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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白墳碑(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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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碑掉了一圈, 裏面還藏著一個縮小版的墳碑,兩個巴掌大小,偏細長, 不像是墳碑,更像是一個放錯了地方的牌位。

材質也和普通的墓碑不同,小墳碑通體潔白,仿佛是雪堆砌成的。

應向沂將遲迢的手揣在懷裏, 不讓他再碰:“能看出這是什麽材質嗎?”

遲迢瞇著眼湊近了些許:“看不出來,像石頭又像玉,我沒見過。”

兩人蹲在墳碑前, 研究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名堂。

遲迢嘖嘖道:“沒想到來對了,這衣冠冢裏真的藏著秘密。”

他的視線越過墳碑, 落到後面的小土包上。

應向沂頭皮發麻:“你就不怕嗎?”

“人都死了,有什麽好怕的?”遲迢咕咕噥噥, “就算沒死, 也不是我的對手。”

小白龍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作為一個合格的戀人, 必須時時刻刻給與肯定。

應向沂心裏無語又崩潰,面上卻不顯, 誇道:“你好厲害。”

遲迢喜笑顏開,手被攥住,便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胳膊, 以示親近:“阿應別怕, 這本就是座衣冠冢, 假墳墓。”

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

應向沂目露警惕:“你想幹什麽?”

遲迢眨了眨眼, 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月黑風高夜, 挖墳放火天,我只是想挖一座墳罷了。”

應向沂:“……”

他就知道。

“你看這墳碑都不一般,棺材裏肯定也有秘密,阿應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嗎?”

“好奇,但是……”

應向沂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道:“午時三刻陽光明媚的時候多好,非要在晚上挖墳,你不知道夜裏陰氣重,容易碰到臟東西嗎?”

遲迢完全沒將他的顧忌放在眼裏,擡了擡下巴,隱隱露出一點鋒利的犬齒尖:“無非就是些鬼啊邪祟啊,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沒必要在意。”

他停頓了一下,含情脈脈道:“阿應不覺得這種約會很刺激嗎?話本裏都是花前月下,無趣極了,我們第一次約會,一定要做些讓人印象深刻的事!”

應向沂:“……”

老婆天不怕地不怕,膽子賊大,頭一天約會就拉著我挖別人的墳。

應向沂勸不動他,頹然地抓了抓頭發:“你想挖就……挖吧。”

大不了他離遠一點。

遲迢歡呼一聲,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然後摩拳擦掌地挑選起下手的位置。

應向沂無奈扶額,蹲在原地自欺欺人。

他家的小白龍豐神俊逸,強大到鬼怪都不敢近身,連娛樂項目都如此清新脫俗,絲毫不做作,實乃天上人間獨一份兒。

「哢嚓」一聲,墳碑被拔了出來。

下一秒,應向沂往後仰了仰身,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光滑潔白的墳碑。

遲迢拍了拍手:“我要動手了,阿應你不是好奇那墳碑嗎,可以研究一下。”

語氣體貼,仿佛在說「我忙著,你自己先拿這玩意兒打發打發時間」。

應向沂一陣語塞,半晌才回過神來,認命地拿起了墳碑,接受了他的好意。

山頂上光禿禿的,什麽植物都沒有,月光沒有被遮蓋住,完整地落滿了地面上。

應向沂摩挲著潔白的墳碑,借著月光仔細端詳。

摸了一會兒,他發現不對勁了,這小墳碑上似乎有字。

眼睛看不到,但是能摸得到。

應向沂精神一振,指腹抵著墳碑,細細地描摹起來。

他的空間想象力不錯,僅靠摸索就能夠辨認出墳碑上的字是什麽。

不過這墳碑上的字實在太多,密密麻麻的,幾乎占滿了碑面,他不得不從邊緣開始,一點點辨認。

突然一聲巨響,塵土飛揚,漫天的沙石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應向沂手一抖,剛才費勁記的內容都忘了,他額角暴起青筋,怒氣沖沖地擡起頭,正好對上遲迢明媚的笑臉。

原來聳起的小土包被炸開,地面凹陷下去,一襲白衣的青年就站在坑裏,衣袂飄飄,扭頭看過來。

月光從他的發梢跌落,綴在眼睫上,將原本淩厲的眉眼柔化。

再多的溢美之詞也形容不出他的模樣,應向沂處在此間,只能想到餘光中先生的詩句: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絕色興奮開口:“阿應,我炸出黎長思的棺材了!”

