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雀女的忠告，小彌不自覺的望向了瀧軒，見他的臉上掛著不溫不火的淡笑，心裏也就覺得沒什麽了。瀧軒的笑容雖是淺淺的，卻是透著屬於他獨有的自信，既是如此，她又何苦再畏懼什麽？

邁開腳步，走下了第一階臺階，與尋常的臺階無異，這又潛移默化的給了小彌不少勇氣。沿階而下，每走一步就離海面近了一步。她在前面走著，而瀧軒則在後面緊緊跟隨。

看著小彌一步一步走得甚是小心謹慎，瀧軒卻是不敢怠慢，眼看著就要接近海水時，他催動起法訣，在周遭結出一個透明的結界，來防止海水的侵入。

在結界結好不久，他們也開始了進入海下的第一步，盡管有結界的保護，可小彌還感受到了海水的冰涼，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那道纖細的背影不自覺的顫抖又怎能躲過瀧軒的眼睛？瀧軒心疼的聳起眉峰，“還好嗎？”

小彌沒有轉頭，“我還好，你呢？”不知怎得，剛剛聽到瀧軒的問話時，她竟有了一絲恍惚，仿佛這一個問題不是在問她的一般。

瀧軒被小彌的問題問住了，曾幾何時她會在回答時加上一句關心的反問？忍不住笑笑，“你覺得這海水能奈我何？反倒是你，體溫還沒恢覆，若是耐不住了，一定要告訴我。”

一時間，小彌仿若又回到了剛剛在雀語臺上看見的一幕，好像不知不覺間，瀧軒又變回了過去那個深情不已的男子了，“瀧軒你變了……”

完全不理解小彌忽然開口是為了什麽，瀧軒選擇沈默，等待她後面要說的話。

小彌也只是隨感而發，她越發覺得自己所面對的人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龍澤尊主，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了。她亦是沈默，良久，還是覺得要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剛剛在雀語臺上，我看見你同汜音私定終身的一幕了，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瀧軒微微怔住了神，那是屬於他與汜音的回憶，又豈是說忘卻就能忘卻的？他還記得自己曾暗暗起誓，若是今生不能娶她，便要日日夜夜都要承受失去所愛的痛楚，發誓的時候，他還很小，卻是那麽認真，可終歸還是沒能娶了她，於是上蒼如誓言所說的一樣，要他日日夜夜都要沈浸在失去汜音的痛苦中。“是鳳凰笛叫你看見的嗎？”雖然有一段時間，他曾希冀著把小彌變成另外一個汜音，可隨著他們了解的加深，就越發覺得小彌同汜音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想到那些很私人的過往被他人知道，瀧軒的心中難免有些無奈。

小彌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感慨著說了句，“早晚有一天我會想起來關於汜音的一切的，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兀自笑笑，笑容裏盡是無奈，“就好像這責任一樣，不管我願意不願意承受，命運都是逼著我去接受它、順從它。”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透著小彌對命運的痛恨，瀧軒只把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從出生就是神族後裔，就註定不會平凡的度過一生，特別是眼睜睜的看著汜音為了使命離自己而去，就對這命運與責任深惡痛絕了，可責任就是責任，只能挑起，不能逃避。

小彌臉上的笑容更盛了，笑得好似盛開的曼陀羅，妖艷且決絕，“早晚有一天我會被責任侵蝕成一個連我都不認識的自己，瀧軒，我只希望你能始終記得我是小彌。”她說的認真，也說的極為隱晦，在她一點點想起有關於汜音的記憶時，她就有感覺自己可能會變成汜音，可也只是變成而已，縱然神似，本質上她還是小彌而已，她只是害怕有一日瀧軒會錯把她當成汜音，把愛轉移到她身上，然後再次受傷。

今生的她已經把愛給了阿裂，在換來滿身傷痛後，便沒有力氣去愛其他人了，既是如此，不如早些說清楚的好，免得害了這個對愛專一的男子。

瀧軒隱隱察覺到了什麽，可終歸還是沒有多想，他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會永遠記得你的話，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都會記得你始終是小彌而已。”說著說著，心竟沒來由的痛了起來，便是不忍道，“可小彌，你還要記得，無論遇見了什麽，經歷了什麽，我都希望你還是最初那個快樂的你。”

聽著這樣的話，小彌的心也痛了起來，拿著現在的自己同最初的做起了比對，幾乎可以是兩個人了，她還可能回到最初的樣子嗎？最初的樣子是她孤零零的在街頭乞討，生活淒苦卻簡單，簡單到不會為情所困，更不會為情所傷。可現在的她呢？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還是生活得淒苦，卻是滿身的傷，滿心的痛苦……

兩人繼續向著海底走，慢慢的，海水已經沒過了結界的最高處，放眼望去皆是藍色，是憂郁的顏色，仿佛是從遠古就流傳下來的。

腳下的臺階開始移動，已經不需要他們再向下走就能載著他們往海底去了。

小彌和瀧軒都是一驚，但見周圍並無任何異樣，懸著的心也就落了地，踏踏實實的任由臺階帶他們前進。

海水越來越深了，好像從晴天萬裏慢慢蛻變成沈沈黑夜，除了沒有星光閃爍外，就真真叫人覺得現在就是天黑了。

臺階還在往下深入，小彌以為越往深，海水就會越來越黑，可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黑色竟漸漸褪去，很快就被明亮取代。

望著那幽幽的藍色與白色相結合，小彌把頭轉向了瀧軒，“我們……”話還沒有說完，腳下的臺階就穩穩當當的停了下來。

瀧軒意會小彌的意思，笑著指了指前方，“別懷疑，我想這就是海底了。”

順著瀧軒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小彌才看見那是一片被珊瑚包圍住的海洋，美麗且明亮，細細觀察，才發現那渾然天成的光亮竟是來自一顆又一顆的夜明珠，每一顆都只能用巨大來形容了。

“好大的夜明珠……”小彌感慨著，又仔細的看了一看，整張臉又失去了顏色，哪裏是夜明珠？分明就是一顆又一顆的骷髏頭！她向後退了兩步，退到瀧軒身邊。

瀧軒也是看到了這些，便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目光逡巡著，忽的發現遠處幽暗的角落裏正有一雙幽綠的眼睛註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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