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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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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綠的話讓葉渃醍醐灌頂。

王琦這麽說,不過是巴望著能夠當謝雪斐後宮裏的一人罷了。畢竟他長得好,又是皇帝,王琦看上他也是正常。

突然的,就有一種從身在局的迷蒙中掙脫,看到光亮的感覺。

說了句“好”,葉渃便沿著廊道,回了延慶殿。

延慶殿中,此刻大臣及其家眷已經差不多來齊的,按照位次坐在兩側。

王琦二人並未回來,而刑部尚書的夫人,已經差人出去尋她們了。葉渃想了一下,側頭對盈綠說:“既然如此,那便懲治她一番。”

刑部尚書的夫人蔣寧芝見宴會開始女兒仍舊未歸,便連忙讓人去尋,這才剛吩咐完,就見到雲梨公主竟然望向她,一雙月一般的美眸,淡靜如寒潭,蔣寧芝眼皮一跳,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不敢與葉渃直接對視。她連忙低下頭,再擡頭時,發現葉渃已經看向了別處。

宴會很快就開始。

葉渃身著水紅色宮裝,衣裳鳳凰展翅欲飛,頭上步搖輕晃,反射著金色的光。立在高座上時,整個人都帶著不一樣的光彩。

低頭睥睨群臣時,她拿起一旁的翡翠杯,便清冷得聲音道。

“過去大半年,大周戰亂不休,民怒人怨,而今一切平息,但儲君尚未出世。今日除夕,本宮便暫代未出世的皇兒,敬諸位一杯,願新的一年,國無亂,天無災。”

說罷,葉渃便一飲而盡。

當然,葉渃正懷孕,酒杯之中,放的並不是酒,而是普普通通的溫水。

群臣面面相覷,而後齊聲說了句:“謝公主。”

便把銀杯之中的瓊漿玉露,盡數飲下。

喝完之後,葉渃把酒杯放回原處,便道:“諸位莫要客氣,吃好喝好。”

蔥白手掌輕拍,接著,外邊,身著紫紗的舞女,便翩然而進。

倒酒的宮女太監,也如同流水一般,一個接著一個進來。

金樽美酒,歌舞升平,延慶殿內,帶著過年的喜氣。

酒過三巡,坐在上頭的葉渃屏退了正在跳胡旋舞的舞女,突然便開口道:“宮中歌舞,本宮年年都看,每年都看,這看得,都有些膩了…”

“倒是聽聞各家小姐琴棋書畫精通,公子們也是卓爾不群,六藝精通。不若這樣,這最後的壓軸,便留給各位。”

沒想到葉渃突然來這麽一出,底下正在喝酒吃東西的大臣瞬間一頭霧水。不過,片刻後,他們心底就綻放開了。

除夕宴是大周除了國宴之外,最為隆重的宴會了,要是能夠在宴會上嶄露頭角,日後對於給自家閨女挑選好門戶/給自家兒子挑個好媳婦都多有好處。甚至,有一些人,看到葉渃如今身側無人,心思也有些活泛。

畢竟,她還年輕。

“那邊,從婷雲縣主開始吧。”

婷雲縣主,是裴景瑞的堂妹。跟葉渃也是交好,如今才十五,已經許了人家。她對於當眾表演並沒有興趣,甚至有些疑惑葉渃這麽做,不過平日京中各家貴女一個比一個拼命琴棋書畫不就是為了在宴會上多表現自己,或得佳譽,或尋個好夫家嗎。

只看了自家堂兄一眼,婷雲縣主沒說什麽,就著一身綠衣,便如蝴蝶一般,輕翩到大殿之中。

婷雲縣主從小學舞,舞姿自然極為優美,翩然的舞姿,輕盈曼妙,眾人還未看得清她前一個動作的時候,她已經又跳到下一個動作了。等她舞完,大家還沒回過神,腦海裏還殘存著她纖盈飄逸的身影時,她已經跳完,含笑對著上邊的雲梨公主行禮了。

