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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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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肯動腦子花式想借口安慰落選者,結果人是榜首、是那個傳聞中唯一令十三修士全部回頭的天才。

非凡的頭可以擰掉了,報的什麽信兒。

程一敘吐掉瓜子皮,眼皮涼涼搭下來,裝出來的善解人意碎了一地:“不按章程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天才。”

付長寧夾緊皮乖乖坐到凳子上,哪敢露出半分躍躍欲試模樣。絞盡腦汁,接話接得磕絆,“樓主更是天才,少年時‘風過萬桿斜’舉世矚目。跟樓主比,我充其量算大器晚成。”

恭維應該不會出錯。

但他的臉怎麽越發得黑。

哪裏又惹到他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一時間,大廳裏只餘連貫的“哢嚓”嗑瓜子聲。

大概是瓜子磕爽了,程一敘心情好了些。起身整了整衣襟,腳下走路帶風,“走。”

“去哪兒?”付長寧腿特別利索跟在身後。問這一句不是說不滿意目的地她就不去了,她沒那個膽子。而是心裏揣個底,做好最壞打算。

“慶祝!”

付長寧屬實沒想到,“?”

程一敘放聲大笑,“我亂禁樓弟子拿了榜首,不值得慶祝麽。”

值得。但總覺得你這個笑有些滲人。

付長寧一路跟著程一敘,越走越眼熟四周建築。

路的盡頭是宏偉大氣的雕梁畫柱,喜鵲跳躍往來。客似雲來絡繹不絕,上面碩大的牌子上寫著“錦繡樓”。

“錦繡樓?!”

程一敘視線落在錦繡樓西南角一處聳立起來的紅色亭子上,“錯了,是紅銹亭。”

喜鵲毛茸茸的腦袋一歪,瞳孔中倒映著唇角勾起的程一敘和一臉茫然的付長寧。忽地振翅而起,鳴叫著飛向遠處的紅銹亭。

紅銹亭雖為錦繡樓的分支,但建築風格與錦繡樓大相徑庭。外層似是套了一個倒扣的、釘死的、形如金鐘的鐵殼子,鐵殼子上浮滿鐵銹。只有從墻角處皸裂的綠色墻皮上才勉強窺得一二亭子原本模樣。

走得越近,一波兒又一波兒的吶喊聲潮就越明顯。低吼、戒備、悶哼、利骨刺穿皮肉的聲音......交錯在一起,不斷在耳邊三百六十度立體聲環繞。擠壓著空氣滲出腥甜味兒。

付長寧腳步停在紅銹亭前,遲疑了兩下,打商量,“樓主有事兒隨時吩咐,付長寧一直在此候著。”

並不想進去。且試一試,也許樓主能打消這個念頭。

左肩忽而壓下來一條沈重的手臂,付長寧身子一矮落入陰影中,整個人被圈到程一敘臂膀裏。右肩實打實地抵住他腋下三寸,炙熱氣息透過皮膚不斷傳遞過來。

整個人不容拒絕地被程一敘“推”著走。

程一敘腳步不停,目視前方,肆意張揚得厲害,“走。”

門投下的陰影在程一敘臉上一晃而過。付長寧的角度十分清楚地看到了他臉上的惡劣。

過了門。走過窄小的磚路,道路就越來越寬大。

小廝恭敬迎上來,作揖時袖子滑下,露出細長、布滿肉截紋的雞爪子。還未完全化形的妖修。見是程一敘,倒抽一口氣兒,極有眼色地退避一側。

這位樓主不喜歡妖修近身。

看來程一敘是紅銹亭的常客。

道路盡頭的地面下陷,凹進去一個巨大的“碗”形場地。“碗”沿邊設了二十四排圈形座位。座位上有衣物價值不菲的普通人,三三兩兩的修士,少部分的妖修......他們對著“碗”底面紅耳赤,或揮臂吶喊,或低聲咒罵,或興奮不已。但無一例外,他們是沈浸其中的。

“碗”底是一個巨型圓形沙場,中間插著色彩鮮艷的紅色旗子。五十個背後燙著數字印跡的身影在沙場中拼鬥、嘶吼搶奪唯一的紅色旗子,空氣是摻了血腥味兒的灼熱。

遠遠聽著這聲就不喜,進來了便更加不適。

重死了,煩死了,好想把程一敘的肩膀扔下去啊。

付長寧怒把胳膊舉起來,在程一敘側過頭涼涼的視線中慫了,輕輕放下,“我肩膀瘦,咯到樓主萬死難辭其咎。”

程一敘冷哼一聲,接過小廝遞來的紙筆,隨手寫了一個數字。給付長寧一份。

“嗯?謝樓主,這紙要幹什麽的?”付長寧直朝程一敘的紙上瞅。可惜遲了一步,給小廝恭敬收走了。

“寫序號,贏大獎。”程一敘在看臺上坐下,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把瓜子往嘴裏送。長腿分得很開,右腳腳踝搭在左膝蓋處。坐姿松散沒有形宛如一個賴子,但沒哪個賴子像他一般令周圍人退如潮水、退避三舍。

“這張紙可價值不菲,給你慶祝是高擡了你。看在你沒丟亂禁樓臉的份上才破格的,不用太過感激。”程一敘腦袋往後一靠,閉目假寐。這張紙跟瓜子比起來差了一層。

付長寧:想撕了這張紙,又怕被樓主手撕了。

付長寧在沙場中找了一圈,尋了個看起來中下的把序號寫上去。搶不了樓主的風頭,也不至於輸得傾家蕩產丟亂禁樓的人。

六號。

獸態,半人高,扁勺子一樣的面部上嵌了兩個拳頭大小的眼珠。眼皮傾斜耷攏著,眼神時而呆滯時而精,顯然還未完全化形。在一群已經會秀術法、玩計謀、搞合縱連橫的妖修中鈍得獨樹一幟。

程一敘瞟了一眼紙,再看看六號。沈默一會兒,“付長寧,你惡心誰呢?”

