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冷妍走後，佟雪瑩踹了一腳仍在發楞的楊大川，等他看向自己之後，這才開口提醒道：

“別嚇著你媳婦兒。趕緊的，跟她進屋換身衣服。一會兒馬車到了，你們快點回去奔喪。家裏鑰匙給我，我幫著送你丈母娘那去。”

他們這次去楊家屯，最快也得七天才能回來，離的這麽遠，他們不可能來回往返。冬天房，需要早晚兩遍火。不然竈裏凍了不好燒，屋也會凍。

農家很少有這個時候出門的，除非家裏實在是有事兒。像他們還好，劉芳的娘家在這兒，可以幫著看看屋，伺候伺候雞鴨豬。

楊大川聞言，慢慢的將視線移到懷裏的人兒，見她滿臉擔憂神情，心疼的伸手摸了她臉頰一下，無聲的搖搖頭。那意思好像讓她放心，他沒有事兒。

這會兒的功夫，楊大川算找回了理智。長長的舒口氣，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強忍著沖動，故作平靜的問：

“爹跟娘……到底是怎麽沒的？為什麽會上吊？”

一句話，讓楊大山楞住了。木訥的看著他，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佟雪瑩挑眉，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麽問。不是應該趕緊換衣服回家嗎？

但轉念一想，確實此刻不能著急回去奔喪，需要搞清楚兩位老人為何會上吊。兩個大活人，上吊就上吊，怎麽可能呢？況且即便他們想回去，馬車也沒到，還得再等會兒。

楊大山來到劉家莊報信兒，家裏的趙翠娥不可能撂挑什麽都不管，得在家張羅靈棚。他們一家得在村裏生活、還要做人！

這招做的……妙啊！

楊大川的確有心眼，這個時候的確該好好問問，如果回到楊家屯不僅沒有機會，反而會被趙翠娥牽著鼻走。現在問明白，時機正對。

楊大山見弟弟執意要問，懊悔的“嘣嘣嘣”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頭，捶胸頓足的道：“都是我，都是我啊！我沒管住那個婆娘，是我……”

“楊大山，你別給老顧左右而言他，正事兒？！”楊大川松開懷裏的劉芳，快步來到楊大山的面前，伸手薅住了他的脖領。眼裏充血，面目猙獰，一字一頓的從牙縫中擠出——

“趕——緊——？！”

這樣的楊大川不僅劉芳害怕，佟雪瑩都是一驚。沒想到平日裏溫文儒雅、文質彬彬的楊大川，居然也有這麽粗俗的一面。不過卻很能理解，畢竟生身父母過世，而且還是橫死。

楊大山傻了，忙不疊的點頭，語塞慌亂的：“啊，啊啊，，我，我。”估計他沒想到自己從看到大的親弟弟，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下意識吞了下口水，忘記了哭，也忘記了懺悔，磕磕絆絆的把經過全部了一遍。

“昨兒……昨兒大姐回家後，後跟……跟你嫂不辦咱爹生辰。然後……後……咱爹就他也不辦。你嫂跟咱爹就……就嗆嗆了起來。”

“兄弟，我制止了，真的制止了。本來好好地，誰想到……今兒中午吃飯的時候，這事兒又提了起來。然後咱爹氣的就……就出去了，咱娘擔心咱爹……”

到底，就是趙翠娥想辦生辰宴，兩位老人跟楊氏都不讚同。當然，楊大川這邊也不願意，但是沒來得及回去。昨天楊氏回家，直接了不同意辦事兒，幹脆利落。趙翠娥自然不同意，了一大堆不著邊際的話。

什麽你們不管，就沒資格三道四；還有老人家一年就過一個生辰，如今兒是秀才，自然就要好好辦；更過分的居然出了如果不辦，就去縣衙告楊大川，他不孝順。

這麽一來二去的，自然楊氏跟二位老人不願意了。好在楊大山還算靠譜，直接把自己的婆娘制止了。誰曾想今兒中午吃飯又提及了此事，趙翠娥把翻桌掀了，也就一發不可收拾。

這些話，楊大山自然不會，是楊家屯過來的楊二寶告訴的。夥怕楊大山悲痛欲絕出意外，所以趕緊過來幫忙看下。沒想到這一接應，就接應到了劉家莊。

楊大川聽楊二寶完，直接揮拳就揍。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不要楊大川還是個道道地地的莊稼人。秀才不代表沒脾氣，讀書不代表是書呆。

冷曦陽想攔，卻被佟雪瑩一個眼神阻止了。那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楊大山的臉上。氣的他自己，“呼哧呼哧”大喘氣。劉芳在一旁，眼淚已經簌簌的落下來。想開口勸，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

