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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 人如棋子夢如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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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你踩到腳底,也不用跌低,誰奢望你懂得單戀這種造詣……”

祈憶淩一邊聽著Mp3一邊哼歌,放到這段時間的心水之選《我有我愛你》時,幹脆旁若無人地大聲跟著唱起來。

這學期有一門課叫普通物理學,老師講課的時候人人都跟聽天書似的。祈憶淩從高中起物理就是軟肋,對這門課的期末考試一直憂心忡忡。沒想到,考試前兩周,任課老師給了他們兩套試題,明言期末考試的題目全部從中選取,概念解釋題指明了覆習方向不說,計算題更是連過程步驟都無一省略給出了。

這學期其他課程祈憶淩都覺得還好,想到最難的一關已經過了,下學期基本上都是專業課,只要認真點拿個獎學金也不是不可能,心裏樂得冒泡,還突發奇想要在回家前給父母挑點新年禮物。她平常就不愛看人臉色,現在就更加不把公交車裏別人的註目禮放在眼內了。

“嘶——”

祈憶淩唱得正高興,公交司機卻來了個急剎車。

上一站下了好幾個人,原本稍嫌逼仄的公交車變得沒滿座。祈憶淩坐在最後一排的中間位置,一時不提防向前撲倒,又剎不住,竟然來了一千多度的前空翻,徑直往前面滾去,撞到一個人的腿才堪堪停住了。

車裏本來一片咒罵聲,見祈憶淩的窘境,大半忍俊不禁,竟歡樂地笑成了一片。

祈憶淩好不容易扶著旁邊的金屬杠站起來,扶好眼鏡,映入眼簾的卻是司機大驚失色的側臉,和架在他脖子上明晃晃的一把刀。

“搞什——”祈憶淩的抱怨聲被吞了回去,變成了喉嚨裏一聲奇怪的咕噥。

看到那把刀子的顯然不止祈憶淩一人,車廂裏原本一派歡樂祥和,在一片急促的耳語過後,車廂裏忽然間變得安靜無比。

由於這段路有點偏僻,又只有一條公交線,常有違章上下客的情況出現,所以突然停車也沒引起警覺,跟在公車後險些追尾的SUV只摁了下喇叭以示抗議,就打了方向盤拐到對面的車道往前開了。

“年關近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請各位借點錢花花,讓小弟過年也能吃點肉。”挾持司機的歹徒只有一人,很謹慎地蒙了臉,見自己的意圖已經表露無遺,仿佛怕有人還看得不夠清楚的,揚聲說道,“把錢包和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又扔給祈憶淩一個購物袋,“你!幫我把錢物收起來!”

見有人打擾自己的興致,祈憶淩本來已經一臉陰霾,又見來者居然不識好歹地把自己當成了共犯,當下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沖,來不及細想就使出軍訓時備受教官讚賞的軍體拳。

蒙面匪徒未及防備,臉上竟硬生生吃了一記左直拳。

祈憶淩雖然功架十足,但畢竟沒有武學底子,平時鍛煉又不足,揮出的拳頭其實沒有力度。她也知道自己這一拳其實沒什麽用,但已經出手了,只好硬著頭皮後退一步,又擡起了腳,想趁對方尚未反應過來狠踹他的下腹。

祈憶淩想得很美:歹徒在車廂的最前部,前面就是擋風玻璃,避無可避,自己這一腳只要力度跟上,車體和腳底前後夾擊,非讓他痛得蜷縮扔刀不可。

但事實豈能盡如人意,歹徒無端受了一拳已經火冒三丈,哪怕本來並無傷人之意,也受不了這種嘲弄。看祈憶淩居然還夢想著踹自己一腳,他冷笑一聲把原本架在司機脖子上的刀收了回來,眼也不眨地砍向祈憶淩已擡起一半的腿。

“啊!”

祈憶淩見對方朝自己亮刀子,硬生生地收回腿,一時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歹徒的刀不等人,見她落地了,刀口一轉,直取面門。

祈憶淩擡頭見一把刀子就要劃過來,沒像別人那樣伸手臂去擋,反倒異想天開地伸出手,想硬生生把刀身握住。

歹徒提刀時,車廂裏一片驚呼;見祈憶淩的反應如此奇特,車廂裏不由得又是一片驚呼。有人坐不住了,乘歹徒不註意,悄悄往兩人爭持的方向走來。

這把刀剛開的刃,要是就這麽砍下來,非把祈憶淩的手指拉得只剩層皮不可。但祈憶淩運氣好,今年的冬天,是祈憶淩有記憶以來最冷的,正是因為生平第一次穿上雪地靴不習慣它只相當於其他鞋幾分之一的摩擦系數,她才一時不慎往車前滾來;又因為戴了雙厚實的羊絨手套,幹擾了歹徒的判斷,所以祈憶淩這一抓只犧牲了一只手套。

如果說祈憶淩犧牲了一只手套,那歹徒算是期望撲了個空。見祈憶淩神色未變,他知道自己這一刀沒起到應有的作用,一時惱羞成怒,又揮刀朝祈憶淩砍來。

“混蛋,這是公主殿下給我的新年禮物!”

剛才這一刀,不但讓歹徒生氣,也讓祈憶淩“騰”地冒了一把火。

第一次交鋒過後,祈憶淩身體上沒吃虧,鬥志反而更旺盛了。見歹徒要故技重施,祈憶淩朝旁邊閃身,手從另一側拐了過去,想直取刀把。

見一個黃毛丫頭居然敢和自己近身肉搏,還天真到以為能奪刀,歹徒冷笑一聲,照舊直取祈憶淩的面門。眼看著刀刃和祈憶淩的臉只有一寸之遙,忽然有股蠻力把祈憶淩硬生生朝另一側拉了下,這一刀下去,沒中祈憶淩的臉,卻力度十足地劃向了祈憶淩的手臂。

“啊!”

