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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關燈
謝知危和周婷並沒有墜地。

輕型機甲充能挺快,快著陸的時候他們就都已經重新打開助推器穩住身形了。

更別提四周還站了一堆教官。

然後兩個人被迅速揪走。

當然,麥穗也沒被放過。

三個人一起被打包送進校醫室。

他們身上的傷口都太多太碎,而且不知道有沒有蟲獸的毒素滲入,又或者是機甲殘渣、蟲獸碎屑等等東西進入傷口,所以處理起來有點麻煩。

三個人被緊急送進醫療艙,一起響起噗呲的聲音,是醫療艙在噴射麻醉氣體。

這之後,艙裏的人會在麻醉作用下快速入睡。

時鐘嘀嗒嘀嗒地走,醫療艙內不時傳出機械臂轉動方向的金屬摩擦聲。副官在屋內走來走去,時不時看一眼艙外屏幕上的檢查報告。

萬幸的是,三個孩子都只受了皮外傷,處理一下傷口內的碎屑就行。

副官松了口氣,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你們這三個孩子,真是亂來。要是有一丁點失誤,沒應付過來,沒逃過黑霧,犧牲了怎麽辦?”

她又像是責備又像是嗔怪,語氣裏全是對孩子們的關懷。

離窗戶最近的那臺醫療艙裏的學生回答:“老師,這次蟲巢中的戰鬥是麥穗指揮的。”

言下之意,麥穗指揮的話,不會出現“應付不過來”這種情況,她什麽都能考慮到。

周婷的聲音,在封閉的環境中顯得有些奇怪。

副官被嚇了一大跳:“怎麽沒睡?現在別想東想西,好好休息,睡醒了傷口就處理完畢了。”

沒想到,門這邊的醫療艙裏也傳來聲音:“老師,你說人逆行進入黑霧後到底會發生什麽?”

隨時都渴求新知識的好奇學生只有一個——麥穗。

畢竟從以前到現在,並沒有任何資料具體提及這件事,學者們也各有看法,不過最主流的意見是因為蟲巢力場的特殊性,會立刻被撕裂。所以挑戰廳的限時蟲巢黑霧也模仿的撕裂痛感。

副官:“……”

副官:“我說,你快點給我睡覺,這樣醫療效果才能達到最好。”

中間那臺醫療艙的少年則回覆了副官那句“犧牲了怎麽辦”。

“沒關系,我們開學時都有存紀念品進櫃子裏。”

副官:“……”

他們還一人挑一個重點聊上了。都被麻醉劑入腦了嗎?

副官不想陪三個本該睡覺的孩子聊下去,索性起身,準備關燈出門等待,沒想到這時候聽到有人喊自己。

“張老師。”

她回過頭,看向最裏面周婷的醫療艙:“怎麽了?”

屋子裏安靜了一會兒,只有時鐘在有節奏地往前走。

過了好半天,周婷才重新開口:“我覺得麥穗比我更適合打補位,比我更適合。”

她一貫的口吻,嚴肅冰冷,有種不近人情的感覺。

副官楞了楞,麥穗也楞了楞。

就算麥穗沒有想法,但周圍人也知道,周婷把麥穗當做最具備挑戰性、最讓她不服的對手,從“我不喜歡你”說出口時,就拉響了戰鬥號角。

她倆三天兩頭就打一場。

一個是不做訓練,全靠天賦的選手。一個是沒有天賦,全靠訓練的選手。

不管是誰看了,都會說一聲周學姐好拼——別人還沒起床時她已經開始體能訓練。別人睡覺時她剛從訓練場回來。不是在找對手對戰,就是在找對手的路上。

就像一只驕傲彪悍又努力的小鵝,一次次不服氣地跳下籬笆,終於能夠拍著翅膀飛起。

要讓那些“天賦”選手看看,天賦並不是一切。他們引以為豪的資本,都會被她的汗水和拼命踩在腳下,告訴他們一文不值。

她沒有天賦,也可以起飛。

所以她拒絕了麥穗“加入我們隊伍”的要求,而是告訴她,她們是對手,她想和她競爭。要在最終選拔上光明正大打一場,一決高下。

但現在,她放棄了一直以來一心想做的事——加入校隊,證明“努力大於一切”。

因為她認可了她的對手,她輸得心服口服。

周婷看著金屬機械臂上倒映出的那張臉,抿緊了唇,沒有表情,但眼眶有些潮。

她意識到了不公平,造物主的殘酷。

當她這只笨鵝嘗試千遍萬遍,終於滿身傷口的搖搖晃晃飛起來時,那只不努力學習飛翔的鳥,只是輕輕扇了下翅膀,就比她飛得更高,飛得更遠。

有的人不用學習飛翔,因為天生就會飛。

周婷引以為豪的拼命和努力,最終還是沒能拼過天賦。

“我認輸。”

