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做了一晚上的夢,但是早上起來，就記得一個了——他在和伏地魔的一次爭吵裏滔滔不絕,直接把對方堵得啞口無言到惱羞成怒。這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只遺憾他不記得他到底是怎麽說的了。然後他換好衣服就下樓去了，期間沒有試圖尋找戒指哪怕一次。

就算哈利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二年級學生，他也沒忍住在這件事上和伏地魔賭氣——哦，不對，是抗爭到底。他不是頭一回發現伏地魔的話裏都是坑了,但沒一次摔得這麽……這麽尷尬的。就算是要來決鬥,他也不會退縮，但是這種若有似無的暧昧氣氛，他真心沒什麽對付的經驗。

昨晚那局面，真不知道伏地魔和他到底誰是那個沒有戀愛經驗的人。哈利在往烤腸上抹番茄醬的時候憤憤地想，然後覺得這肯定代表著他的猜測是真的，不由得更加不高興了，惡狠狠地咬了一口。但還沒等他咬牙切齒地把東西吞下去，就聽到門鈴聲響了起來。

哈利的第一反應是小天狼星，然後他意識到小天狼星回來可不用敲門。但是這麽一大早會有誰來？克利切比他反應快，已經擦著兩只手往門廊那裏走去了。

“如果你真的擔心那個家養小精靈的話，我真誠建議你不要讓它去開門。”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哈利現在已經完全不會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腦內對話嚇一跳了。“找你的？”他反射性地問，然後還沒等伏地魔回答，就開口叫住了小精靈：“我去吧，克利切。這香腸不錯，你替我再烤一份好嗎？”

“好的，哈利小少爺。”自從知道自己可以拿回雷古勒斯的遺物之後，克利切對哈利比對小天狼星還言聽計從，立刻轉身往樓下廚房走去。

哈利等它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的時候才站起來，手在口袋裏握緊了魔杖。實話說，從伏地魔能在掃帚上救他開始，他就已經意識到會有這一天了，所以並不太驚訝。該來的事情總會來，他也肯定能解決。雖然伏地魔那麽做很可能只是怕他摔死了，他也不是不感激，但是他也能保證，如果伏地魔現在敢做出一些他無法忍受的事情，就算他殺不死對方，也能輕易讓對方失敗——如果兩人之中有一個氣急敗壞的話，還會有什麽美好的夜晚可言？死神說了不能再作弊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你的力量足夠找食死徒來也沒有用，你確定他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會跪下來吻袍子？”哈利又問。

救世主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伏地魔在心裏想。他選擇性忽略了哈利的後面一句，“我什麽時候說過是食死徒了？”

“那不然還會是什麽？”哈利反問道，同時往門廊方向走去。“我可提醒你，不管是誰找你，都別想我放他進房子。”開什麽玩笑！一個潛在的大威脅！

“她來看看就走。”伏地魔輕描淡寫地說。

“她？”哈利猛地站住了腳。他原本已經做好了一場惡鬥的準備，但是伏地魔竟然說“她”？“我不記得貝拉特裏克斯放出來了？”

“我什麽時候說過是貝拉？”伏地魔納悶地問。“趕緊開門。如果被麻瓜發現的話，就有大麻煩了。”

哈利不知道這麻煩是他的還是門外那個人的，但是他能確定，他絕對沒聽伏地魔用帶著緊張的語氣說話。也許伏地魔自己並沒意識到這點，但是外頭那個人對他顯然很重要。

……居然真的有這樣的人嗎？在伏地魔心裏具有一席之地？哈利沒有再接話，而只是大步走過去。門上有個透視眼，他往外看了看，但是沒看見人。然後他猛地拉開門，外頭依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人呢？”哈利保持著魔杖向前的動作呆住了。他還以為肯定有什麽隱形咒，但是他發出的顯形咒好像沒擊中任何東西。然後他聽見了一個聲音——還真是個女聲——略帶責怪地說：“伏迪，這就是你說的一定會有的待客之道？”

這聲音好像是……哈利很慢地低下了頭。在這之前，他就已經察覺到有一條冰冷的東西從他腳背上纏了上來。但是對方的目標顯然不是他，而是他口袋裏的戒指。

“但是沒關系——伏迪，總算找到你了。”大蛇繼續說，一邊用三角形的腦袋蹭了蹭口袋。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哈利簡直不能想象，蛇類說話居然能那麽溫柔，而且動作也很溫柔——當然，在且僅在伏地魔面前、它不張嘴露出毒牙的時候。

