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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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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新氣象

這批南瓜終於收了,袁朗得了空,請了一天假陪林鳶。

吃過晚飯,他倆偎在沙發上看電視,袁朗的胳膊搭在林鳶的肩上。林鳶眼尖,發現他卷起的袖子下,手臂有些微微紅腫。

林鳶關切地問道:“受傷了?給你用藥油揉揉。”說著,她起身去拿。

“真舒服,手藝不錯。”袁朗享受著林鳶的照顧。

“跟歐陽學的,她的手藝才好了。對了,誰這麽本事,傷得了隊長?”

“新來的南瓜,身手確實不錯,這不,今天訓練,一不小心給他的拳頭擦著了。”

“是行家?”

“軍區大院長大的。”

“那隊長一定喜歡!”

“為什麽?”

“合隊長的脾胃呀。”

“像你一樣嗎?”

林鳶幫袁朗揉著胳膊,笑而不答,有些靦腆。

袁朗:“學校待得還慣嗎?”

“駕輕就熟。對了,有件事得向隊長匯報。”

“什麽事?”

“我接了份外差,軍械鑒定。”

“為誰工作?”

“國際刑警。”

“早知道,歐陽那小妮子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你。兩邊跑會不會太累?”

“不會,課很輕松,老師那的事也不多。歐陽那邊只是幫忙在現場搜證,精細的鑒定由物證鑒定中心那邊跟進。”

“行,你自己看著,如果累,咱就別幹了。歐陽那不怕,有我呢!”

兩天後,林鳶忙完實驗,走出教學樓,邊走著邊看份材料,往停車場方向前行。剛經過樓前的一棵大樹,就聽見有人在身後打招呼:“不會吧,你完全無視我的存在嘛。我可是一大活人啊。”

林鳶這才回過頭,看見樹下站著歐陽依依,欣喜,“怎麽是你?”她湊上前,“你怎麽進來了?”

“嘖,別以為軍校有什麽了不起的,我有警官證,走遍天下都方便。”歐陽依依神氣地晃了晃自己的證件。

“是啦,是啦,統統為你大開方便之門。”

“你沒忘明天去我那報到吧。”

“怎麽?你是不放心我,怕我臨陣脫逃嗎?”

“哪有。我是特地來護駕的。今晚去你家,明早咱倆一起上班。”

“今晚想吃什麽?”

“涼面。”

“家裏沒食材了,得去買。”

“我已經買好了,各色配料齊全。”歐陽依依炫耀地提起一個環保袋。

“你車呢?”

“在單位,我讓人送我來的。”

回到家,林鳶要下食材,問歐陽依依用多少?她毫不含糊地說道:“全做了!”

林鳶:“你確定嗎?這可是六人的分量。”

“今晚的一餐,明天中飯也可以吃。”

“你不會是想明晚也吃這個吧,喜歡也用不著這麽極端嘛。”林鳶無奈地搖搖頭,可還是照做了,只得找出更大些的廚具,常用的那鍋僅供兩三人的。

“明晚我請你吃飯,慶祝你第一天上班。”

“那幹嘛做這麽多?”

“你做就是了。我負責搞定。”

“好吧。”

第二天早,歐陽依依用三個飯盒裝了涼面帶走。

按合同,一個星期裏,林鳶只需兩天到國際刑警坐班,處理一些軍械方面的資料,或是做些簡單的鑒證工作,其餘時間可以不來。但有案子的話,就需要及時趕到現場,當然前提條件是學校這邊沒事;如果學校有事,國際刑警方面會讓物證鑒定中心派人過去。工資是按時計,還算可觀。歐陽依依是絕對不會虧待了自己人的。

林鳶辦完了手續,領了工作證,才坐上凳子,水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歐陽依依迫不及待地拉出去了。

林鳶:“去哪?”

歐陽依依:“帶你參觀參觀,熟悉環境。對了,辦公室,還算滿意吧。”

“嗯,挺舒適。”

“那是當然,除了你工作的儀器外,全部擺設都是我親手包辦的。我很體貼吧。”

“是呀,體貼到把我的辦公室放在了你隔壁。”

“找你方便嘛?”

“我們這是要去哪?地下室嗎?”

正說著,歐陽依依領著林鳶走向了地下一層。她神秘一笑,“帶你去參觀我們國際刑警最神秘的部門——法醫科。”她臉上露出了調皮的神色,“你不怕的?”