“公主,婷雲已經跳完了。”延慶殿內溫暖無比,婷雲跳得額頭都帶著淺淺香汗。微微彎身時,水袖垂在兩側,長裙底下,淺綠色的繡鞋露出個尖。姿態婷婷,卻又帶著落落大方。

“縣主跳得很好,本宮前段時日剛得了一顆東海的夜明珠,便賞給縣主吧。”葉渃滿意一笑。

伴隨著她話落,一名著藏青色袍子的太監手裏拿著一金色漆盤,上邊,用一紅布蓋著。閃著光澤的夜明珠,若隱若現。

東海夜明珠是海外的貢品,除了公主,這京中,無人能夠擁有。而雲梨公主,據說也只有兩顆。

一時之間,一群公子貴女,恨不得自己能夠是這表演的第一人。畢竟到了後邊,看多了她們的表演,公主恐怕就不會賞賜這麽貴重的東西了。

見大家都興奮無比,葉渃淡淡的目光,往王琦身上看去。又很快收回了視線。

第二個表演的,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仇也。表演的是箭術。模樣英挺的少年,瘦削長指握在弓上,射出的箭,箭箭正中靶心。在眾人給予掌聲時,不卑不亢,進退有據。

葉渃賞了他柄前朝猛將霍時予珍愛的寶劍。

仇也把劍□□時,鋒利的劍光刺目。眾人看著,眼中不約而同的,迸射出讚嘆的光芒。而仇也,垂頭作揖之後,便對葉渃道:“謝公主恩賜。”

而接下來就到王琦了。見葉渃不責罰她,她膽子也便大了一些,以為葉渃並沒有聽清楚她們所說。

她善琴,便讓人去準備了一把琴,打算一曲驚鴻,一鳴驚人。

很快,梧桐木的鳳尾瑤琴,就被宮人端了上來。此琴乃是大周第一琴師莫遙在世時最喜愛的琴,據說它的第一個任主人南音,開拓了琴曲先河,留下了許多讓琴師謳歌不已的曲譜。

此琴,不是一般的名貴。

王琦學琴多年,自然懂行。見到這無數有名琴師想摸都摸不到的古琴今日竟然有幸被自己所彈,眼前一亮。

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沖動後,她緩緩走過去,坐在琴前,焚香凈手後,低眉斂首說了一句:“那臣女便獻醜了。”

十指落在琴上,不過一會兒,如同仙樂一般的聲音,便飄了出來。

王琦身份不低,從小教導她學琴的,也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名師,因此哪怕她性格有些囂張,她的琴藝,在京中年輕一輩,也是極為出色的。

宴席上眾人本來在交頭接耳的,不多一會兒,便被大殿正中,一身橘色羅裙,眉眼帶著幾分傲氣的少女給吸引住了。她的琴聲,沒有尋常女子的纏綿婉約,也沒有細膩纖柔,而是磅礴大氣。

若是單論琴,葉渃倒是欣賞這女孩子。

只是—

她眼眸輕瞇,眼底帶上一抹陰晦的光。

可惜—

只聽“嘭”地一聲,王琦手中的琴弦斷了。

眾人聞聲看過去,只見王琦一臉錯愕地站著,看著面前斷裂的琴弦。而她,雪白如脂的手指上,此刻鮮血如水滴。

王琦頓時慌張地看向葉渃。

“公主殿下!”

卻只見坐在上頭的葉渃,輕蹙了蹙眉,而後長袖輕拂,便對宮人道:“送王小姐下去包紮吧。”

眉眼有些不耐。

等王琦離開後,她又接著讓別人上來表演,每人賞了東西。

又看了幾個,她有些乏了,便興致缺缺地起來,打了個哈欠,便懶洋洋道:“諸位,本宮有些乏了,先回鳳彩宮,諸位吃好喝好。”

便讓盈綠送她離開。

王琦包紮回來後,葉渃已經走了。在宴會上出了這麽大一個醜,她本來便失落不已,又見到不少人得了賞賜,而她沒有,她又難過又嫉妒。

出了宮之後,忍不住哭了起來。

方才回到她的凝萃院,就見她爹來,皺著眉問她:“你是不是得罪了公主?”

