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嗎？那冒著寒氣的眼睛！”

“他是雲塵，他在河的那岸等著我！”

“可是他受了蠱惑！你過去他會傷害你！”

“不，我不怕，我不信雲塵會傷害我。及時用我的命我也要救他！”

綠水清清，激越石岸，河水長流，橫亙兩岸。

我輕輕站在岸邊石碑旁，笑著轉頭：“你別傷心，我不會忘了你！”

“不，小姐，不會是這樣子的。”

“這塊石碑，上說：仙氣繚繞，越入此河，可救心愛男子一命。如果有一日他醒來，你不要告訴雲塵，是我救了他！”

我轉眼看著河對岸雲塵明亮的眼睛，他清秀偉岸的樣子一如曾經，我伸手搖了搖，不知他記不記得我，他好像沒有知覺般立在那裏，面目表情呆滯，我仰頭合眼，大聲喊道：“就當我還你生命！如果那個不是你，另一個世界，我去陪你！”

“小姐！我跟你一起。”

☆、一時情意（14）

我縱身跳進碧綠不見底的深河，伸手展開，不做反抗，沈入河底。

“小姐，你看看，他哭了，眼淚從他的眼角留下來了。”我好似聽見了這句話，臉上帶著一絲滿足，閉上雙眼。

緋衣女子拼命的拔去石碑前發黃的亂草，一邊抹去眼淚，一邊狠命撕扯，草上鮮血淋淋，她好似沒有知覺般，“入此河中，仙力全廢，元神大傷，一世凍結，不得超生。”

孤身垂立，沒有比她更孤單。緋衣女子站在岸邊，喃喃自語。

突然，她大喊，悲痛抑制不住，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嘩嘩落下。她一身緋色的衣服光芒四漲，一眨眼的功夫，再看時，她換了一副模樣，緊抿雙唇，一身華貴。

青草像兩邊倒去，輕輕分開道路，一個人走過來：“瑤兒，你醒了。”

“君，謝你相救。”

“對面的男子不是雲塵吧，他是誰？”

“是！”

“你騙不了我！”

瑤兒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死盯著對面已經消失的影像！

“從前面左拐，回天庭去吧！”

“不！你把落兒還給我，你去碧河把她打撈起來。”

“不，不用你去，我自己去！”

魔君抱住接近癲狂狀態的瑤兒，死死的往岸邊脫去，大叫道：“你的命是我給的。”

“你松開我！”一股仙力揮出。

“瑤兒，你！”

瑤兒看著自己的手掌，呆楞的站在原地，又擡頭看向捂著胸口倒在地上的魔君，他臉色煞白，嘴角處滴出鮮血。

“瑤兒，不是我不救，是不能救。”

瑤兒伸手扶向魔君，魔君一擺手，命令道：“熱鬧看的夠多了，你出來吧，帶她回去，我不想再見到你們。”

不遠處走來一個衣飾華麗的男子，一頭烏發束在紫玉冠裏，瑤兒吃驚的看著雪衣，冷色道：“沒想到，未來的天君也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瑤兒垂身轉過頭去，不想面對這個消失了很久卻突然出現的男子。

雪衣也不在乎她惡劣的態度，走到魔君身前，拜了再拜。臨走時，放下三顆藥丸，“這是救命還魂丹，三粒可恢覆千年神功。如今天界擁有者，也不過幾位剛剛逝去的幾位上仙，我知道你也不會收下，這唯一的三粒，全當落兒和雲塵還你救命之恩。”

說完，雪衣拉起瑤兒，飛快的走出洞口。見到陽光，瑤兒一時不適應，揉了揉眼，待好多了，甩開雪衣的手，急聲道：“你就這樣扔下落兒，虧落兒還把你當成親人！”

雪衣面對著她，仰頭看著天空，又轉了頭，聲音裏含了幾分痛惜：“天意難為，魔君是上古不多見的擁有純陽之身的神仙，凡是上了年紀的神仙，都應該知道，這樣的身子餵出的鮮血，可以延續元神不死，靈魂不散。”

