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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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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飛騁穿著一件薄薄的青杉,腳下的鞋滿是泥濘,刀也被裹在一塊破牛皮裏,渾身上下只顯出一股落魄。

起初,沒人會相信這個人就是西帝,但是等林飛騁拔出刀在電光火石間砍下門口獅子坐像的頭後,所有人都相信,這個人一定是傳聞中把一把金刀使得出神入化的西帝。

東皇神宮真是富麗堂皇,林飛騁邊走邊為這裏豪華的建築而感歎。

秦晚楓看來是個很會享受的人,也難怪他對天下第一這名聲如此執著。

只是連自己都明白,銀錢名利雖好,但那也只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比起冰冷如死物的名利,有個真正關心愛護自己,或是自己關心愛護的人在身邊豈不更好?

人畢竟是活的,人心畢竟是暖的。

但是秦晚楓的心那麼冷,他會對任風流好嗎?

想到任風流已被擄來幾個月,林飛騁微微蹇起了眉頭。

秦晚楓的心果然是冷的,或許比天下的雪更冷。

布置精美的落月閣裏,秦晚楓身著錦袍倚坐在案邊,品著佳釀,旁邊是燒得正旺的暖爐。

一旁,手腳都被鐵鏈穿過的任風流艱難地喘著氣,一件被血染紅的白衣絲毫不能禦寒。

「我知道你要見的人不是我。」秦晚楓眼波一轉,舉杯在唇邊望了林飛騁笑。

這一笑和林飛騁最初所見的那般優雅動人,竟帶了絲絲嫵媚。

「主人!」

但是這樣美的一笑卻讓林飛騁怒不可遏,他雙目圓睜,似要噴出火來,看了任風流一身是傷更心痛難受。

任風流以為自己快死了,冰冷的天氣,久不曾愈的傷口還有難解的消魂之毒都折磨著他。

所以當他聽見林飛騁的聲音時,以為這只是因為自己太過掛念對方而出現的幻聽。

「師兄,他叫你呢。」秦晚楓低聲一笑,伸手扯過任風流手上的鐵鏈。

「唔……」腕上的劇痛終於讓任風流回過了神,他咳嗽了幾聲,咳出一口血,這才勉強擡起頭。

習慣的黒暗仍在眼前,任風流只是覺得似乎那片黒暗多了什麼,或者只是一絲光,一絲照進自己生活的光。那個有些可愛的男人。

「秦晚楓,放開他!」

林飛騁拔刀在手,直指著秦晚楓。

不愧是刀譜的傳人,一日不見,當真如隔三秋。

秦晚楓也不動,只是拉著鐵鏈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冷冷瞥了眼痛得難以做聲的任風流,走到了林飛騁的身邊。他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旁的刀口,輕蔑的神色愈濃。

