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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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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稱他“屍人”,因為他是個被用釘子釘穿了頭顱卻不死的活死人。藍說他是一具被‘走屍人’所操控的屍體,可是因為年代過久,所以已不是尋常的‘走屍人’所能控制得穩妥的,因而最終控屍不成,那個‘走屍人’反而喪命在這個‘屍人’的手裏,之後他從那節車廂裏消失,直到幾年後我回老家探親,沒想到會再一次見到他的出現。

至今無比清晰地記得他當時幾乎要了狐貍的命,所幸藍的到來,同鋣聯手才讓他再度消失。轉眼已是兩三年過去了,我幾乎已快要忘了他的存在,卻沒想到此時會突然見到他又一次出現在我眼前,而且離得這樣近。

“寶珠?寶珠?”

楞神間聽見邵慧敏在叫我。忙擡頭望向她,她看著我的眼神有些疑惑:“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我……”我沒辦法回答。因為就在剛才挪開眼睛的片刻功夫,當我目光再次轉向那道窗戶時,那地方卻黑洞洞什麽人影都沒有了。一時也不知道是否真有那麽個人出現過,或者僅僅是我的錯覺,我遲疑了下搖搖頭,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大概冰激淋吃多了,剛才肚子一下子有點不舒服。”

“是麽,要不要緊?”問是這麽問,但可以看出她並不確定是否相信我的話,因為就在我低頭將冰激淋杯推到一邊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她又回頭朝身後和窗外看了兩眼。

於是我道:“我沒事。剛才你說到有個人影在你家樓下的花園裏看你,後來怎樣了?”

聽我這麽問,她抿了抿嘴唇。似有些猶豫,片刻後慢慢道:“如果我說那個人是江齊生,你會不會認為那是我的幻覺?”

“你看清楚他的臉了麽?”

她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不是很清楚,那會兒太陽很大,他在樓下被陰影擋著,看起來黑糊糊的,但那身衣服……那身衣服是他穿的沒錯。”

“你怎麽確定他穿的衣服一定就是你丈夫穿的那身?”在我印象裏,男人著裝總是差不多的,除非特別另類,比如藍,比如狐貍。而即便是狐貍,他如果不是特別弄得花枝招展的話,穿的衣服也是爛大街的普通,脫下來換給誰穿我也不一定認得出來那衣服就是狐貍的。

“因為那身衣服是他火化前我親手給他穿上的,”邵慧敏的回答打消了我的疑惑。“你有見過誰大伏天穿著全套羊毛絨西裝在大太陽地下曬的麽?”

我搖搖頭。

她垂下頭,臉色蒼白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就在那個時候我的鏈子被脫水機絞住了,差點勒段了我的脖子。而等它被拉斷我恢覆自由後再往樓下看,樓下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所以……你覺得他覆活了?”我看著她的神情小心揣測著她的想法。

她搖頭:“不,我不認為人真的可以死而覆生。”

這倒也是,如果已經火化了,那麽就不可能存在死而覆生的可能。“那麽……幽靈?”

“我不知道……但他看起來又是實實在在的一個人,我是說……我是說我不知道幽靈到底應該是什麽樣子的,畢竟我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看著我的眼睛,好像在問我:你有沒有見過?

我避開她視線,用勺子輕輕敲了敲杯子:“他消失了,你確定不是自己看錯了麽。”

“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江齊生的出現。”

“後來你又再次見過他?”

“不止一次。”

“那你……後來有沒有看清楚過他?”

“沒有,一次也沒有。說實話,我甚至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在我周圍出現過,但我可以感覺得到他,就好象人家常說的那種第六感一樣。”說到這裏,也許是感覺到了我眼裏的困惑,她話音頓了頓。“是不是沒有聽明白,寶珠?”

