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雄爽快的答應，倒是讓佟玉恒楞住了。封地藩王納歲，納歲的銀錢絕對不低。別說強加銀兩，就是能如數給出來都算不錯。

如今憑空多要一半，以四王爺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會應下，為何此刻卻能如此痛快的答應，難道他聽錯了？又或者……

他們兄弟倆有貓膩不成？！

皇上見胞弟滿口答應，心知他的用意。當然了，他不可能多收弟弟銀兩，從暗處補償便是。不過這表面的戲碼還要做足，不能讓老狐貍看出端倪。

面露難色瞅著朱四爺，抿唇一下，道：“四皇弟，你剛剛或許沒聽明白，孫大人的意思是要讓你納歲……”

“皇兄，臣弟聽明白了。”朱厚雄坦然回答，一臉“你且放心”的表情。

皇上見狀，思索片刻，重重的嘆口氣，道：“也罷，既然四皇弟如此敢作敢當，朕也心感安慰。賞罰分明是我朝歷來奉行的宗旨，眾愛卿沒有意見吧。”

“臣等不敢。”

以佟玉恒為首的眾官員，紛紛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答。

至於話裏有多少誠意暫且不論，反正皇上要的就是他們這句話。起身在龍椅前踱步幾下，然後看著剛剛那些說“冤枉”的大臣們，又說：

“賞罰分明，是高祖爺爺留下來的規矩。‘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話，也不是說說就算了的。如此，安平王所在的遼境封地，每年的納歲提高五成，直至世子來到京城方可取消。”

話音到此，暫時停頓一下。底下的文武百官，紛紛說著“皇上英明”之類的話語。佟雪瑩雖然不知道每年納歲多少銀子，不過在原有的基礎上提高一半，肯定也不是小數目。

心中雖然有所不願，可終究還是只能忍了。銀子是人賺來的，只要給百姓創造吃飯的條件，相信這些納歲應該不是問題。

“安平王私自改制的事情處理完，接下來就要處理你們剛剛打算讓安平王‘斷子絕孫’這件事兒了。”皇上的話音剛落，那些大臣們自然都是惶恐。

迅速的擡頭，然後再底下，嘴裏紛紛說著“冤枉”、“開恩”這樣的話。就連一直都振振有詞的佟玉恒，此刻也老實的消停求饒。

他剛剛才被罰俸半年，又給安平王下跪道歉。若是再加上這件事，只怕……

“都給朕閉嘴？！”皇上突然擡高聲音，震懾的所有人全部都跪在地上。佟雪瑩身著厚重的正裝，也不得不跟著一起跪在地上。

心裏將這個封建制度的禮儀罵了個底兒掉。動不動就跪，動不動就跪，這膝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早知道進宮這麽多規矩，說啥都在家趴窩、不出來。

“你們這些人，也算是飽讀詩書、有豐富閱歷之人。可為何有如此寬闊的眼界，竟然連世子嫡出這事都想不明白？把安平王妃留在京城，朕問你們，朕的四皇弟拿什麽生世子，嗯？”

“臣等愚昧，臣等目光短淺，陛下息怒。”

認錯態度相當之好，說話也十分得體，讓你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皇上對於這些大臣們的伎倆自然是知曉，懶得理會那些言不由衷的話語，繼續又道，

“既然知錯那朕也不重罰，每人罰俸一年，自降一級品階。不管四皇弟是親王還是藩王，你們都要記得一件事情，那便是他姓朱，與朕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

“朕是皇上，但朕也是一個人，有血有肉有親人的人！不能因為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就拋棄親情。祖宗歷法是該遵守，可若是連親情都不要，朕就枉為人！”

皇上最後這段話，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他跟朱厚雄的兄弟情誼。也在強有力的告訴佟玉恒，即便你再拿出所謂的“祖宗歷法”也於事無補，他們就是兄弟。

打折骨頭連著筋的兄弟。

罰俸一年，自降品階一級，這就意味著即便恢覆了俸祿，也不是原來的價格。還有官位以及話語權，自此刻起，便跟以前不一樣了。

雖然心中不忿，可還是要口是心非的說著“謝主隆恩”這樣的話語。佟雪瑩看得真切，佟玉恒雖然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可嘴角微抿的動作卻徹徹底底的出賣了他……

……

平日裏一個時辰的朝堂，今兒竟然整整持續了兩個時辰。佟雪瑩餓的前胸貼後背，可還是要在這兒一直陪著。該處罰的處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皇上再次說起了電視劇裏經常說的那句話：

“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佟玉恒等人自然是沒有任何奏章了，說一個都被罰俸降官，再說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呢。佟雪瑩見半天都沒人出來，本以為要退朝了，沒想到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手持笏板，恭敬的道：