周婷淡淡的。

屋子裏一時有些安靜。

任誰都聽得出她的真摯,還有輕顫。

副官輕輕嘆了口氣,看向麥穗的方向。

這幾天不止一個人來找過他們說這件事,有人說“我不需要穗穗輔助我,她在補位上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有人拋出最大誘餌“她能指揮我”,還有更單純的孩子們,只是來詢問“為什麽麥穗沒有進隊?”

但是沒有哪個比周婷這句更難忘。

因為周婷在認可對手的同時,也意味著妥協,意味著對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的否定。

她自己應該是最意難平的。

麥穗也應該是最名至實歸的。

副官搖搖頭。

沒有說可或者不可。

只是溫聲:“你們的位置,會由程非上校定奪。現在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

她關燈,闔上門,走出去。

麥穗精神異常的好,就算教官走後,另外兩個人都睡著了,她也還醒著。

麻醉氣霧好像對她一點作用都沒起。除了讓她感受不到疼痛。

直到出了醫療艙,被送進病房後,她才開始感覺到困倦。

正好外面天色也差不多黑了。

軍校學生受什麽傷都有可能,輕則皮外傷,重則內出血。平時訓練比賽都有可能斷個胳膊斷個腿兒,所以軍校醫療水平也經常作為考核學校的重要指標。

菲尼克斯雖然有點不中用了,但是學校常規設施配置還是很好的。每個傷員都能分到一間單獨的病房。

麥穗醒著的時候大腦極其活躍,睡著後又極其墮怠。

中途感覺有幾個人來過病房,她沒搭理,那些人又很快離開。

只有最後一個人來的時候,她大腦才勉為其難地動了動。

迷迷糊糊想,貓這種生物——尤其野貓,很難馴服。

就算你天天路過時給它吃高級貓糧,它也並不會將你認作主人,像狗一樣對你搖尾巴表示親昵,而是吃完就走,極沒良心。

如果它找你要吃的,也不會蹭蹭你,討好你,而是高傲蹲著,等你自己把食物呈上去。

當然,它偶爾也會潛入你家看你一眼。

主要是看看這個能給它餵食的人為什麽不見了,是不是死了。

現在野貓一定就是來看她死了沒有。

麥穗的麻醉劑好像現在才起作用,就算大腦在轉動,吵鬧著告訴她醒過來,但眼皮就是擡不起。

她忍不住皺起眉。

半夢半醒間感覺傷口被人檢查了一遍,有點涼涼的,好像在給她換藥。

最後指腹碾過臉上傷口邊緣時,突然靠近了她,好像在審視什麽。

酒釀小湯圓的香味傳過來。

麥穗好受半分,那種身體吃不消的大腦亢奮感平息了下去,整個人也不再沈重如鐵。

對方見她安穩了,轉身要走,但撫慰源的離開讓人無端不安,她憑本能去抓他手。

他頓住。

過了一會兒,麥穗感覺有什麽溫暖貼了上來。

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先給他留位置,再順勢滾進最舒服的位置。

就這樣睡了一個多小時,她終於完全醒了,醒過來時腦子還在叫囂。

“咬。咬。”

麥穗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看著面前懷抱發呆。

這是李序的衣服,她認識——她特別喜歡這件衣服的面料,貼著很舒服。

布料上有點濕潤,是她呼吸時的吐息弄的。

——她在李序懷裏。

理智告訴她應該趕緊退出去,當個不亂來的乖學生,保持距離,避免被發現。

但身體又固執地告訴她不想動,要繼續窩著。

雖然只有兩次,但好像已經很契合這個懷抱了,面前的濕潤更是明白告訴她,她剛才埋胸埋得很舒服。

麥穗眨眨眼睛,懵懵懂懂。

“李序,我有點奇怪。”

身體哪裏不對勁,大腦很興奮,反應卻很遲鈍,還很渴求他,想要黏在一起。

李序回答:“你易感期。”

他聲音烈且硬。

他剛才本來想去替她買抑制環。

alpha不同於omega那麽好打發。

他們的抑制劑造價更高昂,副作用更大,所以大部分alpha更喜歡用沒有副作用但價格同樣高昂的抑制環。

李序正準備離開,小姑娘卻像印隨中的鴨寶寶一樣,拉住他,他心一軟,就留了下來。

麥穗歪歪腦袋,還不甚理解。

剛想擡頭,卻被他按了回去。

她不得不埋在他胸口茫然。

——李序好像心情不太好。要撓人一般。

當然野貓不是家貓那樣兇巴巴伸出爪子、實際上只用肉墊裝模作樣地嚇唬人。

他是真的會動手到讓人求饒。

或者更簡單粗暴地拽著她,讓她動到他求饒。

讓她動……

想到這裏,麥穗浸泡在信息素裏的大腦突然抓住了一個關鍵詞——易感期!