「學過幾日刀譜上的功夫,你就認為你一定能勝我了?」

「我對贏你沒興趣,我只是要來救人。」林飛騁不慌不忙地回答。

任風流又咳了幾聲。果真是個傻小子,放著可以爭奪天下第一的機會不抓住,想的卻是……

救自己。

救一個半死不活的瞎子對他會有什麼好處呢?自己明明已經把能給他東西都給他了。

任風流輕輕歎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沒這個機會!」

說話間,秦晚楓忽然松了手中的鐵鏈,回手摸到腰間拔出了暗藏的軟劍。

他的劍招狠毒卻漂亮,舞起來就象是滿天花雨,剎那就把促不及防的林飛騁逼得連退了幾步。

「哼,一聲不吭就出手還真是陰險!」

林飛騁連連化解了秦晚楓的劍招,刀法的走勢也愈來愈兇猛,似游走於萬軍之間,殺氣洶湧。

秦晚楓的劍法精妙,但是面對林飛騁雷霆萬鈞的刀法便漸漸落了下風。

他終於知道了這套刀法對劍法的克制,當真是不留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

運足內力反手一劍,秦晚楓方勉強從林飛騁的刀影間安然而出。

「厲害!」秦晚楓重重喘了幾口氣,連發絲也淩亂了。

林飛騁從未想到這套刀法如此厲害,他收勢回刀,站定身子牢牢盯住秦晚楓稍顯蒼白的臉,冷冷一笑。

「承讓。」

暖爐在兩人打鬥間已被勁風帶熄,如今落月閣裏又漸漸冷了起來,冷得刺骨。

「那我這就帶他走了。」林飛騁小心地移到任風流身邊,一把扶起他,任風流腳上穿著鐵鏈,站立不穩,只能軟軟靠在林飛騁身上。

秦晚楓眼看著這一幕,越氣越笑,到最後他丟開了手中的劍,笑得肆無忌憚。

「哈哈哈哈哈!走吧,都走吧!」

林飛騁不知道秦晚楓為什麼大笑,只是默默地看著他笑得前仰後合。

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這時林飛騁才發現在秦晚楓也真是可憐。

秦晚楓一邊笑,一邊慢慢捂上自己的臉,止住了激動。他從指縫間看了看正扶著任風流要轉身離開的林飛騁,嘴角的弧度一變,一道寒光從他揮起的袖間飛出,直打進林飛騁腿上。

眼看林飛騁中了自己的暗算,秦晚楓一指捋去因為剛才在打鬥中散到胸口的長發,不慌不忙地走了上去,林飛騁單刀插地,一手撫住剛才被鐵蒺藜的腿,面色陡然變得沈重起來。

任風流亦聽出其間有變,只是他雙目已盲,又身負重傷,只能癱軟在一邊。

「沒想到你身為堂堂東皇也會做出手暗算這樣卑鄙的事。」林飛騁低頭冷笑一聲,轉頭看見任風流面上正掛著擔憂的之色,他探過手,一把攥住對方的手掌,緊緊握了握,柔聲勸慰道:「沒事,別擔心。」

任風流聽見林飛騁如此說,擔憂之色漸去,他笑著低了低眉,也握緊了對方的手,並不言語。

秦晚楓在一旁早看得妒意大起,他仰頭一笑,竟拍起掌來。

「師兄,你看來真是找對人了,到這關頭,他尤自心心念念想著你,實在是讓師弟我自愧不如啊。」他說著話,冷眼又掃到林飛騁面上,譏諷道:「只是你現在都自身難保,怎麼敢保我師兄無事?」

「哼,誰說我自身難保了,就讓你見識見識我西帝的厲害。」林飛騁大笑三聲,松了握住任風流的手,摸到自己的腿間,一把撩起了褲管,只見他的小腿上赫然綁了一圈鐵皮,而秦晚楓先前打出的鐵蒺藜則是全打在那圈護腿上。

林飛騁拍了拍護腿,得意洋洋地驚怒不已的秦晚楓道:「你這種為了一本武功秘籍都可弒師毒兄的小人,我怎麼可能毫無防備的就來見你,想我號稱輕功天下第一,這雙腿可是金貴得緊,自然要好好保護。這副護腿是千年寒鐵鑄造,可謂刀槍不如,區區幾粒暗器還傷不了我一根寒毛!」

話音一落,林飛騁抽刀起一躍,沖著秦晚楓砍去。

他本來不是一個好殺之人,又知道秦晚楓和任風流之間不尋常的關系,只是想到秦晚楓諸多狠毒陰險的手段,若是留了這毒蛇一命,輕論自己重言江湖,恐怕都沒有安寧之日。

刀風淩厲,生生劃出一陣嘯響,秦晚楓急忙回身退避,可他忘了這落月閣正中有一根木柱支撐。他又退了兩步,身子猛然撞到木柱上一時無法再往回一步。

眼看刀刃就要落到自己身上,秦晚風看了眼跌坐在一邊的任風流,忽然嘶喊了聲:「師兄!」

林飛騁滿以為自己會把秦晚楓劈成兩段,可就在一瞬間,一道鐵鏈猛然襲來,卷住了自己手中的刀刃。

能在這屋中出手的第三個人,只有任風流。

林飛騁若要繼續斬斷這鐵連,再順勢劈死秦晚楓不是不可能,而他閉了閉了眼,終於還是強行停下了刀勢。

他緩緩轉過頭,果然,這根帶血的鐵鏈是任風流使勁全力拋過來的。

對方面色發白,一手捂在胸口,急促地喘起了氣,唇間一抹血紅,仍在不斷溢出。

「別,別殺他。」

任風流苦苦一笑,穿過鐵鏈的手終於再無力支撐軟軟地垂到了一邊。他忍了這數年,原本是尋一個可以繼承刀法的人除去自己那罪孽深重的師弟,但未曾料到,到了這關頭,他卻成了那個不忍心的人了。

那一聲師兄,實在讓他心痛,心酸,心軟。

他費力地擡起頭,面向秦晚楓,歎道:「師弟,你自廢武功吧。」

緊緊貼在木柱上的秦晚楓聽聞任風流這句話,俊美的面上又是一陣扭曲。

他這一生只追求至上武學和至高權勢,若他沒了武功,他還有什麼?

