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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養屍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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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羅小喬的興奮,張晶倒依舊一副無所謂的神情,只淡淡說了句:“別高興太早,也許只是猴子之類的東西。”

“猴子的個頭有那麽大麽?”羅小喬反駁。

“這裏兩邊都是山,難保不出猿類,猿的個頭就能有那麽大。”

羅小喬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搖搖頭:“跟你說總是最沒意思,要你承認世上有鬼真比登天還難。”

張晶笑笑,目光掃到窗上和墻上剩下的那些紙符,便望向我,問:“這麽多符,你們貼的麽?”

我點點頭。

她再次笑了笑,“有意思,原來所謂無神論者,偏偏是最信鬼這樣東西的,連出門都帶著這種玩意。”

雖然話音裏沒有謝驢子他們那種明顯嘲弄的感覺,但我不喜歡她看我的那種眼神,就像她剛才看著林絹時那樣子一樣,某種若有所思,好像我是她某個研究對象。所以沒再同她說些什麽,見林絹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些,就坐到床邊,問她:“你剛才看到的那人什麽樣,還記得麽?”

這話令她肩膀再次抖了抖,幾乎把送到嘴邊的香煙也給抖落到被子上。然後費了點勁把煙給點燃了,她低頭用力吸了兩口,才瞥了我一眼皺眉道:“我都快嚇死了,怎麽記得住那人臉長什麽樣。反正就知道是個女人,好像有點年紀吧,瘦瘦的,臉還有點長……”說到這裏頓了頓,她好像想起了什麽,便又道:“我好像記得她睡在我邊上時,靠她那一頭一股股的冷風,我還以為是窗子沒關牢。但現在,你看,我一點風也感覺不到,所以你說怪不怪,這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覺?”

最後這句話,顯然是有心說給張晶聽的,因為她向張晶的方向傾了傾身子,並且望向她。

張晶沒有回答,也似乎並沒有聽見林絹的話,從之前和我說完話後她頭就一直低垂著,好像在想著什麽。倒是羅小喬,在聽完林絹的話後轉過身,搓了搓手臂突兀道:“有點年紀,瘦瘦的,臉還有點長,聽上去倒是跟王寡婦有點像啊。是嗎寶珠?”

我沒作聲,但心下倒也認同她的說法,因為王寡婦的確比較瘦,臉也有點長。

但如果真是她,這不就意味著當真有魂魄來過這間屋,並且還是在我窗戶上貼著符的情形下,而我和那些符竟都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存在。

亦或者……之前大門口的那團火,難道就是她進來時所發生的……

想到這裏,我不由微微打了個寒顫。

雖然王寡婦生前待我很好,我也挺喜歡她,但我絕對不想要在這樣的情形下同她見面,更何況這會兒我甚至感覺不到她究竟在什麽地方,無論剛才在客堂裏,還是在這件屋子裏,我都沒有見到過任何有魂魄存在的跡象,而偏是這種完全無法確定的狀況,卻是比真見了她魂魄站在這裏更加令人感到可怕的一種感覺。

所以當羅小喬走到我身邊問我話的時候,我一度完全沒聽見她在說什麽,直到她彎腰靠近了我一點,在我肩膀上輕輕推了把,我這才反應過來。隨即意識到她跟張晶都在朝我腳下某處看著,並再次問我道:“寶珠,這是你踩的麽?”

我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就在離我腳不遠的地方,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那片水泥地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它們淡淡的,好像人的腳印似的樣子,沿著床邊到門口一直線,估摸著大約有五六對。可惜被剛才我們走來走去時給弄糊了,有些看起來明顯一些,有些則糊得幾乎完全看不出形狀,只依稀可辨腳印是光足,並只有前掌部分,仿佛一路踮著腳前行,直至張晶的腳下處,其中一對的腳印卻很突兀地反了個方向。

好像到了這裏後又離開了,但只此一對,因而顯得有些孤零零地反轉在其它腳印邊上,腳掌寬闊的部分朝著窗口的方向,似乎自這一步後便憑空消失。

張晶低頭用自己的腳在它們邊上比劃著大小。

我想起剛才在跟我說完話後,張晶就一直這樣低著頭。原本以為她在想什麽事,卻原來從那時起她就已經註意到這些腳印了麽?當即朝她看了眼,我一邊搖搖頭道:“你看這腳印都能看得出腳趾,這麽冷的地方,我怎麽會光腳在地上走。”

“說得倒也是,”羅小喬咕噥道。低頭又仔細看了兩眼,正打算再繼續說些什麽,沒料想林絹趴在床邊也正全神貫註望著床下的腳印時,嘴裏煙頭上燒得火燙的煙灰突然徑直掉了下去,剛巧落在那腳印淡淡的白粉上,只聽嘶啦一聲響,便見一團火光驟地亮起,像條急速竄出的蟒蛇般一口朝著張晶的小腿上狠狠咬了過去!

