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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完美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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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聲刺得我耳朵生疼。

就在我用力捂住耳朵試圖避開這團可怕的東西時,卻見它突然間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那瞬,它身上所有突起的或者隱現的頭顱將目光全都齊刷刷望向了我,眼裏淚水和著血水將一張張蒼白的臉染成一種詭異的顏色。

而令我驚恐得一時忘了呼吸的是,在那些臉中我辨認出了周美夕的面孔。

它在那東西纖細的大腿上,如巨大的腫瘤般垂掛著,原本嬌美的臉經過死亡和這可怕的變異後生出一種無比令人絕望的醜陋。就好象硬生生將一張臉給融化了,卻仍還保留著那雙眼睛最初的美麗,它用這雙美麗的眼睛痛苦地看著我,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般,只能跟著全身的頭顱一齊哭叫,將眼裏滾出的血水淌了一地。

然後我又先後辨認出了朗騫第二和第三任妻子的臉。它們分別在脖子正中那團亂發的兩邊,每張臉都只剩下了一半,它們用僅有的一只眼睛死死盯著我,嘴巴一張一合,細長的手指慢慢從頭發上垂了下來,朝我手腕處指了指:“救……救……救……”隨即我聽見它們這麽磕磕巴巴對我道。

就在我試圖想從那簡單的音節裏分辨出它們究竟試圖在跟我說什麽時,突然那兩顆頭一前一後從脖子上掉了下去,落到地上發出唧唧一陣尖叫,隨即伴著陣劇烈的惡臭,如融化般在地板上生生變成了一團紅黃相間的膿水!

與此同時那個全身長滿了頭顱的東西突然在原地劇烈地抽搐起來,不知受到了什麽壓迫,那一顆顆突起在身體表面的頭顱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在那身體上蠕動擠壓,看勢頭仿佛是要極力掙脫自己臉下那層皮,從束縛著自己的這道軀殼裏奮力掙紮而出一般。

這掙紮很快把皮膚扯開了,由上而下,如同腐爛的墻紙從墻壁上逐一脫落。這過程顯然是極其痛苦的,因為它們原本悲痛的表情此時全都扭曲了起來,無比猙獰地扭頭朝身後窗戶的方向看。

但那方向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我不知道它們究竟在看些什麽。

突然那些頭顱一齊從軀體上掉了下去。

隨之嘭的一聲悶響,一大團血霧從那軀體被剝離得坑坑窪窪的傷口內噴了出來,瞬間將周圍染得一片血紅,而就在此時我的手腕突兀一陣劇痛,沒等我反應過來,腕上那根鎖麒麟仿佛活了般自手腕處驟地騰起,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彌漫成濃血般的黑紅色,一邊將我朝著鋣的方向直拖了過去!

卻在還未到達他所站的那道扶梯時,突然仿佛撞到了一堵堅硬的墻壁般,我整個身體猛地朝後一震。

巨大的撞力迫使我連著倒退數步,眼看鎖麒麟的牽扯力將我手腕上的皮膚扯起老高的一片來,痛得我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了,幸而此時它在半空喀拉拉一陣脆響,隨之頹然垂落,又同往常一樣靜靜地懸掛在了我的手腕上。

見狀我不由握著劇痛的手腕擡頭望向樓梯上的鋣。

他向下幾步手朝前伸,試圖抓向我,卻突然被眼前什麽東西給擋住了,我見他手慢慢地在那位置從左移到右,眉心微蹙似在思忖著什麽。

片刻手指上突然一片黑色浮了出來,隱約可見一層黑甲沿著指尖的皮膚如刀片般刺出,不出片刻將那手掌整個兒包圍了起來,這同時他手指猛地一攏,繼而一拳朝著面前這道看不見的墻壁揮了過去!