“……”

應向沂心累不已,所謂幻想破滅,不外如是。

他揉了揉眉心,將臟話咽了回去。

墳碑上的內容太多,最好用紙筆順路記下來,但現在條件有限。

應向沂將墳碑收進儲物戒中,起身來到遲迢身旁:“有什麽發現嗎?”

盡管他的心上人膽量十足,但挖墳開棺材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也是要陪同的。

就算來日遭了報應,他們也得一同受著。

“棺材挺普通的,上面沒有亂七八糟的封印和法陣,至於其他的,得打開看看了。”遲迢從善如流,問道,“阿應有什麽發現嗎?”

應向沂頷首:“有,那墳碑上有字,眼睛看不到,要靠摸的。”

沒想到那墳碑上真的有線索,遲迢瞪圓了眼睛:“什麽字?說了什麽?”

“還沒弄清楚,字太多了,得回去慢慢辨認。”應向沂努努嘴,“先不說那個了,開棺嗎?”

“開!”遲迢遺憾地嘆了口氣,“刨人墳墓,理應燒人棺材的,可惜了。”

應向沂:“待查完線索,再燒也不遲。”

遲迢眼睛一亮:“阿應好聰明!”

應向沂失笑,心說自己是耳濡目染,被遲迢帶壞了,也尋思起怎麽幹缺德事了。

棺材是民間普通的棺材,四角釘了長釘,將棺材蓋和棺材緊緊的合在一起。

為了過一會兒燒得更過癮,遲迢沒有粗魯地拍碎棺材,頗為認真的將封棺材的釘子□□,然後才推開棺蓋。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雲海秘境中的棺槨,這已經是應向沂第二次看到開棺了,懼怕少了大半。

棺材蓋推開半個手臂的長度,他離得不近,看不到裏面的東西,只聽得遲迢「咦」了聲,很驚訝似的。

“怎麽了?”

“阿應,這裏面不是衣冠冢。”遲迢語氣古怪,“這裏面有個人!”

應向沂:“??”

兩秒後,兩人頭挨著頭,圍在棺材旁邊。

應向沂磨了磨牙,指著棺材裏的東西:“這就是你說的人?!”

遲迢悶聲笑笑,討饒道:“我說錯了,是木偶人,剛才沒看清楚,看到有鼻子有眼的,把它當成人了。”

應向沂:“……”

棺材裏放著一個和人同比等大的木偶人,穿著人的衣服,如果不是五官僵硬,皮膚呈現出來的顏色怪異,確實挺像個人。

遲迢勾著應向沂的手,在他掌心撓了撓,討好的意味明顯。

後者無可奈何,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糖上,發不出火來,還被黏著,餵了一嘴的甜:“你啊,就仗著我舍不得怪你。”

遲迢無辜地眨了眨眼:“約會都是輕松愉悅的,你一直繃著,我自然得逗你開心。”

應向沂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你這不是逗我開心,你這分明是在嚇我。

衣冠冢變成了木偶人,任誰都能看出來,這木偶人有古怪。

應向沂想仔細瞧瞧,正看著的時候,遲迢直接上手,將木偶人從棺材裏拖了出來:“帶回去,和那墳碑一塊研究吧。”

應向沂無法,只得將木偶人一並收進儲物戒中:“這麽迫不及待,是困了嗎?”

此時已經到了後半夜,星沈月隱,天色又深暗了幾分。

他們一直睡到傍晚才起床,此時也有些困倦了,主要是硬核約會太耗費心神,精神上一直緊繃著,有些吃不消。

“沒有,和阿應約會怎麽會困,我能連約一個月!不,一整年!”遲迢精神奕奕,推著他往後退了幾步,“離遠一點,給你點個焰火看看。”

應向沂:“……”

好嘛,是迫不及待燒棺材了。

應向沂哭笑不得,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看著他將棺材合在一起,指尖淬起湛藍的妖火。

用妖力點燃的火焰可以變換顏色,遲迢很民主地征求愛人的建議:“阿應,你喜歡什麽顏色的焰火?”

