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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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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長寧每拆一個陷阱,白戲衣就跟著肉疼一下。雖然她不怎麽熱衷於修煉,但也看得出來這些陷阱質量相當高,每一個都令人拍案叫絕。

那位輔事究竟是生了怎樣一副七竅玲瓏心,才做得出這種珍品陷阱。數目還如此之多。

肉疼到心肝發顫,快要沒眼看。而且總覺得再這麽破壞下去,那位輔事得秋後算賬。白戲衣想叫付長寧收手,話到嘴邊又換了個說辭,“長寧,你只管前行,接下來就交給我。”

付長寧是個守規矩的人,還有點兒直,“得罪輔事”這樣可笑的理由不足以撼動她半分。

白戲衣雙手撐在付長寧肩膀上,背部直立,高出付長寧一個身位。凝神屏息。那一瞬間,就那一瞬間,以她為中心,感知呈放射狀延伸到方圓百裏。清晰地找出路。

“找到路了。島中心有一個八角亭,那裏是我們的終點。”白戲衣說。

“好。”

付長寧並沒有如白戲衣預期中變得溫和,反而變本加厲,腳下更猛了,像頭小火車一樣橫沖直撞,撞向八角亭。

沿路的陷阱遭了殃,破壞得一幹二凈。偏生白戲衣選的這條路還是陷阱最密集的那條。黃土滾滾而過,留下一路殘骸。

白戲衣像騎了鬥牛一樣被上下搖晃顛簸,只差沒口吐白沫。

到八角亭才勉強撿回一條命。

付長寧放下她:“戲衣,你臉色不太好。”

白戲衣:“有你在身邊,能喘兩口氣兒都是燒了高香了。放我下來。”

再上你的背我就是狗!

付長寧沒聽出來,喘了兩口氣兒平覆呼吸,攙著白戲衣進八角亭,“是你的傷又嚴重了嗎?我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白戲衣快哭了:“算是傷又嚴重了。但我還沒死,你別放棄自己,要好好醫啊。”

八角亭裏聚集了很多人。

三三兩兩分開,各自為政。右方擠了一團人,身上都帶著傷。雖然紮堆,但還能看出來序列。想來人群中有能醫傷的修士在。

付長寧雙眼發亮,捏了一把白戲衣讓她擺出一副半死不活病重的模樣,成功擠進人群一屁股占據第一名。“讓讓,我好友的傷很重,她快要死了。這位善心的修士,請你一定要治好她。大恩大德我下輩子......方澄,是你啊。”

陷阱造成的傷是活傷,傷口一直在蔓延擴大。禮樂殿秘法知道怎麽治療這種活傷。

方澄嘗試著醫治一人,那人果然好了。當即大喜,對著方澄拜了三拜,“傷口不蔓延了,我就能運功療傷。珠璣仙子都不足以形容姑娘,照我說,姑娘是菩薩仙子。”

“什麽什麽,竟有人能治這詭異的傷。”

“呀,真的治好了。”

“我認得她,珠璣仙子方澄,禮樂殿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

“珠璣仙子高擡貴手救我一命!”

眾人層層圍住方澄。便有了眼下這一幕。

方澄看了一眼付長寧,雖然眸子斂得快,但還是漏了一份笑意,“沒規矩的人我是不會救治的。但長寧你是殿主的女兒,傾寒又對你有愧,那看在長寧的面子上,我勉為其難先為這位姑娘治療。來吧。”

聲音溫和,刺也溫和。

付長寧臉上有難堪,但很快淹沒在一如既往的厚臉皮中。她這些年在方澄跟前丟的人還少麽,多得能從今天飯後談到十年後的除夕夜。當然是白戲衣的傷要緊。

付長寧拽了拽白戲衣。

白戲衣沒動。

方澄見狀笑道,“姑娘,若是等長寧來死馬當作活馬醫,你就廢了。長寧雖為殿主之女,但修為上嘛、差了些。”

付長寧與方澄皆為禮樂殿之人。方澄和聶傾寒那段轟轟烈烈的愛與方澄的不俗天賦同樣為人津津樂道。天下誰人不知珠璣仙子方澄,而付長寧就是那個平平無奇、得靠她爹的姓才能讓人想起的聶傾寒腿部掛件。

白戲衣本來就瞧不上方澄,這會兒見方澄明裏暗裏擠兌付長寧,更是心頭來火。

冷笑一聲,拽起付長寧就走,“免了。長寧說會好好治我,就一定能做到。要你拿我的傷做筏子打壓長寧。”

