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墨雲不斷催促自己，殺了她！快殺了她！

指甲逐漸伸長，指尖犯黑，手指上的鱗片若隱若現，他已經準備好一招斃命，便慢慢朝鹿眠移去。

鹿眠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險，厲墨雲此番看她的眼神與之前相差太多，她立刻放聲對外大喊：“風無！牧臣！”

剛喊完，鹿眠便側過臉閉上雙眼，不敢看那猛地朝自己襲來的手，耳畔刮起了大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風無便將她從厲墨雲的手中救下，而牧臣生生扛住了他的一爪。

破門而入的兩個人都面帶驚恐地看著已然暴走的厲墨雲，牧臣的手臂被他的利爪抓傷，鮮血撒在了地面，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傷口，轉頭問鹿眠：“怎麽回事？”

風無聽見樓下有人正要上來，於是從屏風上扯下大衣，冒死披在了厲墨雲的身上，指下用力在他的兩個穴位上推入了銀針，這才將他的情緒安撫下來了一些。

牧臣走到大門前攔住樓下要上來的人，厲聲道：“誰也不許上來！統統到外面把守，不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許聲張！”

還停留在樓道中的掌櫃聽見這話立刻帶著小廝出門守著，站在樓下的藍菱月仰頭看了破裂的大門一眼，焦急道：“堡主如何了？”

牧臣瞥了藍菱月一眼：“藍長老可以去後院守著。”

藍菱月不依：“堡主怎麽會如此？莫不成他受傷了？可需要我在旁邊護法？”

牧臣朝房內看了一眼，風無正以自己的法力牽制住了厲墨雲的雙腿，他微微皺眉，風無的道行消去了不少，藍菱月的能力又在風無之上，如若讓她來護法事情定當方便許多。

正當他猶豫之際，風無便道：“楞著做什麽？快來幫忙！”

牧臣對藍菱月道：“藍長老還是先在樓下候著，如若我與風長老需要，自會喚你。”

藍菱月點頭，還好，還好牧臣沒堅持讓她守著後院，在樓下她至少距離堡主近一些。只是不知道為何短短數日未見，堡主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風無先前說她不知道的事情甚多，恐怕這便是其中一個。

莫不成與鹿眠有關？

那個女人就是個掃把星，自從她出現之後，堡中接二連三發生不少大事，而今就連堡主也恐有不測，藍菱月握緊雙拳，她恨極了鹿眠。

風無見牧臣過來，立刻撤手，牧臣蓄力牽制住厲墨雲的腳下，風無便開始布陣，他慌亂之中在自己的腰間摸索，嘖了嘖嘴道：“咦？我的藥呢？”

鹿眠看見他換了身衣服，便問：“是不是在房間內？我去取！”

風無看了一眼破開的大門，對鹿眠點了點頭道：“鹿姑娘快些將藥拿來，我與牧臣牽制不了多久。”

鹿眠應了他，看向破損的房間，轉身準備從厲墨雲的身後繞過去，卻沒想到她腳下剛動，厲墨雲便直接扯斷牽制住自己雙腿的力量，口中的獠牙爆出唇外，一雙淩厲的眼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風無立刻發現了問題所在，連忙道：“鹿姑娘！別動！”

鹿眠停下腳步，厲墨雲肩膀上的鱗片一層層覆蓋了下來，整個人的手臂都是漆黑的，他胡亂將掛在自己身上蔽體的衣服撕開，一只手直接掐在了鹿眠的脖子上，將她抵在了桌案之上，附身過去，冰冷的聲音道：“你再跑一下試試。”

鹿眠被他掐住了脖子無法說話，就連呼吸也無法做到，她的雙手緊緊地握著厲墨雲的手腕，掌心被他身上冰冷的鱗片割破。

風無撫著心口，這威壓太過強勢，他們幾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堡主，那是鹿姑娘！”

厲墨雲側臉朝他冷冷一瞥：“閉嘴！本座如何不知道，這是那個善於逃跑的鹿眠！”

鹿眠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先前在厲墨雲跟前有過太多不良的被迫逃跑記錄，如若沒有那些，她現在一定好過一些。

牧臣見她的臉都開始泛紅，忍不住開口：“主人！再不松手她就要死了！”

“死便死吧，死了倒好。”他挑眉，口中說出這些無情的話，心中卻仿佛打了死結一般，又亂又痛。

死了便沒有人能再撩撥他心。

他看著鹿眠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鹿眠握在他手腕上的雙手越來越無力，本來拼命掙紮，此刻像是洩氣一般，再沒有半分掙紮的力氣。

他看著她的意識慢慢渙散，看著她脆弱的生命就要在自己的手中消失，心中湧起的悵然感就仿佛一直壓在心頭的石頭被挪開，可在石頭被挪開的同時，猛烈的疼痛又像是千萬把刀將他的心肉割開。

