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

監控室視頻裏， 許姝在候車大廳最後排座椅角落和一個男人說著話，男人頭擡起，臉上五官模糊的幾乎看不見， 就像一張白面。

柏睿臉色越發難看，“人偶。”

宋旭琳罵了句“我艹”， 難怪覺得有點眼熟， 可不就是他賣衣服那幾天天天看到的人偶嗎

許姝和那人一起離開， 到了監控死角不見蹤影，柏睿調取了好幾個角度都沒能找到人，只能確定目前沒有離開候車大廳。

“應該在這個地方不見的， 去找找。”柏睿在候車平面地圖上畫了個圈， 和宋旭琳離開監控室。

兩人在候車大廳監控死角一圈範圍內搜索，有小賣部，書報亭， 廁所等地。

宋旭琳找了人問，來來往往的人多， 沒人有特別印象。

柏睿的步伐不急不緩， 每一處地方都看地很仔細，看到車站內部對方雜物的後方有一條通道時， 他站定，轉頭確認是監控拍不到的死角。

宋旭琳跑過來， “就是這裏”

柏睿攔住他，“我進去看看， 你在外面守著。”

宋旭琳想說我一起去，轉念一想如果裏面有柏睿解決不了的問題， 他去了也沒用， 於是就點頭同意了。

柏睿走進雜物後的通道， 內部一片漆黑，只有頭頂幾盞安全通道的應急燈。周圍寂靜無聲，只有他的腳步聲。

柏睿心沈甸甸的，許姝和那個人從監控裏消失已經兩個多小時，真要出了什麽事恐怕已經來不及，就算是從這個通道走，現在人去了哪裏都很難說。

他揉了揉發脹的額角，不知走到通道哪一段，前後都只能看到通道口遠遠透進來的光線。

鼻間忽然嗅到一絲很淡很淡的血味，如果柏睿不是經歷過多個世界，恐怕也不一定能夠察覺到，一晃而過，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

柏睿站定不動，伸手在墻面上摸了摸，常年不見陽光的地方，總帶著潮黴的感覺，他在四周兩面墻壁上都摸了摸，又輕輕敲打，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地方。終於在應急燈的正下方，摸到了門把。

柏睿轉動門把，推開門，更濃的血味沖進鼻子裏。他太陽穴急促地跳了兩下，心越發地往下沈。

這一瞬間，柏睿分不清是不是因為受到這個世界同化的影響，對許姝的擔憂就像繃緊的弦，隨時隨地有斷裂的危險。

門內是一大片寬闊的空間，四周好像還堆放著箱子，柏睿的視力算是人群裏最好的那一類，依稀能看到地上有兩個人，都一動不動。

柏睿低聲喊：“許姝。”

空氣冷寂，沒有人回應。他往前走了幾步，聞到的血味更重，應該是地上躺著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許姝”

太黑了，柏睿無法判斷兩人中哪個是許姝，或者兩個都不是。

地上有人微微動了一下，呼吸聲音變粗，發出一絲很輕很輕的嗚咽。

柏睿：“是你嗎許姝。”

許姝眼皮抖動，緩緩睜開眼，頭疼欲裂朦朦朧朧之中好像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許姝身體又冷又涼，心想還會有誰會用這樣溫柔的口氣喊她呢。

睜開眼一片漆黑，腦子也嗡嗡作響，許姝忍不住眼淚刷的往下淌，哭的喘不過氣來，抽噎了一下。

一只大手伸過來，摸到她的額頭，“許姝，是不是你”

許姝眨了眨眼，把眼淚擠掉，“……是我。”

柏睿沈默了一下，“能起來嗎”

“不能，”許姝眼眶一熱，剛才還迷糊，這時生死相搏的後勁上來了，她心抖的厲害，還有一絲自己也說不清的委屈，“我手斷了，腦子也敲壞了，可能快不行了。”

柏睿吃了一驚，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他順著她的肩膀往下移，動作很輕，摸到她兩只手臂，手肘，到手腕，直到摸到左右手。

“哪裏快不行了”柏睿問。

許姝大吃一驚，發現自己左手觸覺完全正常，她動了動手指，擡了擡手臂，猛然從地上坐了起來。

這下動作太快，柏睿正蹲著檢查她的手臂，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到，尤其是鼻子，被她的頭迎面砸中。

柏睿悶哼一聲捂住鼻子。

許姝懵了，“……沒事吧”

柏睿擦了一下，手指上濕漉漉的沾了絲血，沈默片刻，他說：“沒事。”都

第二回了，一回生二回熟。

聽他說沒事，許姝馬上檢查自己，左右手相互捏了捏，然後又摸後腦勺和耳朵，發現沒有傷口後，她驚疑不定，一時半刻有點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做夢還是現實。

