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明言一路跟著村長去了他家, 見老人還滿臉不安的回頭望，笑了笑，“村長，您是擔心他們鬧出事嗎？”

“是啊，我看剛才，大家的情緒都不是很穩定啊……”

村長滿是皺紋的臉上充滿了擔憂與愧疚，他平日裏總想著讓村中人平平安安，可這麽多年了，也只能看著一代人一點點窮下去。

剛才答應衛明言幫他這個忙，對於一輩子都沒做過壞事的村長來說，這心裏煎熬的不行。

“放心吧村長，那些人都精著呢，就算是他們想弄死對方，這光天化日的, 也不會動手，不怕坐牢嗎？”

衛明言說完，見村長還是一臉憂心，笑容更加溫和, “您就別管他們了, 您當村長這麽多年，難道還不清楚他們的為人嗎？就算今天要挪墳的是您家, 他們為了錢, 也會逼著您去挪的。”

“可是，這都是一個村的人, 我們這樣，不是故意讓他們互相，互相……”

面前老人臉上的皺紋皺巴巴的更加厲害，知道他還是過不去心裏的坎，衛明言挑挑眉，溫聲道，“我又沒有騙他們，這山，我是真的要包，這墳，也是想挪的，就算是您不幫我，我手上有錢，有門路，照樣可以買下來。”

“您與其想這些人，還不如想想您兒子，老實巴交的在外面搬磚頭，因為沒學歷被人騙也只能咽下這個苦水，您外孫女才十歲，這麽小的年紀，不該連塊肉的舍不得吃啊。”

年輕的男人笑著，輕輕拍了拍村長滿是皺紋的手，“我爸爸就總是說，找廚師學徒就應該找老實的，學成了之後留在酒店裏幹活，一個月至少也能有個五六千，累是累了點，總比您兒子在外面累死累活，還被黑心老板拖賬好。”

村長的手顫抖了起來，“衛先生，你真的願意介紹我兒子去你家酒店幹活嗎？他，他很笨的，但是我保證他會特別勤快的幫你幹活，在家裏的時候，他最勤快了。”

“當然了，不說今天的事，就光是您當年把樂樂父母的屍體撈上來，我就要好好感謝您，再說了，您這不是，剛幫了我的忙嗎？”

能夠解決掉兒子未來的生活，村長心中的不安也減了一些下去，他倒是沒有懷疑衛明言說話的真假，畢竟這個人剛剛才給他看了卡裏有多少錢。

“這樣吧，要是您還不放心的話，現在就給您兒子打電話，我記得，我家剛剛在您說的A城開了一家分店，我跟我爸打聲招呼，現在就讓他過去當學徒，怎麽樣？”

“現在我這這麽多人盯著，也只能麻煩您收留我一晚了。”

村長心裏滿是激動，五六千塊錢啊！

那可是五六千，如果兒子每個月能賺這麽多錢，他的外孫女，就可以買新書包，穿新衣服，再也不用連包零食都舍不得買了。

和最愛的親人相比，村裏這些從來不聽他話，只會一股勁的欺負別人的村人們，重量就輕了下來。

他神情漸漸放松，是啊，按照眼前人說的，這些選擇，都是村裏人自己做的。

而且，他們這次，真的過分了。

衛明言一直待在村長家，看著他去打電話，又看著他滿臉歡喜的捉了雞炒菜燉湯，在廚房裏面一頓折騰，就知道是他兒子去酒店成功了。

畢竟衛父對衛明言簡直百依百順，別說只是安排一個老實人去當實習廚師，就是讓他免費養個人他都願意。

當然，衛明言也不可能占本來就家徒四壁的村長便宜，雖然他百般推脫，還是掏了錢，只當是買下了這只雞。

晚上九點鐘，衛明言坐起身，看著對面山上的星星點點，眉眼柔和下來，笑容溫和的起身，拿著早就準備舀出來在鍋裏溫著的雞湯，盛在村長給的碗裏，端著出了門。

他按照白天的記憶，開了手機電筒，一路摸到了宣家門外。

敲了敲破舊的木門，裏面立刻傳來宣樂樂警惕的聲音，“誰！”

“樂樂，是我。”

聽到戀人溫柔的聲音，宣樂樂連忙下床打開門，村中沒有路燈，全靠月亮自然發光，微薄的月光下，那個男人穿著黑色背心，就那麽簡簡單單的站著，沖著她露出了一個笑。

宣樂樂的眼瞬間紅了。

她沖上去，不管不顧的，什麽也不想的抱住了他。

“明言……”

沒有人知道她今天多麽害怕，多麽擔心，外婆就這麽離她而去。

雖然戀人跟她打電話，也發信息一直保持聯系，可一個人，總歸是害怕的。

“好了，不哭了啊，我帶了雞湯給你和外婆，還是熱著的，趕緊吃吧。”