雪衣頓了頓，正過頭來看著瑤兒：“雲塵曾經與他有過救命之恩，也不過是千年前的舊事，那時落兒還是一株碧落花，你知道，如果不是雲塵放了他一命，就是我那時仙力如何強盛，也是就不不了他的。魔君有情有義，他用自己的血液餵養了雲塵七七四十九天，保他安然投胎。”

瑤兒驚訝的張大眼，半天才消化這個消息，“原來是這樣。我一位就是他們傳的一切都是你救的他。我太天真了。可是，那，那剛才那個男子是誰？雲塵怎麽會在魔洞裏。”

“是他最後的一絲魂魄，這絲魂魄，就是魔君的鮮血也凝聚不起來，唯一辦法，只有落兒。落兒不是普通的仙草，她可入藥。凝聚魂魄。”

“不用說了，這樣一命抵一命，有何意義。”

雪衣快跑幾步，上前拽住瑤兒的手臂，“你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雲塵要是消失三界，落兒受不了這個打擊。他的魂魄轉不了世，我們現在做的，就是要讓雲塵真正的可以投胎轉世，這是一件正確的事，可能過程痛苦點，但是結果對誰都很好。”

瑤兒停住腳步，抹去眼淚：“我不是不知道，這樣落兒會喪失半個性命，即使恢覆過來，身子也不抵以前，何況，她一去，何時才會回來？”

“一百年。”

“你是說，她就那麽在碧水裏被冰寒一百年，受那些蟲怪啃咬。”

雪衣轉過身，眼淚圍著眼眶打轉：“那個魔洞，已經被封了，除了魔君，以後誰也不可踏進一步。連我也不可以。”

瑤兒看著遠處漸漸消失的魔洞，扶著額前碎發，發誓道：“落兒，百年後，我們再見！”

祥雲朵朵，風兒吹拂白雲，直上三千尺。

☆、一章

一百年後，和風乍起，朵朵祥雲飄過天際，雲蒸霞蔚的直射到魔俯高曠雄偉的院落庭苑中。此時，精致紗幔大紅氤氳，輕快流蘇飄飛流蕩飄飄拂拂，軟床邊，朦朦朧朧。一片光明鱗次盛開。

“落兒，你可醒了，那味藥可管用？”一雙精致的雙手掀開錦帳下垂的絲幔，黑色錦服在他身上恰合他的身份，高貴威嚴。

與衣服相襯的是一雙大號的黑色緞子筒靴，挨近床邊時顯得格外醒目，也正是這雙靴子，快到了床榻下，就不再前進，挨著一寸的地方，腳步聲輕微。

這雙靴子的主人有意放輕動作，緩緩移動步伐，小心緊張，生怕聲音吵醒了熟睡的女子。這一點好似很矛盾，他一方面怕吵醒她，一方面又怕她不知道，禁不住張口一句就是剛才那句：“落兒，你可醒了，那味藥可管用？”