應向沂默默為黎長思哀悼了一秒,頗為期待道:“綠色吧。”

他一眼望進遲迢的眼眸當中,也偏愛和他眸色接近的事物,首選就是綠色。

綠油油的火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格外明顯,比鬼火還要瘆人。

如果站在上曦城的岸邊看過來,就像是海中浮起一團幽靈鬼魅。

妖火舔吻著棺材,不消多時就將木頭燃燒殆盡,連封棺材用的長釘都沒落下,一並熔化了。

鬼魅的火光看得人心神微動,本是詭異的畫面,卻因為身旁之人的存在,無端生出幾分浪漫的感覺。

在火焰映照下,應向沂攬過遲迢的肩膀,含著他的唇吸吮。

他們之間的親熱向來如同針鋒相對,但這個吻卻過分溫柔,呼吸交纏在一起,組成彼此最喜歡的味道。

當火焰消失的時候,兩人才分開。

應向沂抵著遲迢的額頭,望進他那雙比火焰還要熾熱的眼眸裏:“約會結束,回家嗎,我的寶貝?”

從海中島游回上曦城,小白龍明顯激動了不少,尾巴拍打著海面,濺起成片的燦爛水花。

應向沂受他感染,也勾起唇角,他的迢迢很喜歡「寶貝」這個稱呼,看來以後可以多叫一叫。

千金臺與攬月臺成為夜裏最顯眼的存在,指引著兩人朝燈火闌珊的上曦城而去,身後的海浪翻滾,海中島又歸於寂靜。

沒過多久,一道身影便落到了海中島的山上,他伸手撚了一點棺材燃燒剩下的粉末,輕聲喃喃:“妖火,來晚了呢。”

烏雲在星辰間聚集,皎潔明亮的月光從縫隙中掙紮出來,照亮了那人從墳墓邊起身的動作。

也照得他那一身潔白如雪的衣袍,更加飄逸出塵。

——

從海中島回來已經好幾天了,應向沂和遲迢足不出戶,每日都在客棧裏研究帶回來的東西。

應向沂辨認墳碑上的內容,將每一個字謄寫在紙面上,遲迢則端詳帶回來的木偶人,這摸摸那瞧瞧,連木偶人的四肢關節都卸下來過好多次。

眼看著遲迢抱著木偶人的腦袋往下扯,應向沂一陣心驚,連忙扔下手中的東西,張開胳膊:“迢迢,過來抱抱。”

遲迢楞了一下,果斷拋棄木偶人,撲到他懷裏:“阿應累了嗎?又要充電了嗎?”

前幾天,應向沂摸那墳碑摸累了,抱著小白龍吸了半天,美其名曰「充電」。

在那之後,聰明又機靈的小白龍就學會了這個字,時不時湊到他面前要求充電,討親討抱。

應向沂失笑:“對啊,累了,抱著迢迢充會兒電。”

木偶人的四肢關節都是可拆卸的,拆下來還能再裝回去,但那腦袋和軀幹是連在一起的,他們找了幾日都沒找到拆卸的機關。

遲迢性子急,忍不住就想上手,要不是應向沂時時關註阻止,木偶人的腦袋早就被他強行扯下來了。

“不是說過了嗎,不用著急,我方才看你又想強行拽下那腦袋來。”應向沂苦口婆心,“那木偶人太堅硬了,你拽的手疼不疼?”

遲迢攤開手,又白又嫩的掌心已經磨紅了:“我看著那木偶人就不舒服,總會想到黎長思和九寶閣閣主,忍不住就想把他的腦袋拽下來。”

應向沂看得心疼不已,握著他的手心吹了吹:“那就是個木偶人,又不是真人,你和它置氣,傷的還是自己。”

瞧瞧,白白軟軟的小龍爪子都磨紅了。

應向沂有些吃醋,這手原本該因為他磨紅的,現下竟然為著個木偶人先紅了。

遲迢不願放棄卸下木偶人腦袋的想法,轉頭抓起桌上的紙,企圖轉移應向沂的註意力:“這些字是什麽意思?”

墳碑上是遲迢沒見過的字,他看著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只能問應向沂。

應向沂微嘆:“講了個故事,說是很久以前有一個做木偶人很厲害的人,他花費很多心血做了一個木偶人。接下來的故事就不知道了,我還沒辨認完上面的字。”

說來也巧,這墳碑刻的竟然是繁體字,不屬於這個世界。

唯有應向沂能看的明白,換了其他人來,恐怕根本破解不出來。

遲迢眼睛發亮:“阿應好厲害,竟然能看懂這些字。”

他雖然不喜歡讀書認字,但之前為了查四族之戰的相關事宜,以及看話本,也學習了一些字,可卻對紙張上的字一竅不通,半個都認不出來。

應向沂享受著他的崇拜眼神,心裏癢癢的,到底沒把這是繁體字的事說出來。

好不容易能讓心上龍崇拜一下自己,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一般厲害,為了娶到我心愛的小龍,當然得多學習一點了。”

遲迢深以為然:“只是學習還不夠,修煉也不能落下,阿應現在的修為境界到哪裏了?”

