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躺下的人，佟雪瑩心知他們安全了、得救了，長長的舒了口氣。接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傳來，就聽見——

“丫頭，怎麽樣？沒事兒吧！傷哪兒了？給老爹看看。”

是董老爹，董老爹過來了。石頭跪蹲在她的面前，更加讓她確認了想法。

聽到如此關切的話，另她鼻頭一酸，很是難受。剛剛那些人呼到她身上的時候，有幾個很明顯不懷好意。

幸好，幸好老爹來了，她得救了。

“這都是在幹什麽？春源，你在柳貴家做什麽呢？！還有你們，大冬天的沒活兒幹，就來跟著大少爺胡來嗎？”

正直、嚴肅、幹練的聲音。

想來應該是柳舉人了。

還算了解他兒，知道帶著這些人是瞎胡鬧的。

佟雪瑩尋著聲音看去，見是一位五十左右的老者。

五官端正，黑白相間的發絲，梳的一絲不茍；雖然臉有皺紋，不過滿臉正氣，倒是有種帥大叔的感覺；身上的衣服一個褶都沒有，很註重細節。

既然主角來了，接下來就得看她的了。

緩緩地掙紮起身，石頭跟董老爹都要攙扶，卻被她給甩開了。淩厲的眼神盯著柳舉人父，咬牙切齒，模樣實在是有些駭人。

柳舉人見了心裏一凜，沖她抱拳一下，道：“敢問這位娘，你是哪個村兒的？這……到底發生了何事？”

“何事？你瞎嗎？！”佟雪瑩冷哼著道，並沒有再多言。瞅著身後，又看了看柳舉人父。突然，朝著大門框上，飛奔過去——

十分明顯的自殺動作。

很突然，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董老爹見狀，都沒來得及驚訝，急忙提氣飛身，直接將人救下。

柳舉人嚇得臉都白了，瞅著木訥的大兒，再看那女身上的衣服，隱約察覺是怎麽回事了。想都不想，直接伸手拿起鐵鍬，照著他的後背就拍。邊打還邊：

“你個敗家的逆，留你在世還有何用？我打死你，打死你——”

六等人見狀，全都不敢上前。一個、兩個“噗通”、“噗通”跪在地上，滿臉的擔憂。

老教訓兒，天經地義。

更何況老爺脾氣是真不好。

別看平日裏很和善，待誰都謙和。可一旦發起火來，全府上下、只要是個喘氣兒的，就都得老實瞇著，就連老爺的親娘都一樣。

如今被人家抓個正著，估計他們也不會好過。

佟雪瑩放聲痛哭的窩在董老爹的懷裏，嘴裏一個勁兒的嚷嚷著“活不起了，不能活了”之類的話。

她是故意的，可董老爹卻不知情。

見懷裏的丫頭這般情況，衣服扣崩開、頭發又特別淩亂。還有就是……她剛才自殺的動作。董老爹輕拍著她的後背，憤恨的大聲道：

“丫頭放心，今日就是豁出老頭我這條命，也要為你討回公道。姓柳的，老夫念你是讀書人，便用道理來解決此事。”

“你該慶幸你的出身，不然……老夫一定把你這個敗類兒，瞬間捏死！你也不必在這兒裝模作樣，回家等著縣太爺的傳喚吧！”

轟——

院裏的人聽到這話，全都楞住了。

董老爺中氣十足，話運用內功，即便再吵，也都能聽見。尤其是那個“瞬間捏死”，那可是咬牙切齒擠出來的。

可想而知，他此刻有多憤怒。

柳舉人見他這般的架勢，心裏“咯噔”一下。眼前的這個老哥哥雖然沒見過，不過無論是身形還是言談舉止，他都不會是泛泛之輩。

再加上剛才的攔人，又是個會功夫的練家，肯定是見過世面的人物。

大兒平日裏為非作歹，他不是不知道。不過都是打鬧，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情況，難道真的都是兒的錯？

一個巴掌拍不響。

更何況，這是他的親兒，好賴不計也得護著他一些。真要是經官，什麽結果兩。就是這人……也丟不起！

想到這兒，柳舉人把手裏的鐵鍬扔到一旁，重重的嘆口氣，上前走幾步，沖著佟雪瑩抱拳行禮：

“這位娘，是老頭我教無方，讓娘受委屈了。娘有什麽要求只管提，老頭一定盡力辦到。至於這些人……您放心，老頭一定給您一個交代。”

自嘲“老頭”，還尊稱佟雪瑩“您”，跟剛才的態度相比更是好很多。只不過，這些在董老爹眼裏，全都是一文不值。這個舉人老爺心裏想的是什麽，他又豈能猜不到。

冷哼一聲，白了一眼柳舉人，看著劉二喜跟劉金波道：“這麽多人打你們兩個，是嗎？”

