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柏睿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許姝問的很順口， 回過味來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些不妥，這要往深一點說，好像在問他為陶維熙這樣做值不值得。

許姝看了他一眼， 趕緊補救似的轉換話題，“進都進來了， 說這些也沒意思。”

柏睿說：“這幾年後悔的念頭冒出來不知道多少次， 不過事情都到了這一步， 總要弄清楚才行。”

他說到最後一句，語氣幾乎有了一絲發狠。許姝看過去，陽光從窗簾半遮掩的窗戶照進來， 金粉似的鋪了小半個房間， 柏睿臉上照著一道光束，顯得棱角格外俊氣。

許姝問：“要是之前鐘歷說的全是真的……”

柏睿沈吟不語。

之前在精神康覆中心，還沒和鐘歷說清楚， 就被他突然發病帶到這裏，異世界的特殊環境讓人暫時忘了現實世界， 關於鐘歷說的那些事， 柏睿一時間也覺得思路很難理清，或者是他有意壓著沒有去想， 此時被許姝的目光一望，柏睿心底某根無形的弦好像被輕輕撥動一下， 話自然而然就到了嘴邊。

“當年我以為是我害了她，”柏睿說， “你不知道奔月當年在西南那邊有多狠，人在他們那裏就是貨， 半夜進屋綁了人就走， 不留一點痕跡。是我捅的簍子和他們結的仇， 回去那兩年收到死亡威脅郵件就沒停過，都是和奔月組織有關的人發的。所以小熙失蹤的時候，我最擔心的就是那些漏網之魚的報覆。”

柏睿說到這裏時候，頓了一下說，“我把她從魔窟裏救出來，回頭又害她被抓回去。那些人沒底線，要是因為我她受到傷害，我心裏這個坎過不去。”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微微有些變化，低沈下去，“現在……”

許姝嘴巴微微動了動，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現在，不管是那段行車記錄視頻還是鐘歷說的話，很可能真實情況和柏睿當年想的完全不一樣。

許姝輕咳，生硬地轉移話題，“那個，外面的人不知道走了沒”

柏睿低笑一聲，不知道是自嘲還是笑許姝談話技巧的拙劣，他轉身試了一下。

移門順暢地推開，外面的人真的等不住走了。

許姝長舒一口氣。

這時房間裏兩只黑煙所化的貓張嘴尖利地叫了兩聲，身形逐漸變淡，消失在空氣中，原本的貓形雕塑碎成了粉末。

柏睿一看就明白其中的關鍵，“有時效性，難怪外面的也走了。”

堵著他們的人想借這種貓殺了他們，但是過了這個時間不成功，那就是徹底失敗了。正如柏睿判斷的，那個人不可能一直頂著門不離開。

“走吧，先去餐廳，應該快到午飯時間了。”柏睿說。

許姝說“好”。

兩人來到餐廳，一半的外來者都已經到了。

朱玉蘅坐在長桌邊緣位置，看到許姝就招手示意。

許姝走過去，朱玉蘅說：“怎麽一上午都沒看到你們，不過今天貓比昨天多，下午再去捉也來得及。”

“今天的貓多”許姝怔了一下問。

朱玉蘅點頭，“早上我已經看到三只，不過昨天晚上那個好像因為藏貓觸犯了規則，所以我也只抓了一個，在房間裏養著。”

許姝看看左右，很小聲地告訴她，“有的貓好像不一樣，你抓得時候要當心。”她以為這麽說了之後朱玉蘅肯定要問哪裏不一樣。

誰知朱玉蘅驚訝地說，“你說的和張卉嵐一樣。”

“她也這麽說”

“對呀，她還說有一定把握辨別出來，我之前抓的一只她說不太好，我就放了，才換成現在那只。”

許姝心想還真給柏睿猜中了，果然通關經驗比較多的人有些不同尋常的手段。不過這樣她也安心好多，繼續和朱玉蘅聊天。

別墅女人準時出現在餐廳，沒說什麽廢話，宣布開飯。

許姝發現桌上只有九個人，少了一人。

有人問起怎麽少人了，周圍幾人都是搖頭說不知道。就連同一間房的外來者都是一臉漠然。所有人心思各異地吃飯，許姝趁著這個時候依次觀察所有人，沒有發現誰有受傷。

等她看到黃翰，發現他只是吃了一口蔬菜色拉，其他什麽都沒碰，吃完之後他舔了一下手指，好像是意識到什麽，他放下手。

許姝覺得他的舉動十分奇怪。

吃完飯後她把這個發現告訴柏睿，他說晚上再看他怎麽吃飯。

下午兩人在別墅外面走了一圈，路上碰到兩只貓。數量果然比昨天來的多。不過經柏睿用短刀試了一下，其中一只有問題。許姝趕緊撒手放開，貓落地後還要湊過來在她腳邊磨蹭討好。許姝嚇得拔腿跑開。

