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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4號間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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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茵說她當時真有種活見鬼的感覺。

解剖室的確也跟停屍房裏一樣裝著臺報警器,那是因為它曾經也是間停屍房,後來建了新的就改為它用,連帶那臺報警器也因為功能失效而被長期廢棄了。所以劉曉茵從沒想過它還能正常工作,因為在她印象裏,那就是個報警器形狀的擺設。

盡管如此,她還是不得不立刻下了B2樓,因為她給解剖室打電話過去時一直都沒人接。

沒人接意味著裏頭沒有人,既然沒有人,那會是誰觸發了報警器,或者說是誰給那臺已經幾輩子沒接通過電源的報警器重新接上了電源?懷著這巨大的疑問她帶著電棍到了解剖室門口,不過沒像上次去停屍房那樣立即開門進去,而是遲疑了好一陣子,直到有人從B2樓經過帶進一點人氣,她才把那扇門打開,並且立刻按亮了裏頭的燈。

同意料中一樣,通亮的燈光下整個房間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除了那臺亮著黃燈的報警器。它被接通了電源,積滿灰塵的外殼上到處留著手指碰觸過的痕跡,這發現倒叫劉曉茵立刻冷靜了下來,因為她意識到,原來這並不是什麽怪力亂神,而是有人在搞鬼。

有人趁解剖室沒人時進入了解剖室修好了報警器,然後觸發了它。

但誰會無聊到要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

這問題叫她感到深深地疑惑。於是她一邊朝裏走,一邊又把周圍仔仔細細看了個遍。

到最後依舊沒有任何發現。但報警器被人動過那是事實,她不敢對此有任何松懈,便打電話知會了科長並通知了110,把這裏的情況跟對方說了一遍。直到對方允諾說過半小時後就派人來做個調查,至此劉曉茵才徹底定下心來,便拖了張椅子在解剖臺邊坐下,試圖放松放松她那兩條仍僵硬著的腿,然後回去繼續她每天的任務。

但剛坐了不多會兒,一個發現突兀引起了她的註意,因她聽到了一陣老鼠啃東西般的聲音。

吱吱咯咯,很輕但是很刺耳。

於是立刻擡頭朝那方向看,隨即發覺聲音來自解剖臺背後那個冷藏櫃。隔著外面那層茶色玻璃門,能見到櫃子最外層那道金屬門似乎沒有關牢,它微微敞開著,而貼在上面的那張符也因此有一端被掀了開來,隨著空氣的流動時而微微抖動,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響。

原來那老鼠啃東西般的聲音就是因此給弄出來的……但冷藏櫃的門為什麽會開著?

劉曉茵很清楚地記得在之前那些人把13009號屍體放進冷藏櫃後,他們是把冷藏櫃的門給關牢的,否則沒辦法將符貼上去。意識到這點她立刻起身走了過去,走到跟前移開玻璃門,然後仔細朝著櫃子微側著的那扇門看了眼。

隨即一驚。眼前所見的東西令她驚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隨後再次走了過去,一把將那門徹底拉開,然後將裏頭那個抽屜狀的儲藏櫃狠狠拉了出來!

櫃子裏晃動的液體內顯現出一副深褐色的身體。

那具13009號屍體靜靜地躺在防腐劑冰冷的液體內,如同塊冰冷的石頭般一動不動。這讓劉曉茵原本高懸著的一顆心微微朝下落了點。

有那麽片刻她曾以為那櫃子裏是空的,因為她在冷藏櫃金屬門上很清楚地看到了幾個清晰的指紋,且帶著福爾馬林濕漉漉的痕跡。但顯然是她多心了,她受那些運屍工的影響太深,事實上屍體就是屍體,人死永遠不可能覆生,並從冷藏櫃裏打開門鉆出來,所以,造成這種假象的很顯然是那個故意弄響了報警器的人。

但不知他究竟出於什麽目的做了這一切。

一邊用報警器引來了劉曉茵,一邊還故意把冷藏櫃的門打開……這種做法對他能有什麽好處?劉曉茵想不明白。但就在她因此而在此看向門上那幾個手指印時,突然聽見有人在她身後哭了一聲。

是個男人的聲音,低低的幾乎近在她耳邊,隨後她感到有什麽東西一下子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這一嚇嚇得不輕。

她說她當時心跳幾乎都要停了,所幸反射神經夠好,所以在她腦子裏還一片空白著的時候,手已經握著電棍一下子朝身後狠狠砸去。

但砸了個空。

她身後什麽也沒有。

不,也不能說什麽都沒有。就在她轉身霎那她看到後面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忽閃了下就沒了,後來她的視線就落在了附近那臺報警器上,因為在那團黑色東西消失之後,她就看到有個男人背對著她站在那地方,一只手緊緊抓著他的脖子,一只手使勁在報警器上用力拍著。