付長寧裝聽不懂,“樓主不覺得六號、六號...清新脫俗嗎?”

“...行。”

程一敘眼光很好。他選的九號雖然沒打過幾次,體型偏瘦,但是架不住腦子好使、心狠手辣。輕易不出手,一出手便直擊死門重創對手。

沙場局勢過半,九號這匹黑馬令所有人心驚。尤其是九號的學習能力,計謀、術法、劍法......幾乎看一遍就能使出近七、八成。

六號大多數時間窩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偶爾被誤傷時以攻為守躲一下。

付長寧看了幾眼就失了興趣,六號太醜了。美滋滋看九號,事業粉跟著心潮起伏。

程一敘嗑完瓜子,手撐著下巴沈思片刻,揚聲道,“九號,你不錯。若你能拿到紅色旗幟,我便燒了它。”

程一敘指縫裏夾了張金色格子卡片。

紅銹亭沙場上的妖修分為兩類。一類是紫格身份,它們主動報名在沙場上打鬥取悅觀眾,獲得相應報酬,可以隨時離開;另一類是金格身份,它們是犯了事兒、或是被賣到紅銹亭的,贏了沒報酬,輸了會死,永遠是紅銹亭的低級打手。

程一敘的金色格子卡片對九號有致命的吸引力。燒了,就自由了。

九號眸子倒映著金格卡片,瞳孔驟縮,戰意陡然上漲。猩紅長蛇舔過染血刀鋒。

然後,九號殺瘋了。

沙場近一半的妖修成為九號刀下亡魂。

另一半呢?

另一半死在六號手中。

若九號是黑馬,六號便是奇兵。六號眸子泛著精光時,勺子頭如高速旋轉的剜刀,剜內丹一剜一個準。它身形敦實,速度卻極快,即便是付長寧,也只能捕捉個殘影。

然而六號有個致命缺點:眼神呆滯時,步子沈重蠢笨,只會捂著腦袋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沙場上,九號與六號遙遙對峙。紅色旗幟在兩人中間飄著。

九號雙手撐著膝蓋,胸膛劇烈起伏,不住地喘著粗氣兒。體力將要殆盡。一群妖修從一開始就將目標對準九號,車輪戰耗它。

六號雖然呆滯著望天,但誰又能說得準它下一秒不會突然變精。

這場九號穩贏的局,突然六號與之平分秋色,看不出結果。

程一敘也楞了一下,“付長寧,有一手啊。”

付長寧擔不起:“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一手。”

九號估算了形勢,拖得越久越麻煩。於是先發制人。

沒有任何反轉呢。九號刀鋒刺穿了六號的勺子頭。

九號贏了!

全場一片寂靜,然後爆發出一陣歡呼雀躍聲。

付長寧只覺得一陣濃重血腥氣兒沖到鼻翼,眸光一閃,九號已經跳了上來。拖著斷肢殘臂一瘸一拐走向程一敘。身下的血在地上幾乎拖成小溪流。

眸子死死地盯著金格卡片,顫巍巍舉起只剩下兩根完好手指頭的右手,“... 給、給我,你答應好的。”

程一敘撐著下巴微微一笑,指尖一彈,金格卡片丟它,“給你,但你有命拿嗎?”

程一敘五指輕輕一劃,五道劍風罡氣顯浮現眼前。然後迅速後退,將九號身子劃成六塊。那速度太快,九號根本來不及閃避。

九號眸中那張金色卡片也被劍風罡氣削成兩半,它的自由,終究是一場虛妄。

“抱歉九號。今天我家弟子選了六號,所以六號必須贏。否則就不算給她慶祝了。”程一敘的‘抱歉’只是嘴上說說而已,臉上笑容越來越燦爛,“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看向付長寧,“這個慶祝你滿意嗎?”

滿意?付長寧只覺得背脊發涼,寒意從腳底升到心頭。

程一敘:“別這麽看著我,妖修而已,又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座位上突然騷動起來。

“你們快看!”

“六號!”

“握草,這他媽的也能行?!犯規啊!”

沙場上六號的勺子頭緩緩覆原了,在眾人的註視中,眼睛由呆滯轉為精。

沙場規矩向來是戰至最後一人。即便九號沒死在程一敘手裏,也鬥不過眼下的六號。

六號是名副其實的勝者!

座位眾人紛紛問道,“誰下註了六號?!眼光他媽的絕了,祖墳是燒著了吧。”

紅銹亭恭敬道,“只有一人下註了六號呢,是一位名叫付長寧的修士。恭喜付長寧修士。”

眾人目光全數集中在付長寧身上。

程一敘眸中沈靜,輕笑道,“付長寧,你真有一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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