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

柏睿臉色更沈。

陶維熙被他的目光一掃， 心底不禁寒氣蔓延，她抿唇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身手很厲害， 但是像這種怪物，多來幾條也受不了吧。”

她下巴一撇， 方向正是單翔的位置。他剛才蜷著身體倒地， 衣服被膨脹的軀體撐裂， 脊椎尾部先是刺出骨頭，一節節地延長，然後腿徹底萎縮， 腹部以下的血肉隨著那一根細長的骨頭再造， 變成一條兩米多長的蛇尾。

看得出，單翔非常想和身體異常做鬥爭，他不斷使勁撓著身體， 甚至直接把手臂咬在嘴裏，但皮膚上還是不斷浮現出的鱗片， 這一會兒的功夫， 他已經變成半人半蛇的模樣，眼睛裏滿是絕望和憤恨。

陶維熙卻是看也不看他， 繼續建議：“我有一個道具，對這輪通關很有幫助， 你要不要和我聯手。”

柏睿冷笑，“聯手變成他那個樣子”

“你怎麽能和他一樣， 無解世界雖然說是沒有明面上的死亡規則，但實際上只有大部分外來者都死了， 才有通關希望的， 所以他們才必須死， 不然我們根本無法通關。”

柏睿知道她說的全是真的，所以在來到這個世界後，她首先把溶洞是通關關鍵透露出來，順便再把蛇黏液的作用展現給外來者看，在短短兩天的時間裏，就促成這次外來者小隊的變異和死亡。正是清楚她的手段，柏睿才覺得份外心寒。

柏睿沈吟半晌，一字一句緩緩道，“我現在倒是情願你三年前已經死了。”

陶維熙臉色煞白。

地上的單翔突然尾巴一甩，出於本能沖進河裏，他路過的地上拖出一條長長濕潤的痕跡，仔細一看就是綠色的凝膠狀液體。

陶維熙目光閃爍，“你不覺得自己很偽善嗎難道你不想通關，反正其他外來者都要死，又何必在乎他們到底怎麽死我什麽都不做，他們就不會死了我只不過是讓時間提前了一點。”

“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還要合理化。只有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都不算什麽，你就是這麽說服自己的”柏睿不客氣地說，“做人起碼要有底線，在我看來，你現在和怪物沒什麽區別。可能河裏那些大部分還是迫不得已，你倒全是自主決定的。”

陶維熙臉色由白轉青，語氣徹底冷下來，“柏睿，好歹我們曾經相愛過，你不用說得這麽絕吧。”

柏睿搖了搖頭，像是不願和她多費唇舌，轉身就要離開這裏。

“去哪”陶維熙問。

柏睿沒理睬。

陶維熙說：“這個世界只有依靠我的道具才能出去，沒有第二條路。”

柏睿：“沒興趣。”

陶維熙是知道柏睿的性子的，一旦下定決心，可以說是九頭牛都拉不出來，不然當年也不會因為偶然的發現就敢順藤摸瓜去抓一個盤踞當地多年的fanzui組織，也不會因為要找到她的下落，就敢激活不死樹葉往異世界裏闖。

他是那種做事遠比說得多的男人。

陶維熙對他這種個性是又愛又恨，她忽然想到什麽，“你是想去找人是吧”

柏睿拿著的手電筒恰巧這個時候沒電了，他不得不停下來。

陶維熙舉著手電照著他的位置，光線將他挺拔身軀拉地更長，影子落在巖石上。她嘖嘖道：“是想去找許姝是吧”

柏睿回頭看她一眼。

他沒有否認，陶維熙心頭發酸，好像胸口被什麽堵住了，憋得她有點出喘不上氣，“不用找了。”

柏睿挑眉，怒氣橫生，“什麽意思”

陶維熙：“那麽多人死了你也就諷刺我兩句，聽到她的消息你倒挺生氣的。”

柏睿：“你最好說清楚。”

陶維熙笑起來，“溶洞是什麽環境，你不會覺得她能活著吧可能已經被蛇給咬死了。”

柏睿心跳得很急，但是想到許姝可以借用不死樹葉上的生機，面上依舊保持鎮定，從包裏拿出備用電池給手電換上。這些都在他的設想範圍之內，包裏準備充足。

燈光重新亮起，他就要進入一側的洞口。

陶維熙道：“柏睿，你現在還能冷靜，是不是覺得還有個尚陸能護著她”

柏睿神色微微一變。

“反正這個世界沒有時間限制，我可以一直在這裏等你。對了，你是應該去看看，你帶進來的那個小寶貝，現在說不定正躺在蛇窩裏面目全非了。我也很好奇。她要是沒那麽漂亮，你還能喜歡她嗎”

