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暮池每日總是在梅雪宮用晚膳。可今日便是到了晚膳的時候了，卻遲遲不見王上的蹤影。秋無雪卻是不甚在意，仍是百無聊賴的給屋裏的花木修剪著枝葉。

這主子不急，奴婢卻急了。夏荷看著秋無雪閑散的樣子，更是愈發的耐不住脾氣了。“娘娘也真是好性子。王上平日都在我們梅雪宮用膳，今日都這時辰了，卻還在淑寧宮沒有過來。”

“你急什麽？這王上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淑妃今日受了委屈，自是少不了王上要去安撫她

的。”秋無雪頭也不擡，自顧自的侍弄著手裏的花花草草。

“可是”

就在這時，王公公差人過來梅雪宮傳話，說是王上留在淑寧宮用膳了，叫雪妃娘娘不用等他。

夏荷打賞了那傳話的宮人，宮人自是高興的拜謝娘娘賞。秋無雪修剪完了那殘敗的枝葉，便吩咐夏荷傳了晚膳上來。

平日裏總是會有軒轅暮池一塊兒用膳，今日只剩下秋無雪一人，反倒是顯得有些清冷了。這些時日下來，秋無雪對於軒轅暮池的厭惡也蕩然無存。雖不喜歡，但已然沒有了最初的那份對人類男子的抗拒。

“夏荷，你且也坐著吃吧。”秋無雪便招呼著夏荷坐下來一塊兒陪她。

秋無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夏荷惶恐。趕忙擺擺手，說：“這怎可使得，夏荷只是個卑賤的下人，怎可於娘娘同桌吃飯。”

秋無雪笑了笑，說：“無妨，反正這裏又沒有外人。便不用如此拘禮了。”

“使不得，使不得。”夏荷雖心存感激，卻仍是不敢越規。

秋無雪看著夏荷惶恐的樣子，便有些好笑。“那好吧。”

“娘娘。”夏荷輕喚了一聲秋無雪。

“嗯”

夏荷抿著嘴唇，遲疑了一下說道：“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秋無雪明顯是心情不錯。“有話就直說吧。”

夏荷微微俯了身，湊到秋無雪耳邊。“今日賢妃與淑妃的事情，歸根到底還不過是因為孩子。王上的子嗣本就稀少，王後也是因了謀害子嗣的事情而被廢。如今王上如此寵愛娘娘，娘娘若是能為王上懷上王子，那這後宮遲早是娘娘的天下了。”

見秋無雪並未答話，夏荷便繼續說道：“娘娘每日對王上總是不夠熱情，一開始王上念及娘娘的救命之恩還能擔待，但時間久了王上難免不會厭煩。娘娘您又沒有優越的出身，若非有了孩子，只怕這後宮也是不好立足。但這後宮除了子憑母貴，還有母憑子貴一說。有了孩子，即便是日後失了寵，王上也會念著王子的情分

善待娘娘的。”

“便是如今，淑妃這境地罷了。”秋無雪雖說是不甚討厭軒轅暮池，但要是和他有肌膚之親，並為他生孩子，秋無雪還沒有這個心理準備。

夏荷卻說，“娘娘和淑妃自是不同的。淑妃雖說是有了安寧公主，但公主畢竟比不得王子。沒有王子繼承王位的情況下，才能輪得到公主。若娘娘生的一個王子，他日繼承大統，您便也是高高在上的王太後了。”

秋無雪吃得也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碗筷。“說的倒是輕巧。”

夏荷盈盈一笑，說：“以娘娘的美貌和才智，這些也絕非難事。”

“萬事想的容易，做著卻是難嘍。德妃無爭寵之心，且無所依仗，所以並不足慮。但賢妃和淑妃可都不是吃素的。能在這後宮萬千佳麗裏，保持著今日這地位，必定不會太好對付。”秋無雪說道。

秋無雪的話，夏荷卻仿佛並不放在心上。“娘娘不知，這淑妃和賢妃雖厲害。但是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

“共同的弱點？”秋無雪反倒有些好奇。

夏荷解釋道：“娘娘雖是平民出身，在朝中並未有外戚支持。可是淑妃與賢妃就不同了，她們都出身名門。如今這地位，雖說離不開兩位娘娘的聰明才智，但也有三四分是仰仗了家中的權勢。可是這些，也會成為她們的弱點。”

“你且說來聽聽。”秋無雪似是有些懂得夏荷的意思。

夏荷繼續說道：“賢妃和淑妃雖在朝堂上有外戚支持，但若這奠基之石突然變成了砸腳的石頭，那情形就不好說了。”

“我記得賢妃的父親權政宣，好像是季相的門生，官拜吏部尚書。淑妃的哥哥則是莫言王朝的大將軍。”秋無雪曾在禦書房翻閱過莫言王朝的官員記錄，自是記得賢妃和淑妃的母家。

“娘娘所言不差。賢妃的父親雖在季府刺殺案中遇害，但因了賢妃的緣故，王上便讓賢妃的哥哥子襲父職，從一個吏部侍郎提為吏部尚書。所以家道未曾中落。”夏荷驚訝，平日看起來對政事漠不關心的雪妃娘娘，居然還知道這些。