王琦一臉錯愕。片刻後,咬起了唇,不敢言語。

刑部尚書的夫人早就聽人說他氣沖沖過來,過來時見到她夫君一臉嚴肅,寵女如命的她忍不住斥責:“今日在宴會上琴弦斷了又不是女兒的錯,分明是琴的問題。”

見母親護著自己,王琦忍不住低泣起來。模樣委屈。

見自家夫人阻攔,王成勃然大怒道:“今日宴會,琴弦斷裂,若真是意外,公主怎麽可能是那般反應?明顯是她有意而為之。”

王夫人一向,竟然覺得有理,錯愕地看著丈夫女兒,不明白公主為何刻意針對自家女兒。

見瞞不住,王琦只能和盤托出。

聽了女兒說的後,王成忍不住給了她一巴掌:“你這個逆女,你知不知道如今大周是誰的天下?你還敢在宮裏瞎說……”

王琦被打,痛的直接哭了出來。但王夫人,已經沒有心思安撫她,而是想著,他們王府,接下來該怎麽辦。那得罪的,可是雲梨公主!

葉渃是真的乏了,回宮之後便睡了,醒來之後,已經夜深。她迷迷瞪瞪的,問盈綠:“可是過了子時了?”

盈綠立在床邊,搖頭:“未曾,還有一個時辰。”

葉渃點頭:“讓人送水進來沐浴吧。”

盈綠連忙出去。

沐完浴後,葉渃立在窗前,看了一眼外邊的夜色。外頭無月,夜色也有些涼。紅色的燈籠,以及門上貼著的倒福,倒是給這冷清的宮城染了不少喜氣。

盈綠立在葉渃身後,漆黑的影子落在地上,時而晃動,模樣似有躊躇。

葉渃見狀,問道:“怎麽了?”

盈綠:“裴大人已經在外邊等許久了,似乎是擔憂公主。”

“擔憂本宮?”

葉渃略略疑惑,見盈綠低著頭,便明白了,應是盈綠跟他說了些什麽。無奈地看她一眼,葉渃往門外去。

盈綠連忙追上。

便見門外,一高挑的石青色身形,正立在門旁。聽到腳步聲,他回頭望了過來。

君子瑯瑯如玉,回眸一笑時,竟然比絕色女子,還要勾魂攝魄。

葉渃心突然的柔和下來,走出去,便問道:“裴大哥,你怎麽還沒回去。”

裴景瑞沒提讓葉渃不開心的事情,而是看向幽黑的天際,道:“快要子時了。”

又回頭對葉渃一笑:“你一人估計覺得年味過淡,我來陪陪你。”

葉渃眼眸閃爍,最終低聲說了句:“好。”

二人便坐在臺階上,等著子時到來。

子時方過,宮中便四處響起了鞭炮聲。

緊接著,在她們不遠處,天空中,無數的煙花,如同雲霧裏的花一般,沖向天際。

葉渃擡頭看了一眼,片刻後想到什麽,錯愕地看向身旁的裴景瑞。裴景瑞含笑回望,唇形好看的唇輕啟時,問道:“好看嗎。”

這是他特意送給她的。

只願她歲歲年年,歡歡樂樂。

葉渃點頭,煙花沖天時,照映出她柔美的側臉:“喜歡。”

裴景瑞一笑,目光移向天空。在劈裏啪啦的煙火之中,他突然,又貪心地想,願她的歲歲年年裏邊,能夠有他。

而就在這煙花璀璨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就傳來了,接著是緊急的軍情。

“報,謝雪斐帶著人,往宮門殺來了!”

他竟然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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