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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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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林飛騁第一個下車,三刀立在一旁,手裏繞著長鞭。他的眼前是一座山,在夜色裏顯得黝黒恐怖的山。

「三刀,把馬車牽走吧。」任風流隨後出來,秦晚楓跟在他之後。

林飛騁不知道三刀要把馬車帶去那裏,因為他似乎沒有可以看到可以停放如此一輛馬車的地方。

任風流忽然笑了一聲,很輕,輕得驚不起歸鳥。

「走。」任風流接著說了一個字。秦晚楓和林飛騁跟著他走。

任風流是盲人,但他走路時既不用手杖,也不摸索,他垂著手在衣邊,步履比普通人稍微慢些,除此之外並無異樣。

想必,他對這裏非常熟悉。林飛騁不知道,任風流已在這裏住了三十年。

有月光,月光很亮,但是山裏依舊很黒,因為樹木高大茂盛,擋住了月光。

林飛騁踏在落葉鋪成的路上,踩出沙沙的響聲,而任風流和秦晚楓則是足下輕盈,絲毫沒有半點聲響。

若不是自己被封了內力,也不會有半點響動,到這時,林飛騁仍為自己的輕功驕傲。

前面的路越來越窄,林飛騁跟著任風流走進了一個狹長的山谷。

頭頂是刀劈斧鑿般的山崖,只留出了一線天,月也被割裂。

越往山谷裏走,一股清香越是撲面。

忽然間,林飛騁眼前豁然開朗,他怔怔地站在山谷的盡頭,驚歎於眼前的景象。

雪。

不是雪,因為雪不會有香氣。

是花,但是如果是花,又怎麼會有這麼大一片。

林飛騁的目光所及之處,盛開著白色的花,花與花擁蔟在一起,象為大地覆蓋上了一層茫茫白雪。

這裏就是香雪海。

好香的地方,好美的地方。林飛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忽然,起風了。

白色的花輕輕地搖曳了起來,一朵隨一朵,一簇隨一簇,一片隨一片。

林飛騁猛然看到了波濤起伏的海。

他面色僵硬,有種想哭的沖動,頂頭的月亮,和花一樣白。

任風流和秦晚楓已前後走進了花叢中的小徑,他們兩人都穿著一襲上等的青絲長衣,衣間袖旁被月色映出一意寒光。

「跟過來,林飛騁。」

秦晚楓久不見林飛騁跟上,轉頭去看,對方正癡癡望著花海。

林飛騁被秦晚楓一叫,立即回過了神,他看見秦晚楓的眼中嘴角都是詭異陰冷的笑。

好像是在笑自己,沒膽子跟過去。

花叢似乎沒有盡頭,但是路卻有。林飛騁默默記著蜿蜒的小徑,走到盡處時,面前出現的一座宅院又打動了他。雖是在夜裏,一切看不甚清晰,但是能在這樣淒清寂靜的山中修出如此一片雅致的房屋自然是一件奇事。

馬車的主人的神秘,看來不僅僅在於那輛馬車。

這是沒有大門的府邸,似乎任何人都可以來去自由。但是當林飛騁擡腳邁過門檻時,心中隱隱了不詳的感覺。或許,這一進去便無出來之日,便無離開之時。

他摸了摸藏在衣中的萬金密卷,不免要笑,自己冒著風險奪來的寶藏到頭也只是場空。

只是林飛騁這一生從不言悔,別人不知,他自知。

他很快跟上了任風流的步子,要攆上一個瞎子的步伐的是易事。

「不知今晚我住哪間房?奔波幾日,實在是累了。」林飛騁笑著問任風流,同時,他歎,歎這個瞎子的側面如此好看,幾乎趕上自己的相貌。大概是因為月光很亮的緣故,任風流的臉也被照亮了,他是瞎子,雙目淡然直視著前方,反倒給人一種超脫紅塵的感覺,他的鼻子又是那麼挺拔,嘴角又抿得那麼緊,那麼堅決。