林飛騁手腕一動,把卷在刀上的鐵鏈滑到了地上,他逼上一步,把刀刃架到秦晚楓的脖子邊,冷冷道:「你沒得選擇。」

「我知道了。」

秦晚楓輕笑一聲,看了眼面容堅定的林飛騁,慢慢屈膝跪了下去。

他低垂著頭,擡起手掌,緩緩收合著修長的手指,雙手竟發起顫來,忽然秦晚楓淒聲笑道:「到最後,我終還是一無所有!」

林飛騁輕歎了聲,微微轉開頭,已不想再去多看。

可就在他轉開眼的一剎那,原本已被迫得神智淩亂的秦晚楓猛地抓起了地上的鐵鏈,這鐵鏈一端正穿在任風流腕中,他實足全力一拉,任風流慘叫一聲竟整個人都被拖到了秦晚楓身邊。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以至於林飛騁想落刀殺人時,刀下的人已變成了兩個。

任風流被秦晚楓擋在身前,脖子上已被鐵鏈絞上,而鐵鏈的兩頭則牢牢被秦晚楓抓在手中。

「師兄,叫他放下刀。」秦晚楓手上稍稍使力,立即勒得任風流一陣急喘,偏偏他又那麼親昵地貼在任風流低語,溫柔的語氣和他滿面的猙獰截然相反。

可任風流只是拼命地扭著被勒緊的脖子,不管有多麼難受,也不肯對林飛騁說出一個字走。

秦晚楓冷冷一笑,他拖著任風流站起身,手中的鐵鏈也越收越緊。

他也不說話,只是目光兇戾地盯著神色越來越難過的林飛騁。

「當」的一聲,林飛騁的刀應聲而落。

「放開他。」林飛騁強自壓抑著滿腔怒火,一步步後退。

秦晚楓稍稍松了任風流脖子上的鐵鏈,他已笑了起來,恣意跋扈。

既而,他微微低了頭,削薄的唇已往任風流的被勒得不得不高高仰起的脖間吻了過去。

他擡眼看了看林飛騁,沾染著任風流鮮血的唇,冷冷一笑:「要我放了他可以,你就必須留下。」

「好!」林飛騁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絲毫沒有猶豫。

倒是任風流喉中發出了一聲輕聲的歎息。

「好,這墻上有一副玄鐵鐐銬,你自己取來銬上你的手腳。」

秦晚楓小心地盯著林飛騁的一舉一動,只要對方敢發難,他就會立即勒死任風流。

至少,他得帶著這個愛過他的師兄一起死。

林飛騁冷笑了一聲,徑直過去取下了那副玄鐵的鐐銬,正在他要把自己鎖上時,秦晚楓懷中的任風流已是劇烈掙紮了起來,他忍受著無法換氣的痛苦,仍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不……」

「住嘴,師兄。」看著任風流如此反抗,秦晚楓生怕林飛騁後悔,急忙騰出手捂在任風流唇上。

他狠狠地盯住林飛騁,眼神越來越淩亂瘋狂:「快!快鎖住自己!」

林飛騁不忍地看了看任風流,坦然笑了起來,他把玄鐵銬鎖一一鎖到了自己的手腕和腳腕上,這才輕聲對任風流道:「對不起,主人,這次我可不能再聽你的了。」

「你明知道他不會放了我,為什麼還要答應他留下來……」

任風流比任何人都能了解這個師弟,他知道即使林飛騁束手就縛,秦晚楓絕不會輕易放了自己。果然,之後秦晚楓立即叫來自己的手下,把自己和林飛騁一起關到了這間四面都是墻的地牢裏。

「我怎麼能再讓你一個人受苦。」林飛騁無奈地笑了一聲,心道自己竟也會有這麼英雄的一天,不是為了金銀財寶,而是為了一個男人舍命。

「你變了……」

任風流想到那個最初遇見時,為了活命而絞盡腦汁的林飛騁,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懇請馬車主人留下他整個人的痞子。

