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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蒼白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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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三殿下連這點小傷都承受不住麽!”魍魂帶著嘲笑和譏諷的嘴臉傲然站在玄冥面前,現玄冥虛脫地趴跪於地上,渾身是傷的身體已然不聽使喚。魍魂冷冷看著掙紮著站起來的玄冥,道:“天下事,無非弱肉強食,三殿下若如此軟弱不堪一擊,莫說是殺法術高強的煉氣術士,就是不成體統的江湖肖小都能輕易把你置於死地。”

玄冥臉色白了白,更不說話,強自用手中青鋒劍支撐著站了起來,伸指抹開嘴角血漬,絕美的黑藍雙瞳透露著常人難以比擬的倨傲與倔強。

“天下間學武之人,劍法再快快不過煉氣士,力量再強強不過修道之人——為什麽?就是因為修道之人屏除心中□,無心無情,是故聖人無情而有性,方能強奪天地間精華為己用。世上,最牢靠的便是力量!故,三殿下空有一身先天神力卻視而不見。”魍魂側頭冷冷道:“那便是你不夠絕情!當兩者對峙,唯有殺氣最盛最冷情的那人最為可怕。”

魍魂邊舉重若輕地說著,邊祭起手中骷髏拐杖,一股狂霸強勢的煞氣如滔滔熱浪般直直撲向玄冥,耳中忽聞萬鬼哭嚎,這天胤堂主不愧是玄火門第一戰將,一把天下至陰至邪的魂喪杖再加一身白虎巫術為根基的魔功,當真使方圓百裏都籠罩在一片陰森鬼氣之中。玄冥舉起手中長劍橫在胸前,眼中閃過一絲怯意。

魍魂見到玄冥的示弱勃然大怒,不由分說,口中大喝一聲:“去!”只見魂喪骷髏噴出利劍似的深紫色豪光,上面無數骷髏圖騰纏繞,發出陣陣厲嘯,直逼玄冥面門,吼道:“擋不住,你就死!三殿下可是忘了你還有不得不存活下來的理由!”

剎那間,玄冥雙手再不猶豫,緊緊握住劍柄,黑藍雙色眸一道詭秘銀黑霞光閃現而過,那再普通不過的青鋼劍豁然泛出銀黑烈焰緊緊包裹住自身,不要命般朝勢不可擋的魂喪咒直劈而下,氣勢驚人,如同開山裂地。——這是絕望中的人最強悍的信念,他怎麽能就這麽死了呢?

魍魂極度詫異之下連忙握住魂喪杖在自己面前迅捷一劃,祭起道半透明的紫光渾圓包裹在自己面前,但那冰冷與灼熱兼具的玄火之力如猛虎般勢不可擋地撲面而來。

四周響起一種沈悶的轟鳴之聲,地上沙塵豁然四散,變得天昏地暗。

良久之後,待灰塵散盡,只見兩人間的土地上劃出一道焦黑深痕,玄冥緩緩望望地上深痕,又低頭看著自己手中承受不住玄火之力,被燒得只剩下殘破劍柄的青鋼劍,朝不遠處臉色煞白的魍魂冷笑一聲,身體晃了晃如同虛脫一般軟倒下去,陷入了昏睡。

魍魂木然望著地上深痕,就差一尺便延伸道自己腳下,不知道玄冥是有意沒砍中自己,亦或是突如其來的力量太過強大而不能自控呢。

就在魍魂看著倒在地上熟睡的玄冥發楞時,玄煌無聲無息地走到了他身邊,冷道:“你覺得如何?”

魍魂一驚,忙回神看向玄煌,躬身道:“吾王。”

玄煌低頭望著地上深痕,輕道:“你可是只教過他劍術體術?”