隨之嘭的聲巨響,那道看似空氣的地方自上而下閃過一道銳光。

光如閃電般刺痛了我的眼睛。直至慢慢恢覆視覺,我見鋣靠左在樓梯上方的平臺處,臉色煞白,半身的衣服全都破損,露出裏頭被黑色鱗甲所包圍著的身體。身體上全是傷,這麽些年來除了當初那頭天龍,我還從未見過有什麽東西能令這頭麒麟身上出現那麽多的傷。

傷口內流出的血幾乎將他半邊身體都給染紅了,這景象讓我駭然,我跳起來握緊了拳頭用力砸向面前那道看似空氣的阻擋物,卻被即刻反彈而來力道震得手臂發麻。

“住手!”見狀鋣朝我低吼了一聲。他勉強站起身朝我走近了過來,伸手向大門的方向用力指了指:“這東西有多少力量會反彈多少力量,你趕快給我出去!快跑!”

“鋣!”我望著他這副模樣腿就像灌了鉛似的一步也動不了。

“還不快走!”見狀他臉色一變無比猙獰地朝我發出一聲咆哮。我被這如雷般的咆哮聲給驚到了,幾乎是立時便朝身後的大門處拔腿飛奔了過去,到門前一把抓住把手正要推門而出,豈料這門的把手竟向膠著住了般,任我用盡力氣死命地擰,它都紋絲不動!

“鋣!這門它……”扭頭正要將這情況告訴鋣,不料話還未說完卻硬生生被我卡在了喉嚨裏。一時只覺得全身都發冷了起來,因為我見到剛剛還同我說著話的鋣,此時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道樓梯上,竟像是死了一般……

“鋣!!”呆站了片刻我跳起身便朝他沖過去,直到那堵看不見的墻壁前,我用力拍打著它,朝著裏面的鋣大叫:“鋣!!醒醒啊鋣!!醒醒啊!!”

“只怕今天他是醒不過來的,寶珠。”此時身後兀地響起一道話音,靜靜的,仿佛他身上那股似有若無般的茶香。

我聽見這聲音即刻便轉身朝他望了過去,隨後一拳揮向他那張酷似狐貍的臉,怒罵道:“你對他做了什麽!朗騫?!”

拳頭卻被他輕易握到手裏,再輕輕朝邊上一推,我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倒在了地上。

“做了什麽?”隨後他走到我身邊,低頭望著我,朝我伸出一只手:“我不過是阻斷了他同自己宿物的聯系,然後給他聞了一點點地藏天香。”

“地藏天香?”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自己爬了起來,退後兩步看了看他。“這麽說沈子琨的地藏天香原來是你給他的。”

他笑笑。

沒有回答,只轉身對著樓梯處輕輕一揮,便見鋣昏迷不醒的身體從階梯上直立了起來,筆直飛到墻壁處雙手張開,隨之噗噗兩聲輕響,我眼睜睜看著兩朵血淋淋的薔薇從他皮膚內穿透了出來,仿佛釘子般將他釘在那堵墻壁上面。

那瞬我幾乎再次跌倒,卻被朗騫適時伸出手托住了我的腰。

“你沒事吧?”隨後他問我。

很體貼的話音,就像第一次見到時他將傘塞進我手中的舉動。我咬緊了嘴唇狠狠看著他那張臉,如此溫宛的笑臉,又如此熟悉的一張臉……

真想親手撕掉它,看看那下面究竟藏著的是副怎樣的靈魂。

但我卻是如此的無能為力,即便用力掙紮,卻總也無法脫離他手指的控制,我恨透了我自己。

這情緒似乎令朗騫感覺到了,他扶著我的腰將我帶到客廳的沙發處坐下,伸手把我落在眼角處的亂發拂到一邊:“林絹去將手機送還給你了,你卻到了這裏。沒人告訴過你擅自闖進別人家是很不禮貌的麽。”

我冷笑了一聲:“一個殺了那麽多妻子的人能稱作為是人麽。”

“殺?”他似乎怔了怔,隨後苦笑:“誰跟你說過我殺了她們,我又怎麽能舍得殺了她們。”

“你無論怎麽說都是可以的。”

“但我倒確實真的需要在今天殺一個人。”

“誰?我麽。”

他笑笑,再次將手撫在我發上:“先告訴我件事好麽,寶珠。”

我將頭用力別到一邊。聽見他繼續道:

“能收到這樣一只麒麟為奴,應該不是普通人能做到,但你如此普通,仿佛海中一滴白水,所以,你究竟是用了怎樣的手段去趨勢那頭黑麒麟成為你奴仆的?”