此人不是別人，恰是百年前行過奈何橋，見過孟婆，救過白衣老人的魔君大人。

不知他百年來過的可好，單看一身行頭，還是那與眾不同的一頭白發，與之原來不同，就是曾經披散如今高挽白玉冠裏，梳理得根根有致。

樣子還是沒變呢，在他心中不管千年前的魔君還是百年前的魔君，都是一片光輝奪人。

輕輕勾起眼前的流蘇，推到一邊，拿起倒掛金鉤攏住一層紗帳，隱隱約約，好似一個女子的影子，笑意很快飛上他美妙的唇角。濃縮在眼角裏，眼睛閃閃奪目。

落兒要是沒有失憶，就該認得他！

落兒，不會殘忍的忘記他，陪她踏過奈何橋，在她孤獨的時候陪過她，看她心痛會揪住他的心跟著難受。

他盼這一天，已經好久了呢！

“落兒！”他輕輕又喊了一句。

流蘇飛舞眼前，是動態的，縈繞在魔君眼前，可是沒有人應答，靜靜地有點緊張的氣氛捏住他的神經。

他又進了一步，想聽一聽裏面沈穩甜軟呼吸聲，也是好的。

沒錯，裏面確實有人酣眠，呼吸穩定，細弱有力，從朦朧的紗帳玲瓏透漏出一個女子曼妙的身材。

她的睡姿極其可愛，現在因為長久沈睡，露在烏發外面的半邊臉，顯得很是弱小。臉色跟著蒼白，雖然看不清楚，但是朦朦朧朧還能分辨的出，一如第一次見到她，明明是膽小怕事，卻硬裝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人樣子，可是她不知道她嘴唇都嚇得慘白呢。

晚一時見，也不要緊，反正都是在魔府，這裏的主子他最大，哪個奴才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他，告訴她醒了。

瞬時，萬丈紅色垂下，遮住他的雙眼，紗帳裏嬌小的女子裹在了華麗秀被裏離開了他的視線。

魔君轉身離開，依舊放輕腳步，順便路過桌角，吹滅了燃燒的蠟燭。

他回身關上屋門，誰知眼角一瞟，紗帳處，有女子起身的影子，微帶朦朧的困意。

他關門的手一頓，半合起來的木門又緩緩打開。

他快步走了幾步，隨著帶著月光也進入了屋子，霎時，屋裏明亮起來，光明包圍了他，一如包圍了整個屋子般敞亮。

黑色的筒靴踩踏在石板上，不再是剛剛輕微的小心，含帶了喜悅的氣氛，和他砰砰亂跳的心，節奏吻合。

他快步來至床前，想了想又停下了腳步，站在離著軟床不遠不近的地方。望去。

屋裏靜謐，能聽到他的心的聲音，砰砰砰，砰砰砰。

☆、二章

“君，百年沒見，你依舊這般英俊？”一女子掀起被角，漏出潔白細長的脖頸，一如屋外射進來的月光，瑩白迷人。

魔君眉毛一挑，嘴角就是一咧，不是開心的笑意，是跟著眉頭皺起有點失望的苦澀弧度。

可是他調節的很好，很快掩去一絲失望，嘴角依舊是笑著的，可是笑意只達到了眼睛，眼眸深處是一片冰冷。

女子臉上罩了面紗，細薄的一層將臉上眉眼鼻梁遮住，只漏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外面。“我醒了。”熨帖如水的聲音。

“恩。”不冷不熱的回答。

恰巧屋子裏點上了十來根拇指大小紅色蠟燭，將屋子裏罩的一片通紅。剛才被吹滅的，不過是挨著房門的幾只。

女子身上上好的白紗衣，將玲瓏的身材襯托的飄逸出塵，她走出幔帳，上前吹滅了蠟燭，屋裏一片漆黑，她伸出右臂，抱住前面的男子，黑暗的中的男子，神經敏感的一跳，終究心軟了下來，嘆息了一聲，沒有說什麽，用動作安慰了她。回身彎腰抱住了軟弱無骨的身子，接著天旋地轉。

錦繡帳裏，翻天攪地。春光融融。

這一晚，恰是百年，人間姑蘇鎮，有一潭碧水，碧水湧動，水位高漲，升起一團霧氣。碧水潭邊幾挑有些年齡的樹木，郁郁蔥蔥，跟著水霧一起映入了水潭中那個月色高照的地方。

這個碧水有些年頭，不知從哪年，哪月，被本地質樸的人們口口相傳，據說永遠不會幹涸，永遠光澤明亮，要是碰上月園之夜，碧水會呈現翠綠色，發出淡淡的光。

“公子。我們走吧——再耗下去，不見得有什麽意義。”一身灰土灰臉的雲翳不滿的嘟囔著，公子都守在在三天三夜了，都是那個話說活了五百年不死之身的臭道士胡言亂語。

“你看，神仙顯靈了，神仙顯靈了。”

