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批（刷新）

黑暗中， 柏睿把睡袋扔出去後，拿刀砍斷兩條飛躍而起的小蛇。一般的蛇只有動態視覺，而且在地下溶洞生存的活物， 出於進化考慮，會拋棄視覺， 但這些蛇明顯異常， 它們對人類的感知特別敏感， 而且在空中時身體會壓地扁平，這是它們彈射滯空能力特別好的原因。

他手裏的刀不斷揮動，撈起背包後他往身邊一探， 摸了個空， 原本在後方的許姝不知躲去哪裏。

柏睿臉色驀然一沈，不斷攻擊的小蛇讓他無暇考慮，往之前辨確認過的幾個洞口方向跑去， 路上遇到零星的蛇類攻擊，柏睿都應付過去， 來到一個狹小的通道盡頭， 是個封閉的死路，他停下補充了一點食物和水， 然後思考著怎麽找到許姝他們。

休息了片刻，柏睿背著包重新尋找溶洞其他岔口。他有意識尋找靠近水源的溶洞， 一個人探洞的速度比起三個人時速度更快，途中遇到小蛇攻擊， 全部被他一刀一條解決。

很快他走進一條濕氣特別豐沛的溶洞，巖壁上的水珠不斷滾落， 應該是很接近水源了。

柏睿看見地上有小蛇的屍體， 有的斷裂， 有的被拍扁，顯然有人先進來過。

“誰”溶洞深處傳來男人的聲音。

柏睿擡起手，手電筒的光探進去。

高大結實的男人有意擋在前面。

兩人打了個照面。

單翔臉上有血汙，彪悍外露，“是你。”

柏睿沒上前，站在原地問：“前面有水源”

單翔身後的人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側過身，表情軟和許多，“沒事，也是外來者。”

柏睿看到陶維熙從單翔身後走半步出來，沒有感到意外。

陶維熙說：“是有水源，不過最好不要靠近，水裏有一種怪物，很難對付，比洞裏的蛇還要難應付。”

單翔一直盯著柏睿，尤其在他手裏的短刀和背包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柏睿蹙眉，“什麽怪物”

單翔道：“沒看清楚，上面有點像人，下半身不知道是蛇還是魚，出現的時間太短了，看的不是很清楚。”

柏睿：“你們隊伍其他人呢都被怪物害了”

提起這個，單翔面色發黑，眼底藏著怒火，“不光是河裏的怪物，有的外來者也變成怪物了，生化危機知道吧，那些變異的也會吃人。我隊裏的人就被他們咬死一個。”

柏睿又問了變異是什麽特征，單翔把知道的全說了，和河裏一閃而逝還沒有看見全貌的怪物不同，變異的外來者可是和他們一起相處過幾小時，所以他描述的比較詳細，皮膚上驟然浮現的鱗片，臉部明顯的蛇特征，下半身和人類不同的發力等等。

等兩人交流完信息。

陶維熙開口：“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水和吃的，我們的物資剛才沒了。”

柏睿從包裏拿出一瓶水和幹糧扔過去。

單翔先遞給陶維熙，臉色不太好看，“這點東西太少了。”

柏睿：“找往上的地勢，一天時間應該足夠你們出去。”

單翔眼裏掠過一絲不悅，“都已經到了這裏，還說什麽出去。”

柏睿看著他，面無表情，“任務沒有時間限制，該怎麽選擇隨便你們。”

陶維熙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水，她被保護的很好，身上只沾到一些臟汙，頭發紮起，氣質明媚，和黑暗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柏睿，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多給我們一點食物和水吧。”

柏睿瞥她一眼，神色冷峻。

單翔詫異，轉頭看了眼陶維熙，沒說什麽，再看向柏睿的時候眼裏多了隱約的敵意。

柏睿沒再和他們啰嗦，繼續朝溶洞內走去。

這個洞穴地勢平坦寬闊，單翔陶維系站在一旁，旁邊的空間也足夠柏睿通過。

三人交錯而過的時候，單翔目光一閃，突然動手，他手裏有一柄登山鎬，對著柏睿的後頸劈去。陶維熙驚呼一聲。

柏睿腦後仿佛有眼睛似的，敏捷地躲過偷襲，反身短刀回擊。

單翔身手很好，關鍵時刻心狠手辣，不然也不會是一個外來者小團隊的頭，柏睿面色沈凝，手電的光跟著兩人來回晃動。幾下短兵交接之後，單翔手裏的登山鎬飛出，砰地一聲在巖石上擦出一個裂口，然後彈飛。