「哪有變,我不還是那麼英俊瀟灑嗎?」林飛騁感到任風流身上有些冷,不自覺地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忽然他想起任風流是個瞎子,又怎麼能看見自己呢?第一次在馬車上,對方也僅僅是借著手來感知自己的模樣。那個時候,他記得對方的指尖很涼。

「不信你再摸摸。」

他突發奇想地握起了任風流的手,把臉貼到對方的指邊。他小心翼翼地握著任風流的傷手,帶動著對方的指尖從自己的眉間,鼻翼,唇角一點點撫過。

這一次,任風流的指尖依舊很涼,林飛騁趁他的手指停在自己的唇上時,深深地吻了吻。

地牢裏的油燈幽幽暗暗,讓林飛騁無法將任風流的神色看個真切,他第一次覺得和這個男人靠得這麽近,近得讓他的心跳都覺得不安起來。

似乎前幾天他還抗拒著男歡之情,而今卻……

忽然,任風流悶哼了一聲,似是壓抑了極大的苦楚,正沈浸在滿腔柔情蜜意中的林飛騁赫然一驚,他急忙擡手抵在任風流背後,緩緩輸入真氣,詢問道:「怎麽了?」

任風流搖了搖頭,不知不覺連聲音都有些扭曲了起來。

「沒事,你、你點我睡穴便好!」

任風流知道「消魂」的殘毒又將發作,如此情況下,他實在不願讓林飛騁看到自己醜相百出、舉止瘋狂的一面。

林飛騁自然也知道這一切,上次就是任風流要自己點了他的睡穴,讓他一個人飽受煎熬,可是這一次,他又怎麽忍心。

眼見林飛騁遲遲不動手,任風流感到漸漸無法控制神智,只能啞聲喊道:「不要做傻事!」

「傻事?我林飛騁從不做傻事,放心吧,主人,我陪在你身邊,一切都會沒事的。」

牽動著手腳上的鐐銬,林飛騁抱緊了任風流。對方痛苦時的戰栗或是顫抖,他亦感同身受。

沒一會兒,任風流就在他懷裏輾轉掙紮了起來,那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如利刃一樣刺痛著林飛騁的胸口。嚴禁外流

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將唇貼上了任風流的面頰邊,淺淺吻著,低聲呢喃:「沒事的,主人,沒事的,要是你痛苦的話,就咬我吧。」

「啊——」任風流猛地喊出一聲低吼,他竭力翻過身,茫目中盡是沈郁的痛楚。

林飛騁鎮定地望著他,耳邊是對方一聲急過一聲的喘息聲,這樣淩亂焦灼的氣息,身為青樓常客的林飛騁豈會不知。

任風流曾說過,他所中的「消魂」之毒。發作時身體倍受冷熱煎熬,並會因為毒素中的催情藥作用而情欲難忍,失去理智。

果然,下一刻任風流便像瘋了似的壓了過來,林飛騁閉目一歎,並沒有推開已然重傷的任風流,甚至在對方的雙手因為骨肉被鐵鎖穿過後的劇痛而無法解開他的衣物時,他居然自己款款寬衣,然後扶著任風流壓上了自己的身體。

「罷了,我欠你一命,這次就算我還你人情。」

林飛騁咬緊牙關,他已感到了股間那根灼熱的器物,他從未嘗過男歡之愛,心中的恐懼也步步逼近。

任風流壓抑的呻吟了一聲,腰上一挺,已強行進了林飛騁的身體。

劇痛之下,林飛騁猛抓地板,目光一陣恍惚。

「好痛!」

不過此時失卻神智的任風流卻是不會理會這些,他貪婪而焦急地晃動著腰,求取著身體上的快感,以此緩解銷魂之毒。

隱隱的火光下,林飛騁瞥見了任風流的面容,他原以為如此欺壓自己,毒性得到緩解的任風流應該是一臉舒服,卻不料對方面上的悲郁之色更甚以往。

林飛騁心中一顫,借力坐起身跟任風流呈對抱之勢,他忍住下身的痛,緩緩摟住了對方的肩。

「我在這裏,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林飛騁的言語,任風流的神色慢慢緩和了下來。

狹小的地牢之中,帶著幾許痛苦又或幾許欣喜的呻吟聲,斷斷續續,終於漸漸溫暖了起來。

過了片刻,林飛騁從一陣眩暈中醒了過來,他眨了眨眼,腰稍微一擡,便有一股劇烈的酸痛之感。

他急忙看了看任風流,對方此時正安然趴在他身上,似乎銷魂之毒已發作完畢。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心甘情願成為另一個男人的解毒工具,而且是以如此不堪的模樣。

