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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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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元第一次心生退意。

五指與付長寧長劍交接, 被一陣極強的力道揉裂五臟六腑,口吐鮮血。

身形順勢而退,狼狽坐進馬車裏。簾子跟著落下, 馬車嘶鳴一聲,擡起蹄開跑。

跑著跑著,馬車逐漸變淡,在鴉青色的迷霧中隱去了身形。

“賤人, 這清醒夢沒有出口, 你就困在這裏打轉吧。”

付長寧追上去, 迷霧漸漸散開,對面是敞開的房間門,吊繩在房梁底下晃來晃去, 又在勾引人把脖子送上去。

回到原地了。

睜開混沌左眼, 試圖看清出路。

或許是在夢中的緣故,混沌左眼用不了。清醒夢一點兒破綻都沒有。

付長寧腳步頓了一下。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這並不是什麽好預兆, 她察覺到自己正在被吊繩影響。綠衣抵抗不了蔣元的意志。

“付長寧!!”

林肆在喊她。這一聲很近,像是貼著耳朵。

躺在床上的付長寧猛地睜眼, 瞳孔大張,身形直直地坐起來。

哦,不是像, 林肆就是貼在她耳邊喊。

他身形高大, 見她在睡夢中不安穩, 便蹲在她床邊。單手撐著下巴, 二指百無聊賴地有一下沒一下在臉上點著。

林肆讓她嚇了一跳, “豁”地一聲退後兩步。

付長寧把清醒夢中的事情說了, 包括對方的身形、樣貌, “幸好有你,否則我就被困在裏面了。”

“果然是他。”林肆說,“害死綠衣、引你入清醒夢的男子名叫蔣元,是合歡宗蔣氏一族的三公子。”

蔣元油頭粉面,喜聲色犬馬之事。圍在他身邊的也大多是男盜女娼之人,平日聚在一處就做那刀口舔“蜜”的事兒。綠衣這種程度於他們而言,連點兒甜味都咂不出來。

蔣元天賦說一句平庸都算是擡舉,他也不愛修煉。但在采陰補陽上別出心裁到花樣百出,倒也走了一條自己的修煉之路。

這路臟極了。曾經鬧出過因人、妻女的醜事兒,妻女不堪受辱當場自盡。那修士是個性子魯直的,提劍找上蔣元要一個公道。他哪裏是蔣元的對手,草席胡亂裹屍一家陰間團聚。

蔣元以為這事兒到此就完了,畢竟之前的事兒都是這麽了結的。沒成想修士所在的宗門雖小但有氣性,發誓即便賭上全宗性命也要為弟子討個說法。

這宗門血流成河,滅了。

蔣元腳邊屍體疊著屍體,擦去鐵手上凝滯的血,皺眉暗罵了一句“全他媽的瘋子,煩死了。”

事情徹底鬧大了。捅到宗主面前,蔣氏一族拼盡全力才保住蔣元,但也因此元氣大傷。後來蔣元斂去蹤跡數十年,直到近幾年風頭過去才開始行動。

“清醒夢連你都出不來,便知蔣元如今修為有多好。這些年多少女子遭了他辣手摧花,辱了身子、奪了修為、喪了尊嚴、失了性命。綠衣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林肆坐在床沿上,好以整暇地瞧著付長寧,“你不是心好嗎?這事兒你不打算管管?”

付長寧聽他說蔣元所做之事時就硬了拳頭,長這麽大沒見過這樣品種的爛人。活該被削成人棍後天打雷劈啊。

“我是心好,但我不蠢。”付長寧說。

林肆褪去眼中的調侃,神色逐漸正經。

“林肆在意過誰?以你的性格會說別人麽。方才那些話無非是想給我一個名正言順對蔣元出手的理由,畢竟是個人聽了這話都手癢地想殺人。尤其我與蔣元結仇在前。”付長寧問道,“你跟蔣元有過節?”

“...算是吧。”‘她去了解他的性格’這件事令他意外了一下。他見過的人都是色中餓鬼,臟得不忍直視。她是第一個越過皮囊去瞧‘性格’的人。

“起來,別坐我的床。算是?我看就是!”付長寧趕他下來,“清醒夢是頂級術法,除了發夢者無人可解。你卻能在我耳邊喚醒我。唯一的解釋就是你與蔣元的功法同宗同源。林肆,你偷學蔣元的功法!”