柏睿一腳把他踹倒。

單翔眼裏怒火中燒，面露難堪。

柏睿沒有繼續攻擊，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朝著溶洞裏面走去。

陶維熙把單翔扶起來，不知道說了什麽。很快單翔恢覆了冷靜，把陶維熙吃了一半剩下的吃了，他撿起登山鎬，說：“你說的對，就跟在他後面走吧。”

陶維熙說：“你前面耗費了那麽多體力，又受了傷，不然未必會輸給他，還是別放心上了，對了，那個辦法要不要試試”

單翔知道她說的是用怪蛇留下的黏液治傷的事，沈吟片刻後他搖頭拒絕，“小傷而已，以前更重的傷都受過，沒事的。”

他心裏還是有抵觸，異世界裏的事物都不可以以常理看待，尤其是之前見識過水裏畸形的怪物之後，越發變得謹慎。

陶維熙笑了一下，笑容很坦然自若，“那走吧，再遠就跟不上了。”

兩人跟在柏睿身後，深入溶洞之中。

……

許姝腳踝迅速腫了起來，那種已經感受過一次的劇痛從傷口傳來，她不斷抽氣，被疼痛激起的水汽朦朧了眼睛，睫毛顫動，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掉落。

尚陸看著她無比可憐又咬牙沒有求饒的樣子，心尖不禁顫了顫。伸手輕輕撩開她汗濕的頭發，視線有一瞬的停滯。

看到她腳踝腫起饅頭那麽大的一塊，他的神情甚至是有些心疼的，“這樣說不定痛苦少一點。”

許姝知道他的意思，蛇毒發作的快，也許她在掉下坑洞時候就已經死了，也就不用害怕被蛇群攻擊，剛才嚴丹婷掉下去的時候，是哀嚎了一陣才死的，形狀淒慘。

許姝雙手酸痛，已經是強弩之末。她腦子裏飛快轉著，想著不死樹葉上的生機到底能支撐她多久，倘若所有生機都用完了，她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手腕上一股暖流再次出現，許姝的腳踝傷口緩慢愈合，腫脹也消了下去。

尚陸面色微微一變。

就在此時，許姝最後一點力氣用完了。指甲崩斷，她流血的雙手松開，人往下墜去。

尚陸突然伸臂拉住她的手腕。

坑洞裏激動的小蛇彈起兩條，在空中撲個空，引得群蛇嘶嘶作聲。

脫了力的許姝腦中一片空白，被尚陸拉了上去。

她幾乎是麻木地跪倒在地上，身體顫抖，呼吸粗重。

尚陸盯著她，眸光覆雜，忽然抓向她的肩膀。

許姝往後避開，用力拍開他的手——啪的一聲，打破了剛才片刻的安靜。

尚陸笑了一聲，不容分說地抓住她，手勢強勁。

許姝的衣服在剛才的搏鬥腫撕破了，尤其是肩膀的位置，還有被擦傷的一道道傷痕。但那些紅痕並沒有消失。

尚陸很不禮貌地拉開她衣服的豁口，看到許姝皮膚上的傷，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有病。”許姝再也忍不住，用盡力氣推開他。

尚陸仰身一屁股坐到地上，卻不知為何，眼裏帶了隱約一絲笑意。

瘋了，許姝只有這個念頭，艱難地從地上站起，毫不猶豫就往前走。

尚陸拉住她，“去哪”

“關你屁事”許姝冷言冷語地對他，“你要是想弄死我，再把我推進去好了。”

尚陸嘴角一撇，“真的”他說著還真有了動作，兩手鐵鉗般抓著許姝的肩膀，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提到坑洞上方。

許姝手軟腳軟，根本沒有力氣對抗。

他說：“我放手了。”

下方的蛇群發現獵物再次出現，陰冷的目光全對準上方。

尚陸雙手搖晃，作勢要把許姝扔下去。

劫後餘生，又再次腳不著地懸在半空，許姝腦子裏名為理智的弦就這樣斷裂了，尖叫一聲後，手使不上力，她就用腳踹，掙紮的姿勢極難看又狼狽。

尚陸把她提回來，張臂抱住她。

許姝不願意，滿是鮮血的手用力朝他打去。

尚陸嘴角噙笑，像是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捉住她的手扳到身後，然後緊緊抱住。

“不哭不哭，不會把你扔下去，就是開個玩笑。”

