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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小棺材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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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眼時,我才驚魂不定地看清楚,窗口上扒著的那張臉原來是個道具人。

做得太過逼真,也不知道誰那麽缺德擺在別人家窗戶這裏,那要換個膽小的人乍一看見,還不得生生把魂給嚇掉。

而窗外砰砰的聲響,則是對面在大肆放著爆竹,走到窗戶處朝外看時,發覺竟然是“屍變”劇組的那批人,他們又回來了,還帶來了大量的道具,並換了一名導演在重新帶領這個團隊。這導演相當有名,比馮導有名得多,所以周圍的記者也比上次來得多得多,看樣子這劇組裏接二連三出的事非但沒有影響到這部電影的制作,反而倒令它變得更加炙手可熱了麽。

他們在秦奶奶家門口無比熱鬧地放著一串串大地紅,將這條小小的弄堂燒得煙霧繚繞,連舞獅的也請了來,這陣勢同那棟陳舊幽暗的房子形成如此突兀的對比,歡天喜地的,幾乎一瞬令人忘記了它就在不久前剛剛被找出一具仿佛木乃伊一樣的屍體。

琢磨間,忽見好一陣沒看到的劉倩敲了幾下門後進了我房間,見我在窗口處看著,不無羨慕道:“我就知道,你這邊是看他們的絕佳位置啊,寶珠。”

“但也太吵了,”我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讓她看我黑得跟眼影一樣的眼圈:“真奇怪,不是應該去外地拍攝的麽,怎麽又回這裏了。”

“你不知道?他們在這裏新增了很多情節呢,連羅娟娟那場上吊自殺的戲也提前了。”

“人都死了還怎麽拍??”我不由呆問。

“能啊,她以前有過試拍,貌似就是用那段剪輯然後處理一下來用吧。死人做戲,可是大大的噱頭呢。”

“真不怕不吉利。”我咕噥。

她一聽笑了:“怕啊,怎麽可能不怕,新換的導演是香港人,你也知道的,那邊的人可比咱這裏的人要對這種東西信得多了。所以,都是特意帶了大師來的。”

“大師?什麽大師?”

我的無知讓劉倩如遭對牛彈琴般嘆了口氣:“唉,寶珠,你大概是從來不看新聞和八卦的是麽。過來,”一邊說一邊拉著我朝窗戶右邊走了兩步,隨後對著秦奶奶家右邊一處角落中所坐著的中年男人指了指:“就是他,聽說是香港白龍大師的徒弟,因為和導演關系好,所以特意跟他一起過來的,就是為了壓一壓這房子。”說到這裏,明明周圍也沒什麽人的,她還特意壓低了嗓門,湊到我耳邊咕咕地道:“都說是這房子有邪氣,所以才會讓劇組倒了黴,一會兒這個人死一會兒那個人上吊的,聽說是因為‘屍變’那個電影名字沖撞了秦奶奶……”



到秦奶奶的名字她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我看她皮膚上的疙瘩都起來了,想來是突然間想到了那時秦奶奶的屍體被從對面那房子裏擡出來時的樣子。當時很多人都來圍觀的,她也是其中一個。

於是我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譏笑道:“熊樣,什麽八卦也信,我在這裏住得好好的呢也沒見那房子裏有什麽邪門。”

“那怎麽解釋劇組剛開拍這麽點時間就連著死了三個人呢,倒黴也沒見這麽倒的。”

“真的邪門怎麽不請張博士來,他們不是最近特別推崇她麽。”

“張博士?”劉倩聽我這麽問,目光閃了閃,“啊,你還不知道吧,寶珠,前兩天名媛周清清出車禍死了哦。”

“是虹隆集團老板的那個新婚妻子?”

“是啊,就是這件事所以現在沒人敢找張蘭哦。”

“為什麽?”

“因為張蘭前陣子說周清清有血光之災,然後給她弄了平安符,後來周清清的確躲過了一場車禍。”

“那該很靈驗了不是麽。”

“但不多久她就死於更大的一場車禍啊。”

“這……”我想說如果真的是連著來的不幸,倒也真不能怪在張蘭的頭上。但話沒出口,便聽劉倩又道:“況且那個導演馮進昆,不一開始也說給他治了黃皮子精了麽?結果還是死在黃皮子精手上。”

“那是網上的八卦吧,新聞裏說他死於心臟病的麽。”

“你這人就是這麽現實,”劉倩搖搖頭,“這世上怪東西多了,不能沒親眼看到就什麽也不信是不是,不然你怎麽解釋秦奶奶那件事。”

“那倒也是。”我訕笑。

“不管怎麽樣,這些事裏得著好處最大的應該就是周艷了吧,她現在可算是正式上位了,多少明星努力多久都得不來的名氣被她白撈了。”

“是麽?”

“那當然,這麽紅一部電影裏的第一女主角啊她現在。”

“她當女主角了?”