張晶的褲子立刻就被燒著了。

本是羊毛質地的料子,被腳下直竄而起的火一點就著,瞬間焦臭伴著股濃重的蛋白質燒糊味,一時竟令守在她邊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突然發生的我們都給嚇傻了。

直至聽見她扭曲了臉尖叫呼痛,才一下回過神,我趕緊抽起被子猛地朝她腿上拍過去,又被羅小喬迅速倒下一瓶礦泉水,這才將她腿上的火焰給撲滅。但由此引起的傷勢已是不小,在用水將邊上燒破的褲子淋開後,可看出她小腿上已被燙出很大一片水泡,所幸褲子厚,她腿又細,所以沒造成更大的傷害,不然這荒山野嶺的,我們根本不可能帶著她去醫院治療。

“該死,這不是老謝他們帶來的磷粉麽,我還當是石灰……”一切平靜下來後,羅小喬看著地上剩餘那些腳印心有餘悸地咕噥了一句。

我也意識到了這點,但沒能說什麽,只隨口道:“趕緊清理了吧,這東西燃點太低,萬一再燒起來怕有麻煩。”

“那也得等他們回來拍好了再說。”羅小喬想也不想便否決了我。

於是我也沒再跟她繼續爭,只怔怔看著地上那團被燒焦的痕跡,腦子裏再度亂成了一團。

我試圖理清楚眼下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無論這沾了白磷粉的腳印是屬於誰,它一定是從客廳方向過來,並且踩倒了那些曾被汪進賢謝驢子他們鋪在地上的磷粉。只是不知究竟是什麽原因,我之前始終沒能見到這個‘人’,也沒見到被它踩出的腳印。

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些腳印的殘餘物,雖然模糊得幾乎看不清楚基本的形狀,但起碼可以看出,它們跟我以前見過的那些鬼腳印很像,同樣都只可見到半足,而且腳趾並得很攏。

有人說鬼沒有腳後跟,所以走路總踮著腳。但那其實是個誤區,只因為魂魄很輕,令它們處在游蕩的狀態,偏又習慣了做人時的走姿,因而就成了這種姿勢。而腳趾之所以並得很攏,那是因為它們保持著死後僵硬的狀態,所以若深夜在荒僻地方不巧見著有人踮足前行,那麽就該註意回避了。

基於以上,我想這屋子裏恐怕真的有那種東西蟄伏著。或許在用某種方式躲避著我,因而我無法見到它們的蹤跡,當然也可能情況更為糟糕,那就是——它們兇險到了已經能避開我這雙陰陽眼。

我當然不希望是後者。

記得狐貍說過,鬼兇為厲,再兇為煞。普通的鬼很弱,若是一般人的時運差些身體差些,那麽不需要具備陰陽眼,那些人也能見到那些東西。但若是比煞還兇險,則即便像我這樣生有一雙陰陽眼,也恐怕無法將它輕易窺見。

這麽些年來,我見過形形色色的鬼,有很尋常的,也有極兇險的。

但凡只要它們出現在我面前,我都可以看見。

所以,我完全無法想象那種能比煞還兇險的鬼究竟會是兇險到什麽樣一種地步。

而那種東西的出現又究竟帶著什麽樣的目的?