“公子，你一定是眼睛花了，神仙現在都在睡覺呢。”雲翳看看天邊漸漸泛白的黎明，無奈嘆息一聲，如今姑蘇鎮大旱已一年，何時是個頭。還是太守府日子舒服。趕緊回去補個早覺。

公子眉毛緊皺，無聲看向雲翳，眼睛裏失望慘然。雲翳看到這個的眼神，趕緊道：“不會…不會，或許公子這次你的真誠感動上蒼。”

霎時喜悅飛上那男子眉宇間，好似天地間日月相會，“雲翳，快去拿香爐來，我們拜一拜。”

雲翳擡頭望了望公子，瞟了瞟霧氣朦朧的碧水，仙氣環繞，倒真來個仙子也成。“公子，這是你要的香爐。”

雲翳扶著公子，轉身離開，一溜上了小轎，向著太守府走去。

車子搖晃，雲翳擡頭看著漸漸離開了碧水，喜悅飛上眉頭：“公子，回了府後，說不定還能趕上早餐芙蓉素華糕。”

公子眉毛緊鎖，心思不在飯上，看著手裏香爐呆呆發楞：“眼看大旱還要持續，東邊田上地皮幹裂，大片田地荒廢。”公子想起百姓飲水成為困難，邊遠的鎮子流民逃散，地裏青黃不接。腦袋一陣痛疼。

☆、三章

砰砰。砰砰。

冷硬物體落地的聲音，上好鑲漆香爐轉了幾個圈，停在車腳一處，香爐的灰塵滾落出來，濺了一地灰白。

雲翳詫異的擡起頭來，看了看公子臉色，小心遲疑囁嚅道：“公子，你愁也不濟世，關鍵如你所說得調集百姓開井鑿水，最重要你得保證身體。”

雲翳臉上已生慚愧，心知公子為了天下大事，整日整夜，愁斷肝腸，自己卻躲在太守府，采幾多小花，逗著這個那個妹妹玩耍，混過了昨日混今日，看到公子憔悴容顏，越發羞愧。

雲翳拿起一旁錦被搭在公子身上，輕聲安慰道：“公子莫急，趁著這會兒多睡點，回了府，那一堆公文，又要處理大半個晚上。”

“恩。”公子半合眼眸，點頭回覆。

“公子，不是我說你，如今上頭不是撥來糧款，還能熬上個兩三月，說不定，那時天降甘露，幾天幾夜都下不完呢！”

公子語氣暢快：“要你所說，我就有盼頭了，到時恐怕又要管水災了。”

雲翳見公子總算有點喜色，話匣子不自覺的打開，挑著好話好生安慰著。

“我說公子，那時候，就是水災也好，省著公子整天說自己閑著閑著，腿腳都不靈了。”雲翳看看公子，嘴角乍起的笑意，心情更加好起來。

“這話你什麽時候記得的，我是不嫌麻煩，只是這天下的百姓折騰不起。就是沒有這些事，我看西大門處的橋梁該修理了，風吹雨打，怕經受不過多少日子。”

雲翳轉眼看了看公子，無人處垂下眼睫，勞碌命，就不知道讓自己歇歇。一方面又哀嘆自己怎麽有這命無這福，養在富貴人家，偏偏跟了個，這個不知累死累活的公子，整日跑動跑西。操勞疲憊。

一方面，雲翳生來機靈，陪著笑道：“是呀，我看西門出來往百姓整天嚷嚷，是該處理了。”明明是還能過個兩三年，急著這麽早整頓幹什麽。

面子上不敢說，又不想繼續扯這話題，看著公子好像也不是願意多說公事，趕緊換了話題。

想想說什麽。誰知公子好興致的說：“雲翳，那日我們遇上的老仙翁，說的對，碧水這兩天有異動，說不定，是天降祥瑞大事。”