說著他就抓住應向沂的手腕,妖力探入丹田之中。

距離上次進入應向沂的丹田,已經過了幾個月,丹田中的金丹已經不見了,充盈著渾厚的靈力。

許是融合了神君力量的緣故,應向沂的靈力中帶有一絲純粹的金色,好像撒了一把金粉似的,亮閃閃的。

遲迢喜歡極了,那一縷妖力在應向沂的丹田中撒歡撲騰,如龍得水。

隨著修為精進,應向沂的掌控力也變得越來越好了,遲迢的力量探入他的丹田時,他也能看的丹田洞府中的畫面。

眼看著妖力像個頑皮的孩子一樣鬧騰,應向沂心下好笑,不由得擁緊了懷裏難得有童心的心上龍。

一妖一仙,兩人的力量竟然完全不沖突,還有些許融合的意思。

就像是他們曾經水乳交融,互不排斥彼此一般。

應向沂心下疑惑,只當是他和遲迢心意相通,所以對彼此的接納程度很高,連力量也不排斥親近。

遲迢玩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沒想到自己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耳根泛起紅意。

還好應向沂不知道這回事,不然他這張龍臉怕是要丟盡了。

遲迢收回妖力,故作鎮定:“修士的境界劃分大概和妖族有很大差異,阿應的力量比之前提高了很多,但我感覺不出你究竟在什麽境界。”

“提高了就好,我會努力,爭取快點變強,保護迢迢,讓迢迢滿意。”應向沂挑挑眉,話鋒一轉,“剛剛的時間那麽短,寶貝在我的丹田裏玩夠了嗎?”

遲迢猛地擡起頭,對上一雙戲謔含笑的眼。

意識瞬間清明,他不敢置信地開口:“你都知道?”

任由他人侵入丹田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不僅因為丹田脆弱,稍有不慎就會廢掉一身修為,還因為丹田被進入之後,為防兩股不同的力量起沖突,身體中的力量會被暫時鎖住。

只有在修為達到一定的境界時,才能夠不受影響的自視丹田。

按照應向沂的修為,怎麽也不可能到了那樣高的境界吧。

遲迢整條龍震驚不已。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對方是應向沂的話,也沒什麽不可能。

他的阿應,從來都是奇跡。

應向沂不知道這些,箍著腰將他抱到自己腿上:“看你玩的開心,喜歡我的靈力?”

龍族熱愛收集寶物,他早就發現了,遲迢喜歡金燦燦的東西,第一次去千金臺的時候,遲迢就總盯著四周的金色帷幔出神。

仿佛貓咪看到了蝴蝶,恨不得撲一撲。

應向沂掌心向上,操控靈力變成了一朵金燦燦的玫瑰花:“喜歡嗎?”

遲迢向來不喜歡浪費力量和時間做一些沒意義的事,但當應向沂將那朵玫瑰遞到他面前時,他卻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喜歡!”

自從知道玫瑰之後,他最喜歡的花就變成了這個。

遲迢捧著玫瑰花,應向沂抱著心上龍,兩人心裏都十分滿足,恨不得時光永遠停滯,將最美好的時候定格。

然而還未等交換一個吻,一只裹挾著魔氣的黑色蝴蝶便從窗口飛了進來。

遲迢目光一凜,蝴蝶就落在他指尖,好似在嗅那朵金色玫瑰一樣。

應向沂此時已經能夠分辨各種力量了,揚了揚眉:“魔氣?”

“是非亦的信。”遲迢彈指一揮,那朵蝴蝶便化作一捧黑沈沈的煙霧,消失在房間之中,“他讓他們盡快去魔界一趟。”

遲迢站起身,神色凝重:“沒有重要的事,他不會給我傳信,魔界恐怕出事了。”

金色玫瑰消失在指縫間,遲迢怔忡的時候,應向沂已經握住了他的手:“我們現在就動身。”

遲迢皺眉:“可是千金臺的拍賣會還沒舉行,阿應不要錢了嗎?”

