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眠面朝著藍天，動都不敢動，只敢喊：“別，我自己進去送死，你別真架我。”

牧臣面無表情，深吸一口氣，擡腳往聽雨軒裏走。

鹿眠其實很輕，加上前段時間她餓狠了，起碼比初見的時候又瘦了五六斤，牧臣提起她不費吹灰之力。

牧臣架著鹿眠剛到厲墨雲房門口的時候，兩人剛好聽見裏面傳來厲大堡主輕飄飄的一聲哼，嚇得鹿眠立刻抖了抖。

牧臣將鹿眠放了下來，畢恭畢敬道：“主人，蠢貨帶來了。”

鹿眠：“……”

有必要嗎？你們十剎堡的人說話都那麽刻薄嗎？

厲墨雲低聲說了句：“鹿眠進來，牧臣退下。”

鹿眠聽見這話，只覺得背後發麻，果然牧臣退下的時候給她一個同情的目光，鹿眠有些膽怯，自己竟然能從面癱的臉上看到同情，進去就是兇多吉少。

直到牧臣走後，鹿眠才深吸一口氣，推開厲墨雲的房門，走了進去。

厲墨雲正坐在桌邊，桌上放著的是一套銀制的茶盞，茶盞做工精細，每一朵銀花竟然都是浮雕的，有些地方甚至鏤空，卻不影響杯盞盛水。

鹿眠開門的時候，屋外殘餘的晚霞照在銀杯上，晃得她有些眼疼。

這杯子很熟悉，所幸她記性還不錯，不久前被豹三爺抓住獻給藍菱月的時候，對方的桌上就有這麽一副杯盞。

鹿眠進來的時候，厲墨雲背對著她，她聽話地關上了房門，然後站在對方身後，放低了聲音道：“堡主，我回來了。”

“是回來了，還是沒逃掉啊？”厲墨雲手上端著個銀制的茶杯，裏面還有半杯茶，正在被他把玩。

鹿眠聽見這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上次被豹三爺捉走了，厲墨雲就懷疑是她逃跑，這回明明是這人和美女聊得太嗨根本不管走在後頭還被騷擾的她，怎麽又成了她要逃跑了？

“我去找了你，沒找到。”鹿眠說完，覺得這個解釋不夠詳細，於是又說：“你與婉兒姑娘走路太快，我沒跟上，那個平沙派的莫雨又纏了會兒我，後來我去找你，就找不到了。”

厲墨雲嘖了嘖嘴：“喲，這麽說你鹿眠還是個大美人兒啊，平沙派的弟子都被你迷的暈頭轉向了？”

鹿眠皺眉，心裏感覺有些刺刺的痛。

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非要說些難聽的刺激她，若不是她知道厲墨雲天生就是個嘴賤的，不諷刺人難受，她就要較真了。

“大美人不敢當，小美人勉強算得上。”鹿眠低聲說完，又補了句：“當然，比不上婉兒姑娘就是了。”

厲墨雲先是聽了前面的話，覺得有些好笑，聽見後面的話，就直接笑出來了。

鹿眠不知道這人在笑什麽，厲大堡主將手中的杯子放下，轉身朝她看來，是鹿眠久違的那張臉。

厲墨雲挑眉，稍稍擡起了下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鹿眠道：“本座下巴擡得有些累，你蹲著說話。”

鹿眠：“……”

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可惜啊，她是侍女，還沒錢，更是個瘦子，只能乖乖地在厲墨雲面前蹲下，這回換成她擺出一副可憐小狗的模樣，擡頭看著厲墨雲。

厲墨雲心情大好，嘴角都揚起來了，帶著一絲邪魅的笑意問道：“你與婉兒，誰好看？”

“婉兒好看。”

“那婉兒與藍菱月，誰好看？”

“藍長老好看。”

厲墨雲點了點頭：“是了，你也不瞎。”

鹿眠：“……”

好好的，幹嘛突然打擊人啊？

厲墨雲又道：“藍菱月本座都看不上，又怎麽會看上婉兒？長相平平，姿色平平，身材平平，道行低微，一心貪圖榮華富貴，嬌柔做作，這種女人，本座只會厭棄，不會喜歡。”

鹿眠聽了這句話，心裏想了一下自己。

長相平平，姿色平平，身材平平……她連胸都是平的！道行低微，也沒有榮華富貴可以攀上，倒是不嬌柔做作，可是也沒有作態的資本，比起婉兒，好似更不如。

“堡主喜歡什麽樣兒的人……我不用知道的。”鹿眠抿了抿嘴，就連藍菱月都看不上，估計這世上也沒你能看得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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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到厲墨雲下一刻拿著扇子擡起了鹿眠的下巴，並沒有俯下身，而是從眼皮子地下瞄她，顯得他身份異樣高貴，而鹿眠是真的卑微。

厲墨雲道：“所以，你就別吃醋了。”

鹿眠：“……”