“對啊。羅娟娟死後總要有女主角的吧,不然劇本怎麽會改得那麽徹底。現在她可火了,而且還跟方即真形影不離的,那要論以前,她哪兒配。”說到這個劉倩不屑地冷哼了聲。

我不由暗自好笑。

看她的樣子好像自己心愛的兒子找了個讓她無比看不起的媳婦,不過也可以理解,若方即真他真的和周艷此時傳出緋聞,這對於那些如此崇拜方即真的人來說的確有些難以接受,似乎人都有一種“從勢”心理,以前方即真的緋聞女友並不少,但都是很出名的大牌,所以也不見有誰說些什麽,但若換了周艷,立刻就不同了,畢竟她是如此新的一個新人,沒有神的光環,並且羅娟娟還剛出事不久,這叫他的粉絲情何以堪。

不由想起那天周艷來找我時談到方即真的那副樣子,她是那樣的喜歡方即真,原以為他們間是不太可能的,但沒想到結果還真有點出人意料。

正這麽胡思亂想間,劉倩扯了扯我袖子,一臉神秘又一臉討好地道:“啊,寶珠,我有小道消息,知道方即真什麽時候會來這兒,就快到了哦……到時候你給我問他要個簽名唄。”

“這種事你怎麽不自己去??”

“他不會理睬的啊……”

“那我去能有什麽用。”

“嘁,誰不知道你是他老同學呢……”

方即真的身價,在羅娟娟死後躍升得更加厲害。

很多人猜他會離開這個劇組,因為他同羅娟娟的緋聞是人盡皆知的,但他仍是留了下來,並認可了新換導演的提議,推翻原劇本的安排而以新的形象重新塑造原來的角色。而這導演對劇本的改動非常大,從他將整部電影的重心移到了秦奶奶這棟房子可見一斑,想來商業靈敏度如他這樣的人,一定是從中窺到了極其巨大的商機,因而借著劇組內不斷發生的不幸事件,將這棟房子變成了一種最佳的宣傳素材。

於是源源不斷的相關道具便被運到了這裏,致使本就狹窄的弄堂變得更加擁擠,加上不停過來看熱鬧的人,幾乎讓我家門附近變成了一條堵塞了的水管。

那些看熱鬧的人多是沖著最大牌的幾位明星來的,但盡管來的這樣早,想要見到明星真身卻難,因為直到秦奶奶家門口鬧哄哄的折騰完結,記者們也在大導演短短幾句話的交代以及幾名擔任比較重要角色的演員過場之後,開始陸續撤出拍攝場地,那些人始終沒有見到最大牌的那幾位出現。未免感到失望,但想到來日方長,也就一邊興奮地議論著,一邊開始散了開來。

此時我家店門外這條馬路上的交通也漸漸開始恢覆正常,昨夜那場雪令整條路上積了厚厚一層雪,仿佛奶油似的,這景象在這座城市裏是極其罕見的,連氣象預報裏也說了,是五十年不遇。從早上起見人鏟雪,至正午時分才開始恢覆車輛的正常同行,於是這條馬路難得一見地極其熱鬧,車來車往,仿佛一夕間成了交通要道。

“再不來我要凍死了。”站在這條馬路離我家大約幾十米開外的那道十字路口,同著劉倩一起等著方即真的車出現時,我忍不住跺著腳對她道。

這地方靠左便是個隱蔽的弄堂口,熟悉這兒的都知道這一代建築四通八達的口子,劉倩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說那些大明星的車會停在這裏,然後從這一處的弄堂口繞道至秦奶奶家,這樣可以很有效的避開媒體和粉絲的視線。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總之兔子躲不開獵犬靈敏的嗅覺是個事實。

“拿到簽名我請你是十頓必勝客。”聽我那樣講,劉倩便很快回了句。

於是我也就沒再多說什麽,十頓必勝客的魅力如此之大,在雪地裏站個十來分鐘那又算什麽,只是想起那男人上次特意跑來為送我一份禮物,現在為了他一個簽名我卻得陪著他粉絲這樣巴巴地等著,感覺未免有些微妙。

這樣一邊跺著腳一邊又等了大約幾分鐘的樣子,果真見到一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房車在我倆邊上停了下來,隨即一行人從車裏匆匆出來,中間用寬大的墨鏡和圍巾遮著的顯見是方即真和周艷,他們自我和劉倩身邊幾步而過,似乎誰也沒有發現我倆的存在。

“方即真!!”眼見他們就要走進弄堂內,劉倩終於沒有忍住,一把拉住我朝他們奔了過去。“等等!方即真!!”

我見方即真回頭朝我們望了一眼。

但並未就此停下,而是在身邊人的簇擁下繼續朝前走去,不出片刻便在那些羊腸般狹窄的小道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怎麽這樣……”劉倩前所未有的失望,朝我看了一眼:“他看到你都不停啊,怎麽這樣……”

“我都說了沒啥用的咯。”我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不以為然道。

“又沒有很多人在,停下簽個名又怎麽樣了。”

“我看人家被你嚇也嚇死了,都那麽保密還能找到。”

“喜歡他才這樣啊!”