雖然是地下一層,但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陰森,燈開著,光線充足,只是越往裏走卻越感有股寒氣。

歐陽依依直接把林鳶帶進了一個門牌上標有“解剖室”的房間。進門,眼前的一張手術臺顯得格外突兀。因為臺上躺了一具屍體,從頭到腳都用白布遮蓋住,應該是待解剖的,因為白布單潔凈如雪,沒有一絲汙穢。

林鳶第一次進解剖室,倒也覺得沒什麽。因為屍體被白布遮蓋著,根本看不真切,正所謂眼不見為凈,又有歐陽依依陪著,所以她很鎮定。她好奇地打量這間房的陳設,許多不知名的儀器,桌上隨意地堆放著紙張、X光片和書籍等物。

歐陽依依嚷道:“咦,不在嗎?易老,易……老……”最後的兩個字,她拉長了聲調喊。

林鳶也在幫歐陽依依尋找目標人物,可這間不大的工作室一眼就望全了,連個櫃子都沒有,根本藏不了人。

歐陽依依不死心,繼續叫嚷:“我給你帶好吃的來咯,你要不在,我就拿走……”

話沒落音,原本躺在手術臺上的那具“屍體”突然挺立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林鳶後退了幾步,撞到了桌子,手緊緊地抓著桌沿,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木訥地看了看歐陽依依,這位卻是過於鎮定,沒有逃的跡象,難道被嚇傻了。

蓋在“屍體”上的白布,簌簌垂下,露出了一張蒼白幹瘦的臉,顴骨高高地凸起,在白熾燈下,憑添了幾分陰氣,讓人滲得慌。那張臉直接望向了歐陽依依,咧開了嘴,算是笑吧,友好的招呼方式,卻愈發讓人覺得毛骨悚然。腳下還拖著白布的“屍體”直接奔到了歐陽依依面前,迫不及待地接過她手上的袋子,走到桌邊,一股腦地推開桌上的雜物,零零碎碎散落了一地,從袋子裏取出飯盒。那裏面裝的正是昨晚做的涼面,“屍體”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詐屍”,還是“行屍走肉”?!

“合我的口味,哪家買的?給我他家的外賣電話。”“屍體”的破鑼嗓子開聲了。

歐陽依依立刻把退到一邊的林鳶推到了“屍體”跟前,挺自豪地說道:“她家。”像是林鳶家就是她家一樣。

林鳶原本退到了桌子邊,是退無可退了,看了看歐陽依依,一幅不驚不恐的樣子,全然沒有逃跑的動向,她也就沒考慮逃走了,可一時之間,她又不知該怎麽辦,畢竟這種突發事件不是正常人能遇著的,所以很難有個備案讓她實施下一步的行動。當她看到“屍體”跳下手術臺,跑向歐陽依依時,她不自禁地移動向門邊,打算拉著歐陽依依往門外跑,還沒來得及拉上人,只見那“屍體”搶了歐陽依依手中的袋子,徑直走到桌邊去了。

這時,她算是明白了,不是“詐屍”,僅僅虛驚一場。看著歐陽依依這麽恭敬的伺候著“屍體”,想想自己的舉動,她覺著好笑,正好歐陽依依把她推到了“屍體”面前,於是這笑容就像是面對“屍體”特意笑出來的。

“屍體”擡臉看了一眼林鳶,“新來的女娃,還算鎮定,沒被嚇跑咯。哪個部門的?”

歐陽依依:“軍械鑒證。”

“屍體”低頭繼續吃面,嘴裏嚼著面,含糊不清地說道:“新部門,可惜了!”

“為什麽?”歐陽依依不解。

“屍體”:“家傳這麽好的手藝不學,學別的。”

“這就是她做的。”

“屍體”:“那敢情好!以後方便了。”

“行啊,往後您老要是想吃,招呼聲。”歐陽依依居然毫不謙虛地替林鳶應承了。

“屍體”:“看過了,兩個女娃娃走吧,別打擾我吃面了。這娃娃我識得了,以後有事,盡管開口。”