“我也會判斷了，”許姝說，“特別可愛會討好人的，都是有問題的。愛答不理還要逃的才是真宗貓主子。”

柏睿瞥她一眼，發現才兩天的時間她好像就在往貓奴自動轉化中。

傍晚之前，柏睿也捉到貓。

晚飯的時候，飯桌上依然只有九人。

女人過來把貓帶走，和昨天沒什麽不同。

在座的人都覺得失蹤不見的那人兇多吉少，但沒有人說出口。

許姝悄悄問柏睿：“會不會是受了傷不敢出現”

柏睿說：“不好說，先看看其他人的表現。”

許姝朝黃翰看過去，他晚上也只吃了兩片菜葉子，其他什麽都沒碰。

“有問題，太有問題了，”晚飯後許姝回到房間後說，“都活動一天了吃兩片菜葉子都不夠消耗的。”

柏睿：“不從這裏補充能量就是從別的方向。”

許姝：“要不要告訴其他人”

“我先出去一下，你留在房間別出去。”柏睿說。

許姝問他去哪裏，柏睿說去印證一下想法。

等他走了，許姝去做簡單地梳洗，洗完臉出來，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許姝看向貓眼。

正對上一個放大的眼睛緊貼著貓眼，細細尖尖的瞳孔，與人類迥異的光澤。

許姝心猛地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敲門聲再次響起。

“我知道你在裏面。”黃翰說，“開開門。”

許姝根本不答，既然已經發現黃翰不正常，她才不想正面對上。在內心催眠自己聽不到，她擦了臉後就上床休息，對外面的人視而不見。

黃翰耐心驚人，敲了一陣沒人回應，他也沒有離開，身體幾乎扒在門上，他嘿嘿地笑了幾聲。

聲音從門縫隙漏進來，許姝幾乎起了雞皮疙瘩。

“我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你和他們不一樣。”黃翰說。

許姝心煩，這時摸到口袋裏有一枚長長的釘子，是從那個滿是刑具的房間帶出來，忘記還回去。

門把手轉動了，許姝趕緊從床上下來。

柏睿離開時她把門反鎖了，一般的情況外面無法進來。

門把手哐哐劇烈搖動兩下，忽然門就從外被推開了。許姝全神戒備，手裏緊緊握著長釘。

黃翰打開門，臉上笑容有幾分陰氣沈沈，他張開口，忽然看到許姝手裏的東西，神情驟然緊張，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你幹什麽”

許姝敏感的察覺到他態度的變化，想了想，把手裏的釘子舉起來，“這是我今天發現的，你猜這個有什麽作用”

黃翰皺眉。

“可以釘住某些小動作的四肢。”許姝說著往前邁了一步，“它們掙紮的時候四肢傷口拉扯變大，血流得到處都是。”

黃翰後退，臉上的緊張十分明顯，“我們可以談一談。”

許姝：“找人談話沒有破門而入的。”

黃翰立刻又往後兩步，退到門外，然後拉上門，輕輕敲了兩下。

許姝：“……”

黃翰問：“現在可以了嗎”

許姝：“我現在不想談。”

黃翰說：“那等明天再說。”

門外沒了動靜，許姝再去貓眼張望，外面已經沒了人影。

等柏睿回來，許姝趕緊把剛才黃翰來過的事告訴他。

“他這麽輕易就走了”柏睿有些意外，“你剛才怎麽說的”

“我覺得他好像怕這根釘子。”許姝說著，還把自己剛才說的話又覆述一遍，同時比了比手裏的釘子。

柏睿：“……你營造的變態形象挺成功的，連這種人都能嚇走。”

許姝：你不禮貌。

柏睿：“釘子先留好，可能還有用。”

許姝原本也不怎麽待見這枚銹跡斑斑的釘子，發現作用不小時趕緊收好，又問柏睿，“你去哪裏了”

柏睿說：“三樓。”

他話音剛落，許姝就聽到樓上乒乓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打架，動作不小。

“你弄得”許姝訝然，不知道他去了一趟怎麽弄出這種效果。

柏睿聽著樓上動靜，表情淡然，“那個房間裏不是有好幾個雕塑。”

許姝當然記得，白天兩只雕塑破碎漏出來的黑煙化成了貓，那個房間角落裏還有好幾個。

柏睿說：“我剛才扔了幾個到三樓房間裏。”

許姝默然瞪圓了眼，“……太有創意了。”

柏睿嘴角微挑笑了一下，“那個女人現在不在房間裏。”

許姝領悟過來，“她房間裏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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