隨著祈憶淩的一聲痛呼,她生平第一件羽絨服被開了道幾寸長的大口子,白色的鴨絨毛頓時漫天飛舞,遮蓋了她的視線。

祈憶淩還想起身回擊,卻被一個人硬生生護在了懷中。

“想學人英雄救美?我成全你!”

祈憶淩只聽見歹徒一陣狂叫,緊接著覺得左半邊身體被一陣猛襲而來的力度震得微微發麻。兩人又爭鬥了片刻,車廂裏有其他乘客加入了制服歹徒的行列,過了幾分鐘,“哐”的一聲兇器落地,歹徒也被徹底制服了,祈憶淩也得以從禁錮中解放出來。

“是你?”看到護著自己的人的臉,祈憶淩一下子驚呆了。

來人正是蒼陽,只見他額上鼻尖滿是沁出的細汗,灰色連帽風衣左肩膊部分已經被割斷了一半,裏面的兩層衣服也綻開了,隱約現出血跡。

爭持過程中,有人偷偷報了警,警車和救護車都已經趕到了。

祈憶淩來不及反應,就被和蒼陽一道,推上了救護車。

“好端端的你非要插手,這下弄傷了吧?”

包紮好傷口,錄完口供,還要應付不知道經過現場哪個目擊者爆料聞風而來的記者。好不容易環境清靜了,祈憶淩扶著蒼陽坐到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劈頭劈腦就是一句。

祈憶淩自己只是手臂受了點皮外傷,頂多傷到了真皮層。但蒼陽肩頭上的傷卻深得見骨,流出的血把幾層衣服都染透了。因為天冷,血凝結得特別快,雖然從好的方面來說是止住了血勢,但衣服也被粘住了,只能先把其他部分剪破,才能把粘在傷口上的衣料取下來。

所以,蒼陽現在全身的衣服除了羊毛背心外都破了個偌大的洞,露出裏面重重紗布,祈憶淩看得不由自主磨起了牙,想都沒想就把脖子上自己織的圍巾摘下來繞到了他的脖子上。圍巾織得又厚又長又寬,饒了脖子兩圈,都還夠當披肩遮著他的肩部,看上去感覺好多了。

“你還敢說?”雖然頭一次得到這麽好的待遇,蒼陽的臉色也沒抹去陰霾,“車上那麽多人,你一個女孩子逞什麽強?”

“那、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當時滿腦子都是湧動的熱血,哪裏有分析的餘地?現在回頭想起自己或是蒼陽可能會因此丟掉一只手甚至是性命,祈憶淩不由一陣後怕,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你呀……”蒼陽看得出她已經在反省,也不忍再責怪,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這一擡手,雖然動作不大,但還是扯到了傷口,他雖然表情沒變,臉色卻越發蒼白了。

“亂動什麽!”祈憶淩見他動作僵住了,忙幫著他輕輕把手放下,“很痛麽?”

“沒什麽,是舊患了,這次倒不算傷得重。”蒼陽笑得很勉強。

祈憶淩當然還記得上次自己害他從樓梯摔下來左肩重創的事,現在聽他這麽說,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悶悶不樂地說:“這下我又欠你一次了。與其這樣一次次欠你人情,還不如讓我英勇就義算了,要不然這帳啥時候才能還清啊!”

“你急什麽?”蒼陽輕笑著說,“我又沒催你還。”

“不行!不行!”祈憶淩撇著嘴坐下,想了想仰頭朝蒼陽說,“我不能忍受!這樣,雖然我現在很窮,但你開個價吧,我給你打欠條,慢慢還,總會還清的。”

“你覺得這是錢的事嗎?”蒼陽苦笑著靠上椅背,“我只想名正言順地保護你。”

“保護我?有這麽保護人的嗎?”祈憶淩忍不住開始吐槽,“我生命的前十八年就只有初三那年發高燒又運氣不好碰上非典被班主任強行拖進了醫院,現在可好,認識你滿打滿算頂多一年,用掉的進醫院配額都夠我過一輩子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祈憶淩只是在吐槽,蒼陽卻聽得臉色大變,一把抓住了祈憶淩的雙肩,定定地看著她。

“幹嘛?”祈憶淩本來還在神神叨叨地吐槽,一下子被鉗制住了,滿臉不解地看著蒼陽,“別那麽使勁,等下傷口該崩開——”

“做我女朋友。”蒼陽置若罔聞,只斬釘截鐵說了五個字。

“回頭又要找醫生——什麽?”祈憶淩猛地往後一縮,後腦勺不留神撞到墻壁,一時間眼前全是星星。

“做我女朋友,”蒼陽騰出右手墊在祈憶淩的頭和墻壁之間,滿臉痛心地重覆,“我要名正言順地保護你。如果我一開始就在你身邊,就算出現剛才的情況,我也一定可以護你周全。”

“這就是你開出的價碼?”祈憶淩垂下眼瞼。

蒼陽眼中的火熄滅了,他收回左手,忍著痛,低低地說:“就算是吧!”如果只有這一個方法。

“抱歉。”祈憶淩搖頭,“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早就不興以身相許這一套了。”頓了頓,又露出含義不明的笑容,“如果有需要,我甚至可以為你犧牲性命。唯獨這個條件,我真的不能接受。”

“真的這麽難嗎?”蒼陽頹然慘笑,“對你來說,比死還要可怕?”

祈憶淩沒有回應,只是抽身而出,走下了樓梯。

死亡只不過是所有生命共有的結局,對她來說,有太多的事比死還要可怕。與其背叛自己而求生,遠不如忠誠地死去符合她對生命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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