“好叻,您慢慢吃,不打擾了!”歐陽依依殷勤地笑著,拖著林鳶退了出來。

林鳶似乎有些眉目了,對歐陽依依怒目而視。

歐陽依依立馬向林鳶討饒,拉著她邊走邊解釋:“他是‘易老’,大家都這麽叫,本名叫什麽鮮為人知。我進來那會兒,他早在了,咱們這,他年紀最大,一人獨霸一科,厲害著。不過,是一怪老頭,好像挺熱衷躺在那張解剖臺上睡覺,還有就是誰的帳都不買,連我們頭頭見了都得連連叫‘老哥’,客客氣氣地服侍著。但是他唯獨買美食的賬,不過嘴挑著,看來他挺喜歡你的手藝。”

“你這算是物盡其用嗎?”林鳶憤懣,雖然剛剛僅是虛驚一場,但這樣的驚嚇,恐怖級別可不低。

“喲,別小氣嘛,就當是幫姐姐一個忙。你也知道,這年頭,吃人家的嘴軟,怪老頭喜歡你的手藝,在他那,我以後不會碰釘子了。”

“原來你招我進來就是為了幫你這個忙,但你別整蠱我。”

“這種情況誰都不想啊,你說他那麽一怪老頭,我哪能知道他會鬧這一出。”

“你不是第一次被嚇了吧。所以也想帶我見識見識,看出‘好戲’。”林鳶氣結。

“嘿嘿!”歐陽依依幸災樂禍,“有好戲當然叫上你一起看了,是不是很刺激?”

“是呀,魂都快被嚇沒了,我現在手心還冒汗呢!”

“是嗎?我看看,”歐陽依依拉過林鳶的手掌幫她擦汗,“你挺有定力的!剛剛還看著你對易老表示友好的微笑呢。你是不知道,我們這被嚇得叫‘鬼’,叫‘我滴個娘’等等怪異詞匯、奪門而出的不在少數,都是來求他要案子資料的,搞得後來都沒人敢下來了,要是非來不可,都拉上一票人陪。”

“我那哪是友好的微笑,不過是笑自己被嚇傻了。你就是個例外,敢一個人下來。以前做的些吃的,你也沒少‘進貢’吧。”

“涼面是第一次。我得試探他的口味嘛,充分證明你太有實力了,能收服這麽一怪老頭。不過,他好像不太喜歡吃蛋糕,但是對你做的曲奇餅點讚,哪天有空,再幫姐姐一回唄。”

“你就想得美!剛被嚇著了,我失憶了,忘了怎麽做,等什麽時候恢覆記憶了,再考慮做。”

“失憶啦,沒關系,我有的是辦法醫好這個病。”歐陽依依笑得無比奸惡,因為她知道,只要林鳶提到了“做”,就是答應了自己,哪怕前邊有“考慮”這個詞,等於可以忽略。

最近,林鳶的周末有了新活動。

今年回國後,她才知道表妹考取了北方學校,來到了同一個城市。雖然兩姐妹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打小感情就好,特別是林鳶進了軍校後,表妹就把她封為了偶像。

表妹名叫晟茜,小名茜子,來自南方海濱城市,大學一年級新生,歷史學專業。她堅持報考北方的學校,就是為了一親偶像芳澤。自大學新生軍訓結束,封閉期一過,每周末,她都主動纏上林鳶。

“怎麽了,茜子?”林鳶不解地問道。

看著不遠處一身軍裝走來的龍奕,晟茜呆若木雞,直到林鳶用手肘輕撞了撞她,才幡然醒悟。“呵呵,我是軍旅戲看多了,制服控的典型癥狀。”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姐,他不會就是你的老A男朋友吧?”

“不是,他是我朋友,軍醫大高材生,也是特種兵。”

“這身常服酷斃了。他是學生?”

“不是,當教官了。”

“不過,我還是對姐姐的老A男朋友比較感興趣。”

“有機會讓你見。你說有興趣見識軍醫大,給你找個導游。”

“嗯,增長見聞總是好的。看上去,跟姐的學校差不多。”晟茜從林鳶背後摟住了她,十分親昵。

“小鳶,好久不見。”龍奕神采奕奕,向林鳶伸出了右手。

“好久不見。”林鳶才把手伸過去,龍奕就順勢把她拉進了懷裏,擁抱一番。老朋友了,林鳶清楚他這德性,輕輕推開他。繼而介紹道:“這是我表妹,晟茜。”

