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今天發生的事情。”等到哈利重新蹬蹬地爬上樓之後,伏地魔才回答他，從語氣裏聽不出他的心情。

“所以呢？”哈利可不管確切的時間問題。在他眼裏,這個比小天狼星脫獄而出要可怕不知道多少倍——小天狼星怎麽說也都是為了抓住彼得，而食死徒呢？他能指望那些人出來之後不造成恐怖和混亂嗎？而且一個人和許多人，這種差距無法彌補。

“所以你偶爾也該相信一下，我沒打算圍攻霍格沃茨。”伏地魔說。他聲音聽起來冷靜極了，像是對哈利的質問早有所料。

哈利繃緊嘴唇。伏地魔這麽說，就是他做的了,至少是他牽線搭橋的。“你是怎麽做到的？”他又問,“你明明一整個暑假哪裏都沒有去！”如果一定要說哪裏可疑的話，就是他基本沒見到納吉尼，伏地魔那條龐大的寵物。但是他並不認為一條蛇就能去打開阿茲卡班的牢門，所以肯定有別人，某個特別死忠的食死徒……

對了，小巴蒂·克勞奇！

“你什麽時候把他放出來的？”哈利冷不丁地問，但是腦子已經開始了運轉。這件事伏地魔可沒叫他去做(光想就知道他不可能答應)，那就肯定是納吉尼。如果說納吉尼獨自在層層攝魂怪的圍困下去放出被關押的食死徒有難度的話，那解決克勞奇家閣樓的一扇門大概並不是什麽難事。而且它可以帶去伏地魔的親筆消息，這對小巴蒂來說比什麽都有用。

越獄這件事並不可能在一瞬之間就做成，需要各種計劃和準備，再考慮到納吉尼從阿爾巴尼亞森林裏回來的時刻——恐怕在今年年後，這件事就已經在伏地魔的日程表上了，而他竟然到現在才知道！事情發生了一個星期，他才知道！

“我看你並不需要我的解釋。”伏地魔說。“雖然我沒有說，你也可以輕易猜到。”

“是啊，輕易猜到，在大半年過去之後！”哈利氣憤地說，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這簡直是要天下大亂了，如果被普通民眾知道有超過一打的食死徒從阿茲卡班裏跑出來的話。現在問伏地魔他們越獄的方式已經沒有意義，因為他既然花了時間計劃這件事，就肯定已經將他想放出來的人全放出來了，不會再去提高警戒的阿茲卡班——那也就是說，伏地魔放出來的肯定是他確定能為他所用的食死徒——這件事的最終結果取決於伏地魔這個主謀的意向——

哈利突然站住了腳。他回頭盯著依舊沒什麽特別動靜的掛墜盒，燭光正在它光滑的表面上反射出光芒。“你想要做什麽？除了你交給貝拉特裏克斯的金杯以外？要不說實話，要不就別說了。”

“我不說的話，你要自己去找出實話？”伏地魔緊接著追問了一句。

哈利沒回答他，但是臉上的堅定神氣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看起來我只能給你找點事情做了。”伏地魔最後道。他要做的事情多得很，只不過如果提前說出來的話，應該只有很少一部分才能獲得救世主的讚同。這麽想想，還不如別說。

哈利把他的意思理解到了更壞的方面。並不是他潛意識地把人往壞處想，而是一向存在於他們身上的溝通不良；或者更直接地說，是救世主和黑魔王的區別。平時這種差距被隱藏在一些瑣碎的事情下面，但真到了某個時候，比如說現在，就立刻暴露出了他們之間的萬丈深淵。他實在不能理解，在一個必須做到一些詭異目標的七年裏，伏地魔召集食死徒反撲之類的到底有什麽意義。但是伏地魔肯定不會做無用功，所以也肯定有一定要達到的目標。

但那是什麽呢？會對其他人產生什麽影響呢？對他們各自最終的目的，又有什麽作用呢？

“很好，實話。”哈利最後幹巴巴地說，然後很快鉆進了自己的被窩裏。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只要伏地魔還有一點點理智，就知道激怒他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是他隨後又意識到，伏地魔也許從來都不是一個能乖乖聽人擺布的人，就算那個人是死神。

這讓他的心沈了下去。這也就意味著，如果要更有效地阻止伏地魔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他必須指望他自己的能力。這事情無論看起來和做起來都不那麽容易，因為哈利現在已經完全理解了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