魍魂聽後急急道:“屬下一切都聽從吾王安排,只教過三殿下劍術,其餘修仙問道之煉氣之術一無涉足,但不想這三殿下天性靈敏,已然無意識運用起自身潛在強大玄功,但力量外強中幹,及其不穩,更說不上純熟,可是假以時日,只怕是天下間第一戰將。”

玄煌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萬萬沒有想到,尚在繈褓之中的玄冥就周身玄火繚繞,用虬龍鎖禁錮他多年,只怕會把這股天生的戾氣消磨殆盡,不想這戾氣被壓抑多年,待重新釋放而出,卻有增不減,反而能媲美苦修多年的煉氣之士。思慮良久,方才道:“你覺得冥兒與瞳兒相比,孰強孰弱?”

魍魂斟酌半日,才謹慎道:“現自然是二殿下強過三殿下太多,但……三殿下行事過於偏激獨斷,更兼潛力驚人,只怕不日之後,會是個大禍害。”

玄煌唇角勾勒出一個費解的渾濁笑容,冷道:“禍害——麽?”



日覆一日,月覆一月。

玄冥被迫學習著如何運用自身強大的力量去毀滅生靈的知識,玄煌只是讓魍魂教授玄冥無數繁瑣武功招式,並不提他們在虬龍洞面前的承諾,更沒有和玄冥正面打過照面。自從那日差點誤傷魍魂後,魍魂再不與他對打,而是清晨教他一些繁瑣怪異的武功招式,半晚把他帶到巨大的玄火門深谷處,在一個密閉狹小的幽境,總會有一個前所未見的巨大妖怪沈睡其中,而玄冥的任務便是等魍魂將其喚醒後,想盡一切方法打贏這只兇厲之獸,從它的利爪中存活下來。

有一次他和一只諸懷獸被關在幽境裏,一直打了七天七夜,其中險象環生更不必說,直到玄冥最後一擊未中,反把自己手中長劍折斷,諸懷獸見玄冥露出破綻,強自提起最後一口真力,如颶風般厲嘯著直直撲向玄冥,玄冥驚得伸臂遮住雙眸,大腦間一片空白,真切地感受著死亡帶給他那無上的恐懼與冰冷,以及心中蓬勃的遺憾與求生欲望。方才弱冠的他已被迫感知著這殘酷的一切……

可是良久之後,兇殘的諸懷獸都沒有給與他最後的一擊,玄冥慘白著臉無助顫抖地朝外偷偷張望,只見諸懷倒在了離自己只有三尺之遠的地方,已然流血過多,力盡而忘。玄冥緩緩起身向它龐大的屍體走去,望著這原本不可一世的四角兇殘巨怪,心中一片冰涼。

難道他真心想過要至它於死地麽?

玄冥……只是想活下來而已。

一次比一次艱險的殘殺試練,越來越多的死亡,像一種毒素般悄然蔓延進玄冥單純的心裏,使之漸漸變黑……變冷……

玄冥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每殺死一只獸妖,他下一次的殺手就變得更加無所顧忌,越來越狠辣。

只因為心靈漸漸麻木了血腥的味道。



這日,玄冥早早起身,穿戴好衣物,就像往常一樣要去林內深谷與魍魂見面。剛開門跨出自己的居所,就見一個黑衣門眾立在門口,玄冥輕輕蹙眉望向他。

那黑衣使者見到玄冥後,單膝跪下,道:“三殿下,吾王喚您過去。”

玄冥心中一緊,隨即點頭道:“帶路。”玄火門在昆侖山之顛的一個深深幽谷內,地形隱蔽神秘,四面環山,加上海拔偏低,濕氣頗重,終年霧氣繚繞,所以這裏叢林茂盛。其占地及為廣袤,以玄火門巨大的大門起始,處處幽境如迷宮般呈葉脈狀四散開來,蜿蜒深入。玄冥的居所在及其邊緣的一條深谷內,他來此多日還不曾走完過這裏縱橫交錯的道路。

使者聽命站起身,伸手做個請的姿勢,之後起腳向前走去,玄冥跟在其後。

一路上處處森幽得詭秘非常,就連鳥語人聲都不曾聞得,伸頭朝前而望,兩邊綠慘慘的色澤慢慢朝中間大道遠處一點上延伸變黑,卻又無形的魔力般,誘惑著心智不堅的凡人朝前而去,直到走向未知的夢魘。地上青磚覆蓋著厚厚一層青苔,冰冷而滑膩。若是擔心摔倒而只顧看著腳下道路,說不準就迷失了方向,只因為這裏岔路多得如迷魂陣般,處處流露出寂寥的煞氣,宛如行走在一個巨大的古墓中一般壓抑。