她的表情怎麽說呢,活像他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客嘗。

“我可是童男子。”林肆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加重語氣強調道,“蔣元使了一次功法,我挑著記住幾個。隨便練練就有了些修為。如果這算偷,那就偷吧。”

看一次就會了?隨便練練就能在喜春樓迷得她暈頭轉向?

他修行合歡宗功法的天賦簡直能稱得上一句可怕。

林肆不覺得這是偷學,但是蔣元這麽認為,付長寧也這麽認為。蔣元打傷他,他跑到付長寧身邊避個難。哦,‘想她’是認真的,沒瞎說。

她說過他可以來尋她。他生死關頭腦子裏閃過的唯一人影也是她。想她,就來了。

付長寧面上閃過恍然大悟,“信了你的鬼。你不是想看我才來的,是有意把蔣元往我這兒引。你想借我的手除掉蔣元。”

“...隨便你怎麽想。”林肆不在這個事情上多做停留,“來龍去脈已經理清,上報給合歡宗宗主吧,看他怎麽‘清理門戶’。”

林肆一點兒都不相信離清。

“付長寧,你流血了。”林肆突然開口道。

哪裏?

付長寧低頭,床鋪上有星星點點血跡。

可她跟蔣元交手並沒有受傷呀。

孩子!

付長寧猛地意識到這點。雖然心中擔憂忐忑,但是面上一點兒沒表現出來。

“與蔣元交手,受了些傷。”付長寧起身下床,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碗茶水。沒遮掩,甚至有意讓林肆看得更清。

林肆可能看出不對勁,但是當你全然不在意,他自己就會把這點“可能”抹去。

果然如付長寧想的那般,林肆把這事兒略了過去。

孩子的事兒,她只能找輔事商量。

早在離清當上合歡宗宗主以前,蔣氏一族便是宗中的中流砥柱。經過這麽些年的打拼、人脈擴張,蔣氏一族如今更是樹大根深。

即便是離清,也不好擅動蔣元。於是叫蔣元過來對峙。

蔣元倒是供認不諱,“我是采補了綠衣,但絕沒做付長寧口中什麽奪人修為、害人性命的事兒。宗主,我本錢很足,讓綠衣那個松垮的面袋子滿足得直冒泡。她自己歡喜過了頭提出什麽吊繩尋刺激,失了性命。把她的死按在我頭上,不合適吧。”

不止心壞,還狡詐,蔣元嘴皮子上下一碰便顛倒黑白。欺負死人張不開口,把什麽事兒都往綠衣身上推。

付長寧看見蔣元踏進大殿的那一刻起就覺得不對勁兒,眉頭皺起。

蔣元面上裝不住心事,是一個喜、怒極易顯於形色的人,從他被付長寧打得抱頭亂竄、狼狽逃離就能看出來。但是自從蔣元踏進來,便一直氣定神閑,似乎篤定兩人定不了他的罪。

“原本是房中事,說出來恐汙了宗主的耳朵但這兩個別有用心之人咄咄逼人,我只好委屈綠衣了。”蔣元拿出一串鈴鐺。

留音鈴,能截留聲音的法器。

鈴鐺聲音付長寧很耳熟,是清醒夢中聽過的。她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蔣元催動鈴鐺,鈴鐺裏便傳來了綠衣的聲音。

前面嘈雜,一陣嘶啦聲過後才是清晰的內容。

“...蔣公子是綠衣見過本錢最肥厚的...繩子?我不太喜歡...但若蔣公子你堅持的話,我也不是不能配你...”

後面就是令人面帶羞澀的此起彼伏的□□聲。

付長寧才不信,因為綠衣的怨氣是真真切切的,那是枉死之人身上才能有的。

“蔣元能控住我的身體引我入清醒夢,便能用同樣的法子讓綠衣說這一段話。他分明是哄騙你,宗主。”付長寧道。

蔣元立即道,“宗主,別讓她蒙蔽了。這女子壞得很,她和那邊站著的林肆是一夥的。林肆偷學我蔣元的功法,做賊心虛,才會禍水東引,把一些臟事兒弄到我頭上。不信,宗主您探一下林肆的修為,那是與我同宗同源的功法。”

付長寧心中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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