“哇塞!小鳶,你們家基因都屬‘蘿莉型’嗎?這小丫頭看上去就像個初中生嘛。”龍奕驚嘆。

“不是我們小,是你顯得老!”晟茜毫不客氣地回敬道。她倒不是生氣龍奕說她像個初中生,因為這不是她第一次聽人這麽評價自己了,只是龍奕剛才對林鳶過分熱情的舉動,激怒了她。畢竟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姐姐的男朋友,既然不是未來姐夫,那麽親疏有別,就該註意點行為舉止,輕佻的人總會惹人厭。

“你好!我叫龍奕。”

在林鳶面前,龍奕總是顯得和氣些。要是換作其他人,敢這麽對他說話,他絕對用拳頭教會對方怎麽閉嘴。龍奕想要揍人,可不區分男女。

“您好!大叔!” 晟茜咧咧小嘴,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在姐姐面前不敢拿自己怎麽著,依著自我的小性子,有恃無恐。

龍奕撇撇嘴,“我有那麽滄桑嗎?小丫頭。”

晟茜應該慶幸有林鳶陪著,不然依龍奕的脾氣一準刨個坑把她活埋了,然後粗暴地吼句:“我是你爹!”

林鳶知道晟茜為什麽惱龍奕,只好出來打圓場,“茜子,要乖喔。”

晟茜立刻乖乖寶寶狀給林鳶笑出了兩個淺淺的的梨渦,說道:“好的,姐姐!”然後,面對龍奕立正姿勢站好,表情瞬間嚴肅,規規矩矩地敬了一個軍禮,“中校,好!”

龍奕差點沒被這句問好給噎著,對於晟茜“變臉式”的轉變無奈地搖搖頭,只得煞有其事地回敬一個軍禮。

晟茜小聲嘀咕:“剛剛軍訓完,動作還熱乎著,現學現賣!”

要說敬軍禮這回事,往往菜鳥的最標準,軍齡越久的人,越不計較繁文縟節,當然儀仗隊和禮賓隊除外。晟茜向往軍旅生活,軍訓無疑成為她最理想的體驗,在學軍姿隊列時,她充分發揮了堅持不懈的戰鬥精神,死磕上,在她認為這是一個軍人最基本的合格標準。她認真訓練的勁頭嚇跑了她班的教官,直接把她推薦給了帶隊的指導員,她順利地成為進表演儀仗隊的第一人。

簡單的交接儀式後,林鳶離開了,她還有事不能陪游。在此之前,龍奕拍響了胸脯,向她做保證:“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妹妹也就是我妹妹,你就放心把她交給我吧。我保證給她一個畢生難忘的參觀,讓她深刻體會到軍醫大跟普通軍校的不同,讓她腸子都悔青,當初幹嘛不報考軍醫大。”

雖說晟茜是個典型的制服控,打小就崇拜軍人,有時在街上看見輛軍車都能吸引她的目光,饒有興趣的研究車牌,是武警的,還是哪個軍區的。七大軍區的概念對她來說僅是地名各不相同而已,沒有親疏之分,凡是穿軍裝的她都帶著崇拜的目光仰望。

幾分鐘前,她確實仰望過龍奕,但現在,她實在談不上什麽好感。

剛剛劍拔弩張的氛圍,讓兩人彼此都看對方有些不順眼,可礙於林鳶的面子,兩人又都不得不“面和”,而實際上“心不合”。

龍奕對她客客氣氣的,紳士的招待。“有目標嗎?你想先參觀哪?”

“客隨主便。”晟茜禮貌地回答。她盤算著:這是中校的地盤,姐姐不在的情況下,自己還是乖乖地配合比較穩妥。

“好吧,跟我來。”龍奕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參觀點。

“晟茜,對吧。喜歡軍校,幹嘛不報考呢?”

“體檢呀,唉,過不了。”晟茜無比沮喪,這是她永恒的傷痛。

“你也不是很矮嘛。”龍奕用手劃過晟茜的頭頂,勉強齊自己的肩頭。雖說女兵的招兵要求更為嚴格,但是晟茜的身高絕對符合標準。

晟茜嘟著小嘴,小聲抱怨:“就你高,有本事把天捅個窟窿看看。”

“什麽?”