「哈哈哈,看來你真地是不想離開這裏了?」笑的是秦晚楓。

「既來之則安之,人有時候不得不信命。或許我們命中註定要和二位相遇,相知……」林飛騁笑道。

「哼,誰要和你相知。」秦晚楓冷笑一聲,打斷林飛騁的話。

正在兩人說話間,回廊一邊急急走出了兩個人。

林飛騁眼中一亮,微微一笑,他已聞到了淡淡的胭脂味,和花香不同的味道,屬於女人身上的味道。

「白棗、蘇嫚見過主人、秦公子。」走在稍前一些的,著白衣的女子和身後的綠衣的女子同時欠身道。

她們爾後看到了林飛騁,又似沒看到,只是盈盈笑著走到任風流身旁輕輕扶住他。

林飛騁咬了咬唇,仍舊笑著,不過他的心中倒也妒嫉起任風流,左一個佳人右一個美女,就連馬車上還有個秦晚楓這樣的人物。

「帶這位林公子去客房,以後他就要住在這裏了。」任風流輕輕扭了扭頭,林飛騁能看到他臉上寂寞的笑意。

白棗是個很好的女人,蘇嫚也是。林飛騁跟在她們後面,盡情地欣賞著她們秀麗的羅衫細韌的柳腰。

美色當前,便是英雄也動心,何況,自己並不是英雄。英雄有很多事不可以做,所以林飛騁不做英雄。

「林公子請。」

林飛騁被帶到西回廊的一間屋門口,白棗停下來開了門,而蘇嫚則進去掌燈。

白棗年紀不大,卻笑得很矜持,一雙眼很大,也很水靈。

林飛騁拱手道謝,進了自己的屋。蘇嫚的臉在燈光下映得微微的紅,丹鳳眼和柳葉眉輕輕地斂著。

「早些休息吧,林公子。」蘇嫚說話的聲音冷冰冰的,和那張原本該是活潑可人的面相有些不符。

「二位姑娘也請好好休息。」

林飛騁點點頭,看著在門前一閃即逝的美顏,心裏空蕩蕩了起來。

他坐到燈下,摸出懷中的萬金密卷,看了又看。半個時辰後,林飛騁終於看出了圖上的寶藏地方,他擡起手伸出食指,在寶藏的藏匿處重重地杵了杵,然後自嘲地歎了一口氣。

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離開這裏,只要有機會出去,自己還是能夠過上自在安然的富貴日子。

這樣的想法帶給了林飛騁新的信心,他收回萬金密卷,連鞋都沒脫就把自己丟到床上。不到一柱香的時間,林飛騁睡得象只死豬。

任風流不和秦晚楓住在一起。

他的屋子很大,因為裏面放了很多東西。光是墻上,就掛著好幾十種樂器。對,是樂器,不是武器。

任風流不會讓兵刃這樣血腥殺戮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的屋子裏,即使他根本也看不到。

他在白棗的伺候下換下了身上的衣服,換了一身白。任風流靜靜地看著某一個地方,微微仰起頭,讓白棗好替他理好領口胸襟。

「主人,這次您出去帶回來的人是誰?」白棗實在對林飛騁好奇,忍不住問道。

三年前,任風流出游,帶回了秦晚楓,而現在又帶回了另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怎麼看,怎麼也不象是自家主人喜歡的類型。

「一個我需要的人。」

秦晚楓的屋裏最樸素。很少有人會想到如秦晚楓這般容顏絕美的男人,會容忍自己的房間樸素得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四張椅。他的床上只放著一個木枕,蓋的則是青瓷顏色的薄被。