“我要買的東西都到手了,錢要不要無所謂。”應向沂快速收好木偶人和墳碑,“現在就走吧。”

遲迢沒動:“太可惜了,那麽多……錢呢。”

他不可惜錢,但是那些靈草都是應向沂一株株挖出來的,平白送給千金臺,他不樂意。

視金錢如糞土的妖尊大人竟然開始持家了,應向沂頗為驚詫:“我們就去千金臺一趟,讓他們把拍賣的銀錢存起來,等我們有空了再回來取。”

遲迢這才滿意,兩人迅速往千金臺去。

工作人員一見他們就迎上來:“二位貴客,拍賣會將在三日後舉行,請你們一定要參加,剩餘的銀錢將在當晚付清。”

應向沂隨意地揮了揮手:“不急,我們有事要離開上曦城,拍賣所得先放在千金臺吧。”

工作人員楞住了,似乎沒見過這麽不把銀錢當回事的人:“那貴客什麽時候回來取?”

遲迢:“不知道,你們先收著就好。”

言罷,不得工作人員說什麽,應向沂和遲迢就離開了。

雖然從千金轉被一掌拍裂的事情中可以看出,兩人並非普通人,但親眼看到他們施展修為的畫面,工作人員還是震驚不已。

飄遠的兩人很快就看不見了,工作人員擦了擦臉上的汗,激動不已。

仙人啊,那二位貴客都是仙人,將銀錢存在千金臺,日後定然會再來,他們千金臺以後也和仙家扯上關系了,說出去定然惹得其他交易場所艷羨。

另一邊,應向沂和遲迢奔赴魔界,根本不知道自己帶給千金臺工作人員的驚訝有多大。

遲迢懶得折騰,找通往魔界的結界,準備直接撕裂六界空間進入魔界。

撕裂空間會造成巨大的震動,為防引起人間的動蕩,他們又去了海中島。

黎長思的墳墓已然被毀壞,山頂上光禿禿,還能看出些許遺留的痕跡。

遲迢準備撕裂空間的事情,應向沂站在一旁,視線掃過墳墓四周,頗為疑惑地挑了挑眉。

當晚燒完棺材之後,他們並未再做其他的事,可今日過來,這挖出棺材的土坑竟然被填上了,原本堆砌著的墓碑碎屑也消失不見了。

就算島上風大,也不可能把坑吹平吧?

看來還有其他人來過這裏。

應向沂抿了抿唇,眸光微沈。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對黎長思的衣冠冢感興趣?是單純想來瞧瞧,還是沖著那墳碑和木偶人來的?

不等他思索出個所以然來,天空就聚攏起大片烏雲,海面上波浪詭譎,黑壓壓的雲層中間破開了一條長長的縫隙,有魔氣從縫隙中湧出。

六界空間被撕開了一條口子,縫隙背後就是魔界。

遲迢喊了一聲,應向沂連忙沖過去,和他一同進入了縫隙。

魔氣收攏,縫隙消失,黑沈的雲層逐漸散開,天空一碧如洗。陽光灑在海中島上,將所有的陰霾都吹散了,仿佛沒人來過一般。

遲迢化成龍形,鱗尾卷著應向沂的腰,帶著他沖向魔心城。

魔界分而治理,除了非亦這個魔尊,還有好幾個魔王,他們的駐地各不相同,非亦住在東祝曾經住過的魔心城裏。

魔心城外是流火淵,流火淵曾經火燃不息,是魔族無法涉足的禁地。

魔祖東祝當年便是踏過流火淵,入主魔心城,方才統一了魔界。

自千百年前魔祖隕落,骨灰灑向流火淵,淵中的火焰便熄滅了。

而今的魔心城,再也不是魔界的禁地,只是魔尊非亦一個人的禁地。

龍行千裏,速度極快,沒過多久便到了魔心城。

遲迢對這裏很熟悉,一過流火淵,便直沖非亦的魔宮而去。

魔宮還是東祝在時的模樣,年久破敗,非亦對此非常上心,隔一段日子便會找人來修葺加固一番,保持原有的樣子。

為防踩到非亦的底線,在到達魔宮之前,遲迢就變回了人形。

直接撕裂空間,他來的動靜鬧得很大,魔族早已註意到,是故他們到魔宮大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人在等候了。

“見過妖尊,尊主吩咐吾等在此等候。”

六界之中,妖尊橫行,任誰都要給幾分薄面。

前些日子仙界群英宴死傷無數,仙宗十四州州主盡皆折損,據說也是妖尊做的,為了報一百年前的仇。

而今六界中人,對遲迢的敬畏又強了許多,仿佛又回到了妖尊剛出名的時候,無人敢小瞧。

遲迢隨意地擺了擺手,牽著應向沂就往裏走,根本沒用他們帶路:“非亦在哪裏?”