衛明言小心的用一只手輕輕拍著女孩後背，溫聲哄著，“乖了乖了，我在呢。”

宣樂樂被他的語氣逗笑了，她抹了一把眼淚，笑中帶淚的直起身，“你怎麽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一樣啊？”

“錯。”

衛明言左手輕輕拉住了她冰涼的手，在月光下溫柔的看了過去，“我是把你當成一個寶一樣。”

宣樂樂定定的看著自己的戀人，還泛著淚光的眼亮晶晶，她重重點頭，“嗯！我知道！”

她開了燈，昏暗的燈光下，兩個年輕人圍著木桌，將雞湯端出來。

“你先吃吧，我去餵外婆。”

衛明言見宣樂樂拿了碗筷出來，小心的將軟肉都挑在碗裏，就知道她要幹什麽，他伸出手拿過碗筷，轉身坐在了床頭。

宣樂樂感動的看了一眼戀人，也坐過去，溫柔的叫著：“外婆，外婆……”

床上的老人今天醒了幾次，念叨著不能挪墳，就又睡去了，宣樂樂叫了幾聲，她迷蒙的睜開眼，燈光下，原本枯黃的臉一陣發白。

“樂樂，樂樂啊……不挪墳，不能挪墳……”

“您放心吧，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沒有人再會挪墳了。”

她剛說完，就有一個陌生的男聲溫聲回應，宣姥姥神志比起白天清醒了很多，她疑惑地微微擡眼，對上了衛明言溫柔的俊美面容。

“你，你是誰啊……”

聽著外婆虛弱的聲音，宣樂樂連忙回答，“外婆，這是我男朋友，叫衛明言，你叫他明言就好了。”

“是啊外婆，我是樂樂男朋友，這次是特意過來看您的。”

將碗放在一旁，衛明言小心的將老人家扶了起來，準備餵她吃飯。

“男朋友……”宣姥姥迷茫的重覆了一句，接著眼睛亮了起來，“我家樂樂，談朋友了？”

“對，樂樂在我們學校可受歡迎了，我很努力的才追到了她，成了她男朋友。”

聽著戀人面不改色的撒謊誇自己，宣樂樂臉一紅。

宣姥姥倒是高興的露出了一個笑，瘦弱的手輕輕搭在了衛明言修長雙手上，“你和樂樂一個學校啊？她在學校裏面，過的怎麽樣啊？”

每次宣樂樂打電話，都說過得好，可宣姥姥心底還是擔心孩子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說謊騙她。

“過的好啊，樂樂每天早上去上課，中午了又去食堂吃飯，晚上再上晚自習，和她寢室的同學一起回去，她們關系好，放假了再去逛逛街。”

宣姥姥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不停地點著頭，又聽扶著她的這個年輕男孩子繼續說，“學校裏的人都可喜歡樂樂了，她長得好看，學習成績也好，總拿獎學金，就連去食堂打飯，食堂阿姨都要多給她打一勺。”

“不過樂樂也有缺點，她太節省了，吃飯總是點那些便宜的，後來我們在一起了，就買菜自己做，省了錢不說，吃的也比以前好多了。”

“是要自己做，樂樂這孩子，就是太省錢了，也是我這個遭老婆子拖累了她，連身好看衣服都舍不得買……”如果說之前衛明言說的那些好好好宣姥姥還有一些不相信，懷疑他說好話，那麽後面那句外孫女節省後，她就徹底相信了。

“樂樂總騙我在學校舍得買東西，她要是舍得，每個月怎麽還往家裏打錢，還不是她節省下來的，有的時候啊，看這孩子這麽年紀輕輕的都舍不得買衣服，我就恨不得自己早點去了……”

宣姥姥今天情緒太激動，說了兩句，就抽噎起來。

她身上有一股老人味，不是不愛幹凈，只是到了年紀特有的味道，一般村中人都不肯靠近的，衛明言卻輕輕拍著她的手，像是沒聞見一般，安慰道，“您可別這麽想，樂樂可在乎您了，我和她在一起之後，她最高興的就是給您打電話，每次聽著您的聲音就特別開心，笑的特別甜，還說您就是她學習的動力，每次聽著，我都吃醋呢。”

“來，您靠在這，我餵您喝雞湯。”

宣姥姥聽的笑不攏嘴，“誒喲，幹什麽吃我這個老婆子的醋，我自己來自己來，我這手啊，還有勁著呢。”

“沒事，我是您未來孫女婿，餵口雞湯怎麽了，外婆，我再跟您說說樂樂在學校的事吧，她每次沒課就愛去自習室，我追她那會，一去自習室一個準……”

