式好的，你看，怎麽樣？”

“這個好看，再配個領帶，走，咱們一塊去看看領帶，我正好給明慕也買一條，欣然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不太會挑衣服。”

“已經夠好的了，你看她幫明慕把公司管的多好。”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欣然就是太看重工作了，東東和西西才半歲就去公司工作了，這兩個小的也就早上晚上見見爸爸媽媽，光認識爺爺奶奶小叔小嬸了。”

杜媽媽看著親家笑，“上次不是你跟我說還好欣然去工作了，把這兩個大孫子留給你，你每天看著他們啊，心都是甜的。”

“可不是，我還記得啊，明慕這小子當初信誓旦旦，不會娶一個女人來麻煩自己，更加不會要小孩，結果呢，欣然放個假到處找，見天的粘著她，生怕她跑丟了一樣。”

“我聽明言說了，他倆剛在一起的時候是明慕先看上欣然的，還是明言提醒他的，具體的我也沒聽到，你跟我說說唄……”

說起大兒子和大兒媳的愛情故事，衛母一下子來了精神，“我跟你說啊，明言告訴我，明慕請欣然吃了頓飯，結果公司謠言他們在一起了，他倆越是否認，那謠言傳的就越兇，後來欣然想了個好主意，她去相親！”

杜媽媽一聽就知道結局了，忍不住掩嘴笑，“明慕吃醋了？”

“可不是嘛！好家夥，拉著明言裝偶遇，結果正好澤玉在那吃飯，明言丟下他哥就去找澤玉了，明慕那小子，就那麽坐著陰沈沈盯著人家看了半個小時，後來那個相親對象直接就說‘你倆是一對吧’，明慕要承認不承認的，明言跟我學的時候笑死我了……”

兩個人正在一邊逛街一邊說著兒女間的趣事時，衛母的電話突然響了，與此同時，杜媽媽的電話也響了，倆人也沒多想直接接了。

“媽！澤玉懷孕了！”

“媽，我懷孕了！”

兩人同時驚喜的睜大了眼，一連串的問題之後，衣服也顧不上買了，手挽著手的拎著包往家裏趕。

等到兩位母親歡天喜地的圍著杜澤玉轉了又轉，美了又美，也不做飯了，直接去酒店吃，等滿是慈愛的看著杜澤玉吃下了。

杜澤玉吃完，在母親和婆婆的催促下正要被衛明言小心翼翼扶著上車回家休息。

走了兩步，在車門口停下了。

她有些疑惑地轉頭，“爸他們在哪裏吃飯啊？”

衛母和杜媽媽楞了一秒才想起來。

“誒呀！忘了通知他們了！”

衛家

杜爸爸和衛父坐在樓梯臺階上，手撐著下巴等老婆回來。

“你說這倆怎麽還不回來，不是說要給我買新衣服的嗎？打電話也打不通真是的。”

“那我老婆還說給我買新褲子新鞋呢，我都巴巴在公司裏盼了一天了。”

“咱去看東東西西吧。”

“被明慕和欣然帶出去玩了。”

“老衛，你餓了沒。”

“餓了。”

“老杜，你餓了沒。”

“餓了。”

“你說她們是不是又逛開心了把我們忘了？”

“估計是，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臺階上，兩個老父親深深嘆了口氣。

不靠譜啊，這老婆太不靠譜了。

——

衛明言與杜澤玉是一前一後走的，他們兩人，一生都為國家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尤其是衛明言，靠著一己之力，生生將華國的科技時代提前了二十年。

他活著的時候，這些都不能公布，到他彌留之際，新聞節目正式介紹了科學家衛明言的一生。

“衛老先生大名衛明言，出身富裕，從小嬌養長大，從小學到高中，所有成績，沒有一門合格。”

“在他的回憶錄裏，也記錄了這些，並且表示，當初朋友們總是嘲笑他語文成績只有區區幾分，然後，改變了衛老先生一生的轉折點來了。”

“當時他已經考完了第一次高考，還有兩個月滿十八歲，鼓足勇氣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杜澤玉表白。”

“衛老先生向杜澤玉告白後，兩人在一起，正式成為了男女朋友。”

“大家都知道杜澤玉是杜氏集團的創始人，那是一個多麽優秀的女孩子啊，年輕的衛明言覺得自己配不上自己的女朋友，即使他家裏有錢，那也不是他賺的，他開始在女朋友的鞭策下努力讀書，最終破格被柳大錄取，開啟了傳奇的一生……”

“可以說，沒有杜澤玉，就沒有衛明言，這句話，是衛老先生在回憶錄裏記下的……”

“咳……”病床上的老人露出了個笑，“就你會說甜言蜜語。”

同樣老了的衛明言也笑，認真的看向相攜一生的妻子，“我說的都是實話。”

杜澤玉溫柔的伸出手，像是以前一樣，揉了揉他的花白頭發的腦袋。

“貧嘴。”

“我睡一會，等會太陽出來了叫我，咱們一塊下樓曬曬太陽。”

“你就是太懶，看現在骨頭脆的。”

等衛明言應下了，杜澤玉躺下身，慢慢閉上了眼。

太陽不一會就落在了她的身上，金燦燦的，看起來溫暖極了。

衛明言看向旁邊已經沒了生命跡象的檢測儀，沒去叫她，自己也躺下了身，握著妻子的手，緩緩閉上眼。

“滴——”

【叮！任務完成，請宿主選擇：1 度假 2 繼續任務】

【繼續任務。】

****

衛明言睜開眼，耳邊是女孩子的抽泣聲，他擡眼看了看周圍環境，這是在一個破廟裏，他身上穿著粗糙的破布衣服，手臂上有著一條長長傷痕。

古代世界？

他瞇了瞇眼，看向落在地上的長刀，腦海中的記憶告訴他，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個土匪。

而要守護的對象，正是身後雙手被束縛，衣衫不整的女孩子。

他有些頭疼，來的時間點不對，現在木已成舟，女孩子的清白已經被這具身體毀了。

那就只能……

衛明言提起刀轉身，在那個漂亮女孩子憤恨的視線中，揮刀砍下。

“唔——”

女孩閉上了眼，不甘的迎接死亡。

疼痛沒有落下，她感受到手上的繩子被割斷，連口中布條都來不及吐出，第一反應就是雙手護住了自己，蜷成一團。

“咳……”衛明言捂住胸口，斷斷續續的用著虛弱聲音道，“姑娘，我們都被下了藥，我知道你不能原諒我，這是我的家傳玉佩，你收下，無論如何，我都會負責的。”

女孩子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的話，手中就被硬塞了一塊玉佩，她抖著身子，渾身都是劇痛，心中恨得幾乎要滴血。

下藥，下藥……

她那個繼母，就這麽恨不得她死嗎？

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衛明言看著顫抖著不停的女孩，嘆息一聲，褪下身上破破爛爛的披風，蓋在了她的身上。

看來這次，只能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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