堡主你是不是自我感覺太良好，她沒有吃醋啊，突然如此邪魅狂狷地對她一笑是怎麽回事？這帶著幾分調侃的寵溺口氣又是怎麽回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厲墨雲收回了扇子，一改方才的玩笑，突然收斂了調侃，認真道：“本座問你幾個問題。”

“是。”鹿眠也跟著正經了起來。

厲墨雲的扇子輕輕地敲在了手心，他問：“剛到山腳下時，平沙派的莫雨在與何人說話？”

鹿眠抿了抿嘴，仔細回想了一下，她下馬車的時候完全被少年模樣的厲墨雲驚嚇到了，並沒有特地註意莫雨在和誰說話。不過厲墨雲裝模作樣與莫雨交談時，他身邊的幾個人鹿眠倒是記得的。

“按照服裝顏色來看，好似是四個不同的門派弟子，雲霞莊迎客榜上有各大門派的圖騰，我只認出了那四個門派中有一個是逍遙派的。”鹿眠老實回答。

“嗯，本座沐浴後帶你出去，那時莫雨又在與何人說話？”

鹿眠頓了頓，莫雨那聲趙公子喊得聲音很大，一時間所有目光全都朝厲墨雲這邊看過來，鹿眠自然也看了過去。

“又是另外四個不同的門派，看衣著與圖騰，我只認得驪山派和楓葉山莊。”鹿眠又說。

厲墨雲敲在手心的扇子停了下來，朝鹿眠看去的時候，眉毛挑起，帶著幾分讚賞：“沒想到你的記性這麽好，對各大門派的圖騰也知道不少。”

鹿眠呼出一口氣，她的優勢也就只有做飯好吃、聽力不錯、記性尚可了。

事實上，她大多都是按照顏色來區分的，許多門派都很害怕與另一個門派撞衫，尤其是最近出來的門派，就更不願意與已經有名望的門派穿同一個色系的衣服，免得自己辦了好事，得了讚揚的卻是別人。

厲墨雲入莊前和雲莊主的大弟子說話時，鹿眠沒事做，才將目光落在了偌大的一面迎客榜上，加上她看過小說，對於裏面提到過的門派印象更深刻一些，所以記下來也不太難。

厲墨雲說：“一個平沙派的莫雨，短短一日內便換了好幾批聊天的人，恐怕即便是你淩雲派的安翎也無法做到與他一樣游走在各門派保持良好關系吧？他這類人，對於小道消息最為熟悉，而本座又是趙家的人，他若想攀上趙家這棵大樹，必然要拿有用的消息來巴結本座，你說，本座是否有必要與他交好呢？”

鹿眠聽完，眨了眨眼睛，原來厲墨雲是這樣想的。

她還想著回來給厲墨雲告狀，說莫雨不是個好人呢，姜還是老的辣，更何況她面前的這是個千年老姜，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莫雨的為人。

傻的人只有她罷了。

厲墨雲見鹿眠點頭，稍微俯下了身些，扇子輕輕敲在了鹿眠的臉頰上，嘴角掛笑：“所以，你明白本座接近婉兒的原因了嗎？”

鹿眠先是一頓，隨後仔細想了想，豁然明白了過來。

“婉兒姑娘是雲霞山莊的人，看她的穿著與旁的侍女不同，且領堡主來時說過一句‘向莊主稟告，差兩個會幹活的下人來’，便是她可以直接接觸雲莊主，應當是雲霞莊侍女中的長者。”

厲墨雲讚賞地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誰料到鹿眠不按套路出牌，反而說：“沒想到她年紀輕輕就坐上了侍女長的位置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她和婉兒年紀差不多，到現在還是個端茶倒水洗衣做飯都全包的侍女，果然人不論是活在什麽世界，都是需要上進心的。

厲墨雲一扇子打在了她的頭上：“所以！本座接觸她！不過是為了熟悉雲霞莊的路！了解雲霞莊的人！打聽一些雲霞莊中人才知道的隱事！”

厲墨雲說一句，敲一下。

鹿眠哎哎叫了好幾聲，擡手摸著頭道：“堡主聰明！堡主智慧！堡主做什麽都對！”

厲墨雲見鹿眠是真的疼了，這才收手，往椅子上一靠，挑眉問了句：“本座問你，你逃哪兒去了？”

鹿眠撇嘴：“就在雲霞莊內轉了幾圈，基本在東側。”

厲墨雲哼了一聲，鹿眠又說：“我沒有逃，我是去找你了。”

“本座之前就與你說過，沒有本座的允許，不可以離開本座的視線，你說你都是第幾次犯錯了？”厲墨雲皺眉：“不聽話的侍女，本座不要。”

鹿眠本來是蹲著的，聽見這話直接給跪了：“我聽話的。”

厲墨雲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那脫衣服吧。”

鹿眠瞬間攥著自己的衣領：“……”

這是什麽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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