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兩人看不見屋內的情形，生怕厲墨雲發作起來六親不認，也不知會對鹿眠有什麽舉動，只能在門口幹著急。

風無為難道：“鹿姑娘，門上下了封印，我們……進不去。”

鹿眠睜圓了眼睛，猛地朝厲墨雲瞧去，男子嘴角勾起，獠牙若隱若現，伸出一只手摟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提起她的腿，直接將她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鹿眠成了被厲墨雲環抱於懷的姿勢，雙腿盤在了對方的腰上避免自己摔倒，這姿勢有些眼熟，之前從雲霞莊出來站在懸崖邊上這人就已經用了這一招了啊！

“堡……堡主，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厲墨雲呵呵笑了笑，張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道：“鹿眠，你當本座瘋了呢？連你也認不出來？”

鹿眠縮著肩膀卻又不能推開他，一推開他自己必然摔在地上，聽他這話，又不像是出問題了，可是他周身寒氣，也不是早上剛醒來那般有熱度，實在讓她心亂。

“堡主沒瘋。”鹿眠幹笑了兩聲：“堡主怎麽可能瘋呢？所以，堡主，咱們先回十剎堡，你你……你放開我先。”

鹿眠的話音剛落，厲墨雲的手便松開了。

自然沒有好好地把她放回輪椅上，而是直接任由她摔在地上。

鹿眠扶著腰，這一摔可不輕，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尾椎骨都斷了，腰上也傳來了骨頭錯位的聲音。她仰起頭，看向那個居高臨下的男人，方才還溫存的將她抱在懷中說著令人面紅耳赤的話，此刻便擡起腳直接踩在了她的心口。

鹿眠被厲墨雲踩在地上，腳尖抵著肩膀，他慢慢俯下身，單手撐在了腿上，瞇起眼睛，眼眸中帶著危險，扯著嘴角對她笑：“呵呵，回十剎堡？”

鹿眠心裏咯噔一聲，只覺得這人變化太快，毫無預兆便成了另一個人般。

“你還好意思與本座說回十剎堡？！”厲墨雲擡著下巴，輕蔑地上下打量著鹿眠，腳掌還在用力：“怎麽？行乞不行，勾欄院裏也混不下去？腆著臉又跑回來求本座臨幸你嗎？你的自尊可真是一文不值啊。”

鹿眠驚得話都說不出來，她猛地喘氣，才發現胸口上的腳太過用力，她已經呼吸不了太多空氣，除此之外，心臟也一個勁兒地抽疼。

風無與牧臣顯然聽見了裏面的動靜，便對鹿眠道：“鹿姑娘，堡主不論說什麽，做什麽，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鹿眠看向厲墨雲那張滿是嗤笑的臉，心想這都不放在心上？這不放在心上她的心也未免太大了些吧。

他腦子不好，自己可以不用和他計較，但他總有清醒的時候，到時候羅列出總賬一起算！

鹿眠喘著氣，雙手握住了厲墨雲的腳踝，想要從他的腳下掙脫出來，嘴裏低聲道：“我不與你置氣，你腦子有問題。”

厲墨雲聽見這話，緊皺著眉頭：“本座讓你滾，滾得越遠越好！本座根本就不想看見你！”

鹿眠好不容易推開了他的腳，自己得以喘息的空間，又聽見這話，於是扶著輪椅，心想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好不容易坐上了輪椅，她推著椅子嘀咕道：“是是是，我這就走，不礙著你的眼。”

結果剛走出沒一米，椅子便被厲墨雲猛地拉住，鹿眠坐在輪椅上直接轉了一圈，差點兒從椅子上晃了下去。

她擡起頭看向那人的臉，俊美的五官上都是矛盾的情緒，他的眼眸一瞬溫柔，一瞬狠厲，一瞬慌張，一瞬決絕，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恐怕就連他自己都快要被這亂竄的各種情緒給逼瘋了。

“你要去哪兒？！”

他突然張口嚴厲地問她。

鹿眠眨了眨眼睛，指了指門外道：“不是你讓我滾的嗎？”

厲墨雲聽見這話，頓時像瘋了一樣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衣服，一直微微搖頭：“不！你不準走！不準走！”

鹿眠看他眼眶泛紅，神智渙散，就連抓著自己衣服的雙手都在顫抖，心中像是猛地被人打了一拳般難受。

她沒想過厲墨雲會變成這樣，即便當初在山洞裏，他的情緒轉變也沒有如此迅速過。才短短的幾句話時間，他幾乎分裂了三四種人格，或許再持續下去，會有更多人格分裂出來。

鹿眠慢慢擡起手，覆蓋在厲墨雲的手背上，他像是突然被電打了一般猛地縮回了自己的手，鹿眠一窒，擡頭看向他：“我不走，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厲墨雲看向自己的雙手，他的眼中一片鮮紅，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血腥的味道充斥著他的鼻腔，而他眼前的這個人本來是對他笑著的，慢慢也變成了一張扭曲的臉。

