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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誰家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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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容不算體驗派, 他是那種入戲快,出戲也很快的演員, 分得清什麽是電影, 什麽是現實,不管拍什麽戲,都幾乎不會影響自己。

難得失態, 他低頭調整了一下,就跟導演示意,“倪導,我好了, 再來一條吧。”

倪飛紅比了個OK的手勢。

再次開拍。

陸懷洲穿了件深灰色的長呢大衣從外面進來, 手上還拿著教材和茶杯,他肩背不駝, 但鼻梁上架了副細銀邊的老花鏡。

衰老的痕跡完全掩飾不住。

寧黎擡起頭一楞,突然掉了滴眼淚。

陸懷洲也楞住了。

鏡頭最後給了池容一個特寫, 池容眼中濕潤, 眼淚沿著臉頰滾落,哭得很逼真漂亮。

畢竟是愛情電影, 其實沒有完全寫實,就像陸懷洲也沒徹底拍成一個普通的老頭子, 就算老了, 臉上長出皺紋,也還是很好看。

多了幾份老人家的溫和慈祥。

不過這種不寫實, 是基於陸懷洲的人設,他老了變成這樣很合理, 要是特別頹唐反而會崩人設, 所以在鏡頭底下並不違和。

“卡!”

頭一場戲結束。

陸懷洲也沒想到會時隔三十多年, 又見到自己已經去世的愛人,但他畢竟已經六十歲了,比寧黎沈穩許多,回過神就帶著寧黎回家。

“晚上想吃什麽?”陸懷洲問他。

就像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每一天一樣。

寧黎這才發現陸懷洲工作的這所大學跟幾十年前已經不太像了,他過來的時候太匆忙,都沒顧得上看,現在忍不住來回張望。

陸懷洲老了這件事對他的沖擊很大,但他畢竟以為自己已經病死,現在死而覆生,總比真的死了更好。

情緒也跟著平靜下來。

他拉住陸懷洲長了皺紋的手,在經過菜市場的時候說:“想吃排骨。”

“好。”陸懷洲不動聲色地掙開了他的手,臉上的笑卻很溫和。

他帶寧黎去買菜。

陸懷洲在這附近住了三十多年,菜市場的人都跟他很熟悉,見到他就笑著問:“陸教授又來買菜啊,今天想買點兒什麽?”

“麻煩裝點兒這個。”陸懷洲低頭挑排骨。

寧黎跟陸懷洲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直到寧黎去世的那年,家裏的所有活都是陸懷洲幹的,寧黎手上連水都沒怎麽沾過。

他也不會挑排骨,換成以前,他肯定掛在陸懷洲身上,眼巴巴地盯著陸懷洲買菜。

劇本就在這個地方做了一個細節,這次陸懷洲低頭挑排骨的時候,寧黎也下意識地低頭在看,電影前期幾乎處處都是伏筆,等到結尾一切反轉,觀眾發現寧黎才是那個失去愛人、獨自到老的人的時候,就會恍然大悟。

他低頭看了,是因為在陸懷洲離開他的許多年裏,他一個人學會了很多。

劇組一路跟拍。

下一場戲就轉去陸懷洲的家。

陸懷洲跟寧黎大學畢業那年,都沒什麽錢,寧黎在陸懷洲的學校讀研,他們就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電影裏寧黎去世以後,陸懷洲把那個房子買了下來,這麽多年都沒搬過家。

房子布置得也很簡單幹凈,最多的東西就是書,窗臺上擺著一盆綠盈盈的薄荷。

“你先坐,我去做飯。”陸懷洲給寧黎倒了杯水,然後去廚房。

寧黎擡起頭看他。

陸懷洲像個老頭子一樣,動作比年輕時候遲緩了許多,但仍然很利落,不需要他去幫忙的樣子。

他走過去,又被陸懷洲趕出了廚房。

再接下來就是第二場哭戲。

陸懷洲給寧黎做了糖醋排骨,寧黎低頭吃的時候,咬住排骨就掉了眼淚。

陸懷洲老了,幾乎是能當他爺爺的年紀,讓他變得像個小孩子,他邊啃排骨邊擦眼淚,臉頰都被毛衣袖子磨得發紅。

“寧黎。”陸懷洲輕輕地叫他的名字。

然後拿了毛巾遞給他。

同樣,電影一開始觀眾會以為寧黎是死而覆生,結果愛人老了,各種沖擊加在一起才掉眼淚,但最後才會反應過來,其實是因為愛人死了,他現在吃到的只是一團數據,所以才哭。

開頭這幾場戲其實很不好拍,不能用力過猛,也不能拍得感情太淡,後期就沒沖勁兒了,但池容的眼淚掉得很自然。

導演拍了兩組鏡頭,一個是寧黎狼狽得像個小孩兒一樣在哭,另一個是陸懷洲低頭吃飯時,寧黎擡了下眼,那雙眼睛仍然濕潤,卻溫柔平靜起來,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眼神會出現在這麽年輕的一張臉上。