一下又一下,嘴裏還發出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哭不像哭,說話不像說話。

“你是誰?!”雖然立刻認出他就是之前在解剖室見到的那個臉爛透了的男人,劉曉茵仍是脫口問了他一句。

那男人拍報警器的動作立刻停止了。

但依舊背對著她,嘴裏發著那種奇怪的聲音,並且聲音更響了,在靜得堪比墳墓的解剖室裏直聽得讓人想拔腿就朝外面跑。

但劉曉茵卻一步也跑不了。

因為就在那時她脖子上突然被什麽東西給絞住了,很大一股力道,絞得她差點一頭朝冷藏櫃裏翻進去。

她急忙掙紮。試圖用手把絞住她脖子的那團東西扯下來,但奇的是手抓上去卻什麽也碰不到,她脖子上根本什麽都沒有,可那種被絞的感覺卻分明是實實在在的啊……那種冰冷的、像團極粗的繩索一樣在勒得她完全無法呼吸感覺,分明是真實存在的。

“我操!”說到這裏時劉曉茵突然蒼白著臉用力爆了句粗口,然後直楞楞看著我道:“這真他媽太見鬼了!不是麽?!”

我咽了咽有點幹燥的喉嚨看著她的臉。

很顯然她在回憶著這段情形時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窒息般的恐懼,所以眼睛瞪得特別大,好像隨時要從眼眶裏脫落出來似的。於是慢慢點了下頭,我輕聲問她:“那你怎麽辦……”

“真他媽太見鬼了……”她沒有回答我,只是又訥訥重覆了之前的那句話。

我不由有點擔心她會不會又出現白天時的癥狀。

擡頭看看鐘,快淩晨一點了,便想以此為借口讓她停止這話題,卻見她面色又漸漸緩和了下來,隨後用力吸了口氣,對我道:“那種感覺大概持續了十多秒,然後突然就消失了……之後,說出來有點丟臉,因為我當時是立刻就逃出了解剖室,連冷藏櫃都忘了關。”

“那麽那個男人呢?”

“不知道,”她搖搖頭:“我沒註意,實在是嚇得已經忘乎所以了,所以除了逃走當時沒有其它任何想法。”

原本劉曉茵想立刻逃回保安室。

誰知那時電梯不知是在運東西還是怎的,總停在一樓不往下走。

劉曉茵等不了。

她總覺得身後有什麽東西會追來似的,於是當即改走安全通道。一口氣跑到一樓,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可是仿佛老天存心要跟她作對,到了一樓後,那扇門她怎麽也推不開。隨後才想起來,為了防止有外人進出,一樓安全通道的門是鎖著的,她平時帶著鑰匙沒什麽問題,這一回心急慌忙地去解剖室查看,忘了把鑰匙帶在身邊,所以她還得退下去選別處走。

這無疑是火上澆油的。

但沒有別的方法,她只能原路返回,順著樓梯走到B1樓。

她想這段時間電梯總應該是開動了,所以她打算到了B1樓後坐電梯上去。

但是怪事再次發生了,因為在她自以為是走出B1樓安全門的時候,擡頭一看,卻看到墻壁上寫著巨大兩個字:B2。她立刻退進安全門一路往上跑,跑到上一層推門而出,迎面墻上依舊巨大兩個字:B2。

“鬼打墻??”聽到這裏我脫口而出。

劉曉茵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也許吧。總之我當時覺得自己快發瘋了,從沒見過這麽可怕並且不可思議的事。”

“那後來你怎麽辦……”

“能怎麽辦?我只能繼續往安全門裏退,再繼續爬樓梯,再繼續進進出出……”

“每次都是B2樓?”

“是的。那樣大概重覆了約莫二三十次吧,我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很傻缺,為什麽不再去看看那臺電梯呢?也許它已經可以使用了。於是趕緊停了下來,然後走出去,想去看看那臺電梯在我折騰了那麽久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了。結果,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什麽……”

“我看到那個4號間的門開著。

B2樓的電梯和安全通道在不同的兩個位置,所以要到電梯口勢必經過解剖室,這讓劉曉茵很是忐忑。而人的通病就是,越令自己害怕的東西,往往越會不由自主地去關註,所以她在硬著頭皮從解剖室門前經過時,雖然心裏提醒了自己無數遍,還是無法控制地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沒看到解剖室門前有任何異狀,卻因此而發現它隔壁的4號間門開著。

這發現讓劉曉茵吃了一驚。

幸而很快她看到裏面有個男人蹲著身子在翻找著什麽東西,身上穿著保潔員的制服,才使她大大地松了口氣。也真是奇怪,一旦身邊有了其他人,之前那種極度的恐慌似乎立時就減輕了,甚至可說是消失了,她敲了敲門問他在找什麽,他倒是被劉曉茵的突兀出現而嚇得一跳,隨後解釋道,有樣很舊的保潔工具找不到了,他想看看是不是會在這裏。

當時也只能說劉曉茵實在是怕過了頭,所以一旦情緒松懈下來,思路也就跟著松懈了不少,以致完全沒有對那個人的話,乃至那個人,產生出哪怕一點點的懷疑。只是單純地覺得能在這裏看到制服穿得如此一絲不茍,甚至還戴著口罩的保潔員,實在是難得,因為在這地方做久了的那些老油條,無論制服也好,口罩也好,向來都是隨便慣了的。