對!她易感期!

小姑娘眼睛赫然睜大,腦袋埋在那,臉漸漸紅了。

易感期的alpha和被她標記過的omega抱在一起躺床上,簡直就是大寫的少兒不宜,就差掛個牌子標註“即將發生我們都懂的事”。

更何況她的野貓還格外沈迷快樂。

麥穗幾乎已經想到之後會發生的事了。

然而少年卻隨手將她按了按。

“今天做不了,你傷口會裂開。實在想做的話,我幫你口。”

麥穗:!!!

她大聲:“不想!!!”

她幾乎爆炸。

小圓臉紅得滴血。

他又雙叒叕這樣說話!

他怎麽……他就沒有羞恥心嗎?他能不能學學他弟?哪個香香軟軟討人喜歡的omega會像他這樣說話啊!簡直、簡直就是……

乖孩子不會批評人,麥穗想了半天也結結巴巴想不出個合適的詞,腦袋上都快冒煙。

但是此刻放大的信息素感知和對omega的依賴,讓她沒法退出懷抱表明決心,反而越貼越近。

易感期的alpha總是黏人得要命。

麥穗為這種狀態感到害臊,急於找理由為自己開脫。

正好有靈感閃過,她急急抓住,像抓住救生筏一樣,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想咬脖子。”

想咬李序脖子。

“……”

麥穗悶悶的,放棄掙紮了。

alpha和omega本質上就是帶著點獸性的生物,埋在基因裏的弱肉強食也好,繁衍結合也好。

尤其是到了一觸即燃的時候,更是原始性大於理性,所以世界上才需要抑制劑抑制環這種東西去幫助他們保持理智。

不幸的是,這張小小的病床上沒有人帶了抑制用品。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聲音。

少年松開手,沒有猶豫地轉過身,把白皙脆弱的脖頸亮給她。

“咬吧。”

他幹幹脆脆就敞露出最薄弱的地方。

麥穗一頓,竟然有些輕顫。

少年的氣息鉆入她每段骨頭縫。

易感期這個概念對於麥穗來說還是太過不真實,甚至在李序清楚告訴她她進入易感期後,她也沒什麽反應,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嘛,輕輕松松就能渡過。

但所有一切,在看到想要的東西時就化為灰燼。

她眼睛漸漸變沈。

麥穗只剩下一個叫囂的念頭。

咬他。

小alpha就像見到骨頭的小狗,一點點湊近,被香味牽引到他後頸邊。

忍不住要立刻開動。

她舔了下虎牙尖,剛要張口,又突然聽他問:“別的香香軟軟的omega有我好嗎?”

嗯?

麥穗擡頭去瞧他。

窗外長夜漫漫,冬日的夜空透著凜冽。窗內只有一盞小夜燈揮散出暧昧光芒。

她能通過窗戶倒影看見他黑而深的眼睛。

他也透過倒影在看她,冷笑不服。

“他們的身體除了摸起來軟一點,還有哪點好?”

野貓雖然桀驁不馴,卻也不許主人親近別的貓。

“他們也能隨你弄出一身痕跡不抱怨?他們也能隨你亂咬脖子不喊疼?他們也能隨你折騰搞不壞?”

他頓了頓。

“他們也能被你易感期信息素引出熱潮,一邊流水一邊擔心你傷口崩裂,所以咬著牙硬熬?”

麥穗一楞,歪頭。

問題太多,她不理解。

野貓並不是只考慮著自己快樂。

沒有omega能硬熬熱潮。omega的意志根本支撐不住身體,一旦有了反應就剎不住車。

但李序是個例外,他熬慣了。

人生初次經歷易感期的小alpha根本無法思考太多,只是停頓一下,又趴了回去。

虎牙在他後頸廝磨片刻,用力刺進去。

少年悶哼。

麥穗反反覆覆地標記,模模糊糊地想。

世界上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李序,一個是面目模糊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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