鹿眠的眼前一片泛花，逐漸變成了黑暗，厲墨雲的臉化成一個個重影跌在一起，晃來晃去。

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能感受到胸腔裏的最後一絲氧氣用光，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毫無松懈。

他是要殺了自己的，是真的要殺了她。

鹿眠眼中布滿了血絲，嘴唇發紫，眼眶溫熱，淚水卻流不出來了。

風無手中的妖力還在布陣，就在鹿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陣法奏效，他給了牧臣一個眼神，牧臣立刻朝樓下喊去：“藍長老！”

藍菱月聽見了動靜，一個飛身上了二樓。

風無使勁攥緊手中由自己的經脈布成的陣法，牧臣發出聲音的那一刻，厲墨雲便直接沖破了陣法，在眾人眼前由頭頂開始蛻變，逐漸化身成一條巨大的蛟龍。

蛟龍體型龐大，剎那間撐破了客棧，藍菱月才剛到門口，便看見黑影直接將客棧的一樓與二樓打通，腳下劇烈地晃動，整個客棧倒塌了一半。

在外面守著的小廝們察覺了動靜，全都抱團在一起，看向那沖入雲霄的黑影，仿佛黑龍，鉆入雲層之中，帶動了電閃雷鳴，客棧轟然倒塌。

牧臣扶著風無的肩膀將他帶出了客棧，風無的手心破裂了一道道傷痕，他猛地噴出了一口血，在厲墨雲化成原型之前，他的雙眼看見了一個東西。

也不知是否是錯覺，在他漆黑的鱗片之下，曾閃過耀眼的金光，仿若真正的五爪金龍，只是剎那間被黑色的鱗片掩蓋了過去。

風無將自己的手握緊，心中有些擔心，他們十剎堡的人沒誰真正了解厲墨雲，在他創立十剎堡之前是做什麽的，究竟有多少年的道行，誰也不知。

他所讓人看見的，不過是他願意讓人看見，那些未經發現，真正藏在他這皮囊之下的可怕力量，恐怕才是真實的他。

風無隱隱有個預感，無需多久，那秘密終將呈現。

牧臣看向身旁拍著衣擺灰塵的藍菱月，問了句：“鹿姑娘呢？”

藍菱月一怔：“我如何知道？我方上了二樓這樓便塌了，你們究竟有何事瞞著我？堡主為何會突然化作原形？”

牧臣神色僵硬，風無拼命咳嗽：“有些事情，就連我們也不全都了解。”

藍菱月哼了一聲：“風無，你我同為長老，應當知道堡主的性命關乎整個十剎堡，而今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你還要對整個十剎堡隱瞞嗎？”

一陣風過，將風無的發帶吹開，他滿頭的頭發瞬間變得猶如白雪覆蓋一般，竟然沒有一根黑色，千年道行的樹妖在這一刻竟然只餘不到四百年道行。

牧臣伸手握住了他的脈搏，風無翻手躲過，對他搖了搖頭：“終歸是有一死，我若為了堡主而死，也算是對十剎堡有了不小的貢獻。”

“主人不會讓你死的。”牧臣抿嘴，見藍菱月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看向他們倆，於是道：“藍長老不要忘了堡中的規矩，該你知道的，你自然會知道，不該你知道的，多問無益。”

他扶著風無，對掌櫃的道：“帶風長老去最近的分舵。”

掌櫃的連忙點頭：“是！是！這一片都是十剎堡的手下，大人大可放心。”

夜空烏雲密布，雷電一直都在轟響，一道道閃電劈了下來，頃刻間大雨便直接落下。

牧臣扶著風無還沒走幾步便被大雨淋濕了衣服，他看向風無青色的長衫之下，隱隱流出了血跡，頓時嚇了一跳。

“你怎麽樣？”

風無擺了擺手：“不怎麽樣，斷了根脈而已。”

樹妖斷了根脈是何等大事，他便是靠著根脈能傳達千裏，知曉方圓的所有動靜。

而今堡主也不知去往何處，他們只能等待消息，根本無從查詢，如若風無的根脈也斷了，再想尋人便難了。

更何況堡主現在情況很不穩定，他們雖然在西海境內，但畢竟沒有回到十剎堡，堡中島嶼有陣法，還是堡主親自設下，與這人間大陸自然是沒有可比性。

牧臣握住風無的手腕，將自己的妖力輸送過去，卻發現所輸送的妖力又如同石沈大海，根本填補不了他的傷處。

此時的風無便像是破了大洞的木桶，不論怎麽註水都無法填滿。

牧臣一時焦急，風無反而將自己的白發撥到腦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哎，我是樹嘛，只要無天火焚燒，怎麽也不會死的，大不了到一處接著修煉，你也別枉費妖力了。”

牧臣聽他這麽說，也不再出手，只擡頭看向穹蒼的雷電，心中滿是慌亂。

鹿姑娘生死未蔔，堡主不見蹤影，這一夜發生了太多事，只盼望明日會是艷陽天，一切皆有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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