許姝尖叫，“你滾。”

“不滾。”

許姝的神經好像被反覆磨礪，隨時都要崩斷，可無論她怎麽哭鬧喊叫。尚陸始終抱著她，嘴裏勸著“乖”，聲音溫和。

許姝漸漸平靜，眼淚在幹涸在臉上，她嗓子啞了，張嘴說：“放開我。”

尚陸松開鉗制她的手，緩緩放開她。

許姝面色慘白，看著他的目光像是在看瘋子。

“許姝，你不是人吧”尚陸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經歷過剛才生死的折磨，許姝已經沒有掩飾的力氣，“這就是你要殺我的理由”

尚陸摸了摸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幾乎可以稱得上小心翼翼，“難道不是我救了你”

許姝嗤笑一聲，“救我”

尚陸語氣認真，“你想想，你是怎麽差點掉下去，最後是不是我把你救上來”

許姝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尚陸：“想通了”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打不過，許姝想馬上和他拼命。

“好，隨你怎麽說。”許姝沈默了一下，去拿地上的背包。

尚陸提前一步把包提開。

許姝：“你到底想怎麽樣”

尚陸從背包裏拿出水和毛巾紙，倒了一些水在毛巾紙上。

許姝眼皮跳了跳，這些水都是飲用的，在眼下的環境裏寶貴程度不用多說。尚陸卻是滿臉不在乎，拿了濕巾紙要給她擦臉，許姝扭開頭。他捏著她的下巴扳正回來，細致在她臉上摩挲。

“你瘋了。”許姝說。

尚陸瞇了瞇眼，“是嗎”

擦完了臉，他又繼續給她擦手，把血跡全擦拭幹凈後，手指裂開的傷痕全露了出來。

尚陸捧起她的雙手，“不知道怎麽用生機”

許姝緊緊抿著唇不說話。

“還生氣”尚陸說，“對了，我應該先給你出氣，在這等著。”

他大步來到坑洞邊，一躍而下。

許姝吃了一驚，迅速回過神，拿起地上的包和手電，朝最近的溶洞口跑去。她用盡力氣地逃跑，就像身後有什麽噬人的野獸在追趕。

進入洞口後，裏面的通道彎曲而崎嶇，不時還有巖石堆。許姝不敢開燈，直到走出一段距離，又差點被凸起的巖石絆倒，她才打開手電。洞口逐漸變得狹小，許姝心頭砰砰地跳，這是她頭一次獨身在幽暗的溶洞中行走。

在看到前方有巨大巖石塊堵住道路時，許姝喘著氣先坐到地上。

原路返回她害怕再去面對尚陸。

直到現在為止，她都不明白為什麽尚陸突然像變了個人，把她從坑洞拉出來後，他的態度又變得有些瘋狂。許姝能感覺到他好像是有些開心的。可眼下的情況，到底哪一樣值得開心

許姝拿出水猛灌了一大口。

身後響起尚陸的笑聲。

……

幽暗空寂的洞內聽到這聲笑，許姝差點被水嗆到，但很快鎮定下來，這一瞬間她突然想通不少事。

尚陸不疾不徐地走近，“不跑了”

許姝忽然說：“你也不是人吧。”

尚陸笑坐到她身邊，“被你發現了。”

他衣擺褲腳上沾著點點的汙漬，身上一股濃腥味揮之不去，許姝猜想他剛才應該殺了不少蛇，應證了她吊在坑洞時他承諾的那句。

許姝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尚陸卻有些惡劣的，故意又朝她身邊移。

許姝：“其實之前就有不少跡象，只不過我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他直接在異世界吸取生機，和他在一個世界通關的，生機的量總是偏少。普通的外來者都沒有辦法做到這點，以前許姝從來不曾質疑過他作為“人”的身份，以為他是有什麽特殊的道具。

現在完全想明白了，和外物無關，純粹是因為他本身的特殊。

尚陸說：“怎麽不繼續猜”

許姝沒說話，剛才力氣早就耗費殆盡，她只想好好休息，她把疲憊的臉色對著他，“反正都不是人，還猜什麽猜，說聊齋”

尚陸眼底露出笑意，“可不就是聊齋，我們這樣的，都是怪物。”