秦璽快三十歲了,面容也硬朗一些,化老年妝沒什麽違和感。

但池容才二十出頭,演一個老年人確實很難,何況他整部電影幾乎都是不化老年妝的,所以開機之前倪飛紅還有點擔心。

沒想到池容能拿演技填平這道鴻溝。

在監視器後對上池容的眼神,幾乎有種潸然淚下的沖動。

“卡!”倪飛紅打了下場記板,“這條過了!”

在這場跨越時間的全息游戲裏,寧黎給自己的年齡設定成二十三歲,除了陸懷洲死在二十三歲,這個數字對他有特殊意義之外,其實還因為他想帶著一個年輕的身體回去,可以照顧年老的陸懷洲。

卻沒想到還是被照顧。

陸懷洲什麽都不讓他做,別說六十歲,直到七十多歲,只要還走得動,他都一直固執地在給寧黎做飯,給他洗衣服,家裏換個燈泡,他都不讓寧黎動手。

“以後我不在了,這些都得你自己做,”陸懷洲面容蒼老,笑起來卻還有年輕時候的樣子,牽了牽唇,不太正經地逗弄他,“現在不照顧你,我等到什麽時候照顧你,你在我這裏本來就是……”

他到底沒辦法拿自己七八十歲的老臉說出那兩個字。

但寧黎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愛人,是他很珍貴的寶貝。

雖然是場全息游戲,這一切說白了都是數據而已,包括陸懷洲這個人,但又不都是虛假的,陸懷洲的這個NPC的所有性格,說的每一句話的邏輯,都來自於真正的陸懷洲,是經過相當完整的分析才做出來的游戲。

也就是說,要是陸懷洲真的還活著,他就會是游戲裏這樣。

對寧黎的愛不會比游戲裏少,只會更多。

池容拿毛巾擦了擦臉,眼眶還是紅的,他轉過頭去找戚陸霄,戚陸霄跟瞿白他們一起站在片場的角落,朝他走過來。

“說實話我之前還挺不放心的。”倪飛紅笑了下跟池容說。

畢竟池容現在火了的作品就只有《丞相》,《我羨青山》裏演的那個白月光雖然也很紅,但鏡頭太少了,沒幾集就徹底下線。

他甚至私下跟宋寒生打聽過,宋寒生跟他說沒問題,他才接了戚陸霄找他執導的這部戲。

池容也擡起頭笑了笑。

頭一次穿越,一共三場哭戲,現在已經拍完兩場,最後一場就是陸懷洲七十六歲時候去世,中間基本上都是甜的,雖然是老少戀。

“行了,咱們今晚早點收工。”倪飛紅說。

池容跟秦璽是二搭,已經有了默契,而且本來就是兩個人的愛情,劇本也不長,估計一兩個月就能殺青,時間就沒安排得太緊。

劇組工作人員陸續離開。

寧黎和陸懷洲的家裏,只剩下池容跟戚陸霄兩個人。

戚陸霄掌心撫過他眼尾的濕痕,拿起旁邊的羽絨服給他穿上,從他腋窩底下一勾一抱,將人拉了起來,摟在懷裏往片場外走。

“回家吃飯麽?”池容擡起頭問他。

“嗯,”戚陸霄捏了捏他的臉頰,“你想去餐廳麽?”

池容搖了下頭。

將臉頰往他掌心裏埋深了一些。

到了家,老管家已經做好晚飯,見到池容跟戚陸霄,就將碗筷擺上來,“小少爺回來了,給你做了松鼠桂魚,你好像愛吃這個。”

池容跟戚陸霄結婚半年多,在一起也三個多月了,但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

更沒吃過幾頓飯。

戚陸霄眼眸一頓,眸色晦暗了許多,在池容去換衣服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馮叔,容容什麽跟你說的想吃松鼠桂魚?”