林飛騁捂著額頭苦笑了一聲,他定神盯著任風流看了會兒,輕輕一歎,也不知為何心念中情愫湧動。

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偷東西、一個人逃跑、一個人逛青樓,除了黃金白銀之外,在他心裏,是沒有放置其它東西、其他人的地方。

但是現在呢……?林飛騁輕歎了一聲,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那片耀眼的金山銀山之中似乎是住了個瞎子。

要不然怎麽自己一睜眼,腦海裏就是那個瞎子的臉呢?

林飛騁正暗自感歎,忽然便瞥見了趴在自己身上,依舊赤身裸體的任風流。

雖然是在地牢裏,但仍是寒氣逼人,林飛騁急忙替任風流穿上衣服,將對方抱進了自己懷裏。

他低頭一看,頓時眉間緊皺。

方才那一番雲雨糾纏之中,任風流腕上的傷口又撕裂了,鮮血染紅了鐵鐐,滴滴答答地淌了下來。

這樣下去,任風流就算不被毒死,也遲早會死在這些傷口上。

他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不然秦晚楓那瘋子還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麽壞事來。

林飛騁看了看自己手腳上煩人的玄鐵鐐銬,嘴角一撇,眼裏盡是不屑。

「公子,現在林飛騁也落在了您手裏,不知您有何打算?」

蘇嫚依偎在秦晚楓身旁,仰頭凝望著秦晚楓冰冷的面容。

她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秦晚楓已將林飛騁也抓了起來,可他的臉色卻顯得更加難看了。

秦晚楓輕輕一撫鬢角的發絲,冷酷的笑意緩緩噙滿唇角,他舉起杯子,一口飲盡,厲聲大笑。

「這些年來,我忍辱負重,若師兄願將刀譜給我,我也願意接他來這裏,照顧他一生一世。哪知他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執迷不悟,竟將刀譜給了這麽個認識不久的外人!哈哈哈……看來,與師兄心心相惜的人,永遠不會是我了……卻又如何?!哈哈哈……」

蘇嫚聽秦晚楓如此言語,心中一驚,胸口頓時悶悶地痛了起來。

原來這麽多年,秦晚楓的心中還是無法放下任風流,他的心中除了稱霸天下的夢想之外,所能容下的也不過是馬車主人。

忽然,秦晚楓語調一揚,陰狠地繼續說道:「既然他們兩情相悅,那我就讓他們做一對同命鴛鴦,也算是成人之美!師兄啊,師兄,若有來世,我一定放棄仇怨,與你共老;不過這生,就請你先行了!哈哈哈!」

一語言罷,秦晚楓仰天長笑,蘇嫚坐在一邊,柳眉一緊,明媚的眼中充滿了深深的絕望。

她清楚,任風流若死,秦晚楓的心中將永遠不會有第二個可以替代他的人,那個最溫柔最深情的地方,將永遠被一個死人占據。

想到這裏,蘇嫚冷靜地挽了挽鬢發,姣好的眉目之間浮出了一絲淒然冷意。

她入迷地望著把酒痛飲,放聲狂笑的秦晚楓,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嗚咽般的開門聲驚醒了正在調息的林飛騁,他警覺地護住了懷中沈睡的任風流,擡頭往門口處望去。

昏昏暗暗的孤燈模糊了蘇嫚婀娜的身段,她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綠紗衣,在這濃重的陰暗之中,恰似一抹淺淺的美,她看見林飛騁與任風流相偎在一起,輕笑了一聲,款款上前。

「蛇蠍美人,你來這裏做什麽?是想看主人和我的笑話嗎?」

時值受困,林飛騁卻不改自己戲謔的性格,他一手抱緊了任風流,一手指住蘇嫚,沖她發笑。

忽然之間,林飛騁的目光一窒,因為,他看到了蘇嫚修長白皙的指間輕輕拎著一串鑰匙。

而她,又是一個人前來。

蘇嫚晃了晃掌間的鑰匙,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響聲。

「如你所見,我是來放你們走的。」

「放我們走?你會這麽好笑,哈哈,別是又設了什麽陷阱,想唬我們往裏面鉆吧?!」

林飛騁揚眉一笑,想起當初若不是受蘇嫚與秦晚楓蒙騙多時,今日主人和自己又怎會身陷囹圄?