“他不是我奴仆,我也沒有用過任何手段。我倆是不相幹的。”

“呵……不相幹。不相幹他當日為什麽會踏入黃泉道將你從我手中救出,又為什麽年覆一年地跟在你身邊?要知,自古除了帝王將相,有誰能將一頭麒麟暫留在自己身旁一時片刻。”

朗騫這番話讓我不禁為之一怔,因為黃泉道那三個字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但是,我曾在那地方遇到過朗騫麽?鋣曾在那裏救過我麽??

一時卻又無法想起任何經過,正楞神間,見朗騫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朝那亮起的屏幕指了指:“看會兒電視好麽。”

我沒吭聲。

他要我做什麽,難道我能反對麽?既然無法反對那麽問這種問題又有什麽意義。於是抿緊了嘴唇我看著電視上那些黑白的影像,很無聊的一些畫面,似乎是街拍,鏡頭搖搖晃晃的,在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上走來走去,看得我眼睛有點發暈。

“這是什麽。”於是在沈默了數分鐘後,我終於沒有按捺住,打破了僵局。

他聞言朝我笑笑,手指裏拈著什麽,似乎是鐵觀音的葉子,他將它含在嘴裏輕輕咀嚼著,隨後朝那屏幕擡了擡下顎:“看下去,很快你便知道了。”

於是我再次沈默下來,一邊悄悄朝鋣的方向看了一眼,期望他能從昏迷中醒轉。而這細微的動作亦被朗騫很快察覺,他側眸看了我一眼,輕輕嘆了口氣:“你知道什麽叫地藏天香麽?”

我因他敏銳的知覺而惱恨,所以沒有回答也沒有望向電視屏幕。

“所謂地藏天香,一為地藏,一為天香。天香能迷倒天下鬼神,地藏,則能散去鬼神精元。你瞧見他的臉了麽,寶珠。”

他這話令我不由自主又朝鋣望了過去,隨即見到他臉上有大半的皮膚被黑色鱗片所覆蓋,雙手則已完全成了爪子的模樣,似乎正在以一種緩慢的速度逐漸變成他麒麟的原型……

“這年頭麒麟的皮已經極其罕見,更勿論黑麒麟的。”這時聽見朗騫又道。

他以這樣平靜得略帶輕佻的話音說著這句話,仿佛那些市場裏做皮革生意的商人在談論著他們進到的貨。

不由令我微微一陣寒栗,我慢慢將手摸到自己腕上,希望那根過往總在最危急的關頭給我帶來一些特別幫助的骨鏈,這次能再給我帶來一點希望。

但它冰冷一如往常的樣子,甚至之前所變化的顏色也已恢覆如初,那樣安靜而無動於衷地懸掛在我手腕上,失望得讓我手指微微發抖。“怎麽了。”見狀朗騫的手朝我手背上覆蓋了上來,隨後順勢撫到鎖麒麟的骨粒上:“很不錯的一樣東西,你帶著卻是浪費了。”

話音未落,我的手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令我意外的是這巴掌竟然被我打中了。

他被我打得臉側向一邊,目光也因此從那角度斜睨向我,嘴角勾出一絲冷笑:“那天吻你的時候,你是否也想要這樣打我。”