魔族的人不敢攔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報了個地址:“尊主在折雲宮。”

遲迢腳步一頓,皺了皺眉頭。

折雲宮是東祝的寢宮,魔祖早些年雄心壯志,一心想踏破天上天,折雲霞而歸,取了這麽個名字。

後來和天上天做了朋友,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寢宮的名字卻懶得換了,一直用著。

這是非亦醉酒後念叨的,遲迢一直記著。

以前來魔界,常常看非亦望向折雲宮的方向,卻始終沒有進去過。

有一次都到了折雲宮的門口,非亦硬生生停下了腳步,絲毫沒有架子地醉倒在宮門口。

遲迢不知道什麽叫觸物傷情,只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尊,很怕進折雲宮。

可如今,非亦竟然在折雲宮裏。

遲迢拉著應向沂,閃身向折雲宮而去。

來接他的魔族眾人被甩下,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

還未進宮門,便聽到非亦的聲音,惡狠狠的:“張嘴,吃藥,不然我就把你那虎崽子的毛一根根拔掉,燒了餵給你吃!”

應向沂和遲迢對視一眼,後者朗聲道:“既然是我妖族白虎族的崽子,本尊與阿應也能分一半肉吧?”

非亦回頭,疲倦的臉上帶了點笑模樣:“來了,沒擾了你們準備結契大典吧?”

“擾了。”遲迢瞥了眼床上神色困倦的六殿,拉著應向沂在一旁坐下,“結契時,你須得送一份大禮補償,我記得你之前從神界收了一套文房四寶,那個就不錯。”

非亦:“你又不喜歡舞文弄墨,要那個做什麽,我都給你準備一箱金色夜明珠了。”

遲迢眼睛一亮:“那就一道送過來,正好我一份阿應一份。”

非亦:“……”

應向沂失笑,捏了捏遲迢的手,看向床榻:“六殿這是生病了?”

非亦「嗯」了聲:“煞氣不足,魔氣入體。”

應向沂聽不明白:“啊?很嚴重嗎?”

遲迢拽了個葡萄丟進嘴裏:“不嚴重,水土不服。”

應向沂:“哦。”

“傳信叫我過來,有什麽急事?”葡萄挺甜,遲迢開始投餵應向沂,“我和阿應正忙著,要不是你,我們還在上曦城約會呢。”

他們的約會與通俗意義上的約會有很大區別,除了第一次的硬核挖墳,後續小清新了很多,一塊研究線索也算是約會。

非亦不答反問:“你們去上曦城做什麽?”

“陪阿應賺錢,然後挖了個墳。”遲迢興致勃勃的炫耀起第一次約會的內容,聽得非亦一楞一楞的,就連精神不好的六殿都頗為驚詫。

應向沂又無奈又好笑,這是什麽值得炫耀的約會嗎?

遲迢不無驕傲道:“你說那攬月臺無趣至極,我們挖了黎長思,也就是九寶閣閣主的墳,這才夠刺激。”

非亦投去敬佩的眼神:“確實,那你們可是找到了什麽線索?”

面前二位是信得過的人,應向沂也沒想隱瞞,拿出了木偶人和墳碑:“這墳碑上有字,我還沒有破解完,木偶人不知道有什麽用。”

非亦對著那木偶人端詳了一會兒:“木偶人又叫傀儡戲,是大荒時期人間的一種娛樂項目,後來發生了木偶邪祟一事,這東西就被當成了不祥之物。”

“木偶邪祟?”