我確實聽得不太明白。既不能確定江齊生是否真的在她周圍出現過,又能感覺到江齊生的存在,這是一種怎樣的狀況?“……第六感,也就是說,你並沒有看見他,只是感覺到他?”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聽我這樣問,她眼裏露出些許煩躁,只耐著性子將這煩躁小心壓著,她繼續用她細而柔和的嗓音慢慢道:“有次我在睡覺,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有人在我邊上走動,於是睜開眼,結果看到一個人在床邊站著。樣子很像江齊生,可是等我坐起來的時候,他卻不見了,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聽上去和我剛才見到‘屍人’的狀況很相似,這令我不自禁朝她身後那道窗外又看了一眼。

“還有一次,我開著車走在路上,”順著我的目光也朝身後看了兩眼,她接著道:“經過路口時原本是要小轉彎的,但你猜發生了什麽?我聽到有人在我後座上用力拍了下車窗。”

“你後車座上沒有人吧?”

“當然沒有。當時把我嚇慌了,也不知怎的一踩油門就朝前筆直開了過去,都沒見到路口對面剛跳的紅燈,也因此,幾乎和一輛橫向過來的公交車撞上,很險,如果當時不是我索性加大油門沖過去,必定就同那輛車撞上了。”說到這裏輕輕吸了口氣,她再次摸了摸脖子上那道傷:“而就在那一切發生的同時,我從後視鏡裏看到有一個人在我後座上坐著,身上穿著江齊生那身羊毛絨西裝,臉上黑黑的什麽也看不清。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他在看著我……”

“然後他也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我剛在路對面把車停下來,他就不見了。”

我輕輕吸了口氣,沈默著望著她。

真是很戲劇性的一番談話,不是麽。原本這種被我所以為的只有我才會碰見的狀況,此時被我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同學所碰到,並對我談起。看著她這神情,就如同看到當年剛開始懵懂意識到自己能力的自己一般,這種狀況,實在是太詭異了。

但她所說的那些,若非被我親眼所見,我實在不好判斷她遇到的究竟是靈異現象,還是她失去丈夫後無法適應一個人的生活,而念念不忘所致。

因為經常會見一些人煞有其事地對別人說自己見到了鬼,但最終的真相基本沒有例外,都是自己的臆想所導致的幻覺。我有些懷疑邵慧敏就是遇到了這種狀況,畢竟通常而言,鬼是不會被常人所見的,所以我這樣的人才會如磁石般地吸引它們。當然,也不能就這樣直截了當地否決,畢竟可能性再小,也是種可能。

於是想了想,我問:“所以你後來就去找了一些能幫你解決這個困惑的人了,是嗎。”

她點點頭:“是的。我覺得他在跟著我,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每次在我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他就突然出現了,又很快消失。我很害怕,也不知道該找誰去說,也不知道誰能幫我,只能每天在人多的地方待著,晚上開著所有的燈才敢睡覺。那陣子失眠很嚴重,因為一睡著就會夢見江齊生,真奇怪,每次夢見他總是夢到他折磨我的那段日子,後來實在熬不住了,我就去廟裏,打算去求個符放在身邊看看是不是能夠讓我不再碰到那些可怕的事。”

“那求到了麽?”

“沒有。廟裏求符都是買賣,跑了好幾家都是這樣,我丈夫是生意人,那種生意的味道隔著多遠我也能聞得出來。所以我想那樣的符就算買得再多恐怕也是不管用的。”

她這話說得沒錯。現在不少廟都商業化了,打著佛教的名義行商業之實,因而有些廟裏甚至能看到孤魂野鬼堂而皇之登堂入室。所以說修道修道,修的是人心,人心若沒有修,鬼怪自然是不會怕你,縱然把廟修得再華麗,佛的金身塑得再漂亮,也不過是一堆沒有靈性的磚瓦和黃泥而已。

“那怎麽辦。”於是我問。

她沈默了陣,目光轉向桌子上她那枚不值錢的同戒指,伸手將它撚起,放在光線下轉了轉:“後來,在網上找到間寺廟,很多人推薦,說那是間苦廟。裏面的和尚都是苦修的,沒有任何商業成分,所以靈驗得很,於是我就找了過去。”

“結果怎麽樣?”

“結果……我在進寺廟的時候,被門口的門檻絆倒了。”

“哦?”