“納吉尼。”伏地魔用一種安撫的語氣說，“路上怎麽樣？還算順利？”

“噢，別提那個，不算什麽。”納吉尼回答，“相比之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有四十七天毫無消息，我都快急瘋了！”

“那只是個意外。”伏地魔的聲音裏似乎帶上了點無奈，“雖然現在狀態依舊不怎麽樣，但是我確定我很好。”

“真的嗎？”大蛇懷疑地問。“很好？以至於好到我來找你的時候，面對著一根魔杖？”它說著昂起了頭。

被那雙金黃色的豎線瞳孔盯著，哈利變得更僵硬了。大蛇的動作毫無聲息，他完全沒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被蛇尾纏住了。他從沒這種感受，僵硬是自然的。而他沒有采取反應的原因是，這麽近的距離，他不能確定是他的魔杖更快還是對方的毒牙更快——不管怎麽說，在身體上穿兩個洞可不是什麽美妙的感受。

“她……就是納吉尼？”哈利的話幾乎卡半路。其實他的震驚只有一小半是蛇帶給他的，另一大半來自於伏地魔和納吉尼的對話內容——他敢保證，今天之前根本沒人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就算他知道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也一樣。現在這種情況，看起來他是不會莫名被咬了……他默默地在那雙金黃色大眼睛的瞪視下，把魔杖收到了口袋裏。

“這是什麽話！”納吉尼顯然有些生氣了。“伏迪，”她質問道，“原來你根本沒告訴他我要來嗎？”

“他現在知道了。”伏地魔回答，“安全為上，是不是？”

哈利很疑心，因為他似乎聽出了伏地魔的頭痛語氣。鄧布利多教授曾說，伏地魔和他那條大蛇的關系超乎尋常的緊密，這原因也許是……他們都把對方當成了家人？

大蛇哼了一聲(語氣簡直和伏地魔的一模一樣)，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沒人註意到我，”她說，“一點問題也沒有。”然後她又擡起頭，道：“還算你有點兒自覺——不許對伏迪動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哈利幾近二十年的人生中，頭一回被一條蛇威脅，不由得哭笑不得。他不知道伏地魔到底對納吉尼說了什麽，但是好像對方已經對他們的關系有了個定義，聽起來大概在隊友的程度上。“只要他不先對我動手，還有我的朋友家人。”他說。

如果可能的話，大蛇肯定會從鼻子裏出一口粗氣。“所以我現在先說了！”她氣咻咻地道，“我可不管別的……”

“好啦，納吉尼，時間差不多了。”伏地魔打斷了她的威脅，“我們說好的，還記得嗎？”

雖然大蛇來之後基本上一直在抱怨，但是伏地魔這麽說了以後，她就松開了繞著哈利的尾巴。“我當然記得，你說的什麽話我都記得。我們不久見。”她強調道，然後又瞪了哈利一眼，然後就轉頭游下了臺階。

哈利看見它貼著墻根游過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一個下水道口附近。他僵著手關上門，覺得自己身體的熱度還沒恢覆過來。“不久見？”他虛弱地重覆道，“難道是霍格沃茨嗎？”

“你明知道這問題的答案。”伏地魔的聲音顯然比他愉快許多。“我本來就是讓她去霍格沃茨等我的，但是它一定要先來看看。”

室內的溫度稍微化開了哈利凍住的腦子。很顯然，納吉尼是能感應到伏地魔的存在的，她甚至能記得伏地魔沒有消息的日子是多少天。而相比與此，他現在更能確定，不管伏地魔對納吉尼是什麽態度，都是絕無僅有的。縱容或者無奈，他以前從來不知道伏地魔會有這種類型的情緒。“是啊，她，”他說，“我現在都能預料，如果你下次變成條蛇，那可就太好了，是不是？”雙宿雙棲……他控制住了自己，沒說這個詞。

伏地魔見到了一直跟隨自己的忠實寵物——從未背叛過他、將來也不會背叛的大蛇——心情相當不錯，也沒有特別註意哈利有些不同以往的語氣。“那我恐怕對你來說不是好事，”他輕快地說，“如果我是條蛇的話，那你就得準備兩份食物了。”

一份你的一份納吉尼的嗎？哈利腦海裏立刻就反應出來這一句。因為伏地魔必須和他呆一塊，所以也得再捎上納吉尼？他閉了閉眼睛，他發現他無比討厭這個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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