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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小棺材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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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覺得感情就是那樣一種奇怪的東西,在一切都還未知的時候,心心念念想尋出一個答案,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好。想了解自己的心意,想了解對方的心意,想了解一切可能的契機……

而,一旦感覺似乎碰觸到了某些清楚的東西,那些東西仿佛近在咫尺,亦或呼之欲出。可是你卻突然間惶惑了,不安了,變得遲疑和糾結了。心裏暗想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是否真是如你所想?還是那僅僅只是你想得太多。

『帶她走?若下次再說這種話,我會讓你知道有什麽樣的下場。』

自狐貍昨晚以極突然的一種方式和語氣,對著鋣說出這樣一句話後,他仍舊能同往常一樣,在廚房裏吃了些點心,然後鉆進房裏呼呼大睡。

我卻因此一夜沒有睡著。

每每想到他當時那冰冷的語調,便會心跳加速,周身發抖,即使用力將自己裹在被子裏也無濟於事。但這並非是出於害怕,自然並不是出於這種感覺,我只是無法形容它帶給我的究竟是喜悅還是緊張,或者那無窮無盡不知所措的壓迫感。

這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壓得我魂不守舍,於是整整一夜,我在臺鐘指針喋喋不休的滴答聲裏口幹舌燥,無數次試圖讓大腦平靜下來,卻完全無法阻止那些活躍的思維一點點侵襲進我的心臟,再經由四肢百骸的經絡和血液流進我腦子。

他為什麽說那句話?

他為什麽在鋣說到要帶我走時會對鋣說那句話?

是真的不希望我離開麽,還是僅僅只為了不甘心鋣在說出那句話時,眼裏所流露出的那瞬不屑的眼神。

我不知道。

越是試圖去理清這一些,卻發覺往往被陷入更深的一個說不清理還亂的境地。

於是第二天,當我終於在晨曦白茫茫的光亮裏迷糊小睡了片刻後,被傑傑蹦跶著吵醒,一照鏡子,發覺自己眼圈黑得就像兩個模糊的黑洞,頭也脹疼得厲害,這副萎靡不振的模樣理所當然地被狐貍嗤笑了,他笑我眼影抹得很自然,好像被揍了兩拳的天使一樣。

我沒去理他。

他依舊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一邊在門口賣著早點,一邊同那些繞遠道過來同他攀談的女人眉來眼去。女人們形形色色,有大有小,有胖有瘦,有美有醜,但狐貍待她們總是一樣的好,這好是無法不令人感到喜歡的,所以錢多一張多兩張地塞進他手裏,不要他找,他便笑嘻嘻地接了,隨手塞進自己袋子裏,鼓脹的袋子令他有些開心,於是眼睛微微地彎起,便以更誘惑人的笑容對著街上吆喝一句:包子咯!新鮮出爐的蜜汁羊肉餡兒包子咯!

到張蘭的住處時,是下午兩點差五分。

狐貍說,由於人身上所具備的靈場極弱,因而一個人身上究竟有沒有具備通靈之氣,那種靈氣又究竟能達到什麽樣一種地步,一天裏只有兩個時辰是看得最清楚的,那就是午夜兩點和午後兩點。

靈場便是所謂的第六感知。有時候它是抽象的,譬如你突然心裏一陣沒來由的慌亂,或者恐懼,卻又不知究竟因何而起。也有些是具象的,譬如感覺到了什麽,而它真的可以在某一時段發生,甚至籍由這種感知,可以看到一些來自另一世界的東西,更強之還能與它們交流。

所以選了這樣一個時間來到張蘭家,一來,是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二來,也是為了想看看她身上的靈氣是否到了一種能夠影響到別人的地步。畢竟劇組當日所發生的那些事,皆是在她出現後而起,難免不令人懷疑她是否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影響。

“我知道你會來。”

整兩點,我同狐貍進入了張蘭的工作間時,這名瘦削而嚴肅的女人仿佛剛醒般自桌前睜開眼,擡頭對我道。隨後目光落在我後頭的狐貍身上,似乎微微怔了怔,嘴角因此而垂了下來,卻也不多什麽,只朝我倆做了個‘隨便坐’的手勢。

狐貍便也不客氣,徑自在她對面那把椅子上坐下,笑吟吟用他那雙碧綠的眼望著張蘭,頗為恭敬地欠了欠腰道:“您怎麽知道她會來,張博士?”