“有點奇怪是麽,寺廟裏的門檻按理說是不太會絆倒人的,因為砌得高,高得足夠引人註意,所以很少有人會在那地方絆倒。可是當時我只覺得頭暈了一下,然後人就朝裏絆了進去,摔的很重,幾乎是滾進了大殿裏。當時周圍那些和尚都看著我,很安靜。我很尷尬地一個人從地上爬起來,想給大殿裏供奉的菩薩上香,卻被和尚阻止了。”

“阻止?為什麽?”被廟裏的門檻絆倒我不奇怪,我只奇怪為什麽會有阻止香客上香的和尚。

邵慧敏搖搖頭:“不知道,他們不說,只是好聲好氣地勸我出了大殿,對我說,有緣人燒有緣香。我很奇怪,問他們難道燒香都要看所謂緣分麽?他們沒有回答,只是勸我離開。”

“那你離開了?”

“沒有。他們的反應讓我覺得很奇怪,所以我怎麽可能就那樣離開。所以,在他們離開後,我又重新返回寺廟,打算找個年長點的和尚好好問一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沒想到此行並有碰到能給我這個答案的和尚,卻碰到了一個高人,也就是這個高人把這枚戒指給了我,說是能幫我化解我所遭遇的處境。”

“高人?你是說藍?”

她微微一怔,然後道:“他姓藍麽?我只知道他叫洛林。”

“你為什麽會信任他?”藍的樣子看上去就像個街頭花枝招展的小混混,以邵慧敏這樣的一個人,我不覺得她會那樣輕易地相信藍這種類型的年輕男人。

“因為他一見到我就說出了我家剛遇到喪事的狀況,並非常準確地說出,去世的那個人是我的丈夫。”

“他還說了什麽?”

“他說……我臉上有死氣,很重,必然是被新死不久不甘於亡故的怨所纏。他還說,如果沒有看錯,我丈夫頭七那晚一定出了某種變故,所以魂魄非但沒有返回陰界,反而被束縛在了我身邊,所以我總是會碰到一些臨近死亡的事,那是怨魂在找替身。”

“……是……嗎?”結合邵慧敏之前對我說的那些關於頭七第二天她所見到的東西,的確可能導致她丈夫魂魄滯留在人間的可能。“所以他就把這個戒指給了你?”

“對。他說這東西能夠替我擋一下。如果別人欠了我的錢,或者諸如此類的事,它能替我將我身上所受的怨氣轉移一部分過去,這樣,至少我可以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聽她這麽說我不禁皺了皺眉。

顯然藍沒有同她說老實話,或者她沒有對我說老實話。這戒指的能力沒有她說的這樣輕描淡寫,說什麽轉移一部分,弄不好是會要了別人性命的。那些不知不覺中被轉移到的人何其無辜,這是種多麽自私的做法。

“那麽你用它替你擋過幾回了?”我問。

她想了想,搖搖頭:“那天在酒店時,是第一次機會,我當時怕極了,那盞燈就在我身後,我幾乎就要被它砸死。”

“那麽你有沒有想過你用了這戒指,被轉移到的人可能會因此而死於非命。”

“我……”她臉色一變,咬著嘴唇捏了捏手裏的戒指:“我想它應該不會那樣厲害……”

“看來也許給你戒指的那個人並未對你說出它真實的一面。”

“真實的一面?”目光微微一閃,她擡頭望向我。“所以,你對它很了解?”

我微一遲疑,搖頭:“只是稍微聽說過,因為那個人我認識,所以我比較……”

“所以我找你沒有找錯,寶珠。”她如釋重負般打斷了我的話,將戒指重新放到桌上:“我知道你能見到鬼魂,從小你就能見到。在學校時他們嘲笑你的東西其實都是真實的,你能看到鬼,你懂得怎麽處置你同那些死去人見面後的狀況,是麽,寶珠。”

“我……”

“所以你告訴我該怎麽做好嗎,寶珠?”

“……告訴你什麽?”

“我知道他現在就在我周圍不遠的某個地方。在我同你說著過去那些經歷的時候,在我同你說起他的時候,他一直都在看著我們。我知道……”

聞言我吃了一驚。

下意識擡起頭四下一圈掃視,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用力捏著顫聲道:“他在你身後……寶珠……他在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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