她七竅流血，她渾身是傷，她滾燙的眼淚灑在了自己的身上，憤怒又悲傷地質問他，為什麽要殺了自己。

厲墨雲慢慢收緊雙手，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提醒著他。

他不需要軟肋，他不能有軟肋，而眼前的這個人，便極有可能成為他的軟肋。

鹿眠剛要握住對方的手，他便猛地收回，眼白之處逐漸泛紅，鹿眠親眼所見他眼白之處被血絲覆蓋。

鹿眠趕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害怕他變成那樣陌生陰冷的模樣。

“堡主！堡主你清醒一些吧！”鹿眠的雙手在他身後收緊，五指抓著對方的衣服，閉上眼睛不敢想自己接下來或許會承受的一切，只低聲喃喃：“你清醒一些吧，我們回十剎堡，風無會治好你的，你也可以度過去的，我陪你一起度過。”

所以，能不能別再輕易被情緒所操控，陷入那種極端又可怕的情緒之中，變成她所懼怕的樣子。

厲墨雲沒有其餘舉動，鹿眠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預料的暴風雨，反而出奇的平靜。

她慢慢睜開眼睛，忍住心中的懼怕，擡起頭朝厲墨雲瞧去，剛好看見這人的雙眸，眸中含著隱忍，咬肌繃緊，動也不動。

鹿眠的下巴貼在了對方的腹部，呼吸都放慢了許多，她甚至都不敢發出聲音，只這麽定定地看著對方，心裏卻肯定，厲墨雲將她的話聽進去了。

房中安靜了許久，鹿眠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原本紊亂的節奏逐漸穩定了下來，一聲一聲，與厲墨雲的重疊。

她慢慢將臉貼在了對方的腰上，緩緩閉上眼睛，緊握在他身後的雙手，這一刻才得以松懈了下來。

鹿眠察覺到頭頂有東西在溫柔拂過，根據對方的溫度，不難知道是厲墨雲的手。

他的動作很輕，貼著鹿眠的頭頂順著她的發絲往下撫摸，緩慢的，有節奏地幾次之後，才將手停留在了她的臉側。

低啞的聲音問她：“嚇到你了吧？”

厲墨雲扯著嘴角，他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難以自控的瘋子了。

鹿眠將臉埋在了他的腰上，搖了搖頭後，嘟囔著聲音道：“厲墨雲，我討厭你。”

他的拇指輕輕地摩擦著她的耳畔，聲音很柔：“不是說過了，不許你討厭本座。”

鹿眠聽見他的聲音變得輕柔，一如當初兩人獨處時凝望她才會用的口氣，眼淚立刻繃不住，閉上眼睛也從眼縫中流出來了。

她的聲音悶在了衣服中，淺了不少，卻倔強道：“我就是討厭你，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那些話將我趕走，為什麽不來南城看我，為什麽剛才還讓我滾，你分明說過你的心中有我，可是沒對我好幾天，便要開始折磨我，你叫我如何不討厭你。”

鹿眠的聲音有些喘，說著說著便越覺得自己委屈：“我半夜跑出山洞也會害怕的，我一個人在南城還被藍菱月關起來了，千裏迢迢來靈安城找你，腳傷都不管了，風無說要留疤了，你說我這是為什麽啊！”

“難道是為了本座嗎？”厲墨雲的手輕輕擡起了她的下巴，金色的雙眸中帶著些許期盼，其中含有不確定：“你現在與本座說這些是何用意？你不是說你不喜歡本座嗎？”

鹿眠伸手一把擦掉了眼角的淚水，直視那雙眼，道：“你當真是傻的嗎？那夜我本可寧死也不屈的，可後來……你難道感覺不出來，看不出來嗎？”

如若她不喜歡，怎麽會妥協一次又一次，直至他肯罷休為止。

厲墨雲握著鹿眠下巴的手微微顫抖，在她提起那一夜時，腦海中模糊的景象再現，。她並不享受其中，反而滿臉都是痛苦，他以為是自己逼迫她，不受控地折磨她，她的心裏一定倍感屈辱，一定恨他入骨。

卻沒想到……

鹿眠見厲墨雲眼眸中的疑雲逐漸散開，脫口而出的表白頓時讓自己尷尬地無所適從，臉頰上浮起緋紅，她側過臉，躲避了對方的目光。

“堡，堡主現在是清醒的嗎？”

厲墨雲呵了一聲，以居高臨下的角度看向鹿眠的臉，她纖長的睫毛彎彎，鼻梁高挺，鼻子小巧，在說完那句話後便不敢再擡頭看他了。

頭一次看見小侍女發自內心的嬌羞，他的心裏一瞬蕩起了漣漪。

“方才是清醒的，現在不太確定了。”厲墨雲慢慢的朝她伸手，手指在空中輾轉，始終沒有貼上對方的皮膚。

就怕在觸碰的那一剎，牢中的猛獸一瞬掙脫，他便鎖不住了。

“牧臣。”厲墨雲開口，揮袖將門上的封印解開。

牧臣與風無一同入屋，第一時間看作案現場，好在沒有留下可怕的痕跡，他甚至都沒有暴走，坐在輪椅上的鹿眠除了腳心的傷裂開了之外，其餘的地方也好好的。

牧臣拱手：“主人。”

“馬車備好了嗎？”厲墨雲問。

“都已安排妥當。”

“好。”他的手貼上了鹿眠輪椅的椅背，手腕用力，推著她往外走：“出發，回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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