“好啦,要麽有機會我再想辦法幫你問他要好了,不一定非要趁現在不是麽。”

“你傻啊,還不是希望沾你的光能讓他跟我說兩句話,你以為光要個簽名而已麽。”她沒好氣地白了我兩眼,咕噥道。

我哭笑不得,卻也不知該在說些什麽,便要說服她趕緊跟我回去,這時忽見剛才那行人中的一個又從弄堂內折了回來,對我倆揮了下手道:“要簽名是吧,跟我來吧,只有兩分鐘哦。”

說著又跑了進去,劉倩登時臉上樂開了花,一時連我在她身邊都忘了,哇的聲尖叫幾乎是連蹦帶跳就朝裏追了過去,生生把我這被她拖出來的陪客給晾在了一邊。

真不知該說啥才好。

不過,誰年輕時沒做過這樣見色忘友的舉動呢?

於是再次跺了跺兩只凍僵的腳,我轉身慢吞吞朝自己家方向走去,但沒走兩步不由又停了下來,因為我見到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個人正靠在她車邊朝我看著。

是張蘭。

這麽些日子沒見,她連自己的車都有了,寶馬的,顏色同她身上那套棉襖一樣是亮得有些突兀的寶藍色。

這顏色令她那張臉看上去似乎比以前更瘦更蒼白了一些,依舊嚴厲的一副表情,她用她那雙黑鋥鋥的眼睛看著我,見我停下腳步,朝我點了下頭:“最近怎麽樣。”

“還行。”我有些謹慎地說著話,生怕她再一個不樂意對我做出些什麽預言來。

“馮進昆死了,很多人都覺得是我咒死了他。”

“呵……”我笑笑,“不是死於心臟病的麽。”

她盯著我,上上下下看著:“心臟病,你會說這樣的話倒真不叫人感到意外。”

“不然該說什麽呢。”

“你應是最清楚的。”

我沒吭聲,只低頭用力搓了搓自己通紅的手。

“他死在沒有對我完全信賴,這劇組也是。”

“怎麽不信賴你了……”我不由問。

“他要是信賴我也不會死。”沒回答我的問題,她徑自並斷然道。“現在這劇組也是。”

“劇組怎麽了?”

“你剛才見到方即真了是麽。”她再次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這樣突兀問我道。

我遲疑了下,點點頭。

“聽說他過去是你同學是麽。”

我笑笑。這似乎已成了件人盡皆知的事情。

她冷冷望著我的表情,牽了牽嘴角:“那如果我告訴你,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一身的血,仿佛他是被浸在血泊裏一樣,你會有什麽樣的感覺。”

這話令我驀地一驚。

依舊一聲不吭,但表情顯是已出賣了我的情緒。

她望著我再次冷冷笑了笑:“你其實還是信我的不是麽,在見過我對馮進昆做的那件事以後,我想如果你再那麽唯物主義的話,倒才叫我感到奇怪了。”

“那血是他的還是別的什麽的。”我問她。

她沈默片刻,隨後道:“那是我無法知曉的。但他必然在最後會全身沾滿了血,這是肯定的。”

“你能看出馮進昆被黃皮子纏身,看出那個名媛遭到車禍,為什麽看不出方即真身上的血究竟是來自哪裏。”

“名媛?”她目光微閃,然後抿了抿嘴唇:“你消息倒是靈通。我能看出馮進昆被黃皮子纏,自然是因為我在他身上見到了黃皮子;我見到那女人出車禍,自然是見到了車禍的痕跡。而方即真麽,我只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身的血。”

說罷,似乎下意識地朝自己胸口處摸了一把,卻在一碰到胸前的紐扣後神色變了變,便突然轉身朝自己車內鉆了進去。

那瞬我發覺她那枚始終掛在胸口處的紅色小棺材不在了,不知是忘記帶出還是怎的。

這念頭在我腦裏稍縱即逝,見她發動車子似是要走,忍不住靠近了車追問道:“那您還看出些什麽來麽,張博士?”

她扭頭瞥了我一眼。

抿著唇似乎不再想開口,但在我識趣地朝後退開後,便聽見她忽然開口道:“我依舊見到你吊死在高高的房梁上,所以最近有高房梁的房子,你能避則避吧。”

說罷,也不等我再次開口,她一踩油門揚長而去。留我一人在原地站著,原就冷得僵手僵腳,此刻一瞬間全身都冷透了,冷得幾乎聽不見劉倩在我身後奔來並興奮著尖叫的聲音:“哦!寶珠!!哦哦寶珠!他給我簽名了!還跟我說話了呢寶珠!!哦哦快來拍醒我吧!”

可這會兒需要被拍醒的人似乎是我啊,不是麽。

天好冷,真他媽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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