柏睿原本就擔心，被她這一段話挑的，好像熱油淋在火裏，火星直爆。柏睿面色鐵青，掃過去一眼，讓陶維熙閉上了嘴。

她心下凜然，即使是發現她坑害其他外來者，柏睿也是鄙薄占多，但剛才那一眼，他的目光已經如同看著敵人。

即使事前做過各種心理準備，陶維熙依舊無比難受，於是她沈默看著柏睿的背影走入洞口，逐漸遠去。

陶維熙就地坐下，背靠著巖壁閉目養神，她相信柏睿會回來的。只要確認過許姝的死亡，他就會死心，異世界裏的死亡實在太平常了，只有得知死亡的那一刻是最痛苦的，隨後這種情感就會慢慢消散。等柏睿需要通關時發現沒有其他任何途徑，只有來找她合作。

陶維熙很有信心，這就是人性。

她在口袋摸索，掏出一個陳舊的懷表，這就是目前最重要的道具，名叫少女的祈禱。

……

柏睿進入溶洞，離開水源很遠一段距離，確定陶維熙並沒有跟上來時，他松了一口氣，馬上打開背包，就在剛才他和陶維熙對峙的時候，包裏傳來輕微的兩下震動，是手機。

他們進洞之後，手機信號時有時無，全看運氣，柏睿把手機拿在手裏，心不禁顫了下，剛才陶維熙的話對他不是沒有影響。她既然從開始就策劃好對外來者的行動，要再算計一個許姝應該也不在話下。

三年前在現實世界消失的那麽徹底，無論是GA還是專業找人的組織，都沒能找到她。柏睿對陶維熙的這種能力毫不存疑。

柏睿打開手機，屏幕顯示一條未讀消息。

許姝：我在河邊溶洞裏。

柏睿盯著消息看了很久，急躁的心好像被這一個個的字給熨平了，心重新落回實處。可轉眼他又不禁想到，萬一是別人用她的手機發消息呢現在外來者中還幸存幾個

柏睿飛快考慮了一會兒，手機還在他手裏捧著。他回：你別動，原地等著。

剛才他在暗河邊仔細觀察過環境，有幾個溶洞口都記得清楚，雖然溶洞內部很難辨別出入口和方向，但他覺得花費一兩天應該可以找到幾個能容人的洞穴。

可惜信號又突然沒了影蹤，消息不停地轉動著，就是不能發出去。

柏睿心焦了一回，不停關註著手機，然後往洞裏深處走去。

……

許姝偷偷從包裏摸出手機發消息，等了好一會兒，信號才抽風似的跳動以下，消息成功發出。

尚陸忽然松開她。

許姝意外地瞅他一眼。

“看什麽看”尚陸沒好氣地說，“現在你要是叫出聲讓陶維熙發現了，你覺得誰會先死”

許姝沈默，答案顯而易見，所以就算尚陸放開手，她也沒有輕舉妄動，比如喊一聲讓柏睿發現他們。

“現在怎麽辦我們躲在這裏就能通關”

“想的挺美，”尚陸說，“你是不知道無解世界的厲害。”

許姝吃驚，“無解世界”

他們所在的溶洞和陶維熙柏睿的位置是平行的，因為河水聲的掩蓋，除了開始那一聲叫聲明顯之外，後面說什麽都沒有聽見。

尚陸欣賞了一會兒她驚訝的表情，直到她快不耐煩了，慢條斯理地解釋：“沒有死亡規律，只要進來了，外來者只有一個個不斷死去，直到剩下最後幾個，才有機會通關。”

許姝默然，原來這就是無解世界，回頭一想，這個世界的確和之前世界大不相同，要說這裏的死亡模式並不覆雜，也沒有觸發規律，但在溶洞中存活的概率真的很低。

許姝靠在巖壁上，“反正你和陶維熙已經聯手了，通關勝券在握。”

尚陸笑了聲，“原本是還行，但我不是放了你嗎局勢已經完全變了。”他說著目光深沈，“現在我覺得那個女人也不是那麽可信。”

許姝的手機忽然震了下，她趕緊打開，看到柏睿讓她原地等著的消息。

尚陸斜了一眼過來，猜出，“柏睿是不是要過來”

許姝警惕地看向他。

尚陸立刻變得有些不高興，“什麽眼神，怕我害他”

許姝反問：“你會嗎”

尚陸：“不但不會，這一次還需要聯手。”

許姝面露懷疑，不怪她多心，實在是尚陸太多變，心思難猜。他說的話，真真假假，玩笑似的可能是真話，認真說得也有可能是假話。

尚陸瞇了下眼，擡手在她臉頰上一掐，“在這等著吧，他應該可以在半天內找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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