秦晚楓喝著蘇嫚送過來的櫻桃銀耳湯,淡淡地笑了一笑,蘇嫚的眼小心地瞟著他,看到他笑,自己也笑了。

「這次和主人出去,辛苦嗎?」蘇嫚的唇是水紅色胭脂塗抹的,很好看。她猶豫了一下,大概或許不知到底該說什麼,但是她終究想對秦晚楓說些什麼。

秦晚楓搖搖頭,他笑得很溫柔,頭仰起的角度看上去有些孩子氣。他望著蘇嫚說道:「你怕我辛苦嗎?」

蘇嫚低頭,手指糾結在一起,指尖發抖。

「我吹笛給你聽,好嗎?」秦晚楓取下別在腰間的木笛問道。

「好。」蘇嫚說了一個字,也坐了下來。她的手指仍糾結在一起,但是指尖不再抖了。

林飛騁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按照萬金密卷上的圖找到了藏寶點。

好多黃金,好多白銀,林飛騁咧嘴大笑。他眼前忽然變得好亮,都是金銀的光。

天亮了。

林飛騁聽到門在響,他皺起眉頭,陽光正晃眼。

進來的是白棗,她端進了一盆冷水,以及一張毛巾。毛巾上紋著蝴蝶和花,就好像是女人用的。

托盤上有一小碗粥、幾塊鹹菜和一個拳頭大小的饅頭,女人拳頭的大小。

「我的早飯?」林飛騁拿起小巧玲瓏的饅頭在手,覺得很為難。他往日一頓早飯就要吃四個饅頭,三個鹵蛋,兩大碗稀飯。

「是的,這不僅是你的早飯,也是你的午飯。」

粥是百合粥,味有一點苦。林飛騁的心更苦,這麼一點東西實在不夠他這個年輕氣壯的男人填飽肚子。但是白棗那張臉,矜持而端莊,一點也不象是在說笑。

「慢用。」白棗拂了拂衣袖從屋裏施施然退了出去。林飛騁不得不「慢用」,他平時吃飯總是很快,但是今天他卻吃得慢條斯理,他小口小口地啜著粥,每次只咬下指麼大小一塊饅頭,就連鹹菜也舍不得碰。

這頓飯,他吃了很久,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自己其實吃了很多,所以,他不餓。

任風流和秦晚楓似乎沒有早起的習慣,林飛騁吃完了飯離開屋子的時候,院子裏回廊上沒有一個人。

四周都靜悄悄的,好像這宅子裏只住了他一個人,白棗和蘇嫚也不見人影。

門框空蕩蕩次佇在那裏,沒有門的門,總是給人一種來去自由的錯覺。

宅院外面,自然是昨夜看到花海。陽光下的感覺和月光下不同,多了一份艷,少了一分淒。

林飛騁背著手走在花叢中的小徑上,蝴蝶和蜜蜂從他身邊飛過,落在花上。

空氣裏淡淡的香,沁人心脾。

林飛騁過慣了被人追的生活,這麼悠閑的早起,這麼悠閑的散步,還是他成為偷遍江湖的千裏不留行以來的第一次。他的師傅是萬裏行雲,輕功天下第一,仗義行俠。而林飛騁的輕功在當今也可算得天下第一,只是他的名聲卻壞,他不做大奸大惡的事,只是喜歡偷一些東西,他最喜歡偷值錢的東西。

就是因為他的輕功太好,所以他從沒人抓到過,即使有人發現了他的真面目,也追不上他。

只是這一次,他卻自投羅網上了那輛神秘馬車。不僅因為他沒有把握,也因為他好奇。

馬車主人,世人懶得見上一面。有些東西,畢竟還是金銀所不能代替的。

雖然內力被封住,但林飛騁不啞不瞎也不聾,他漫無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那裏。

忽然,在一片小樹林之後,他看到了一個象雪一樣的身影。

劍光如雪,白衣如雪,身姿如雪,只有那頭梳理得整齊的發,黒得如墨。

林飛騁輕功雖好,可是其他功夫卻只算二流。他看著這個在一片白色花海中舞劍的男子,感到了驚人的可怕,和驚人的美。

他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把劍用到這樣出神入化的境地,即使當年的天下第一劍也不能。

