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墨雲的問題，鹿眠幾乎想也沒想便直接回答：“當然是藍長老好看些。”

誰敢和他的手下比？至少上次她就學會了親疏有別。

背對著鹿眠的厲墨雲眼神暗了暗，慢慢勾起嘴角，吐出一口氣，淡淡道：“是啊。”

鹿眠聽見了這兩個字，沒忍住對著男人的背翻了個白眼。

心想既然都已經有答案了，又何必多問她一句？是為了讓她承認所有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當中只有她最醜嗎？無不無聊？

厲墨雲突然伸出了手，擺了擺手中的扇子道：“不許在心裏偷偷罵本座。”

鹿眠：“……”

厲害了。

厲墨雲又揮了揮扇子，鹿眠這回看懂了，是要她退下的意思，門栓已經打開，鹿眠乖乖地退下，從外頭關門前，聽見厲大堡主的一句：“快點燒飯，餓死了。”

鹿眠長嘆一聲，她就是奴隸的命啊。

做好飯菜後，就等鍋裏的米熟了，鹿眠趁著這個時間燒了些熱水端到房間裏準備洗澡。

她剛打好了一桶水準備找衣服，便看見床頭上放了幾件顏色不一的羅裙。

鹿眠眨了眨眼睛，從左到右數了一遍，共有四套，甚至連裏衣都備好了，款式大致相同，但刺繡的花紋都不一樣。

兩套白色，繡了梨花與芍藥，一套鵝黃色，沒有花紋，但是裙擺暈染了淺綠，是個廣袖，看上去就不像幹活的人穿的。

最後一件，是淡粉色的，與上次莫雨送過來的裙子一個顏色，不過從質地與花紋上看過去，都比莫雨送的那件要高檔許多，衣服上還繡了桃花，精細逼真。

鹿眠慢慢勾起了嘴角，拿起其中一件對著鏡子裏試了一下。

銅鏡中的人臉上帶著喜悅，眉眼都有些飛舞了，在鏡子面前轉了兩圈後，鹿眠挑了一套白色的掛在屏風上，然後褪去身上的衣服鉆到水桶裏。

將半張臉埋在水中，鹿眠的視線一直都沒從屏風上繡了玉蘭的裙子上移開。

其實仔細想想，厲墨雲也沒有那麽壞，雖然說話難聽了些，但是放到二十一世紀裏來說，每個公司的底層員工，多多少少都被上司刻薄對待過。

而且，如果厲墨雲不生氣的話，那張臉看上去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時候，一股子邪氣，偏偏讓人移不開眼。

想到這裏，鹿眠便回憶起了這些日子與厲墨雲相處，那人有意無意的靠近時，總會露出的笑容。

安靜的房間內，微弱的水流聲都能聽得清楚，除此之外，還有鹿眠節奏稍快的心跳聲。

她將頭靠在桶邊，擡起下巴朝房梁感嘆了一句：“哎，如果他能一直好下去，別莫名其妙發個瘋什麽的，我也就不考慮逃跑了。”

鹿眠感嘆完，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得不說，厲墨雲太厲害了，短短的兩日，便把她吃得死死的。

與她吵架，讓她斷了和莫雨走的心思，再配合她的冷戰，讓她有足夠的時間消磨對他的怒氣，最後再給個甜棗哄一下，鹿眠好不容易鼓起來的逃跑決心，就在這短短的兩日內，變成了可能繼續當侍女也不錯。

如果她再笨一點，再稍微笨那麽一點點，或許就不會想著逃跑了。

但是正邪不兩立，妖始終是妖，鹿眠不可能真的跟著厲墨雲一直走南闖北下去，她有信心能將對方伺候好，卻沒有信心厲墨雲對她的忍耐能到幾時。

搞不好這個人遲遲不殺她，讓她有她其實是特別的這種錯覺，為的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畢竟她是淩雲派的，而淩雲派的正派修煉心法比她這一條命貴多了。

鹿眠洗好澡後，便去廚房看了一下飯煮熟了沒。

牧臣正站在廚房門口皺著眉頭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

鹿眠從他身邊過的時候，問了句：“怎麽了？”

牧臣抿著嘴，沒說話，甚至都不敢朝廚房裏面再看一眼，只是伸手指了個方向，正好是鹿眠放蠶蛹的地方。

那些蠶繭都被她剝開了，裏面的蠶蛹果然很壯，她洗幹凈了放在鍋邊，正準備裹上雞蛋面醬炸一下呢。

“你怕蟲子啊？”鹿眠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料到牧臣聽見這句話，當即捂著嘴往外跑。

鹿眠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立刻跟到了牧臣的身邊，不可思議道：“你真的怕蟲子啊？！你長這麽高大，起碼有一米八五了吧竟然怕蟲子？！”

牧臣捂著嘴，面色有些蒼白，朝鹿眠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問：“一米八五是什麽意思？”

鹿眠：“……”

鹿眠：“這不是重點！你不是犬妖嗎？怎麽會怕蟲子？”

牧臣沈思了一會兒，道：“我並沒有告訴過你我是犬妖吧？”

糟糕！鹿眠眨了眨眼睛：“我是看你對堡主那麽忠心，猜的。”