“啟奏陛下，溧陽縣的紅土近日成功運送出來，官窯那裏如今燒制的都是紅土為原料的瓷器。今年僅半月的時間，便收入了……”

說話這人佟雪瑩不認識，但是他們家親戚她認識。這人姓楊，名喚玉波，是遼東府楊家楊妙青的親大伯。掌管皇商收入繳稅的一切事情。

宮裏用的瓷器多為紅土所制。溧陽縣的路不好，所以基本那些紅土全靠人工背出來。官窯燒制的特殊瓷器，自然也就緊著宮裏。

如今路修好了，紅土能夠成功運出，不少富賈家都能買到，自然國庫就充盈許多。皇上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滿意的點點頭，說：

“安平王治理有功，朕深感心悅。這溧陽縣窩鈷村的紅土很有名，但偏偏無路，路式兇險，的確限制了官窯那邊的收入。如今路通、紅土得運，好事，天大的好事。”

“臣弟能為皇兄排憂解難，也是臣弟的榮幸。”朱厚雄很謙虛的說著，絲毫沒有居功自傲，妥妥的打臉佟玉恒那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等人。

楊玉波見情勢不錯，繼續開口又道：“陛下，安平王雖然私自改建封地不合規矩，可王爺每做的事情，都跟老百姓的吃穿息息相關。王爺用體己的銀錢修路，下官很佩服。”

“朕也很佩服。”皇上點頭，看著胞弟笑了一下，又問，“四皇弟，窩鈷村地處蛙式，山路崎嶇，這一條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修出來，想必人力、財力都很耗費吧。”

“是。”朱厚雄沒有隱瞞的點頭，回答著說，“光是買雲石就花費不少，更別說鑿工跟挖工了。臣弟無能，手裏的銀子花的七七八八，最後無法，動了王妃的嫁妝，實在汗顏。”

“啊？！”

朱四爺這話說完，朝堂上的官員們議論紛紛。古代女人的嫁妝，那不屬於男方家的任何人，只屬於她自己。嫁妝內從布料到銀錢再到裝老衣服跟子孫桶……

那都是女子自己從娘家帶過來的。說到底，那是她一輩子的倚靠。如今安平王妃不僅把倚靠拿出來了，而且還是用於藩王改建。

這樣的氣魄……怕是普天之下很難找到了吧。

皇上雖然知道這事兒，可如今拿到朝堂之上來說，他也多少有些掛不住面。看著佟玉恒還有那些跟他一個鼻孔出氣的大臣們，想了一下，長舒口氣，道：

“安平王妃此舉……朕很佩服。自古以來，嫁妝是女子一輩子的倚靠，如今你能把一輩子的倚靠拿出來支持安平王，這樣的氣魄實屬難得。”

佟雪瑩聞言側身行禮，淡淡的回答說：“陛下謬讚了。臣婦無非就是想替夫君排憂解難，每日見他因為經費的問題牙疼上火，臣婦看著心疼罷了。”

簡單的幾句話，即說了朝廷不撥款朱厚雄著急，也說了他們夫妻伉儷情深，同進同退。很巧妙，但也再次打臉阻撓朝廷撥款進言的那些人。

皇上輕嘆口氣，略微有些汗顏的搖搖頭，道：“此事說起來……朕的關系最大。不過還需四弟妹體諒，畢竟朝廷辦事，也要遵從章法來做。”

“身為皇上，朕不能對此事有任何表示。但作為你的大伯哥，我還是可以表示的。傳旨，後宮用度縮減三成，補齊安平王妃的嫁妝。”

轟——

這番話，足以震撼朝野上下。首先皇上不稱“朕”而是“我”，然後還要縮減後宮用度，給佟雪瑩補齊嫁妝。裏外裏安平王雖說被罰，可還是聖寵正濃。

以佟玉恒為首的內閣，在聽到皇上說這話時，紛紛進言道：“陛下，不可。”

“陛下，此舉不合祖宗歷法，實在欠妥。”

“陛下心疼胞弟、弟妹，實乃大仁大義之做法，但若陛下這麽做，又……”

“……”

反對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不過這一次，皇上是鐵了心要這麽做直接大手一揮，剛要開口時，朱厚雄走上前，恭敬行禮道：

“皇兄好意臣弟心領。不過還望皇兄收回成命。臣弟既然動了王妃的嫁妝，自然就要臣弟自己親自給她補足。這是身為一個男人應該做的責任，沒有任何可脫卸的借口。”

“四皇弟，你這……”皇上還想說，可胞弟態度明確，不禁點點頭，隨了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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