明明腦袋還在作痛，身體也好像散了架重新組裝一樣到處疼，怎麽剛才的傷口全沒了。

許姝甚至想到，這可能是對方的危險能力，剛才在身體上傷害她，現在可能已經控制了她的精神。

想著想著，越發害怕起來，許姝手腳並用地往後爬。

“去哪”柏睿一把拉住她。

許姝驚疑不定又畏懼地看向他。

黑暗中誰都看不清誰，只能描個輪廓。所以她的害怕柏睿感覺不到，“先出去再說。”

許姝掙紮兩下沒甩開他的手。

“怎麽了”柏睿奇怪地問。

許姝：“昨天晚上吃的佛跳墻不錯，今晚再給我買一份吧。”

柏睿：“……你腦子是真的傷到了。”神特麽的佛跳墻，昨晚吃的食堂剩菜。

許姝長舒一口氣，“你真的是柏睿。”

柏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額頭。

許姝又問：“你帶回家幾個菜包子幾個肉包子，今天早上吃了幾個，剩下幾個”

柏睿無語，好一會兒後無奈地嘆氣，“燒麥和花卷。”

許姝這才真的放心，可疑惑更深了，右手摸著左手，“怎麽沒斷呢”

柏睿決定出去先給她檢查下腦子。

他問：“地上那個是候車大廳裏和你說話的那個”

許姝點頭，想起來還有些後怕，“我好像把他紮死了。”

柏睿本想說在監控裏看到那個男人沒有五官的臉，話到嘴邊又咽下去。進來以後許姝說的話不少，但聽聲音掩飾不住的輕顫，還是等出去告訴她。

“我去看看他怎麽樣，你站起來看有沒有哪裏受傷。”柏睿說。

許姝從地上爬起來，除了還有些疼痛的感覺，身體沒有明顯外傷。

柏睿蹲下去檢查男人的身體，脈搏微弱地跳動，身體溫熱，還沒有死。他皺了一下眉，拉著許姝的手把她牽到門外，“等我一下。”

許姝擡頭看了眼應急燈，然後低頭檢查自己的衣服——到處都是幹涸的血跡。

她陷入沈思。

沒一會兒，柏睿抓著那個男人肩膀的衣服，拖著他出來。

宋旭琳在門口等了一個小時左右，才看到許姝柏睿出來，他長長地松了口氣，“許姝我們可擔心死你了，小時候老師是不是教過，不要跟陌生人走，你都高中了怎麽還不懂事呢。”

許姝：“……我錯了。”

“這麽懂事。”宋旭琳直樂，等看清她從柏睿身後走出來，滿身血跡，就像是從血漿裏滾了一圈，他瞪大眼，“……出什麽事了”

許姝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主要是她身上的傷全好了，很難解釋。

柏睿：“先找個地方把人關起來。”

火車站是人來人往的熱鬧地方，三人雖然在角落位置，但已經惹來不少的關註。

“剛才監控室旁邊有個空著的房間，去那吧。”宋旭琳建議。

柏睿一個人就可以拖著人走，但在車站未免太驚世駭俗。宋旭琳搭了把手，兩人架著男人把人押去空著的辦公室。

許姝去衛生間梳洗，柏睿和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沒一會兒就有人送了套衣服過來。許姝把沾血的衣服換下，洗了把冷水臉，皮膚被凍得有些發紅，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恍恍惚惚的才有種真實的感覺。

之前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都是真的。

那邊宋旭琳把男人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看對方臉色蒼白中泛著黑，他嘖嘖兩聲，“胸口那個鐵片，是許姝紮的”

柏睿點頭。

“這到底是人是鬼這個位置……”宋旭琳比劃了一下，“正中心臟了吧”

柏睿說：“不確定，狀態很奇怪，還有呼吸和脈搏。”

許姝抱著衣服推門走進來。

宋旭琳對著她翹大拇指，“厲害啊，許姝，這才第幾個世界，你是我見過最有潛力的新人。”

許姝微微怔了一下。

宋旭琳笑瞇瞇地說：“這什麽表情，不會是有傷人的負罪感吧，這是異世界，道德法律什麽的就不要多想了，自己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許姝還真不是什麽負罪感，從清醒後她就沒往那方面想過，而是在考慮自身的問題。

“鐵片紮進去那麽深，你手上也受傷了吧，要不要找個醫生看看”

柏睿忽然開口：“出來我陪你一起去找醫生。”

宋旭琳：“我去就行。”

柏睿：“你在這裏看著人別動。”

宋旭琳語氣哀怨，“自從你們成了兄妹，我怎麽好像就多餘了。”

柏睿一巴掌拍開他，對許姝說：“走吧。”

作者有話說：

咱們許姝是紙片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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