大門被推開，劉二喜跟楊氏全都趕過來了。楊氏看著被打趴在地的楊大山，扭頭看著楊大川，：

“大川，趕緊穿衣服，咱們先回家。”

楊大川見姐姐來了，終於覺得有了主心骨，長舒口氣，身踉蹌，差點沒有倒在地上。幸好冷曦陽離他近，伸手拽了一下。劉芳走上前，拉著當家的回屋換素衣。

佟雪瑩來到楊氏跟劉二喜面前，簡短的把事情經過了一遍。劉二喜的氣的不行，可終究還是沒有出手。畢竟那是舅，他做姐夫的得給留些情面。

楊氏看著剛剛爬起來的楊大山，恨得咬牙切齒，氣得渾身直哆嗦。佟雪瑩緊握她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塊五兩銀，塞到她的手心裏，：

“嫂，事情既然發生了，再怨也沒用。當務之急先把老人的身後事辦了。馬車你們用著，二喜哥會趕車，你們就趕緊趕車走。”

楊氏聽了點點頭，反手把手裏的銀要塞回去，可卻被佟雪瑩一把握住了。沖她搖搖頭，輕嘆口氣，：

“這銀不是給你的，是給二位老人的。我是縣主，這銀該給。你們收著吧，咱們朝的規矩。”

“這……”楊氏茫然，扭頭看著當家，見他沖自己點頭，也就無奈的收下了。咬著下唇，強忍著哭意，“妹，謝謝你幫這麽大的忙。嫂不跟你客氣，我們先走了。”

楊大川夫妻倆一身黑衣從屋裏出來，他們幾個人趕緊出去了。劉芳走的時候，塞給她手裏一串鑰匙，是這家裏的。佟妞兒沒著急走，嘆口氣站在原地，發楞了半天。

那個規矩這朝代肯定沒有，可楊氏他們都是農家人，所以對這個不是很明白。她怎麽也就怎麽是了。倒背著手，看著門上被燭火映照、來回晃動的影，開口：

“曦陽，為何那會兒你不回家？”

冷曦陽走上前，抱拳行禮，解釋道：“東家，屬下擔心楊大山來帶了人。若是屬下離開，他們再對你不利。現在是非常時期，屬下不得不心、謹慎。”

佟雪瑩聽他這樣解釋，緩緩的點點頭。把鑰匙扔給他，淡淡的：“把蠟燭滅了咱走，門你給鎖好。至於鑰匙……給紫陽吧。讓那丫頭過來給看家，天冷路滑的，別折騰兩位老人了。”

“是！”

冷曦陽抱拳行禮，進屋開始滅蠟燭。院門都好，主仆二人朝村裏走去。佟雪瑩攏緊身上的大氅，懷裏抱著劉芳給北冥冷妍的添妝，腦裏一片空白。

這事兒對楊大川來打擊不。估計他們姐弟倆回去，與趙翠娥的撕逼，不知道得鬧成什麽樣。但是這次，她相信楊氏跟楊大川都不會放過趙翠娥。

只是這事兒過了呢？

身後事處理完，他們姐弟三人的關系……怕是永遠都不會好了吧。楊氏跟楊大川沒什麽，可是楊大山就……有些時候真的搞不懂，那楊大山到底怎麽搞的，為何會活的如此窩囊。

等她緩過神來，人已經進院了。紅霞聽了這件事兒，過來挽著她打算把人送進屋。佟雪瑩則是停下腳步，把手裏的盒交給她，：

“我去找老夫人些事情，你把這個給北冥姑娘送去。”

紅霞屈膝行禮，接過盒應了聲“是”，便朝北冥冷妍的屋走。佟雪瑩拉門進屋，吳氏正在屋裏收拾東西。一臉沮喪的佟雪瑩進到屋內，吳氏扭頭停下手裏的活兒，輕嘆口氣，：

“大川跟他媳婦兒……走了”

“嗯。”佟雪瑩點頭。脫下大氅，坐在炕頭處，喃喃的又，“娘，你那老兩口為何要上吊呢？不都‘好死不如賴活著’嗎？”

吳氏走到她身邊，伸手把她手裏的大氅接過來，掛在門上，道：“閨女，晚上跟娘睡吧。今兒晚上咱們娘倆住，別回屋了。”

佟雪瑩聞言點頭答應了。靠著火墻，很替楊氏他們感到惋惜。劉芳兩口都已經決定把人接過來了，只等過年找錯發難，為何兩個老人家就不能再等等！

上吊，居然用上吊這麽極端的手段。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他們兩口過世，確實能讓趙翠娥名譽掃地，可連帶著他們的孫、兒，不也跟著落不下好名聲嗎？還有楊大川跟楊氏，他們姐弟倆得有多自責呢？！

“閨女，脫鞋上炕睡覺吧，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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