這時,林飛騁懷中的任風流緩緩睜開了並不能視物的雙眸,那雙眼裏依舊寧靜澄澈,給人以安心的溫暖。

蘇嫚有些嫉恨地盯著這個明明已經飽受折磨卻仍顯得安詳寧靜的男人,從一開始對方就是這樣。

不管有多麽孤獨多麽痛苦,旁人總是很難在他清醒的時候察覺半點哀傷怨憤。

或許,就像自己也不能理解為什麽秦晚楓會對他如此執著一般。

方才聽到蘇嫚與林飛騁的談話時,任風流已然醒了,他強撐著坐起來,不願那麽窩囊地被林飛騁抱住。

「蘇嫚,林飛騁畢竟與我與師弟之間的恩怨無關,你去告訴他,我願交出刀譜,請他饒林飛騁他們一命。至於我,區區殘命,由他處置便是。」

「瞎子,你可別胡說!誰稀罕你替我求情,我可有的是本事從這裏逃走。」

林飛騁一聽任風流竟用刀譜和他自己的命替自己求情,心中既急又怒,言語上也就不客氣了。

任風流聽林飛騁如此著急,反倒輕笑了起來。

他別過頭,面向黒暗之中的男人,費力地舉起手,在對方臉上摸了摸。

「你生氣的樣子真是好笑,嘴巴竟能張得這麽大。」

「餵!主人這都什麽時候了……」

林飛騁苦笑著握住了任風流摸在自己臉上的手,就在看到對方溫存的目光時,赫然沈默。

「放心,我一定會救大家出去的!」

林飛騁神色一變,扭頭看了眼蘇嫚,冷冷一笑,反手一抓便從鞋底抽出了一根閃閃發亮的不知什麽東西來。

蘇嫚也微微一愕,只是靜靜地看著林飛騁想做什麽。

只聽林飛騁輕喝了一聲,手中那根銀光閃閃的東西一下便劈到了他腳上的玄鐵鐐銬之上。

接著鏗鏘一響之後,本該是堅硬無比的玄鐵鐐銬竟斷作了兩半。

「你們真以為我會什麽準備也沒有就來這裏嗎?!哈哈哈,切莫太小看我林飛騁了!」

又是幾聲脆響,任風流手腳上的玄鐵鐐銬也盡數劈斷,林飛騁小心地將穿過他四肢的鐵鏈拉了出來,扔在地上。整個過程中,任風流不出一聲,只是默然地忍受著疼痛。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雪刃?」蘇嫚略約有些訝然,她想到了傳說中那柄小巧玲瓏可以隨意彎曲的利器。

林飛騁得意地點了點頭,將雪刃又藏回了自己專門制作的鞋底之中。

如同那些讓自己從窮小子變富老爺的黃金一樣,這柄雪刃也是「萬金密卷」給他的禮物。

既然手腳得了自由,林飛騁隨即便扶著任風流站了起來,他輕蔑地看著蘇嫚,嘴邊的笑容很是不屑。

「我說過,我有本事救他們走。好,你現在大可高聲把秦晚楓和他那幫走狗叫來了。」

「我為什麽要叫他們,別忘了,我一早就說了,我是來放你們走的。」

蘇嫚狡黠一笑,昏暗的油燈下,穿了一襲綠衣的她有如鬼魅一般令人看不清,道不明。

當秦晚楓得知林飛騁帶著任風流越獄而逃的時候,大為震驚。

且不說那無比堅硬的玄鐵鐐銬他們是怎麽弄開的,而自己在地牢中布下的迷陣又是誰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解開了?