女人看了他一眼,低頭輕輕撚了撚手裏那把銅幣。

屋內依舊那股濃重的熏香味道,混合著水蒸汽的潮濕,令這不大的空間泛著股霧氣般的氤氳,就如這女人大大的眼眶裏所透出的神情一般。她用這樣的眼神朝手心裏的銅幣看了片刻,道:“因為我猜,這姑娘應該是看到那天我所說的東西了。”說罷擡頭望向我,問:“是麽,小妹?”

我沒有回答,只低頭在她邊上那把椅子坐了下來,隨後道:“那個劇組裏被殺的人,叫老楊,我雖然不認識他,但死成那種樣子,實在太可怕也太可憐,您是早就料到他會死的麽?”

張蘭瞥了我一眼,搖搖頭:“這倒並不知曉。我能見到那些東西死後的樣子,具體它們是誰,怎麽個死法,卻一概不知。”

“但您跟我說起的時候,他還並沒有死。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這話令她嘴角揚了楊,眼裏一瞬似乎有些頗為得意的神色閃過,隨即又再度恢覆原有的嚴肅,她抿著唇將一枚銅幣放到桌上,道:“人有三魂六魄,瀕死之人,其中的部分魂魄會脫離身體,俗稱出竅。我能在那人死前就見到他,便是這個道理。”

“但我和他並不相識,為什麽他會出現在我身邊?”聞言我不由再問。

她沈默了下沒有回答。只帶著一種有些奇特的眼神看了看我,隨後忽地將視線轉向對面默不作聲聽我倆交談的狐貍,輕輕將手裏的銅錢撚了兩把:“這位朋友該也是道上的,不如就由他來說說吧。”

她的話令我怔了怔。

轉而望向狐貍,他聞言臉上一陣似笑非笑的神情,繼而靠到椅背上,修長的手指沿著桌面輕輕一滑,點點頭:“張博士真是眼利,怎麽知道鄙人也剛好是做這一行當的。”

“倒也不難。”她朝我看了一眼,將第二枚銅幣擺到桌上:“這姑娘自第一次來時,就很顯見的持著副濃重的懷疑態度,她問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在顯露這這點。而我從事這行那麽些年,如她這樣的人並不少見,有時便會見到他們帶著同樣做這行的人來,仿佛考官般審視著我的能力,而那些對於他們來說所謂的‘專家’,有些自身是偽的,嘴上說得頭頭是道,實質沒有半點兒靈氣。而有些倒也確實有點真材實料,不過受能力所限,雖功架十足,卻也不過是個虛設的幌子。”

“那麽博士覺得我屬於哪種?”

“你?”張蘭聞言再望了他一眼,從掌心裏取出第三枚銅幣擺到桌上,道:“你同那些人自是不同的,所以我見你入內,並沒有攆你離開。”

狐貍微微一笑:“不知怎麽個不同法。”

“你身上靈氣重,是塊做這行的好料子。”

“哦,不知道這種靈氣是怎麽看出來的?”狐貍再問。

張蘭沒有回答,只將第四枚銅幣擺到桌上,將這四枚銅錢連成一道直線,隨後將它們一並推到狐貍面前。說來也怪,當它們在靠近狐貍不到半指距離的一剎,忽然全部轉了個向,有‘寶’字的那一頭齊刷刷對準狐貍,仿佛那字同狐貍間有相互的引力一般。