“我近視。”晟茜憤懣。

從晟茜知道進軍校是要體檢的,她就嚎啕大哭了一場,時不時悲嘆:“早知道長大了會愛軍裝,打小就該好好保護視力,勤做眼保健操,不該躲在被窩裏看小說。”雖說手術可以恢覆視力,但畢竟存在一定的危險性,她保守地認為“原裝配置”才是最可靠的,於是打消了手術的念頭,只能遺憾這輩子跟軍裝無緣了。

“沒戴眼鏡啊?”龍奕在自己的鼻梁上比劃著。

“看得見,平時懶得戴。”

龍奕把晟茜帶進了“活體標本室”參觀。

其實,在他的心目中,絕佳的參觀地是解剖室,那是一個充滿挑戰性的地方,絕對算得上醫學院的“名勝”,只是那地方不是隨便能讓人參觀的,所以他只能求其次,選了這個地。晟茜那句“大叔”對他的刺激可不小,他決定略施小計,整整小丫頭。

晟茜卻表現得興致勃勃,自顧自地游覽,完全把他這個導游拋到了腦後。

龍奕起初還希望借這個地界能嚇嚇小姑娘,可現在看來,這丫頭膽子大著,居然有模有樣地參觀起來了,還真有點醫科生的味兒。

晟茜湊近了仔細觀察著每一個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標本,透過玻璃看得很清楚,標本完好地保持著生命最後一刻的狀態。她覺得有些標本仿佛還存有生息,在溶液中浮上浮下。她很認真地研讀每張貼在瓶上的標簽,她敬畏每一個生命。

起先,玻璃瓶裏裝著一些器官,或小動物,或植物,越往裏走,竟換成了玻璃缸,動物的體積也變大了,光線卻昏幽了。房間內沒有開燈,僅僅憑借著玻璃缸後的冷光燈照明。

晟茜覺得這個房間好大,似乎走不到盡頭,而且好像沒有窗戶。或許有,但都被厚厚的遮光布給蓋住了,一絲陽光都別想透進來。

她繼續前行,見到了第一個人體標本,是一個不足月的嬰兒,各項器官都已發育成型了,還微瞇著小眼睛。這次,她不敢靠近了看,心裏有些發毛,感覺周身的氣溫驟然下降了好幾度,寒毛都豎了起來。她回頭望了一眼,尋找那個一直沒吭聲的“導游”,想獲得一絲安慰。可是,這一望,讓她心臟跳動直奔180去了,因為後面半個人影也沒有。

她不敢開口叫喚,擔心打擾了現有的寧靜。心慌了,覺得更冷了。

周圍泛著幽藍的光,再望向那個嬰兒時,她覺得他的小手似乎由原先握拳的樣子微微張開了些。

她告訴自己:“都參觀這麽久了,夠了,該回去了。”可回去的方向,望去卻變得昏暗了,路有些看不清了。

架子上的每個玻璃缸是那麽透亮,而且裏面的標本好像統一調轉了方向,全都向著她,周邊泛著藍綠光。她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不再看玻璃缸,擔心再這麽看下去,說不定能把它們全都看“活”過來不可。她只能強迫自己專心地看路。有時候,人的想象力是很可怖的,而且專嚇自己。

雖然路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借著昏暗的光,她死死地盯著地面,往來時的方向小跑回去。她盡量放輕腳步,卻還是能清晰地捕捉到前腳掌與地面接觸的輕響,甚至還聽到了不遠處窸窣作響。幸好晟茜穿的是板鞋,要是雙高跟鞋,那撩人心弦的“嗑嗑”聲更能多添一份恐懼感。

她終於跑到了門邊,細密的汗珠沿著鬢角滑落,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扭動門把,可是門卻開不了。她又試了幾下,還是沒打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汗水在背部一道道地劃下。她不敢往後望,只能不停地扭動門把,心裏默念:“快開,快開,開呀!”

門終於打開了,她沖了出去,卻一頭撞上了什麽。她跌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導游”。

晟茜站在水池前,把水龍頭開到最大,雙手捧水,大把大把往臉上澆。

龍奕站在一旁遞上了一張紙巾。

晟茜接過紙巾,幽怨的望著他。

龍奕一副標準的幸災樂禍表情。他本來是跟在晟茜後面的,只是手機突然震了起來,他想反正留小丫頭一個人在裏面也不會出什麽事,更何況自己就在門外聽電話,所以不經意地帶上門,出去了。等他接完電話回來,扭動門把手時,卻發現裏面也有人在扭門把,兩個人同時扭動,門自然開不了,於是,他只能松開了手。這樣,門才開了。