大凡亡魂,只有在對生前世界存著無比的執念時候,它們才會放棄進入往生,並不停地在一個只有它們所能感知的世界裏游蕩,或者幹脆被束縛在自己所執念不忘的那個地方,經年不得離開。因而我想知道它們真是被汪進賢他們‘請’來的,還是根本就一直在這地方沒離開過。

如果是後者那還好,至少怨氣弱於執念。而如果是前者,那就危險得多,因為游蕩得越久,執念就越深,並會轉變成日益強烈的怨氣。那怨氣長年累月地被如巖漿般壓制著,一旦有一天被喚醒,則如火山爆發,完全不可收拾,比如當年那滅了整整一村人的大奶奶,便是最現實的例子。

但無論前者亦或後者,能夠不避諱‘引火燒身’的東西,必然都是極其棘手的。因而繼續同它們處在一室,那麽無疑引火燒身的便就是我們這些活人,所以無論怎樣我都必須要設法說服他們馬上離開這鬼地方才是,而張晶這一受傷,讓我覺著或許是個難得的契機。

想到這裏,正打算試著先說服羅小喬,窗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我看到那些追著“鬼影”而去的男人們正相互間低聲說著什麽,一路朝這屋子走了過來。

羅小喬見狀趕緊蹦跳著迎了出去。

不出片刻他們都陸續進了屋,應是已聽羅小喬說了剛才所發生的事,所以謝驢子頭一個到了這房裏,手裏還提著他們所備著的醫藥箱。走到張晶跟前一看,不由皺了皺眉,隨後蹲下身熟練地開始給她處理傷口,一邊問我和林絹道:“這屋裏有沾了白磷粉的腳印?”

我沒來得及吭聲,羅小喬已一邊將其餘人攔在門口處,一邊指著地上模糊的那些粉末印道:“就是這個,看,還算清楚吧,我都可以看出腳趾頭。”

“確實啊……”見狀小邵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立即蹲下仔細地用攝像機拍了起來,隨後疑惑道:“只有前掌,難道是踮著腳走的……”

“對啊,不是說鬼都是踮著腳走路的麽,因為它們沒有腳後跟……”

“人也是可以踮著腳走路的,”羅小喬那句話還沒說完,被我出聲打斷。見她有些不滿地轉過頭來要反駁,我立刻望向謝驢子,對他道:“張醫生這傷看上去挺嚴重的,不如我們馬上送她去附近的鎮醫院吧,萬一惡化就不好了。”

我這話令謝驢子遲疑了下。看得出他有些為張晶的傷擔心,但又克制不住自己在這村裏尋鬼的欲望,畢竟剛剛才見過疑似鬼的東西出現,因而有些猶豫地擡頭望了望門口的眾人,隨後才對張晶道:“她說得倒也是,要不今晚送你去醫院。”

“我沒事。”也許是立刻便感覺到了其他人望向她的視線,張晶笑了笑,道:“已經用過了抗菌消炎的藥,就這麽點小傷沒啥大不了的。說起來,你們剛才見到那東西了沒?”

“沒有。”見她這樣

說,謝驢子雖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但仍是看得出他頗有些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隨後他道:“那東西等我們追出去時就已經沒影了,不過呢,倒也不是就完全沒有任何收獲,因為我們在一路沿著外面那條路搜索的時候,見到有一棟屋的門敞開著,所以我們就進去看了。你猜我們在那裏頭發現了什麽?”

“什麽?”

他想賣關子,但還是忍不住比劃了個盒子的形狀,頗有些興奮地對張晶道:“我們發現了好幾口棺材。”

“棺材?”聽他這一說,羅小喬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蹲到謝驢子身邊望著他,急急問道:“是義莊麽老謝?但沒聽說過這村裏有義莊啊……”

“不是義莊,”謝驢子還沒回答,汪進賢朝屋裏走進了一步,道:“就是一棟普通的房子,但客堂門敞開著,裏面擺著很多棺材,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所在。”

“而且那些棺材都是空的。”何北北插嘴道。

張晶聞言眉頭一皺:“你們還去開別人棺材了?”

“沒事,”謝驢子見狀笑笑:“反正都是些無主的,而且都是空棺材,就不知道擺在那裏是為了幹什麽,網上也沒見有人說起過,所以打算明天一早過去再仔細研究一下。”

“你們不會是想在那種地方也招魂吧。”聞言林絹冷冷問了句。

“沒這麽打算,”汪進賢朝她看了一眼,笑笑:“其實仔細想想之前寶珠說的話,倒也覺得沒錯,在這種地方貿然招魂的確冒失了些,所以到時候我們也就過去取一些鏡頭。”

“取完我們就可以走了麽?”我問。

他沈吟了下,似乎很快地同謝驢子互相望了一眼,隨後對我道:“你是米婆的後代,所以有個問題我想問問看你。”

“我姥姥不是米婆。”

“呵,我們不糾結這個。”

“那你想問我什麽問題。”

“我就想問問你,知道養屍地是怎麽回事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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