“瞧,這就是答案。”似是見到我眼中露出的驚訝之色,張蘭勾了勾嘴角,道,“這錢幣對靈力特別強些的人會有反應,也是極其有效的克制陰邪之物“那麽您的靈氣如何。”狐貍朝那四枚銅幣一一看過後,突兀擡頭問道。

張蘭微微一怔。片刻蹙了蹙眉,將那四枚銅幣依次收攏,冷聲道:“你可說我是沒什麽靈氣,但有些人天生便能窺知陰陽,譬如我。”

狐貍似乎並未留意到她臉上所露的不悅,只將目光停留在她手心那把銅錢上,在她要將最後那枚銅幣也收起時,他伸指在那銅幣上輕輕一點,若有所思地問道:“您這套錢幣比較特別,看著不像是一般的俗物,倒不知究竟是從哪裏請來的明器呢。”

這話出口,顯見張蘭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又在片刻間恢覆如常,她笑了笑,將那些錢幣收入袋中淡淡道:“小兄弟不要亂說,什麽明器不明器的,從事這行,當敬魂魄如神明,又怎敢去用墓中所出的物品。這些錢幣不過是祖上留下來一些沒太多價值的古董而已。”

“是麽。”狐貍笑笑,倒也沒再對此繼續追問些什麽,便將那枚被張蘭遺落在桌上的銅幣拈起,遞到她面前。

“謝謝。”她見狀結果,正要將那銅幣也收起,卻不料狐貍似不經意般手朝前一探,徑自到她胸前,在她衣襟間那枚隱露在外的小棺材墜子上輕輕碰了一下。“你做什麽?!”這舉動令她當即拍桌站了起來,原本蒼白的臉漲得通紅,她捂住胸口處怒視著他,仿佛遭到了無比嚴重的侮辱。

“胡離!你也太不小心了啊!!”見狀我趕緊跳起擋在她面前,一邊在順著她朝狐貍大聲罵了一句,一邊賠著笑臉對她道:“真對不起啊張博士,他做事毛手毛腳慣了的,您千萬不要介意啊……”

“這也太毛糙了點!”張蘭似還怒氣未平,狠狠瞪著面前一臉無辜的狐貍,卻又不知該繼續指責些什麽,便用力喘著粗氣,一邊沈默著僵立在那兒。

所幸此時門忽然被急促敲了兩下,將這尷尬的局面適時破開。隨即有人一前一後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帶進一股冰冷的風,令屋裏悶潮的空氣得到片刻的緩解。“張教授在麽,張教授,”為首那人一進門邊大聲道,隨即望見八仙桌正首所站的張蘭,立即三步兩步走了過來:“張大師,張教授,您一定得給他看看,他被黃皮子纏得要不行了!”

說著,回頭見著我,他立刻紅了紅臉朝我笑了笑。“喲,您也在這裏……”

見狀我不由一楞,因為我認得他,他是“屍變”劇組舉行開機儀式時跑到我店裏來找方即真的那個胖子。

此時他滿頭大汗,這二月初的天他額頭隱隱蒸出一層熱氣,也不知得有多大的急事才能把一個人給燥成這樣。

而透過他肩膀望向他身後,便見一個身高馬大的男人扶著一個矮個兒男人在朝裏望著。矮個兒男人的全身被羽絨服和羽絨帽包裹得很緊,只留一張蠟黃的臉在外面,套著幾乎遮掉半張臉的寬大墨鏡,嘴唇微微發抖,衰弱得好似一旦放開便會跌倒在地。

他似乎是在透過那副墨鏡望著張蘭。見到張蘭瞇縫起眼簾朝他投來的那抹意味深長的神色,他似是扭頭想離開,但苦於手腳乏力,只能不由自主被邊上那魁梧的漢子拖著到八仙桌前,又被扶進椅子內坐下。

之後仍是想要勉強站起,卻完全無力,於是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氣靠向椅背,隨後抖抖瑟瑟擡起頭再次望向張蘭,苦笑著摘掉了臉上的墨鏡:“張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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