其它她沒有產生任何懷疑,甚至沒去想為什麽那人在她到來後不再繼續尋找他要的保潔工具,而是隨著她一起出了門。她唯一在乎的是在她問起此人是否坐電梯下來時,他給的答案是肯定的。

這無疑讓她松弛下來的情緒變得更加安定,所以在見他推著保潔車朝解剖室內進去時,便也一起跟了進去,一則想看看之前那個可怕的男人到底還在不在,另一則,是想順便把剛才忘記關上的冷藏櫃重新關起來。

所幸她沒再見到那個男人。

他又一次消失了,跟前回一樣,明明很真實地在她眼前出現過,卻又很虛幻地消失了。

而冷藏櫃的門和她逃走時一樣敞開著,半具屍體躺在福爾馬林中靜靜袒露在櫃子外面,幸而保潔員沒有留意,所以趁他在彎腰選擇清潔工具時,她迅速地跑到那邊將屍體推進了櫃子,又以最快的速度將櫃子門用力推上。

但還是被保潔員看到了。

在劉曉茵匆匆推緊冷藏櫃的門後,一回頭見到他倒著手裏的清潔劑擡頭望著她,不過關註點倒並不在它之前為什麽開著,只隨口問道:“怎麽這具屍體放在這裏的麽?”

“是的,這邊保存起來比較好。”劉曉茵答。

“哦,好久沒見它被用過了,算是VIP級的地盤吧。”

這句話讓劉曉茵不由得噗嗤一笑。原本有些緊張的情緒再次放松下來,她走近了想問問他什麽時候能做完清潔,但隨即發覺自己怎麽都想不起對方叫什麽名字。

“你知道他死得很慘吧?”這時聽見他又問自己,於是劉曉茵點點頭。

他便聳聳肩道:“如果我是你,我今晚就不會跑到這裏來,太陰了,你感覺不到麽。”

劉曉茵笑笑,說:“迷信。”

他也笑了笑,雖然戴著口罩只能看到他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在這裏或多或少都信點,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那你在這裏見過那種東西麽?”

“你說鬼?”

劉曉茵點點頭。

“見是沒見過,但小心點總是好的。”保潔員道。然後他轉身去搞清潔了,劉曉茵隨即也想離開,但突然間有種奇怪的感覺讓她不由停了腳步,朝那保潔員又仔細看了兩眼。

不知怎的她突然覺著那保潔員走路的姿勢有點怪。

怎麽個怪法呢?就是走路似乎腳後跟總不著地,好像一直是踮著腳走的,一拖一拖,走得好像有點吃力。

於是她忍不住問:“你的腳是不是受傷了,不大方便吧好像?“聞言保潔員不走動了,也停下了手裏清潔的活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過了片刻後自言自語似的咕噥了聲:“也是,好像走著是不太方便。”

邊說邊輕輕跺了跺腳,劉曉茵眼尖,在那瞬間驀地看到有什麽東西從他褲管內的腳踝上跳了出來。

亮閃閃的,似乎是根腳鏈子。

男人戴什麽腳鏈子呢?她暗自想笑,可是笑容還沒從嘴角上揚出來,卻隨即猛地僵硬了下來。她仿佛被蟲蟄到了般迅速朝後退了步,問他:“對了,一下子想不起你名字了,你叫什麽……”

他沒回答,只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搖搖頭。

於是她再問:“你身體不舒服麽?臉色好像不大好看。”

他再次搖了搖頭。

但他臉色的確很不好看,之前一直沒有留意,此時一旦留意,這種感覺在劉曉茵心裏立刻化學反應般地醒目膨脹起來。

她從沒見過有誰的臉色會是醬褐色的,除了此時靜躺在冷藏櫃裏的那具屍體。

意識到這點她轉身就走,不料走得太急完全沒留意前面擋著張解剖臺,當即身體嘭的下重重撞在了那床的金屬支架上,又猛地朝地上直摔了下去!

倒地瞬間她看到床下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閃爍在黑色長發和白色婚紗下的一雙眼。

蒼白的眼球瞪得大大的,仿佛隨時要從眼眶裏掉出來,卻無比專註地對著劉曉茵的方向,並隨著她的動作微微轉動。

見狀劉曉茵嚇得尖叫出來。

一邊將手裏的電棍狠狠丟向她,一邊連滾帶爬朝門外沖去,可是兩條腿卻不知被什麽東西給纏住了,任她怎麽用力也無法掙脫。情急之下她摸出運屍工給她的那些符使勁朝身後扔了過去,隨後立刻感覺到腳上松動了下,便迅速爬起身就要朝外跑,卻被門口驀地出現的幾道身影嚇得再次尖叫起來。

“劉曉茵?!”這同時她聽見有人大聲叫她。

然後有人奔了過來,一把將企圖繼續朝外沖的她緊緊按住,這讓她幾近狂亂,一陣拳打腳踢後仍是被對方制住了,他們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使勁壓住了她劇烈發抖的肩膀,並且強迫她把頭擡起來。

她這才看清原來門口出現的那幾道身影都穿著警服。按著她肩膀的是她館裏的同事,那幾名警察則在門口站著,同她一樣眼睛睜得很大,像看瘋子般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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