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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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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妓話匣子打開,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付長寧臉上一直掛著笑。

男奴女娼,自古以來便是最低賤的人。女妓試圖在付長寧臉上尋到逢場作戲的痕跡,但是失敗了。

咬下一口糖葫蘆,紅潤、剔透的糖衣裹著剩下半顆青色泛白的山楂肉,令人口齒生津。女妓酸得瞇起了眼,打量著付長寧,“看姑娘一直在笑,姑娘定是在想什麽快樂的事情,我能知道嗎?”

付長寧:“一個人得美到什麽地步,才能讓人忽視掉性別。今日有幸得見這種姿容絕艷的人一面,難道不令人感到快樂?”

給姿容絕艷的人用的丹藥應該是最好的。她還剩幾顆極品靈石,不知道對方肯不肯勻一粒丹藥給她?

付長寧的笑是真心實意的。女妓徹底收起輕視之心,甚至生了一分感激。

“林肆確實生得龍章鳳姿、氣質脫俗,就像一片沈淪海,引人不惜代價據為己有。姑娘可以觀賞,但別走太近,否則會掉進去。”

“怎麽說?”

女妓遲疑一瞬,“林肆貌美,曾有個世家女對其一見鐘情,傾家蕩產欲與其廝守。後來世家女淪為女妓,倚門賣笑渡日。”

“那林肆呢?”

“還在喜春樓啊。林肆身邊永遠不缺捧著真心上趕著找踐踏的人。”女妓見時候不早了,朝付長寧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讓開路,“綠衣祝姑娘得償所願,一睹林肆姿容絕艷。”

眸子幹凈、道心穩的人不少,待妓平易近人的人也很多,但同時做到二者的寥寥無幾。女妓嘆了口氣兒,只願付長寧能不受林肆這個妖孽的蠱惑。

付長寧單臂抱著一堆吃食進了喜春樓。

程一敘坐在大堂東南角,正與一個鷹鉤鼻男修談事情。

程一敘這個位置選得實在是好,喜春樓絕大部分人、事在他眼下無所遁形。

付長寧避開程一敘,挑著視線死角位置走,坐在一根脊梁柱後面的桌子上。

走得急,撞到了個人。

懷裏麥芽糖卷掉下去粘在人家衣擺下垂,摳都摳不下來。

“沒事沒事,我這就清理。”付長寧蹲下來,捧起衣擺抽了桌布仔細擦拭。

觸手才知這衣服料子不俗,她一年的衣物抵不上人家一個袖子。

四周人視線移了過來,隱隱帶著鄙夷。

喜春樓是個妓院,到這兒的人皆是來找樂子的。換句話說,男妓、女妓就是個人形自走工具。沒見過哪個修士對工具摧眉折腰的。

丟修士的人啊。

付長寧也覺得丟人。但不是給妓擦衣擺,而是在妖修面前折了腰。

擦都擦了,半道撤算怎麽回事兒。付長寧繼續。

“ ...沒事的,叫姑娘難為自己,是林肆僭越了。”林肆輕微側身,衣擺從付長寧手中劃走。

林肆不在意這個。拜倒在自己衣擺下的修士一抓一大把,擠死幾十個算少的。

她反應過來是妖修還願意繼續,手、視線不借機往身上占便宜,反倒稀奇。

給了臺階付長寧就順勢下,起身道,“即便弄掉臟汙處衣物也難如初,我賠您一件新的可以嗎?”

這一擡頭,人呆住了。

有那麽一會兒功夫,整個大腦是空白的。林肆的美已經超出語言能形容的範疇,但凡是跟那張臉打過照面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副夢游的表情。

但要是論內涵和危險程度的話,還是輔事更勝一籌。

一想到輔事付長寧就立即脫敏,神色恢覆如常,“我賠您一件新的可以嗎?”

“當然。”這情況林肆見得多了。斂下眸子,輕輕頷首,擡步離開。

付長寧坐到凳子上,收攏好東西。摸出一副紙筆寫了幾個字。叫來喜春樓老鴇,往手裏放了三顆極品靈石,“我想請林肆吃個便飯,勞您安排一下。”

老鴇瞅了一眼,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珠子瞪成銅鈴。忙往衣襟裏塞,臉上橫肉堆起來,連聲道,“誒,好嘞好嘞。我這就通知林肆準備。等會兒小喜會帶客人您往如意間去。”

鷹鉤鼻男修宗敬借著低頭倒酒的動作,視線自然下移,從林肆身上收回來。

程一敘放下酒杯:“宗敬,你看他看呆了。”

宗敬反唇相譏:“你不也楞怔一瞬。男人麽,我懂你,畢竟幻想無罪。”

程一敘:“呵。”

要不是亂禁樓與宗敬有合作,程一敘手裏的酒杯早就塞進宗敬喉嚨裏,劃爛那張出言不遜的嘴。

蠢貨。林肆能迷倒宗敬,就會勾得眾多修士心亂神馳。若給他勾去的人都替他賣命,那必成大患。

靠林肆這幾年賺夠了亂禁樓的兵器費,眼下這禍水不可再留。

程一敘眼眸一瞇,剛才那一閃而過的身影有點兒眼熟。

好像又是付長寧。

小喜點頭哈腰迎上來,引著付長寧往如意間去。

“小喜,酒菜都備好了嗎?”