“嗯?”老管家被他一問,也楞了下,但怎麽也想不起來,他搖了搖白發蒼蒼的腦袋,愧疚地說,“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沒事。”戚陸霄低聲說。他仍然盯著老管家的臉,過了幾秒,才收回視線。

他們這部電影在市區拍,池容就沒去住劇組的酒店,戚陸霄顧不上的時候,瞿白也會開車接送他回家,他每天從家到劇組。

很穩定的兩點一線。

戚老爺子突然中風,已經被送去了醫院,現在還在昏迷,但除了戚陸霄之外,沒人知道他中風的原因。

戚常一直盼著戚老爺子病倒,他好徹底繼承戚氏,但戚文月沒有。

戚老爺子是她唯一的靠山,要是戚老爺子死了,陳赫緹肯定站在戚氏繼承人的那一邊,戚常這個哥哥更不會管她。

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她在醫院給戚老爺子陪護,甚至顧不上去想戚陸霄到底會怎麽對付她。

戚氏現在算是落到了戚陸霄手裏。

陳赫緹能掣肘他,但沒資格免去他總經理的職位。

整個戚氏只剩下戚老爺子交給陳赫緹管理的戚氏影業,不完全受戚陸霄的控制,陳赫緹沒有選擇,只能跟戚陸霄簽對賭協議。

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他從開那家影視公司的時候就想好怎麽對付爸爸了,還裝模作樣。”戚文月擦了擦眼淚,擡起頭咬牙切齒地跟陳赫緹說。

包括這場對賭都是蓄謀已久。

陳赫緹面色也很沈重,安撫戚文月說:“您先別急,好在戚董搶救過來了,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陳叔,你是跟在爸爸身邊的老人,”戚文月病急亂投醫,“跟展家和池家都有交情,能不能找他們幫幫忙,我怕再耽誤下去,戚氏都被他掏空了,到時候該怎麽辦?”

陳赫緹鬢角斑白,眼尾的皺紋也深了許多,他摩挲著手上的扳指,沒有言語。

《越界》劇組開機將近一周的時候,星洲娛樂和戚氏影業對外公開了對賭的消息,外界一片嘩然。

戚陸霄跟池容去上過一次綜藝,池容又正當紅,他的關註度也不低。

對賭的事情沸沸揚揚。

晚上瞿白開車接池容去片場,池容在車後座打游戲,去依古比古家裏偷了一點兔毛,擡起頭時發現瞿白餘光總往車外打量。

“你在看什麽?”池容疑惑地問。

夜晚華燈初上,車流熙攘。

“先生讓開車的時候註意來往的車輛。”瞿白跟他解釋。

池容:“怕跟蹤?”

“……”瞿白舔了下嘴唇,神情有些尷尬,“車上裝了定位,先生之前吩咐過,不管池少你去什麽地方,見什麽人,停留多久,車經過什麽位置,都得匯報給他,而且除了去劇組,盡量不讓你離開家。”

戚氏成了這個分崩離析的樣子,肯定得求助於外人,關系最近的除了展家就是池家,私下說不定都已經開始勾結對付戚陸霄。

池容跟戚陸霄畢竟是……商業聯姻。

恐怕是在防著池容。

但戚陸霄又告訴他,要是池容問起,他不需要隱瞞。

瞿白心裏犯嘀咕,他沒弄懂戚陸霄在想什麽,只能按吩咐做事。

忍不住對池容投去一個憐憫的眼神。

池容楞了楞,對上他的目光,眼睫眨動了下,說:“我知道了。”

等綠燈亮起,瞿白繼續開車,池容就低頭給戚陸霄發了條消息。

【唔西迪西:戚老師,你覺得會有人對我下手麽?垂耳兔揉耳朵.jpg】

戚陸霄很快回覆。

【。:可能。】

戚陸霄盯著公司樓下燈火輝映的長街,眼眸沈了沈,上輩子他唯一沒查到的就是池容的死因,讓他心緒難平。

他也考慮過,是不是因為池容救了他這個本該死掉的反派,才被什麽規則抹殺。

這也是他不敢跟池容提起自己重生這件事情的原因。

萬一他仍然得死,他怕池容為了他,再重蹈覆轍。

但他始終心頭有個疑影,覺得某個環節遺漏了什麽,他之前就懷疑老管家還記得池容,或者至少有一點印象,那其他人呢?

上輩子害死池容的那個人呢?

真的有這樣一個人麽?

會是誰?

戚陸霄揉了揉眉心,他意識到自己又拐入死角,心底的煩躁都突然之間翻湧上來,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跟著急促。

他拿出藥瓶往掌心倒了幾粒,水都沒倒,就這樣咽了下去。

然後給池容發消息。

【。:我晚一點去接你。】

池容下了戲已經是深夜一點多,戚陸霄也剛處理完公司的事,他開車過去接池容,片場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工作人員。

今晚不冷。

池容撐著下巴頦坐在臺階上背劇本。

頭頂突然籠罩過來一片陰影,遮擋住了他的燈光。

戚陸霄俯身拿指腹蹭了蹭他的臉頰,嘴角翹了下,嗓音卻很低沈,“誰家的寶寶,為什麽一個人待在這裏?”

池容耳根陡然紅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太長了這章沒寫完,還是先發一半,剩下的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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