又提那個身材矮小，說話顛三倒四的臭道士幹什麽，如果不是他，雲翳能跟著公子半夜不睡覺，守著碧水，又是燒香又是磕頭？最重要連府裏近日做的芙蓉素華糕都沒有吃得幾塊。

“嗯嗯，是天降大瑞。”雲翳含糊道。

“那你說會是什麽，我也不求什麽榮華顯達，能解決了這多日的大旱，心願已足。”公子依舊合著眼，這會兒苦澀又爬上嘴角。

雲翳禁不住哎吆一聲，怎麽又說起了這個，這是你著急就能解決的事嗎？你能力大，周圍小縣官不合作，你不急著幹瞪眼！

雲翳想起前日，本想叫著幾個小縣官一起求拜碧水，誰知一個個見了魔鬼般，臉色發黃，嘴唇哆嗦，看著就不想跟著公子折騰，嘴裏卻說著：“這就來，這就來！”

就來就來，來了嗎，還不是你老人家一個人折騰。

☆、四章

“公子，雲翳雖然沒讀過幾本書，卻是知道，心誠所致，金石為開，公子這般操勞，心力焦脆，一定會心願成真的。”雲翳轉臉開心說著，背影處，拉下一張老臉，直直往車外看去，怎麽這麽遠，還不回府。

公子嘴角綻開微笑“我也這麽認為，我從小讀聖賢書，就是為了這般能做一番利民功德事，常常翻書，最欣賞就是這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有這句話激勵著，再累也不怕。”

“是，是，就是這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那時當公子伴讀時，最大收獲就是記住了這句話。”

公子本性機敏，明顯聽出雲翳話裏多了七分不滿，就是糊弄他，這是埋怨他少時讀書，常常逼著他一起與自己背書之事，當下不在說話。合著眼休息。

雲翳四下到處瞭望，看看大樹，看看黃土地，看看車簾布，正在走神時，見車子裏沒有了聲音，一楞神，回頭看著公子熟睡的樣子，自己也覺無趣，聽公子說兩句，打發打發時間也好，雖然有時公子說的聖賢書自己聽不進幾句。

殊不知公子並未睡著，只是想著雲翳這般心性不定的樣子，煩躁易動，要不是機巧些，總是要吃虧的。

他這層心思雲翳不知，看著公子睡著了，記著滾到車腳的香爐，穩穩躺在那裏，起身撿起，抱在了自己手裏。也合起了雙眼，腦子裏一片想入非非。

要是來個仙女姐姐就好了。

霧氣朦朧的碧水，再次發出淡淡的綠光。半夜時分，綠光變大，盈盈絲絲伴著水聲滴滴答，好看又好聽。

這是第二個晚上，碧水再次不正常的發出淡淡的光芒，這晚依舊月色明亮，罩著這個地方，一片透亮。

“公子，你累不累，我去給你舀碗水來。”有些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恩，也好，一會兒再拜一拜，你先去休息吧。”公子轉回了目光，溫柔看著他。

雲翳趕緊低了頭，低低道：“那我先在樹下休息了。”

公子一早就候在這裏，點鄉焚爐，虔誠禮拜。雲翳有這心，確實沒這力氣。

樹幹彎曲，隔著一層衣服，躺著就是舒服呀，雲翳喝著水，翹著二郎腿，不知不覺入了美夢。

“公子，你怎麽這般癡傻，就是念佛吃齋的老和尚也沒你這般虔誠。”

雲翳說著，醒來坐著也覺沒意思，起身候在身旁，跟著彎腰磕頭。直挺挺著頸項，大男子第一次知道了無聊的寂寞。不知幹什麽，轉頭看著公子雙手合什，默默念著什麽，推進耳朵細細傾聽，除了看見不斷的動動嘴唇，實在蚊蠅之聲，半點進不了他的耳朵裏。

“你還記得那個老道士說什麽，說我可是前生做了什麽孽，幹著遇到這件事。”

是吧，又是那個老道士胡說。雲翳聲音也冷了下來“公子，你也會為這事不開心嗎，在雲翳眼裏，公子一心為民，自從接過這塊太守府金印後，不辭辛勞，要說哪件事出過差錯，沒有，公子幹什麽信了他人言語，自己也該明辨是非。”