“備好了的。”小喜小心陪著笑,生怕有半分錯漏得罪這位出手闊綽的修士。

“撤了,照我擬的單子來。”付長寧拿出方才寫好的單子,墨跡還未幹。

“是,姑娘。”

如意間。

付長寧坐在桌邊,對著桌上的新菜品十分滿意。林肆一定會喜歡。

林肆推門而入,臉上萬年不變的微笑頓住了,“這什麽?”

“雨水、溪水、海水,各種濕度的土,並兩盤新鮮蟲子。”付長寧見林肆這表情就覺得自己送對了(才怪),瞧,禮數多周到,給他留下多好的第一印象(心理陰影),“你像是植物成妖,這些東西定合你心意。來試試?”

喜春樓不成文的規矩,“吃個便飯”是“睡一覺”的文雅說法。林肆沒想到還真有一次是吃個飯,還是這等別出心裁的飯。

這姑娘的臉挺熟的,他之前見過?

哦,想起來了。就在方才,她說要賠他一件衣服。

“姑娘來找我,只是簡單吃個飯而已嗎?這可不值三個極品靈石。”林肆撐著下巴饒有興致看付長寧,聲音帶了絲若有若無的引誘。

嘶,一被這張臉盯著腦子就不受控制開始空白,心生雜念想把他關進只能自己進去的小黑屋子裏。

付長寧開始警惕。愛酒之人醉酒,愛花之人醉花。她不愛顏,卻受林肆的臉影響。林肆修的應是這方面的功法。

女妓綠衣說得對。觀賞可以,但若是把控不好距離,就容易沈溺進去。

這表情林肆已經見倦了。二指屈起百無聊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看她什麽時候克制不住如狼似虎撲上來。想在桌子上玩兒嗎?挺野的。

妖氣漸香漸暖,氤氳著如意間。

林肆臉上始終掛笑,付長寧神色如常。

“剛挖起來的水、土,你趁新鮮,快吃。”付長寧把一碟土推過去,林肆瞧見她垂在身側的左手往下滴血。

林肆不理解。區區妖修,上就上了,傷自己,真蠢。這種人他第一次見。

“避免對你產生不必要的遐想。我不想,你也不想,不是嗎?”

這一瞬間,林肆沈默了。再看向付長寧時,神色帶了一分敬意,“天要下雨,日要暴曬。林肆想什麽,不重要。各司其職罷了。”

付長寧:“林肆,你想贖身嗎?我也許能替你贖身。”

林肆盯著付長寧的臉,她是認真的。確認這一點後,林肆那一分敬意沒了,嘲諷取而代之。

“姑娘清楚我的身價嗎?五百顆極品靈石。”

“努努力,應該問題不大。只要你同意,我能立即去辦。”以前買賣妖修跟買賣物品一樣隨意,花蘭青當上輔事以後,要求買賣時須得經過妖修首肯,買賣協議才作數。

“可我信不過姑娘。誰又能說得準姑娘不會把我賣到另一個更糟糕的地方?”林肆冷笑一聲。

林肆從小貌美,被人覬覦,偷了出來轉賣到一間交易倉。家裏大哥輾轉尋到交易倉,交易倉說得十顆下品靈石才能買回去。

十顆下品靈石,對妖修來說簡直是天價。大哥咬牙應了,回去湊靈石。叮囑林肆千萬別松口跟別人走。

沒過幾天,隔壁村落的人路過交易倉看到了被鞭打得滿身傷的林肆。心生不忍,“林肆,交易倉的人怕你活不過去折在手裏。我趁機用六顆下品靈石買了你。我送你回村子。”

是熟人,林肆信了。

等大哥鼻青臉腫拖著滿身傷帶著十顆下品靈石來買林肆時,林肆被轉賣到了喜春樓。這個時候林肆的身價是一顆極品靈石,足足翻了一百倍。

林肆十分愧疚。

大哥扇了林肆一巴掌,“我叮囑過你的!我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弟弟。”

轉身離去,再也沒回來。

林肆被扇腫了臉,掉了三顆牙。他一開始還會期待,後來在一日又一日的失落中逐漸絕望。

林肆道:“姑娘,你給我一個信你的理由。只要說得出來,我立即點頭應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沒人能讓現在的林肆相信。但付長寧可以。

“這個理由,夠嗎?”付長寧拔下腦後的淺紅色發簪,推過去,“林肆身價值五百極品靈石,怎麽會輕易被三顆極品靈石請動。你來,不正是沖著這一根發簪來的麽。”

林肆眸子倏地收緊。

這根發簪是男式發簪,發簪制作手法很稚嫩。是當年林肆親手所做送給大哥的生辰禮,大哥從未離身。

付長寧覺得自己猜對了,“林一是你大哥,對不對?”

程一敘那句“我家弟子買了六號,所以九號不能贏”一直在她心頭回蕩,每每噩夢驚起,腦子裏都是九號林一那張絕望充滿恨意的臉。付長寧對九號林一逐漸生愧。

“林一不管我,這些年沒看過我一眼,算什麽大哥。”林肆嘲諷地扯扯嘴角,悶聲道,“連簪子都不要。”

“不是。林一一直拼盡全力在救你,他希望你們能一家團聚。”付長寧搖搖頭,“這支簪子在錦繡樓壓箱底,擺了很久沒有人要。我相信林一很早就賣身到紅銹亭賺靈石,他身上所有東西才會歸屬於錦繡樓,在錦繡樓售賣。”

林肆怎麽會不知道紅銹亭,那是比喜春樓更糟糕的地方,人修的玩具場、屍體疊一堆,妖修有進無出、刀口舔血。

“林一直到死都在懇求自由。今日見了你,我才知道,他是為你懇求自由。”付長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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