許姝蹙眉，白他一眼，心想誰和你是我們。

尚陸擡手把她的淩亂的頭發別到耳後。

許姝躲開，把頭發放開重新紮好。

兩人之間沒有說話，坐了十來分鐘。

尚陸問：“休息好了沒”

許姝搖頭，“我要再坐一會兒，你想走就先走。”

尚陸斜睨她，“不行，你必須跟我一起走。”

“你是不是有病”許姝忍不住道，“剛才還想借別人的手弄死我，現在又非要一起走，你是不是精神出問題了”

許姝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說的話，剛才那種生死邊緣的痛苦都體會過了，她想試探一下尚陸的底線。

哪知尚陸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他註視著她，嘴角微勾，“對，我是有病，還很嚴重，所以接下裏你要聽我的，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氣，知道嗎”

許姝：“……”

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她移開目光，盯著溶洞深處，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就和黑洞一樣，看不到底。

他們又在巖石上坐了一會兒，尚陸率先起身，他看起來精神奕奕，把許姝拉起來後，就牽著她的手往前走。許姝怎麽扭轉手腕，都沒辦法掙脫他。無論他女裝扮相多驚艷，到底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一旦動真格的，許姝根本沒有抗衡的餘地。

尚陸背著包，一手打著手電，一手拉著許姝，半點沒閑著。

來到溶洞中地勢怪異的一處，頭頂無數根細尖的鐘乳石朝下垂著。許姝看見頭皮一麻。這兩天見到的蛇太多，眼下這段路的鐘乳石像極了萬蛇懸吊的場面。

洞口有巖石擋住，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行的狹窄口子。

尚陸松開手，“你先上。”

許姝上前，踩著巖壁凸起位置，朝上攀爬。濕氣沾染的巖壁十分光滑，她往下滑了點。尚陸突然伸手，抓住她腰兩側往上托。

許姝低頭，和他的眼睛對上，她抿著唇，使勁往上爬出洞口。

尚陸也很快跟上來。

“聽到沒有”他說。

“水聲。”

尚陸：“我們很快就要到水源了。”

許姝：“水裏有怪物。”說到怪物這個詞，她還有些別扭，因為剛才尚陸就以“怪物”自稱過。

尚陸：“只有經過水源才能找到要找的東西，你沒發現，我們避開水源，就是在外圍打轉，無論走多久，只會被那些蛇消耗殆盡。”

許姝想了一下，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尚陸臉上掛著笑，“別怕，等會兒我會保護你的。”

許姝冷哼一聲，沒接他的話。

尚陸用手電照著四周看了一圈，找到要繼續走的方向，回頭說：“怎麽不相信”

許姝：“我都說累了，你剛才還想弄死我呢。”

“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是同類。我不會讓你死的。”他重新抓住她的手，手指像鐵鑄的，紋絲不動。像是想起什麽，尚陸狹長的眼彎了彎，湊近，幾乎是貼著許姝的臉，呼吸的熱度都能感知到。

“我只喜歡強大的人，你不強反而挺弱的，卻這麽討人喜歡，原來是因為咱們本來是同類。”

許姝往後退開一步，沒去反駁他掛在嘴上的同類說法。她腦子裏轉著各種念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你上個世界說要殺一個人，難道就是我你從那個時候就算計著要殺我”

尚陸一怔，像是被問住了，沈吟片刻後，他說，“那個時候並不一定是你。”

“哦”許姝譏誚地笑了一聲，“為什麽變成我了呢”

“因為你不聽話，”尚陸說，“要殺的目標是柏睿和你之間一個，不過女人嘛，善變的很，看到舊情人可能心軟了，只好把目標換成你這個小可憐了。”

許姝沒應聲，長睫微顫，半晌過後她才又重新開口，“是陶維熙”

尚陸點了下頭，“現在知道了我不是提醒過你，離柏睿遠點。”

許姝：“她為什麽要這樣柏睿為了找她連異世界都進了……”

“你倒是先替他打抱不平，心這麽大，不擔心自己了”尚陸語氣裏有隱晦的一絲不悅。

許姝疑惑地看著他，“你和陶維熙認識為什麽要幫她”

尚陸：“因為她是對異世界了解最深的人。現在她對你很嫉恨，記得，躲她遠點。”

許姝五味雜陳，尚陸不願多談，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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