☆、五章

公子擡了拳頭一掌擊在雲翳胸前，雲翳假裝哎吆一聲：“公子，你輕點，打殘廢了，天下就沒有第二個雲翳般實誠了。”

“呵呵，小子，你行啊，越大越知道道理了，明辨是非，說的好！”

公子眉角展開了笑顏，雲翳仔細看了看，知道公子沒有生氣，神氣般接著道：“公子依我看，那人說的對不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做沒做過，公子不必對沒有做過的事上心，只要做過的事，我們問心無愧就好，至於那老道士說的是真是假，就留給時間好了，參不透就不參。”

公子看著雲翳，眸子裏有驚愕，更多是欣慰。

雲翳不好意思轉了臉“公子，小女子不好意思了。”雲翳學著婦道人家的女兒作嬌羞狀，姿態旖旎。

“呵呵！”公子爽朗的聲音回蕩天際。

雲翳仰頭看天，直覺這聲音進了肺腑，甘甜爽朗，天色雖晚，但晚色合成墨水似乎要滴進公子緊緊松不開的眉宇間，終於黑色絢麗的黑牡丹，也綻開了笑顏。

雲翳直覺的自己做了一件偉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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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公子，你怎麽又不說話了！”雲翳用身子頂了頂公子。

“我想靜一靜。想一件事。”公子不知眼睛瞧著什麽，臉色不露一絲情緒，但是眉宇間化不開凝重。

雲翳心說，這是愁的。可是又有什麽用呢。如同這靜靜的夜，本該就是寂寞的。

雲翳來到水邊，一雙精致的平底靴子，沾了水，他也不在乎，一頭蠻牛勁，瘋狂的打著水漂，水花悶哼，波紋如網一圈圈聚集，繞起來密密麻麻，不散不分，雲翳打累了，松了手，水聲也靜下來，水紋散開，可是雲翳找不到兒時玩耍的喜悅，悶悶的，只感覺腸胃裏一陣煩躁湧起，囁嚅游動，火急火燎的，回頭對著那一抹孤零跪倒在碧水旁的俊影，是那麽雕零，雪白長衫裏，只感到身子瘦弱不堪，就是最冷季節裏的花，也不該這般摧殘，眼睛有那麽一瞬間被刺痛了，不敢再看，幸好天黑，天黑。

“行了，過來，陪著我，你晃得我眼睛都花了。”公子聲音含著溫暖，雲翳感到天好像沒那麽涼。

雲翳也學公子虔誠禮拜，雙手合什，嘴唇蠕動，該說什麽呢，他第一次做過祭拜之事，就是前日陪公子祭拜碧水，生來沒有見過父母，身邊除了包在繈褓裏的自己，就是一張絹布，寫著雲翳，臘月寒冬，被扔在大街上，要不是公子路過好心腸收留自己。

現今，哪有活蹦亂跳，好吃好喝的雲翳。

“雲翳願意用一生的運氣祈求公子平安，快樂，公子的幸福就是雲翳的幸福。公子是個好人，雲翳最見不得好人受苦，所以雲翳虔誠祈求公子好人有好報，最好有個堪比神仙的姐姐伴在公子身邊。”

雲翳衣角壓住公子的白袍，不知多久，感到身子下抽動了一下，睜開一只眼，瞧了瞧四下。

黑夜太黑，可是公子明亮的雙眸卻如同星星般明亮，公子嘴角弧度上揚，斜倚著碧水旁的一棵大樹，正瞧向傻呆呆跪倒在碧水旁的雲翳。“你在祈禱什麽，一會兒神仙姐姐，一會兒良辰美景，一會兒又哎吆大叫。怎麽回事？”

☆、六章

雲翳轉頭一呆，酡紅飛滿臉頰，趕緊捂住，轉了眼神，望向淡淡碧水，聲音低沈的可憐“為民造福，為聖上分憂。”在沒認處，暗罵自己都是這張嘴，祈禱也會出了聲，這不是讓公子看笑話嘛！