更驚訝的要數秋無雪了，她不料夏荷只是一個宮女，卻對這些朝政之事了解的這麽多。這斷不是平日那些宮女們愛八卦，嚼舌根的話題。“你又怎會知曉這些？”

夏荷突然跪倒在秋無雪的腳邊，說起自己的身世。“既然娘娘問起，那夏荷也就不瞞娘娘了。夏荷本是罪臣之女，家族成年男女皆被斬首，幼童皆被賣出為奴為妓。所幸被父親的舊識搭救，夏荷方才逃過了那劫難。但夏荷知道父親是被人陷害，所以便自賣身入宮為婢

，希望有一天能夠為家族報仇。”

許是往事過於慘痛，夏荷的眼睛微微泛紅，眼睛裏有些氤氳的濕氣。夏荷稍微平覆了情緒，便又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我除了每日侍奉主子，都會細心留意這些朝廷和後宮娘娘們的動向。好為今後的覆仇做準備。但夏荷身份低微，雖至今日仍是無法手刃仇人。若娘娘肯替奴婢報了仇，夏荷今後定唯娘娘所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曾想過，平日裏這般開朗的夏荷，竟還有如此悲慘的身世。秋無雪伸手便要拉起跪著的夏荷。“起來說話吧。”

“多謝娘娘。”夏荷福了福身子，繼續說道。“當年陷害我父親的便是賢妃娘娘的父親權政宣。他為了得到吏部尚書的位置，便設計陷害我爹。如今，他雖是得到了報應，可奴婢也要權家其他人付出血的代價！”

“本宮還想，你一個小小的宮女。怎會有如此多的心計和消息。”話說虎父無犬女，秋無雪終是明白了夏荷的聰慧是從哪裏來的了。

夏荷見秋無雪並未對自己的隱瞞和唐突有責備之意，便大膽的問了一句。“便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這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先將你份內的事情做好。本宮需要你的地方，自會安排你去做。”

秋無雪的意思，定是會幫她的一把了。夏荷自然是極為高興的了，竟不自禁的濕了眼眶。忙不疊的一直說謝謝。

“好了。你且去洗把臉吧。要不就醜的直接就能把賢妃嚇死了。”秋無雪打趣道。

“娘娘就會取笑我。”夏荷說著，便吩咐外面的侍女進來收拾了碗筷，也自出去凈了面。

夏荷說的話，秋無雪也仔細的想了想，大抵是所言非虛。何況，她沒有利用編這麽一個故事，再刷耍這麽多心計來騙自己。賢妃和淑妃，她已不足為慮了。便在方才，便有了對付二人的計劃。

卻仍有孩子一事，還尚需思考。如今，這胸前的傷勢差不多已經痊愈了，再沒有什麽理由不讓軒轅暮池碰自己了。一開始，秋無雪是實在厭惡和人類男子的肌膚之親。但是現在軒轅暮池對她越來越熟悉，再使用迷魂計怕是也行不通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王。她若想早日達到自己的目的，不付出一點代價怕也是不可能的。有了孩子，便再殺了軒轅暮池，這天下便是自己的了。但是不知，她若真有了孩子會是什麽樣子的。

想著想著，秋無雪便又開始想自己以後的孩子會是個什麽樣子。此時的秋無雪，恬靜的像個聖女，哪裏還有此前嗜血的冷酷無情。

其實，早在潛移默化之中，顏如沫的靈

魂已滲入秋無雪的意識裏了。加上在這後宮之中的偽裝，顏如沫已慢慢生就了秋無雪的淡然和才智。

夏荷進來的時候，便見著秋無雪嬌羞的樣子。夏荷淺笑了下，說道：“奴婢這方才還說娘娘對王上不熱情呢。可這王上也不過一日沒來，我看娘娘可就相思難熬了。”

秋無雪聽了夏荷的話，不禁啐了一口。“如今你這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連本宮也敢打趣了是吧。”

夏荷忙搖搖頭，“奴婢這怎麽敢。”說罷，又從羹盤裏端出一碗粥，呈給秋無雪。“奴婢是看這幾日的天氣有些幹燥，娘娘又是大病初愈，所以奴婢特地吩咐禦膳房給娘娘燉了綠豆羹。娘娘趁熱喝了吧。”

“暫且放著吧，我待會兒再喝。你這丫頭倒是愈發伶俐了。”秋無雪不禁誇讚道。

“夏荷本是愚鈍之人，都是娘娘不嫌棄，這才調教的好。”

“看你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秋無雪聽了夏荷的自謙，不禁笑道，“好了，你也不必一直在跟前伺候著了。我看這光景，王上今晚怕是不會來了，你吩咐她們也都下去歇息吧。”

夏荷簡單收拾了下房間，便告退了。“娘娘總是這般體恤下人，那奴婢先告退了。有事您再叫我。”

“去吧。”秋無雪應了一聲。夏荷便掩了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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