晟茜很厭惡龍奕現在的這副德性,眼中騰起了一團火焰,緊握的拳頭揮了出去,正中龍奕的臉。“混蛋!”她沖出了這棟樓,急需呼吸新鮮空氣。

龍奕錯愕,不是躲不過,只是一個小姑娘的拳頭能把自己怎麽著,所以他連躲的意識都沒有。可沒想到這丫頭風風火火,拳來得真猛,一時讓他恍惚了,像極了一個人。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自覺的笑了。

等他追出去,見她坐在草地上。他開始擔心了:別是哭了吧,要真把這丫頭給整哭了,小鳶非殺了自己不可。走近一看,還好,沒哭,頓時松了口氣。

“餵,天地良心,我剛真是出去接一電話了,不是故意丟下你的。”龍奕急於解釋。

晟茜陰陽怪氣地問道:“誰證明?”

“不然我把通話記錄給你看。”龍奕交出了自己的手機。

“不看,拿開!”晟茜氣鼓鼓地把頭偏向另一邊。

“這樣好了,只要能讓你解氣,隨你打。”龍奕把臉湊了過去,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不打!”晟茜想:畢竟是姐姐的朋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再說,剛剛人也打過了,再這麽不依不饒,也說不過去。

“你真不打?那我就當你不生氣了!”

“生氣!我要告訴姐姐,說你欺負我。”顯然,晟茜早已察覺到了一個重要信息。

龍奕註定了在這兩姐妹面前是個被欺負者。“別,我投降!你還是打我消消氣吧!”

“你說的,君子無悔。”

“來吧,只要你別在小鳶面前說我壞話就成。”

晟茜毫不客氣的舉起了拳頭,帶著拳風揮了出去,卻只是輕碰了龍奕的胸口。

龍奕似是意猶未盡,“這就算完了?”

“不然你想怎樣?你要是覺得不夠,不如給我把刀好了,水果刀太小不帶勁,菜刀吧,菜刀挺不錯的,你們家食堂一定備著。”晟茜笑得有點陰,手掌似刀在空中不斷揮舞。

“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龍奕還是懂得見好就收的。

龍奕陪著晟茜坐在草地上,許久,兩人相對無言。

“你真沒生氣了?”龍奕率先打破了沈默,“那幹嘛不說話?”

晟茜深吸了一口氣,“我需要平覆一下情緒,你當人人都是沒嚇大的。”

“現在情緒平覆了吧,我們繼續參觀?”

“什麽?!還參觀,不要了!”晟茜驚恐。

“放心!我會在你身邊,不會再把你一個人留下了。”

“NO!”晟茜雙手交叉在胸前,“我這人吧,有個毛病,但凡是騙過我的人,我是不會再相信他的。”

“我保證!”龍奕難得虔誠的表情。

晟茜帶著疑惑的目光盯著他。

“我以軍人的名譽向你保證。”龍奕難得的虔誠。

這個保證正中晟茜的死穴,誰讓她是個十足的“小控”呢。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繼續未完成的軍醫大參觀之旅。

龍奕還算是個正人君子,又或許是軍人的名譽大過天,往下的活動他認認真真的當起了導游,沒再忽悠茜子。

這次的會面讓晟茜覺得自己心目中的軍人形象被打擊得支離破碎了。在她心中,軍人應該是神聖的,英武的,嚴肅的,往那一站就是一棵挺拔的白樺樹,足以抵擋任何風雨。而眼前的這位中校完全就是個不靠譜的主兒,除了那身軍裝還像個樣兒,其他的方面真不敢恭維,但願這只是個罕見的特例。

林鳶問她對軍醫大印象怎樣,她只說還行,沒提及驚嚇這回事,既然答應了人,就該守信。

她更期待見袁朗了。

林鳶周末休息的時候,常會叫晟茜去家裏住,改善夥食。有時也會一起逛逛街,感受普通女孩的生活。晟茜的到來,無疑豐富了她的生活。

這天,整下午,林鳶陪晟茜在各大商場逛進逛出,收獲頗豐,衣服、零食、日用品等等應有盡有。

剛進家門,晟茜就一溜煙地沖進了洗手間。林鳶笑她在車上嚷嚷口渴,抱著一升的飲料瓶猛灌,居然一口氣喝掉了半瓶果汁,先在電梯裏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林鳶正在整理買回來的東西,提起一袋食品走進了廚房,分類逐一放置。

晟茜終於解決了個人需求,從洗手間裏出來。

“茜子,你的東西放在沙發上了,收拾一下,哪些帶回學校,哪些先放在我這。”

“好。”晟茜邊收拾邊抱怨,“為什麽那個送披薩的還不來?”