“那是傀儡戲盛行的時候,王廷最優秀的木偶班子出了事,一夕之間全都被開膛破肚。探靈司查出來的結果是,木偶有了意識,變成邪祟,害了他們。自那以後,王廷就下令焚毀木偶,不許再制作這種東西。”

非亦摸了摸下巴:“據說手藝精湛的工匠,做出來的木偶人和真人無異。這木偶人雖然臉很僵硬,不像出自名家之手,但做的卻很巧妙,關節四肢能靈活動作,比一般的木偶人好多了。”

“這麽說,做出這東西的人手工活很厲害?”應向沂頓了頓,語氣微妙,“我瞧著九寶閣閣主也不像是個手靈巧的人。”

從他的衣冠冢裏挖出來的東西,最有可能就是他做的。

微弱的聲音從床榻傳來,十分篤定:“這不是他做的。”

三人紛紛看過去,非亦輕聲道:“為什麽說不是他?”

六殿張了張嘴,皺眉,嘟噥道:“沒有為什麽,反正就不是他。”

非亦笑笑:“除了這個,還想起什麽了?”

六殿一楞,撇開頭避過他的目光,一言不發地扯過被子,將自己蒙了起來。

應向沂和遲迢一頭霧水,非亦打了個手勢,帶著他們離開了折雲宮。

三人站在宮外的院子裏,遲迢率先開口:“你還沒說叫我們是因為什麽。”

應向沂思忖片刻:“可是與六殿有關?”

非亦揉了揉眉心,嘆道:“他最近總是會想起一些零散的事,不是屬於六殿的記憶。”

遲迢福至心靈:“東祝?”

非亦點了點頭:“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死而覆生,又是用什麽方法留在六殿身體中的,但我能感覺到,這個方法快要失效了,他要恢覆了。那些覆蘇的記憶就是證據,他的身體也在衰弱,如果不盡快想辦法,他會再隕落一次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東祝的魂魄占據了六殿的身體,如今他變回東祝,便是要脫離六殿的身體,也就是……會死?”

遲迢對詐屍覆活的事情了解不多,更不清楚魔族的事情,聽得雲裏霧裏。

應向沂想了想,問道:“那讓他的魂魄回到自己的身體中呢?”

非亦沈默了一會兒,臉色古怪:“他原本的身體已經被毀了,挫骨揚灰,被我扔進了流火淵中。”

應向沂:“……”

多大愁多大怨,殺了人還不夠,還得挫骨揚灰?

所以你們兩個到底是仇人還是情人?

應向沂徹底迷茫了,八卦欲望飆升,眼巴巴地看著遲迢,催促他去問個究竟。

遲迢自然不會拒絕他,當即道:“你找我們來就是為了救他吧,那先把所有的事告訴我們,就從你殺了東祝……啊不,從你拜他為師開始講起吧,細致一點,別遺漏重要的信息。”

應向沂動容不已,勾著遲迢的手指,親熱地捏了捏。

他家的小白龍最貼心了!

非亦頹然地抓了抓頭發,聽著從折雲宮裏傳出的咳嗽聲,深深地嘆了口氣:“好吧,我告訴你們。”

那些獨屬於他和東祝的,甜蜜又痛苦的記憶,終於要讓別人知道了。

所幸,說出這一切的理由很值得。

“我並非天生是魔族,是他帶我入魔的……”

魔界,神界,人間,三者交匯的地方,是時間停滯的不死城。

顧名思義,不死城中的人不會死亡,他們在被時間遺忘的角落裏,日覆一日的循環著同樣的生活。

不會老去,不會死亡,不會疼痛,也不能像活人一樣離開,所以這座城裏的人,又被稱為活死人。

非亦就是一個活死人。

東祝剛成為魔祖不久,修為停滯不前,去天上天逛了一圈後,和友人喝了酒,踉踉蹌蹌的往魔宮走。

在經過神魔人三界交匯的地方時,他隨意地朝下看了一眼,醉得不甚清明的眼眸裏便映出了那座名為「不死」實則早就死了的城。

一時心動,便跳了進去。

不死城偶爾會有來客,不過這裏的人早已經麻木,他們對此不甚在意。

東祝漫步在城中,覺得處處都是死氣沈沈,無趣得緊。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半大的少年沖了過來。

他喝了酒,意識稍有遲疑,便被那少年推進了巷子裏,抵在墻上。

一雙狠厲的眸子,充滿生機,和這座城格格不入。

東祝松開了收緊的手,歪了歪頭:“你想對我做什麽?”

“我想知道疼痛的滋味,你幫幫我。”

他不像央求,更像是命令。

東祝很久沒有遇到這樣放肆的人了,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只到他胸口的少年,他心底生出一點興趣。

他的一生過得太順了,逍遙於世,興趣這種東西幾乎沒有。

這一點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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