“不要再說這種讓人惡心的話。”我一字一句道。

他眉梢輕輕一挑,隨後伸手朝我脖子處一推,迫使我整個上身一動不動被緊貼在沙發上,隨後身子一斜他側過頭將他嘴唇貼在了我的唇瓣上。

又在我試圖扭頭掙紮的時候,將摳在我喉嚨處的手指微微一攏,瞬間捏得我幾乎透不過氣來,那瞬他慢慢動著他冰冷的唇,輕聲對我道:“好好看著屏幕,寶珠,集中你所有的精神,不要因為我這一點點小小的打擾而令你錯過任何不可錯過的鏡頭。好好看著……‘話音似乎帶有某種魔力,以致雖然腦中因窒息而幾乎一片空白,我兩眼仍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面前那道巨大的屏幕。

隨後我看到原本搖搖晃晃的鏡頭在又過了一條街後停了下來。

我認出那是離我家還有兩條馬路之隔的一處街口,正詫異間,便見那鏡頭緩緩轉了過來,一番天旋地轉,隨即我看到了林絹的臉。

她是在拿手機自拍麽……

意識到這點幾乎連脖子處的窒息感也感覺不到了,我用力抗拒著朗騫的力道朝前坐直身體看著屏幕上林絹那張放大的臉。

她看起來有些呆滯,瞳孔似比往常大,並且總是定定地看著鏡頭的方向。

而透過鏡頭我越過她的肩膀見到離她稍遠的地方,有道蒼白的身影隱隱約約地在她身後站著,最初隔著三四家店,片刻隔著只燈箱,再片刻已近在咫尺……

仿佛再稍稍往前一步便能貼到她肩膀上,而林絹卻仿佛渾然不知,她完全沒有感覺到緊貼著自己身後有個瘦削的人影站著,那人影同林絹差不多高,低垂著頭將臉深深埋在她豐厚的發絲中。直到林絹晃動了一身體朝前走去,她才將臉慢慢擡了起來。

隨後我見她朝鏡頭處看了眼,而那瞬我亦看清了她的樣子,她是朗騫的第一任妻子……

那個因自殺而身亡的妻子……

意識到這點我不由自主地想站起來,卻被朗騫輕輕一按又重新靠回到了沙發上,只眼睜睜看著林絹一邊呆呆看著鏡頭,一邊朝前走。

她身後亮著紅燈,所以她身前的對馬路上也一定是亮著紅燈。

所以她這是在……

想到這裏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想下去,我用力抓住朗騫扣在我喉嚨上的手指對著他尖叫:“住手!快叫那女人住手!”

“如果我能令她住手,這些年來我那些妻子也不會因此而死去了。”他望著我掙紮的樣子靜靜對我道。

手指依舊堅硬如鐵打的鐐銬,最終迫使我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只能張大了嘴死死盯著面前那道巨大的屏幕,我看到那女鬼再次擡起頭朝鏡頭處看了一眼,仿佛是在看著我,嘴角上揚,露出一絲同她照片上一樣美麗至極的笑。

隨後那鏡頭一轉,我見到一輛貨車自橫向直開了過來。

車速很快,所以即便那剎車發出驚人的一聲尖叫,仍無法阻止車身徑直朝著鏡頭處沖過來。然後伴著再次天旋地轉般的一陣混亂,屏幕裏什麽東西也沒了,似乎一切隨著那車撞向林絹的瞬間嘎然而止。

我目不轉睛地看完了這一全部過程。

最後那刻我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還想起了自己在車上時所做的那個夢。

夢裏見到林絹出了車禍,頭都飛了起來,筆直飛進我懷裏。

隨後將視線慢慢轉向我身旁這個酷似狐貍的男人,我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臉,他見狀終於松開了我的脖子,然後用他的手捧住我的臉,問:“為什麽這樣看著我,寶珠。”

“你究竟是什麽人。”

“你覺得我像什麽人?”

“你像我所見過的這世上最可怕的人。”我一字一句道。

這話令他展顏一笑,這笑令我呼吸猛地窒了窒,因為在我試圖將自己視線從他那張笑臉上移開的時候,我從面前那塊暗了下來的電視屏幕上見到了一張臉。

一張令我幾乎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臉,它側對著我,朝我微笑著,隨後用溫宛而動人的話音低低對我道:“你還記得靛麽,那個死在你手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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