宣樂樂坐在自家的小桌子前，一口一口吃著雞湯，眼落在坐在炕上的兩人身上，看著宣姥姥從未這麽開心的笑顏，被抖的一口一個明言，又看向在昏暗燈光下，一邊溫聲說著學校趣事，一邊耐心的一勺一勺餵著老人喝湯的俊美男人，心裏暖暖的，從未有過的安心。

等到老人家喝完湯，渾身暖洋洋的躺下睡了，衛明言也坐在了桌前，輕聲道，“樂樂，我們把外婆帶回去吧。”

“她現在身體狀況不好，還是要早點帶去醫院治療，我在E城有個認識的醫生伯伯，他們醫院離我們學校不遠，到時候帶著外婆住院，你還可以時不時看看。”

宣樂樂算了算手裏剩下的錢，這段時間做直播，她也攢了錢，短期肯定撐得下去，但是長期的話……

“別怕，我這也有錢，你也別總覺得用我的錢不好，都說好畢業結婚了，我的不就是你的嗎？再說了，你也看到村裏的環境了，就算是我們不帶走外婆，難道要留她一個人？還是說你請假休學來陪著她？”

“還不如帶去E城，我們每天去看她，平時就攙著下樓去散散步，老人家心情好了，身體也就好了，再留在這個鬼地方，百害而無一利。”

戀人的話落在耳中，宣樂樂被說服，遲疑的表情化為堅定，“好，我帶外婆離開這裏。”

就算再差，總也沒有在這裏好。

之前是她沒有能力，現在雖然攢的錢也不是很多，但每天直播收入的錢就讓宣樂樂心稍微定下來了一點。

“乖，我叫輛車，明天就帶著外婆離開這裏，你先去收拾一下東西，我聯系一下那個伯伯，有人好辦事。”

“好！”

既然下了決定，宣樂樂也立刻站起來，準備收拾一下。

這個村裏，她真的一秒鐘都不想再待下去。

衛明言又叮囑了幾句，就出了門，他晃晃悠悠走到村長家門口，看向對面山上的火光，唇角微微勾起，還不等推開門，門倒是先從裏面打開了。

村長慌慌張張的從屋裏出來，一開門就看到了站在月下的年輕人，他好看的臉上微微挑眉，無辜又疑惑，“村長？這麽晚了你幹什麽去？”

“邱五給我打電話，說村裏人半夜偷偷挖他家的墳，我這不是趕緊過去幫忙嗎？”

村長下意識的回答完，才想起自己白天為了兒子的未來答應了什麽，他遲疑了一秒，望向衛明言，“衛先生，你說我要不要去？”

“去啊，您是村長，村裏出了事，當然要去了。”

衛明言笑了笑，“我也跟您一起去吧，他們鬧這麽大，我也不好收場。”

還以為是這個年輕也害怕了，村長點頭，慌慌張張的走在前頭上山。

在底下聽不見，等走到山腳，就能清晰的聽到女人尖利的哭聲，“你們挖我兒子墳！！你們不得好死！！”

村長腳步急了些，跟在她後面的衛明言到還是不緊不慢的，兩人很快到了山頂，一座小墳包前，已經圍滿了人。

白天見過的村民拿著鐵鍬，有人打著手電筒，地上還有被撲滅的焦黑，看得出來之前有人試圖放火燒墳。

有人正在跟邱五說著，“之前你不是也要挖宣家的墳嗎？白天不是你跟我們說，讓我們幾個晚上過來，偷偷給她挖了，反正那些都是封建迷信，我們現在挖你家的墳又怎麽了！！”

邱五的聲音沙啞，聲嘶力竭的喊著，“你願意讓老子挖你家的墳嗎？！！！”

“那不是老板沒說要挪我家的嗎？邱五，老板不是說有補償嗎？你們不讓我們挪墳，是不是嫌棄錢不夠多？那要不我們村裏再給你湊湊？”

“誰要你的破錢！！這裏面埋的是我兒子，你們誰都不準碰！！誰都不準！！”

“那宣家的墳埋的還是人家女兒女婿呢，你怎麽就碰了，趕緊讓開，有錢大家賺不好嗎？”

村民七嘴八舌的說著話，眼看著有人要去推搡他們，邱五怒喝一聲，將旁邊地上不知道被誰丟的棍子握在了手上，目錄兇光，“誰要是敢動我兒子的墳，我今天就殺了誰!!”

“你們不要命的就來！！！”

這話一出，果然村民們面面相覷，都不敢有什麽動作。

“吵什麽！！”

村長的聲音傳來，衛明言跟在他後面，也說了句，“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我也不想鬧的大家難看。”

“這個山，我就不包了。”

當然，這筆錢，也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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