方澄所言非虛,沒半句假話。但被白戲衣這麽直白的點破,不免神色閃躲,面上有幾分不自在。

“戲衣,你該讓方澄治你的。她的修為和她的嘴一樣利害。”付長寧試圖勸白戲衣回頭。

“我就想讓你治。除了你,不讓別人碰我。付長寧,你今天要麽治我,要麽給我挖坑立碑埋了。”

付長寧不理解白戲衣拿性命擋賭註的這一手,太兒戲了。白戲衣也不理解為什麽付長寧被如此羞辱,還能當做沒發生過。

付長寧與方澄從小一起長大。禮樂殿的規則總是繁瑣而冗長的,付長寧腦子不靈光,唯一可行的學習方法便是死磕書本,一字不落地刻在腦子裏。

但方澄不同。她總能在繁瑣雜亂的規則中找到最清晰的脈絡。

方澄能精準抓到規則中的紅薯藤,一揪起來便是提溜出一串兒紅薯。付長寧則要把整片紅薯田每一個紅薯葉、每一根紅薯藤......甚至每一顆土都記住。

方澄優秀,付長寧也許會嫉妒、也許會爭一口氣分個高下。但當優秀程度是付長寧即使拼盡全力也難以望其項背的時候,就只能擦幹眼淚、坦然接受。

白戲衣沒嘗過這種絕望,付長寧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勸她。“行吧,那我試試。”

三人的大動靜引來了不少人註意。但都是等著付長寧束手無策跟木頭一樣立在一側,白戲衣灰頭土臉去求方澄醫治。

付長寧雙手泛起銀芒覆蓋白戲衣皮肉。眾人眼中帶著調笑。

皮肉活傷口不再蔓延。眾人眼裏閃過意外,呦呵,付長寧有點兒東西。

皮肉逐漸舒展,恢覆成原來模樣。眾人面容嚴肅目瞪口呆。覆、覆原了!

天下任何治療,都做不到恢覆如常。正如破鏡不可重圓。但付長寧手裏的鏡子卻覆原了。

“哇,我好了。長寧我就知道你可以的。”白戲衣手腳麻利爬起來,跑方澄身邊的重傷者們跟前一陣顯擺,“我全好了,有些人還得運功療傷。誒,這不是只治一半就把人趕走了麽。菩薩仙子,你這事兒幹得可不怎麽菩薩心腸呀。”

方澄勾起的唇線逐漸拉平。

她做不到付長寧這般。

“好厲害,長寧究竟是怎麽做到的?”方澄緊緊地盯著付長寧。

付長寧盯著自己的雙手,驚喜極了,“書上是這麽寫的。我按照書上寫的來。”

方澄:書上有寫過這些玩意兒?在哪裏?

八角亭突然起了一陣陰風,所有門戶“哐”地一聲大開。木質門扉窗戶被吹得發出來回“吱呀”聲。

眾人皆驚,背靠在一起警惕地看向來人。

十二位臉扣面具、身著黑紗,腳直直垂下,身體幽魂一樣漂浮在地板之上三寸的身影如入無人之境將眾人圍住。

“這是什麽?”這群詭異的東西像被看不見的線高高吊起。被它們盯著,付長寧背部起了一層戰栗。

方澄:“陰兵過境。輔事出行,陰兵開道。它們怎麽會屈尊來這裏?”

白戲衣一怔,看向付長寧,滿臉一言難盡。叫你猛,叫你猛,輔事都等不及秋後,立即來算賬了。

陰兵“倏地”飄到付長寧身前,面具幾乎懟上付長寧的臉。

“找我?”付長寧疑惑。

面具在臉上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黑紗扣住付長寧的肩膀,將人帶走。

付長寧飄了沒一會兒,身體驟然失重,跌落在光可鑒人的青石板地面上。

面具躬身垂首,飄了出去。

付長寧這才發覺身處一座大殿。

殿上擺了四把椅子。聶傾寒、程一敘、經算子各居一方,還有一處空著的、獨屬於禮樂殿的椅子。

“長寧?!”聶傾寒楞住。

“長寧!”經算子詫異。

程一敘像見著什麽好笑的事情:“是你啊。”

三人同時望向前方主位。

主位之上,是輔事。

付長寧原本是有些怕的,但是見到輔事的臉,倏地想起洞房花燭那一晚。

頓時腦子裏什麽一片空白,只乞求輔事能依約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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