“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零食墊著。”

“不,披薩的吸引力更大,我要吃披薩。現在吃了別的,待會可能吃不下了。”晟茜腹中空空,又想著披薩,完全沒了收拾東西的心情,咬著新買抱枕的一角,走進廚房,蹲在林鳶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可以先少吃點。”林鳶看她的憋屈樣,勸慰道。

“不,我要把所有的熱忱獻給披薩。”

“好,我要一塊,其餘的全部歸你。”

“呵呵,姐姐真好!要是姐姐會做披薩就更好了。”

“這個,可難倒我了。”

正說著,門鈴響了。

晟茜歡天喜地沖向客廳,隨手把抱枕扔在沙發上,口裏念叨著:“披薩,my love來了!”

門外,果然見著一個人手提披薩盒。

晟茜急不可待地接過披薩,左手遞上一張百元大鈔。

那人只是看著她,沒有伸手接錢。

晟茜拿著那張票子在那人面前晃了晃,“找錢呀。”

那人微笑地說道:“沒零錢。”

晟茜抱怨道:“怎麽送外賣的不帶零錢呢?”回頭沖屋裏的林鳶喊:“姐,他沒零錢找,你有零錢嗎?”

“有。”林鳶收到晟茜的求援,從廚房走出來,正想進房間拿錢包,無意間瞄了一眼門口的人,樂了,徑直走過去,把那人迎進屋裏。

晟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看著。

林鳶笑問:“什麽時候轉行送披薩了?”

那人:“正好在電梯裏碰上,看訂單上寫著8C,就接了。”

晟茜算是明白了,認識的,還是熟人。她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人,健碩的身板,魁梧的身型,這一身休閑服雖然很有型,但是穿上身軍裝就完美了。

林鳶拉過晟茜,為他們正式介紹。林鳶指著那人說道:“袁朗。”又指了指晟茜,“我表妹,晟茜。”

袁朗友好地說道:“你好!”轉過頭看向林鳶,眼眸裏滿是笑意,“和小鳶像,像親姐妹。”

林鳶:“是挺像。”

晟茜像是突然回過神,驚呼:“你不就是姐姐的隊長男朋友嘛!”她喜得暈乎乎,神往已久,今天終於得見廬山真面目了。她突然想起,剛剛,就在幾分鐘前,自己鬧的一出烏龍,心裏犯嘀咕:大水沖了龍王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尷尬無比,笑容牽強,並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抵在眉梢點了點,對袁朗說:“剛才真失禮。”

“沒事兒。”袁朗向來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更何況這小丫頭是林鳶的妹妹。在此時,他已經順理成章地把晟茜劃定為了自己的妹妹。愛屋及烏的魅力,連隊長都無可抗拒。

吃過晚飯,晟茜決定回學校,雖然今天是星期六,而且明天也沒課,但她覺得自己不該當電燈泡,她很識趣地想要給林鳶和袁朗留下二人空間。而實際上,她並不想走,她甚至很樂意當他們之間的電燈泡,只是理性戰勝了感性,所以,她說要回學校。

可袁朗卻邀她留下,他說自己只請了下午的假,晚上得回去。而且表示希望她常來陪陪林鳶。

晟茜歡天喜地地接受了袁朗的邀請,並向他保證一定每周都陪林鳶。她對這個姐夫的印象相當好。

註意是“姐夫”,因為讓晟茜遺憾的是:為什麽袁朗不穿軍裝呢?!茜子控控死磕上了這個問題。林鳶和她送袁朗出小區坐車時,倒是晟茜顯得更加不舍。她無比希冀地看著袁朗的背影,幻想中,為他穿上一身帥氣的軍裝。其實,她不是不舍得人,而是不舍得沒穿的軍裝,她十二萬分地期望那一身耀眼的軍裝出現,盼了那麽久,還是沒能等來,好在來日方長,她這麽安慰著自己。

晟茜開始反省:也許自己印象中的軍人根本就不是真實生活中的軍人形象,至今自己所接觸的姐姐不符合,難道因為退伍了;那個嚇人的中校完全不靠譜,就那身軍裝還湊合;袁朗勉強符合,可就是沒穿軍裝啊,最後的結論是:我一定要重新認識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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