公子亮閃閃的眼睛看著他，擺明了不信，眉宇間飛起好看的潤澤，公子心情應該很高興。

雲翳雙手合什，那就讓公子再高興下，發誓說：“上天明鑒，碧水有知，雲翳要是有半點虛假。”

“呵呵，我不過是好奇問了兩句，值得發這麽大的誓言嗎？我累了，你慢慢祈禱。累了也歇歇，小心夜寒露重。”說著，公子氣息漸漸弱了下去，也是多天不合眼，一味擔心，哪能不累，何況他不是鐵打的人。

雲翳輕輕放下了手，轉頭看著公子安眠的樣子，轉了眼，又向前慢慢蹭了兩下子，重新跪倒在碧水跟前，“雲翳猜想，你一定是好心善良美麗的神仙，不管是仙子還是仙女，年紀比公子大沒關系，只要對公子好就行。剛才雲翳所說句句發自肺腑之心，沒有半點虛假。”

雲翳覺得做的不夠意思，想了想，回身拿起鑲漆香爐，點燃了一柱香火，跪倒磕了幾個響頭。衣服沾了泥土，又夾著碧水邊潮濕的水漬，將一套幹凈的衣角處都弄臟了。雲翳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滿不在乎，回去有小紅姑娘給清洗。

“公子，這柱香火，雲翳敬水裏的神仙姐姐，祈禱姑蘇鎮在公子的治理下，永享太平。”

“第二支香，雲翳敬姑蘇鎮的太守——公子雲塵，敬他撚轉南北，在姑蘇鎮起早貪黑，敬業敬民。”

“第三支香，敬這奈何天好了，良辰美景，如若天若有情，好日子趕快到來吧！”

真是孩子心性，半合著眼的雲塵禁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自己沒有做功德圓滿的事，不過是沒有愧對自己的心。

如果天若用情，雲塵睜開了眼，心裏囁嚅著，看了看高高飄起的香煙，眼睛轉到雲翳，古往今來，都是少時開心，老大徒悲，或是歲月不饒人，奈何自己想隱逸不出世，無奈被世俗同化，想著自己也沒有個兄弟，自小將雲翳當作弟弟對待，碧水前，月明夜，“天若有情，就讓我們不散，不分，不惱，不恨。”

夜色也沈了，雲翳折騰了大半個時辰，自己累了，抱著個香爐，靠著一棵大樹，沈沈睡去。

沈重的酣睡聲響起，時不時伴有咀嚼聲音的砸吧嘴聲，突然他翻了個身，手裏的香爐一咕嚕掉到了草地上，他依舊睡得死沈沈的。

雲塵眼皮一動，長長的眼睫毛垂下一片晶瑩。眉宇間漸漸多了傷感之意。眼睛睜開，突然有那麽一刻朦朧。男子總該給男子幾分面子。只好用假寐掩飾。雲翳紅了臉，他知道，男孩子嘛，總是臉皮薄了點，留點尊嚴。

想起自己這些年來，也著實奔波。富貴人家，很多規矩要學，很多書本要背，很多人情世故要學著擺平，作為家中長子，擔子不會輕，作為皇上垂青的少年兒郎，國家社稷是大任，著實也是累了，“唉！過了這一段時間，待解決了手邊的厄事，想著去南北走走，看下大好時光。”

☆、七章

公子輕輕起身，來到雲翳身旁，將自己外罩雪白披風摘下，蓋在了雲翳身上，看著熟睡的雲翳，心裏升起羨慕之感。一邊又怕自己有半點私心燃起，貪了一時輕松，不顧百姓黎民，急忙轉了身，來到碧水前，不忘輕聲放慢步腳，雲塵心中升起一個想法“不如，引碧水倒入城中，或許也可解一時燃眉之極。”