此時玄冥哪會擔心被青苔滑到,但心中卻對父親的傳喚而惴惴不安。

前面使者一言不發,只管帶路。待走了快一頓飯的功夫,玄冥眼前豁然出現一棟好比沈睡千年兇厲巨獸般的黑琉璃頂大殿,殿門高大異常,最上用一個千年玄鐵做匾,匾上是鮮紅的“玄玦”二字,氣勢逼人。

那使者走到通向殿門的石階角就駐足不前,玄冥望著石階中沿刻著熊熊燃燒的玄火圖騰,映襯著仿佛這冰冷的石階都在灼熱燃燒。——但,世上沒有比玄火更為冰冷無情的火焰了。不單單是因為它兼具火與冰的矛盾屬性,更是因為它無情的強大毀滅力。

兩邊延伸開來的黑玉石柱精美地雕刻著只只睚眥邪龍盤旋其上,樣貌猙獰呼之欲出,仿佛它被法力高強術士封印入黑玉巨柱之內,帶著滿腔的不甘與殺氣,等待著再次的覆出,再次品嘗到血液那無上的鮮美。

“冥兒——進來。”

這冷邪的一聲從大殿之內幽幽傳出,宛若地獄嘆息。把出神凝視著睚眥邪龍的玄冥豁然喚醒。

伴隨著聲音的是玄玦大殿兩扇緊閉的厚重木門吱呀呀地緩緩打開,玄冥深吸一口氣,擡腳一步步踏上高階,走進大殿內漆黑的玄秘世界。

玄冥緩緩環視四周,只見殿中空曠森冷,好似千年的陽光都未曾沐浴過這裏,這裏是被溫暖遺棄的世界。

裏面簡單之極的放著十六把古樸石椅,左右各八把。每把椅子上各如雕像般坐著形貌不一,扮相詭異的玄火門人,他們代表著玄火門內不容忽視的權威。

玄冥從他們銳利而不友善的目光中一一走過,只覺像在歷練一場奇異的酷刑,沒有半分怯懦地直直走到丹墀角。

墀角第一層正中放著一具顯得古老而滄桑的青銅鼎,其上生動刻畫著玄火圖騰與烈焰中盤旋的邪龍相互纏繞,隱隱還能看見邪龍利爪上抓著個形貌痛苦扭曲的裸體凡人,或是用口咀嚼著一具人體,或是殘忍地把他們踩於腳下。鼎中熊熊燃燒著昏黑的烈焰,冷冷吐露出月色火舌,把殿內照出一種悶色的陰森光明——這,就是玄火門永恒的標示。

玄冥厭惡地把眼光從比他還高的青銅古鼎上的刻紋處移開,擡眼望向最內的高墀之上,那裏孤獨地放著一把巨大而華麗非常的寒鐵龍椅,上面張狂地鋪著一層白虎皮毛。

玄煌坐在高高龍椅上,俯首冷冷望著玄冥,淡道:“冥兒自來到玄火門有多少時日了?”

“回父皇,”玄冥抱拳躬身道,“已三年零兩個月了。”

“在煉獄幽境殺了幾只獸妖?”

“自昨晚那只算起,剛好一百只整。”

玄煌莫測高深地點頭道:“你可知為何要做這些?”

玄冥心中一陣抽痛,顫聲道:“孩兒不敢忘卻。”

此話音落,大殿內又是一片寂靜,靜得如此壓抑而怕人,良久,玄煌才道:“紅蓮的命,我且為你扣到現在,現你可知欠我多少條性命?”

玄冥過了良久,方才輕聲道:“……三十八條。”

(山海經北岳山,有獸焉,其狀如牛,而四角、人、耳、彘耳,其名諸懷,基音如鳴雁,是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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