但是他錯了,這個人就是天下第一劍,秦晚楓。

也同樣是這個男人,可以極盡媚態地貼在馬車主人身邊,輾轉反側於馬車主人的身下,象女子那樣發出柔媚銷魂的呻吟。

林飛騁忍不住想笑自己見識太少。

「你笑什麼?」一道白影,林飛騁還沒看清,脖子邊已架著秦晚楓的劍。

秦晚楓冷冷地問,俊美的臉上並沒有絲毫媚態,那雙眼,淩厲而冷酷,反倒讓人覺得他是個霸氣十足的男人。

「我笑我真幸運,竟然能夠看到天下第一劍練劍的身姿。」林飛騁處亂不驚,如果對方要殺他,也不會任他在一旁站這麼久,更不會只把劍架在自己脖子邊。

秦晚楓突然面色一變,露出一笑,緩緩收了劍,挽在身旁。

他再也不看林飛騁一眼,徑自往任風流的宅第走去。

秦晚楓走過林飛騁身邊的時候,一頓也不頓,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話。

「所謂天下第一,不過是浮生虛名。」

林飛騁看著秦晚楓一身白衣走進花海之中,衣袂隨風輕揚,走得好不恣意瀟灑。

浮生虛名。林飛騁細細咀嚼這四個字,笑著點了點頭,似乎,秦晚楓也並非那麼討厭。

這一定是一個有很多故事的人。所以他既能如女子般媚,又能如英雄般傲,最了不起,他還能看清這紅塵。

響午已過。林飛騁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早上他吃了白棗送來的一小碗粥和一小個饅頭後,如今又餓了。

他覺得有件事太好笑,任風流穿的是上等絲衣,住的是朱門大宅,在吃上面卻顯得這麼小器。

林飛騁從來覺得,再苦不能苦了肚子。他穿粗布衣服住茅草屋不會死,但是要他日日挨餓,他一定會死。

他捂著胃,看了看茫茫的花海和不知到底會通往那裏的小徑,下定決心還是先回到任風流那裏。

林飛騁終於想清楚自己為什麼特別餓了,因為他的內力被任風流封住了,內力深厚的人幾日幾夜不吃不喝也不會比他現在難受。

「蘇姑娘,主人呢,我要見他。」

林飛騁剛跨過門檻,終於見到了昨晚的綠衣女子,他依稀記得這個眉目如畫帶了絲傲慢的女子名叫蘇嫚。

正拿著幾件衣物的蘇嫚聽見林飛騁叫他,停下了步子。她站得直直的,只是半側過臉看他,烏黒發亮的雲鬢正貼在頰邊。

「我勸你最好別去。」

「為什麼?」林飛騁看見蘇嫚眼裏那抹殺意,委屈得想大笑。

「主人在沐浴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

沒人洗澡的時候喜歡被人看,除非他是一個自戀狂。如果說秦晚楓這樣的人洗澡的時候歡迎別人參觀,那麼林飛騁絕對不相信任風流也會這樣。

林飛騁苦笑了起來,對蘇嫚說道:「那麼蘇姑娘,可以給我點東西吃嗎,我實在受不了了。」

蘇嫚聽到林飛騁想見任風流的原因之後,那張冷冰冰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笑意,她輕啟朱唇,一字一句地對林飛騁說道:「不可以。因為我們每天只做這麼多飯,廚房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林飛騁的失望寫在臉上,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不該在美女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所以他很快收拾心情,嘴角緩緩地勾起,就要勉強一笑。

蘇嫚身後的屋子裏突然傳出了任風流的聲音。

「蘇嫚,讓他進來吧。」

任風流住的屋子比自己的要大很多,而且墻上掛了很多樂器。大到古箏,小到管笛,幾乎各式各樣都有。

林飛騁被蘇嫚帶進屋子後,被拉到站在一張獅子屏風旁。他擡頭打量起馬車主人的房間。除了家具精致豪華之外,這間屋子的采光很暗,但是對一個瞎子來說,這並沒有關系。

林飛騁的目光落到了獅子屏風後。

任風流的影子隱約可從屏風後看見,他很高,身材很勻稱,長發散開後剛好垂在腰際。

「你餓?」這是個很奇怪的問話,任風流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去問一個人這樣的問題,他笑了起來,輕輕的。

「對,我餓。」這是個很奇怪的回答,林飛騁從沒想過自己會說這樣的回答,因為這樣的回答聽起來很沒有顏面,甚至很丟人。可是,面對馬車主人做出這樣的回答,一切又顯得那麼合理。

「我內力被封,不比以前……」林飛騁繼續說他餓的原因,他沒有提到他平日就很大的食量。

「我知道了。」任風流一邊穿起衣服,一邊擡了一只手止住林飛騁的話。「你想我解了你的穴道?」

「不,我只是想吃飽。」林飛騁的回答很坦然,不象說謊。

任風流從屏風後面慢慢轉了出來,瞎子,畢竟是瞎子,不管他武功多麼高強,他不能視物卻是事實。任風流扶著屏風,小心地往前走,碰到椅子之後,這才坐了下去。他向林飛騁招了招手:「你過來。」