他捏碎了手中的白瓷酒杯,俊美無儔的臉上頓變扭曲。

「好你個林飛騁,果然是要和我作對到底。師兄啊,師兄,你還真選對了傳人!來人傳我的命令下去,一旦發現林飛騁等人的蹤跡,格殺勿論!」

如果自己得不到,那麽也永遠別讓其他人得到。

這就是秦晚楓所堅信的信念,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孤傲地仰起了頭。

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恨意與不甘。

林飛騁不明白蘇嫚為什麽要救他們,而現在,他也沒時間去弄明白。

東皇神宮的人果然組織森嚴,雖然他帶著任風流剛離開地牢不久,秦晚楓的爪牙們便已發現了變故,當即大張旗鼓地追了上來。

雖然自己一個人要離開這裏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帶著個受了重傷的任風流,容易的事也變得困難了。

寧靜的東來湖橫在了他們離開的路上。

林飛騁喘著粗氣,緊緊地抱住任風流,向來鎮定機智的他,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依他的輕功,一個人一口氣不歇地掠過這湖面,直達彼岸,並不是問題。

可現在,他的懷中有一個男人,一個比起黃金來還令他更為不舍的男人。

兩個人肯定是無法靠他一個人的輕功過去的,林飛騁輕歎了一聲。

任風流聽到了他的歎息聲,低低地笑了。

除了林飛騁的歎息之外,他還聽到了靜謐而悠遠的水聲,一定是有一條寬河或者一面湖,擋在了前面。

「這十多年來,我一直期望能找到真正的刀譜傳人,打敗我的師弟,而你,就是我要找的這個人。我這一生已經不再有遺憾,前面的路,你自己走便已足夠。」任風流輕輕握住了林飛騁的手臂,仰起頭,將自己毫無遺憾的滿足笑容展現在了這個年輕人眼前。

林飛騁低頭看了任風流一眼,眉間一揚,神情堅定地笑道:「我絕不會再丟下你。我說過,我還要彈棉花給你聽的。」

不遠處已經傳來了東皇神宮手下們的呼喊聲,在這喧鬧的聲響之中,東來湖面傳來一串悠悠的槳聲。

那是讓林飛騁雙眸大睜的聲音。

綠衣的蘇嫚,撐著一艘小船緩緩劃了過來,河面上倒影著不遠處東皇神宮恢弘的火光,在波痕蕩漾之間,輕柔得如夢境一般。

這不是夢吧……有那麽一條船,還愁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嗎?!

林飛騁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在離岸之前,他謹慎地看了看蘇嫚以及那艘她帶來的小船,確認沒有什麽陷阱之後,這才抱著任風流躍到了船上。

「你為什麽要救我們?你不是秦晚楓的女人嗎?」

蘇嫚扶著黝黒的船槳,白皙的雙手顯得嬌小可愛,她不理會林飛騁的問話,只是惆悵地望著東皇神宮,秦晚楓似乎已經帶人追過來了。

「你們不必多問,總之,我不會讓晚楓殺了你們。」

蘇嫚輕啟紅唇,喃喃自語般,朝秦晚楓飛奔過來的方向,嫣然一笑。

那俊俏挺拔的男子,即便是一襲樸素的黒衣,也比夜更璀璨。

自己是這麽愛他,又怎麽忍心讓他糾纏在痛苦的泥淖之中呢?

而自己這麽愛他,他又怎麽忍心讓自己同陷於這樣的泥淖?

船槳輕撥,小船緩慢地離開了湖岸。

蘇嫚婀娜的身姿立在船頭,那麽寧靜、那麽美。

當秦晚楓看見蘇嫚時,他驚怒萬分,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會在關鍵時刻背叛自己。

「還不去給我找船!」秦晚楓怒視著旁邊無能的手下,急怒之下,奪過了一柄黒鐵長弓。

他沖著漸漸遠去的小船,厲聲喝道:「林飛騁,你以為你能帶師兄走嗎?!即便我拼得刀譜不要,也絕不會讓你們安然離開!」

說完話,他滿弓開弦,趁著明亮的月色,對準了那個躺在林飛騁懷中的男人。

林飛騁似乎是沒聽到他的話,只是輕輕地笑了一聲,便將任風流抱緊在了懷中。

「我不會讓他傷害你。」林飛騁低下頭,在任風流的耳邊親昵地這麽說。

臉色慘白的任風流微微地點了點頭,半睜的眼中並沒有一絲一點驚慌,他疲倦地垂下了眼簾,冰冷的手輕輕放在了林飛騁溫暖的手心。

正劃著槳的蘇嫚聽見秦晚楓這麽說,眼神漸變,驟然之間便湧出了一抹淒涼。

到這個時候了,他心裏想的還是他,為什麽不問問自己為什麽背叛他呢?

蘇嫚擡手攏了攏自己被夜風吹亂的鬢發,忽然對著殺氣騰騰的秦晚楓笑得好是天真,好是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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