牧臣抿嘴，扶著墻喘了會兒，臉色終於好看了些：“誰說犬妖不能討厭蟲子了？我不是怕，是惡心！”

結果當天晚上，原本圍桌吃飯的三人變成了兩人，牧臣端著一碗排骨恨不得出院子吃，看見鹿眠拿了個蠶蛹放在嘴裏嚼的時候，立刻露出了見鬼一般的表情，覺得她有些可怕。

不過除了牧臣，厲墨雲還是很喜歡吃蠶蛹的，按照厲大堡主的話說，一口一個不用吐骨頭又好吃的肉實在太少了，於是鹿眠只吃了幾個，剩下的三十個全給厲大堡主當花生米，玩兒似的就吃光了。

飯後，鹿眠收拾碗筷。

牧臣見桌上沒有蟲子了才敢過來，前腳剛要踏進屋內，便看見厲墨雲的眼神一直在看鹿眠，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不該出現，於是將腳縮了回去，端著碗入了廚房。

鹿眠將碗筷疊在了一起，突然聽見厲墨雲發出一聲笑。

“你的腰好細。”

說完，甚至用扇子往鹿眠的腰間戳了一下。

鹿眠特別怕癢，被這麽一戳手上沒拿穩，一個盤子摔在了地上，她猛地跳了起來，朝厲墨雲看去：“幹嘛戳我？”

厲墨雲單手撐著下巴，勾起一抹笑：“屁股也好翹。”

的確，他送給鹿眠的衣服很合身，與之前從小珊小貝那裏拿來的不合身的衣服不同，穿上便將她身材的優點凸出來了，從側面看，的確是腰細臀翹。不過厲墨雲這麽直白的說出來，還是讓鹿眠不好意思的臉紅了一把。

她的腦中突然想起了一句話——飽暖思淫欲。

厲墨雲繼續笑著，桃花眼彎彎，金色的瞳孔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特別迷人，他薄唇輕啟：“本座真是有眼光。”

鹿眠被他一句話弄得臉頰發燙，手上還帶著油漬便不自覺地摸了摸臉，結果將臉摸臟了又準備用袖子去擦，手腕剛擡起來做這個舉動，看見潔白的袖口，生生止住了。

她不是個多愛幹凈的人，被藍菱月關起來的那段時間裏，她幾乎過著豬狗一樣骯臟的日子。

但是厲墨雲送她的衣服，擦臟了，總覺得有些可惜。

或許是因為的確如厲墨雲說的那樣，這衣服很好看，他很有眼光。

鹿眠端著完好的盤子，匆匆離開了大堂，厲墨雲靠在椅子上，晃著手中的扇子露出一個愜意的笑。

鹿眠這個性子，不能來硬的，她適合軟的，慢慢磨，慢慢耗，多少年都不見一個有趣的人，厲墨雲有時間陪她消磨。

次日一早，鹿眠便被牧臣叫醒了。

雲霞莊舉辦擒妖大會，能容下幾百人的場子都已經搭好了，而厲墨雲是趙家的代表，自然不能遲到，故而鹿眠要起得比厲墨雲還早。

鹿眠頭發還沒來得及梳，只穿好了衣服，漱口洗臉後，便去叫厲墨雲起床。

鹿眠有一段時間好奇為什麽牧臣不叫厲墨雲起床，後來牧臣有給她說過，去叫堡主起床的，在堡主半夢半醒之間，容易被他當成食物給吞掉。

之前十剎堡裏好幾個侍女就是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的。

鹿眠當時呵呵幹笑了兩聲，後來還是乖乖地給厲墨雲準備好漱口水和洗臉水，要穿的衣服也掛在屏風上，然後摸瞎著去找對方。

許是厲墨雲對雲霞莊舉辦的擒妖大會很感興趣，鹿眠叫了一聲他便起來了，一早上沒怎麽為難鹿眠，穿戴好衣服便要去會場。

雲霞莊有一處是供弟子們平時練劍比試的地方，修了個偌大的平臺，平臺高於兩側草坪，而草坪上放了一排排整齊有序的桌椅板凳。

平臺上房掛著橫幅，看上去像是某個公司在大會場裏舉辦的年會。

鹿眠陪同厲墨雲一起入場的時候，太陽才剛升起，會場內已經有不少人在等候了。

來早了的多半是沒什麽名望的門派和特別有名的門派，而高不成低不就的都喜歡做遲到這種事，像厲墨雲這種早早就到場的訣翎榜單人物，有四人。

厲墨雲頂著趙家人的身份，自然不會坐在後排，恰好那四人也是前排人物，剛好坐在了厲墨雲的對面，中間隔著平臺。

鹿眠擡手遮住嘴巴打了個哈欠，擡眼朝那邊看去，先是看到了身穿紅衣的孟巧巧。

而孟巧巧最喜歡貼著安翎，鹿眠朝孟巧巧身邊看去，果然看見了身穿藍衣的安翎。

僅此一眼，安翎的視線便投了過來。

不知為何，鹿眠本能地想躲，她當然沒地方可躲，只能硬著背，直勾勾地與對方對視。

安翎那張俊朗溫潤的臉上，驟然起了驚異，瞳孔收縮，似乎是不可置信般猛地站起來，一時間，到場的所有人都朝他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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