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鄭亭他們回家前是戰戰兢兢渾身防備臉帶苦澀, 那麽在衛家橫著走的小少爺衛明言就完全沒有這個煩惱了。

他一進門就丟了書包，喊著保姆阿姨幫他打個湯。

結果剛一擡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父母。

衛明言臉立刻垮了下來。

“你們不是說至少要一個星期嗎？”

“我們就今晚上回來了，明天一大早還有走。”衛母一看兒子這說話帶著酸味的樣子就知道他不高興了，連忙丟下丈夫迎了上來。

“明言，爸媽真的不是不陪你，你也知道你爸身體不行……”

衛明言剛才還陽光明媚的神情此刻早就沈了下來，他低低嗯了一聲，默不作聲坐在了沙發上。

看見桌子上的遙控器，少年直接隨手抓了過來，面無表情換臺。

衛父看著小兒子仿佛帶著怨氣一般，故意坐在距離自己最遠的地方，眼中忍不住帶上了笑意。

“馬上就該十八歲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耍脾氣。”

少年靠在沙發上拿遙控器換臺, 陰陽怪氣的回了一句，“我馬上都要十八了，衛明慕都快三十八了，你不也是天天守著他。”

“你這孩子, 我們那是上班, 你以後來公司，不照樣一樣。”

“再說了, 你哥才剛剛三十出頭, 哪裏就那麽大了。”

“上班，切。”俊秀少年臉上滿滿的都是不服氣, “我才不要上班，跟你們一樣起早貪黑的，有什麽意思。”

他小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恰好衛母端著水果盤過來，一把直接就把人抱住了，聲音甜膩膩的撒著嬌，“媽~我跟你商量個事唄。”

“怎麽了你又。”

衛母對著小兒子簡直愛到了心裏去，一聽他這個調調就知道有求於人，笑瞇瞇的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小腦袋，“又看上什麽東西要媽媽幫你買了？”

她心裏對兒子的愧疚不少，想著要不是多麽貴重的東西就給買了。

少年蹭了蹭母親，悶聲說：“不是，我不想要買什麽。”

衛母有些訝異，衛明言每次跟她撒嬌不是想買這個就是想買那個，這還是第一次說不想買東西。

她問，“怎麽了？你想跟媽媽商量什麽事？”

對待著這個撒嬌起來簡直能讓人心都化了的小兒子，衛母一向是溫柔的。

少年坐在沙發上，死死抱住了母親的腰，臉貼在她腰上，悶悶的說，“你能不能別走……”

“在家裏陪我幾天好不好……”

他的語氣不再是往常最常見的天老大我老二，而是有些苦悶，帶著點點祈求。

至少衛母聽了，這心立刻酸澀了起來。

她上次聽見小兒子這麽說，還是他剛上幼兒園的時候，那時候她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要出差之前專門抽了時間去送孩子上學，那時候，小小的一個孩子好像就知道了她要走，也是這麽抱著她求。

後來，她還是走了。

再後來，孩子長大了，叛逆，囂張，每天都在折騰著和家裏人對著幹，需要買什麽了就撒嬌，不想買了就翻臉。

她無數次後悔當初為了事業將兒子留在家裏，害得他變成了現在這樣。

“明言，不走了，媽媽不走了，你剛剛考完試，媽媽在家裏陪著你，啊。”

衛父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老婆就叛變了，他楞了楞，“不是，那咱們在那的生意……”

剛剛還軟嘰嘰靠在母親身上撒嬌的小少爺頓時不樂意了，他猛地擡起頭，沖著父親喊，“生意生意，你就知道生意！”

“我今天考試你也不過來，你那生意又不是指定了讓你過去，派個人去不行嗎非要親自去，少賺錢就少賺錢，你賺了那麽多錢，也沒見你身體好到哪裏去！”

衛父眼睛一瞪，看向突然發難的小兒子，“你小子胡說什麽呢，我要不拼命賺錢，你哪來的好日子，我這麽辛苦還不是為了你們……”

“誰要你的錢，你自己說說我長這麽大你除了給我錢還給我什麽了！你總說我嫉妒衛明慕，那你怎麽不看看他是怎麽長大的我是怎麽長大的，從小到大你抱過我一次沒有！我活了十七年你就給我過過七次生日，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的生生比我媽大了十歲，一頭的白頭發，累死累活腰還不行了，結果除了一堆破錢你還得到啥了！”

“你，你……”衛父被氣的嘴唇都在顫，抄起一邊的枕頭就要打，“你這個小兔崽子啊你，說誰比你媽老十歲了！！”

“說你！就是你！你就是比我媽老十歲！”

“你再這麽下去，肯定還要往後老，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到時候我媽站出去一朵花，你連牛糞都不是！”

“我是牛糞你這個兔崽子是什麽！！你給我站住，就是你媽給你慣壞了，今天我非要狠狠地打你一頓！”

剛剛還氣洶洶渾身上下寫滿了鬥志昂揚的少年一看父親丟了枕頭抄起了拖鞋，原本就大的貓眼頓時一下子給瞪圓了。

他後退一步，眼中露出慫意，轉頭撒丫子就跑。

“媽，媽你救我啊，你快攔住爸！”

“臭小子，你叫媽，你叫奶奶都沒用，今天我非要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皮開肉綻！”

“你別過來啊，你別過來啊！！媽你趕緊攔住我爸！！”

“啊！！！”

“老衛，老衛你先別打孩子，明言還小呢……”

“我不打他要上天了，讓開，我今天非要打他一頓！！”

屋裏頓時一團亂，一個打一個跑，一個追，一個躲，保姆也不好攔著，衛母勸著，衛父光著鞋跟著衛明言滿屋子的轉。

“殺人了！！殺人了！！”