私下思量，漸漸就拿定了註意。手兜在背後，也緊緊握緊，一念之下，就是另一個想法，碧水到底有沒有神仙，他顧不了了。提步遠遁在黑夜中。

只留下一個精致香爐，撿起重新放在雲翳手中。

漸漸天亮起來，碧水水花拍案，第一次有了大的攪動，雲翳是被吵醒，或者說也是被凍醒的。

長風直入這段空曠的野地，經過雲翳身前，直入了碧水港灣裏。

雲翳有那麽一段時間是模糊的，不知處在了什麽冰封年代。待神色回了神，動了動麻木的腿腳，胳膊頸項都變得僵硬起來。

碧水滾動，終於大的聲響驚醒了雲翳沈重混沌的腦袋，眼珠子回轉時，心也跟著活了起來。四下環顧，來回找不到雲塵，雲翳暴躁了，像出了羊圈的羔羊，沒頭緒的亂轉亂竄，心裏想著莫不是被什麽野物叼走了，夫人會責罵，自己也不用住在太守府華貴安逸的地方了。

這一動不要緊，身上的披風掉下，蓋在了龜裂的草地上。香爐滴溜溜滾到了一邊，霎時裏面的香灰散落了一地。雲翳呆呆一楞，趕緊拾起，朝著碧水跪倒，祈求說：“公子從來沒做過惡事，鞠躬盡瘁，二十個年頭唯一做過的惡事就是殺過一只雞，那也是為夫人養身子不得已而為之，只有這一件。”

沒等祈禱完，東南角亂哄哄來了一堆人，雲翳聞聲看去，高興地飛奔過去。“公子，莫非你想通了，回家吃芙蓉素華糕了。”

雲翳彎身去找鑲漆精致小香爐，翻遍了土層不見，皺眉吐了一口濁痰：“上哪去了，又沒有個別人，去了哪裏了，明明在我手裏放著，公子你拿了！”

雲塵盯著地上一溜灰塵，淡淡一層，延伸到碧水旁，就不見了蹤影，眉頭皺起張了張嘴，又覺不妥，心思半晌：“我剛回來，哪裏見著，我的那件披風來，你放了哪裏？”

“對呀，披風也不見了！別亂動，嚷嚷的怪煩人的，你們都住嘴，讓我想想！”

烏壓壓來了一群農民打扮的大漢，隔著樹林枝葉走過來。雲翳穿林度木，對著走過來的領頭漢子嚷嚷道：“你們是公子帶來的嗎，誰動了公子的衣服，或者誰看見了公子的衣服？”

“你別嚷嚷，不管他們的事，他們與我一起天未亮就從鎮裏趕來，怎麽會先來這裏。你再好好想想，或許轉身幹了什麽事，落在了什麽地方，也說不定。”雲塵說完此話，眼睛就望向了碧水，雙手背負，在碧水邊來回踱著步子。

雲翳回轉身看了看來人，不多不少大概有四五十來口，難道公子一夜沒睡覺，集齊了這麽多人。又見幾個都濃眉大眼，臉上橫肉一堆堆的，狐疑的看了雲塵幾眼，挑了挑眉，這幫人兇悍異常，不會是土匪吧！他真行。

又想起最近有一幫流寇來往在姑蘇鎮旁邊，不知怎麽都沒了音信，聽說是從別的鎮子裏過來的，鬧的其他鎮子狗跳雞飛，莫非就是他們？我說公子招惹誰不行，怎麽就招惹他們，哎吆，這事越來越麻煩了。

雲翳飛奔到公子身邊，扯了扯公子的衣袖，拉到一旁沒人處的地方，長籲了一口氣，縮頭縮腦指著遠處的漢子，小聲問道：“真是你帶來的，不是他們劫持了你？”

雲塵挑了挑眉，嘴邊含笑：“你說呢！”

雲翳來回撥動了幾下腦袋，想了想又否定說：“不可能，前一陣明明是我陪你暗察明訪了一陣子，沒有查到他們的蹤影，媽的，那陣子累的不知天旋地轉的，盡心盡力，楞沒有抓住他們半根汗毛，這陣子怎麽又跑出來了？不會是要掀了太守府吧！還是看著你貌美如花，堪比女子起了什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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