難道他之前幫助伏地魔找回其他魂器其實是在助紂為虐？哈利沒忍住這麽想。但是他隨即又否定了這種看法，因為他至少有一點能確信，隨著魂器的收回，和力量的增強一樣，伏地魔的確越來越有理智。這大概直接導致了對方的想法越來越不好理解，像是之前鄧布利多一直也不知道湯姆想做什麽一樣。

哈利願意相信對方不會願意重蹈覆轍，但也許相信這個詞本來就不存在於他們的雙方關系裏。他一度想過他必須為父母報仇，但到最後都沒有實現，取而代之的一只伸出的手；而伏地魔呢？恐怕從一開始就只想殺掉他這個未知的危險吧？因為他的出生就預言了他的死亡？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啊……哈利又在心裏反駁道，現在他們是同生共死的關系，伏地魔不可能還采取之前的策略。只要他們之間有人死亡，這件事就算失敗，死神會把他們兩人的靈魂都帶走。

哈利突然想到了這件事終極的解決方式——他可能無法解決伏地魔，死神也阻止他們互相殺死對方；但殺死自己還是沒問題的，就和他之前走進禁林時的情況一樣。

像是一個循環的怪圈，他為了掙脫出來，答應了死神的要求；但是，現在的情況卻告訴他，他的努力很有可能會白費？他絕不接受這種結果！哈利最後在心裏下定了決心。就算伏地魔抱著同歸於盡的心，他也得把對方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哈利想著這些的時候，頭一回清醒地記得要用大腦封閉術。直到倦意襲來，他也記得清空了大腦再睡覺。他真是受夠了這種對比！現在開始他肯定每天都用大腦封閉術！

當哈利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掛墜盒一直沒有動靜。而等他終於睡熟了，它卻突然有了動靜。鏈子從床頭櫃邊緣垂落下來，慢慢地幻化成了兩條長腿。在它們之上的部分變成了腰、胸、手直到腦袋，一個人影坐在那裏。然後他站了起來，看得出是個又高又瘦的青年。他走到床邊上，盯著那個亂糟糟的黑發腦袋，神色莫測，然後坐了下去。柔軟的床鋪微微陷下去一點，但是他沒有在意，睡著的人也沒有覺察。

伏地魔太了解哈利了。他深知自己說了那樣的話以後對方會是什麽反應，所以對於突然斷了的靈魂連接早有所料。救世主顯然下定了某種決心，在這點上，他從來都沒有變過。不過這正中他的下懷，他就想要看到這樣的情況。有些事情他不想說，而有些事情他不能說。哈利恐怕還不知道某些事，而那些事最好還是別讓他知道為妙。也許他們之間，終將迎來上一次未完的決戰……

有一個暖烘烘的東西往他身邊蹭了蹭。這打斷了伏地魔的思考。他低頭一看，就發現原來睡在另一邊的哈利翻身過來，正好貼在了他腰側。似乎聞到了什麽熟悉的氣息，他湊得更近了一些，直到嘴唇都貼上了伏地魔垂落在身邊的手。然後他用一種抱枕頭的姿勢，試圖把伏地魔整個人抱進他被窩裏。

養成這種習慣可這是要不得。要知道，他已經不是一開始那個脆弱的日記本了。伏地魔心想，卻伸出一只手讓他抱著。他一貫是正常體溫，不過哈利的體溫也許比他高一些，讓他覺得那只手熱乎乎的。

好吧，也許讓他捂著也不是什麽壞主意。尤其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伏地魔幾乎都可以想象哈利臉上的神情。他俯□子，一個吻輕輕地落在了對方的額頭上。“好夢，我的男孩。”

哈利醒過來的時候，先是覺得有什麽硬硬的東西硌在自己背後，下一秒才意識到那是掛墜盒的銀鏈子垂到那裏去了，而他自己正把掛墜盒放胸口上。他一瞬間就瞪大了眼睛。這簡直是見了鬼了，伏地魔不可能自己跑到他床上的，難道他自己夢游都把掛墜盒抱懷裏？

這可真是個令人驚悚的結論。而更驚悚的結論則是，哈利感覺到掛墜盒暖呼呼的，似乎還有心跳——哈利幾乎是一瞬間就僵硬了。暖呼呼的，有心跳？就連他咬一口都能在掛墜盒上留下痕跡了，這不是必然的嗎？還是趁著伏地魔還沒醒……

“為什麽你會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能安穩睡著啊？”伏地魔的聲音馬上就響了起來。他果然不應該對救世主的睡姿報以期望的！腿都被壓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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