衛明慕剛打開門就聽到弟弟的尖叫聲，精神一震連忙警惕擡眼，結果就看到臉帶恐懼的小少年害怕的朝他身後鉆了過來。

他下意識的護住了衛明言，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什麽事了，就見他一輩子儒雅，從來不會大聲說話講究文明的老父親光著腳拿著拖鞋一臉兇神惡煞的沖了過來。

“爸，爸你這是幹嘛，你嚇到明言了……”

衛明慕嚇了一跳，連忙伸出手去攔著，這是他親爹，他不敢用力，衛父又死死捏著拖鞋去夠他身後的少年，衛明言就扯著大哥的衣角，躲在他後面。

“哥你快攔住爸，他要打我，你快點攔住他！”

“我跟你說衛明言，今兒這頓打，你挨定了！給我出來！”

“你當我跟你一樣傻，我要是出來你不就打著我了嗎！”剛剛還滿臉害怕的少年又冒出了頭。

“你，你給我出來……”

“我就不！”

“你出來！”

“就不！”

“爸你先冷靜一會，好好的說……”

“老衛啊，你把拖鞋放下，明言脾氣犟，你跟他好好說……”

衛父追了半天也累了，又被衛明慕擋著夠不著小兒子，只能一臉氣憤的被妻子扶著坐在了沙發上。

“好，衛明言，你有種！！”

他伸出食指，氣的都在發抖，指著躲在大兒子身後悄悄探頭看過來的少年，“你不是想讓你媽陪你嗎？我跟你說，沒戲！”

“明兒我就讓你媽跟我走，你就別想了你！”

衛父也就是這麽一說，結果剛剛還厚臉皮跟他犟嘴的少年頓時急了。

他拉著衛明慕的衣角出來了半個身子，一雙大大貓眼充滿憤怒，“憑什麽！！媽媽剛剛答應陪我了。”

“就憑我是你爸！是你媽老公！”衛父剛才被氣的渾身憋屈，現在一見小兒子急了，頓時樂了。

他像是抓到了什麽天大的把柄一樣，洋洋得意的宣布，“明天我們就走，你就別想著什麽陪不陪的了，你以為自己三歲呢。”

“我三歲也沒見你們陪我！”

“那我們不是……”

衛父正要辯解幾句，一擡眼，卻對上了少年紅著的眼，他倔強的抿著唇，一雙貓眼裏閃著淚光，還在努力忍著不掉下來。

居然哭了……

衛父還沒見小兒子當著自己的面哭過，他剛剛還被氣的想抄家夥打人，結果現在一看衛明言被自己說哭了，神情不由得訕訕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我還沒打呢就哭……”

為了掩飾尷尬，衛父勉強開了口。

“媽都陪著你那麽長時間了，我就是想讓她陪我幾天你都不答應……”

“你自己不陪著我，也不讓媽陪著我，你們把我生下來幹什麽！”

少年擦了把眼淚，長長眼睫被淚水打濕，貓眼中滿是委屈，恨恨看向父親。

“你還打我！”

“我討厭你！”

他松開抓著衛明慕衣角的手，紅著眼睛跑上樓了。

“明言，明言……”衛明慕也是第一次看見弟弟哭，他一臉懵的叫了幾聲，轉頭看向父親，想說什麽又不好說，“爸，明言本來就受了很多委屈，你又……誒，我上去看看他……”

衛父同樣沒反應過來。

這鬧得，好像是他不對一樣。

小兒子的眼淚就像是火焰一樣燒在衛父身上，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承認是對明言關心不夠，要不然也不會這麽縱容他，這鬧得。

衛父正準備跟妻子說說自己也很委屈，結果就見衛母眼也紅了。

他頓時著了急，連忙去拿紙巾遞給她，“誒喲你又是怎麽了，今天一個個的吃錯藥了。”

“明言說的沒錯，他小時候就是沒人陪，現在只是想讓陪幾天，你都不讓，怪不得他生氣。”

衛母擦了擦眼淚，“以前公司一個不註意就會倒也就算了，現在明明都穩住了，就像是明言說的，賺那麽多錢有什麽用，你自己身體本來就差勁還這麽拼，家裏也顧不上，這不是自己折騰自己嗎！”

“我那個，我那個不是說氣話嗎？”衛父最怕妻子哭，再加上剛才弄哭了兒子心裏發虛，連忙擠出一個討好的笑來，“這幾天你就不走了，好好留在家裏陪這小子，讓他散散怨氣。”

“就光我不走啊？”衛母帶著哭腔道，“明言說的對，那生意又不是非要我們去，賺錢少點就少點，你都賺了這麽多了還不夠，非要把命搭上才行……”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辦……”

眼看著妻子的金豆子掉的越來越多，衛父心裏也覺得有點道理。

他現在賺的夠多了，這麽拼幹嘛。

鬧得老婆跟著受苦，小兒子也埋怨。

明慕倒是沒意見，但看他剛才那個樣子，估計也站在明言那邊。

他苦著臉，“行！明天我也不去了，好好跟這小子培養培養感情。”

樓上

衛明慕敲了敲門，“明言，是我。”

裏面傳來少年悶悶的聲音，“我想一個人待會。”

“大哥跟你說說話，你把門打開。”

“你不是想要我那輛車嗎？再過兩個月你成年，我給你買輛新的怎麽樣？”

裏面沒動靜。

衛明慕有些頭疼，想了想，“還有上午你跟我說的那個，怎麽討你喜歡的女孩子……”

門砰的開了。

衛明言一把將人拽了進去。

眼睛還紅著的小少年急得跳腳，“我都跟你說了，不是我喜歡，是我朋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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