突然的問話，讓二人都楞住了。其實不用回答，臉上的傷、還有這些人，就是最好的答案。

董老爹扭過頭，看著柳舉人冷笑一下，道：“舉人老爺，很大的官嘛！你們家的這個隨從我們‘沒有王法’、‘沒有規矩’。您舉人老爺家的規矩大啊，就這麽大打出手，多有規矩啊！”

這幾句話完，柳舉人的臉臊的不行。他自詡讀書人，凡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絕對不會胡來、蠻幹。從來都是他給人家講道理，沒想到今日竟然……

柳春源看著父親挨懟、心有不甘，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

“那是因為你們先跟我要一百兩銀的診療費，所以六才會這麽的。你們是誰啊？哪個村兒的？來我們泉柳莊鬧什麽事兒？”

柳舉人看著不知悔改的大兒，氣呼呼的走上前，伸腳就踹。看得出來，真挺用勁兒的，直接把柳春源踹倒在地。氣喘籲籲的指著他，：

“逆……逆啊？！咳咳……咳咳咳……”

佟雪瑩看著柳舉人這般，心裏還是挺佩服他。不管怎麽，那是他兒，人家就算明擺著護犢也毛病。

如今不僅不護著，還當著這些人的面教訓，別管是不是做戲，就沖這點，她也決定不去栽贓了。

本來還想著冤枉一下柳春源，讓他好好嘗嘗苦果。但這柳舉人氣的直咳嗽，要真是把人給氣出個好歹，貌似她也不忍心，更何況還是欺騙。

也罷，就事論事吧，別弄些亂七八糟的了。

想到這兒，佟雪瑩吸了吸鼻，整理下衣服。擡頭看了眼董老爹，沖他眨了下眼睛，然後起身朝柳舉人走去。董老爹見她這般，心裏好笑的不行。

這個丫頭啊，真是……

唉！嚇死他了。

真要是被欺負了，怎麽面對七跟吳妹，還有就是雲老二。估計那個火爆脾氣，肯定能把這村兒都給掀翻了。看著石頭，沖他笑了一下，：

“沒事兒了，別擔心。”、

家夥聽了點點頭，靠著董老爹沒有走。

佟雪瑩來到柳舉人跟前，輕嘆口氣，側身行禮一下，：

“婦人娘家姓佟，給舉人老爺請安了。”

“不敢當，不敢當。”柳舉人連忙搖頭，伸手將她扶起之後又，“是老頭我教無方，佟娘只管報官，老頭絕對不會插手這事兒，絕對不會。”

他話音剛落，柳春源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驚呼出聲——

“爹，你瘋了？！我……”

“你閉嘴——咳咳……咳咳咳……”

佟雪瑩心中有愧，走上前輕拍他後背幾下。又看那柳春源瞪她，直接上腳就踹，正中他胸口，理直氣壯的：

“瞪什麽瞪，老娘也是你能瞪的？！”

“你——”

柳春源想還手，可看到父親那警告的眼神，便又忍住了。佟雪瑩翻了個白眼，故意沖他做個鬼臉，然後扭頭看著柳舉人，滿臉正常的道：

“舉人老爺大義滅親，婦人很是佩服。這事兒……本就不用驚動官府，咱們自己解決就好。再有就是……還請柳舉人贖罪，婦人不得已出此下策，把您給引了過來。”

柳舉人瞅著眼前陰晴不定的娘，心裏一陣又一陣的哀嘆。

這丫頭，梳著婦人頭，一副村婦裝扮，可明顯就不是。跟普通的村婦不一樣，這丫頭話幹脆利落、眼裏有貨。

不是本村的人，怎麽兒還能招惹上了呢？！

雖然疑惑，不過卻沒有開口追問，只是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佟雪瑩伸手，把石頭叫過來，手搭在他的肩頭上又道：

“想必柳舉人應該認識這個孩吧。他是柳二嫂的長，至於當天的事情，他是當事人，親眼見了整個過程，讓他來比較合適。至於其他的……等他完，我再。”

柳春源見東窗要事發，爬著爬著就要起身，不過被董老爹一顆石過去，“噗通”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知莫若父。

柳舉人見他這般，倒背著手，重重的嘆口氣，清冷的到：

“春源，老實呆在那裏。從現在起多一句話，就罰你跪一個月的祠堂。老夫到做到，不信你就試試。”

“……”柳春源吃癟，耷拉著腦袋認命不吱聲了。

石頭在沒人阻礙的環境下，一五一十的將那日的事情了一遍。佟雪瑩看的很清楚，柳舉人的臉從紅到黑，再到現在的紫。

估計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養的兒，居然能這麽不是物。不僅打女人，還逼迫寡婦借錢，把人家的竈、爐都給砸了，人現在還躺在炕上沒有醒過來。

“……事情就是這樣，俺娘被打之後，俺去找六秧叔給娘看病。可六秧叔告訴俺，柳大少爺了，不讓他給俺娘看病，所以他不敢過來。要不是……”

“要不是今跟我娘閑來無事，過來看看柳二嫂，估計那人就廢了，就得躺在炕上一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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