林飛騁走過去,站在任風流身邊。

「坐下。」

林飛騁坐下,他的肚子忽然又叫了一聲,還好任風流是瞎子,不然他一定會看見林飛騁的臉紅得象烙鐵。

「看來你是真的餓了。」任風流歎息著搖了搖頭。他突然出手,準確地點開了林飛騁之前被封住的穴道。

這個時候的任風流又一點也不象瞎子。

林飛騁暗自提了口氣,果然內力充盈在四肢百骸之中,之前的饑餓之感也慢慢淡去。

還沒等林飛騁來得及道謝,任風流已經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好了,出去。」

林飛騁也不多話,起身就走。忽然任風流又道:「山谷口是我步下的四象兩儀陣,你不要輕易亂闖,不然真地會餓死在裏面。」

「飛騁知道。」

怪不得任風流會輕易解去他穴道,原來這香雪海只能進不能出,就算自己輕功天下第一,又怎麼逃得出馬車主人的天羅地網。林飛騁並不沮喪,至少現在他還活著,活著就該活下去。這裏管吃管住,還有兩個美女,除了有些無聊,倒也是個不錯的住處。

林飛騁面上掛著微笑,踏出了任風流屋子。他擡頭看了看圍起這片香雪海的料峭山峰,青天在頭頂,又高又遠。

晚上的香雪海忽然降霧了。

林飛騁在屋裏等著吃晚飯,以前他從不在乎什麼時候吃飯,因為那時吃飯的權力在他手中。

而現在,他發現自己淪落到竟然會規規矩矩坐著等吃晚飯的地步了。

霧氣彌漫在整個大宅裏,林飛騁的門口窗前也是一片縹緲的迷霧。

輕盈的腳步聲響起在他門口時,他才在霧色中看到身著綠衣的蘇嫚。

那雙眼,又黒又亮,綴在一片淺白中,象水光。

「林公子,請去正廳用飯。」

燭火明亮的正廳。林飛騁第一次去,沒人讓他到處走,他就不到處走,在一個可能處處充滿危機的地方,人總該老實一點,小心一點。

任風流和秦晚楓已經落座了,雕花方桌不大,上面擺的菜色卻多,只不過全是素菜。

馬夫三刀也坐在一旁,他已取下了那頂鬥笠,露出一張冷酷而英俊的臉。

「坐下。」

任風流面無表情地擡了擡手,林飛騁知機地坐在了方桌空出的一個位置。

而白棗和蘇嫚則不約而同地侍立在任風流身後。

秦晚楓的神情又恢覆了在馬車上那般模樣,柔中帶媚,眼神撩人。

「林飛騁,聽說你午間沒有吃飽,今晚可要好好犒勞犒勞你的五臟廟了。」秦晚楓眼角上揚,嘴角已露出個嘲諷的笑。

「人總是要吃飯的,何況我又不似秦公子這般不食人間煙火。」

雖然自己已不太討厭他,可似乎對方卻沒那樣的心意。既然如此,自己當然要回敬他一句。

林飛騁擺手一笑,眼神正對上秦晚楓,那雙顧盼生姿的桃花眼中竟因為自己的嘲諷顯出一分殺機。

「好了,吃飯吧。」任風流沈聲道,而秦晚楓目中的殺機也稍縱即逝,轉面他又對任風流柔柔笑道:「主人,想吃什麼?我替你夾。」

武林高手,若存殺心,必顯殺機,殺機一顯,殺氣縈身。

任風流感到身旁有一股看似淡薄的殺氣,他卻知道這之後藏的是深重的殺機。

秦晚楓的殺心很重,因為他一直想殺一個人,可是卻一直不能殺。但是他可以忍,但是他也有忍無可忍的時候,所以這點殺氣也就不小心洩了出來。

「白棗,今晚什麼菜最好吃?」任風流轉頭去問站在身後的白棗。

「金玉滿堂。」白棗指了指放在中間那盤由南瓜和冬瓜以鹹蛋黃蓉炒成的菜。

秦晚楓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送到任風流唇邊。

「既甜又鹹,搭在一起也是如此可口。嚴禁外流」任風流說話間,已笑著面向秦晚楓和林飛騁各自「看」了一眼,那雙本該是無甚光彩的眼裏,偏偏卻是神色恬淡,又似直透人心般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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