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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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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衛孟喜明明知道此時自己應該去看看這個“迪迪”長什麽樣,像她這四個月每接到一條線索就義無反顧奔走的每一個城市每一個華人面孔一樣,可她並沒有。

她只是很淡定的問老板:“這個人也是咱們龍國人嗎?”

老板心說, 誰跟你是“咱們龍國人”餵, 他現在出來可就是意大利人了,入籍了的!

但眼前的女人, 眼裏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無端的讓人害怕,他只能咽了口唾沫,點頭又搖頭, “他一直這個樣子, 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裏人,反正是個傻子,我十二年前來這裏開飯館的時候, 他就在碼頭上活躍了。”

“他不會說話,嘴巴裏只會神叨叨的重覆‘維羅納’, 口齒不清, 我也聽不出來是中文發音還是意語, 又或者英語, 日語韓語的, 反正我們任何人跟他說的話, 他也聽不懂, 不會有回應。”

他, 就是固執的想要去維羅納,這個詞是他嘴裏唯一能讓人聽懂的。

“十二年前就在這裏?”衛孟喜喃喃道。

“哎呀我最早一次見他是十二年前, 我聽這附近的人都叫他迪迪, 但最早好像是三十多年前就出現在這裏了吧, 這附近的警察都拿他沒辦法,趕又趕不走,抓起來還得供他吃喝,也沒身份……”

“那他一個人在這裏嗎?有沒有親人朋友照管?有沒有住的地方?”

老板見她感興趣,也只以為是年輕人的獵奇心理作祟,反正自己閑著也是閑著,難得遇到倆鄉巴佬,幹脆就坐到衛孟喜對面,跟他們細細的說起來。

“他的住處在那兒,喏……”他指著靠近碼頭不遠處的一個廢舊停車場,裏面停著的都是報廢車輛,在龍國大街上還沒幾輛小汽車的時候,這裏已經有了汽車墳場。

衛孟喜看過去,那裏沒有能住人的地方。

“他啊,就是在那裏,最外面那輛紅色的小破車裏睡的,他年輕時候能幹點體力活,車場老板是個德國人,看他可憐就讓他在場裏幫忙,供他吃喝,那輛破車就是他的家咯。”

孟金堂不知道為什麽,眉心也跳了一下,但他心裏總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所以,他也坐著沒動,那群本地大漢戲耍了一會兒,見那“迪迪”還是只會和尚念經,也覺著沒意思,吆喝著前去不遠處的酒館買醉了。

迪迪就一個人,佝僂著身子,望著遠處的大海發呆。

“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麽,他這傻子是真傻,別人是武瘋子,會亂打亂罵,他就不一樣,文瘋子,總是一個人看著外面發呆,有時候一看能看一天,我們幾個朋友還打過賭,猜他看的是大海,還是輪船,又或者是不遠處的大教堂?”

老板邊說,邊從櫃臺後端出一盤花生米,擺在桌子上請他們吃,“哎呀這傻子的事還挺多,我一時半會兒也講不完,你們要在這兒多待幾天,就能把他的生活習慣摸透。”

“這人啊,生活作息比咱們還規律,每天早上六點的鐘聲一響,他就來碼頭上看,要是聽見誰說要去維羅納,他就鬧著也要上人家的船,每次都被打下來,四年前還是五年前忘了,他跑上黑手黨的船,被人砍掉一根手指……去年有一次,肋骨都被打斷兩根,但幸好被咱們這邊一個華人救助會給救下,不然現在早都死了八百回了。”

衛孟喜的心,再一次痛起來。

她不想聽了,她一點也不想聽這個莫名其妙的人有什麽悲慘遭遇,不想聽別人的苦情故事,不想理解別人的痛苦,這世界欠她那麽多,從她到她的孩子,到她的丈夫,在她重生之前,有受過這個世界的善待嗎?

現在憑什麽要讓她聽著別人的故事流淚!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那種心臟的鈍痛很快轉化為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尤其是看著那個佝僂瘦弱的背影的時候,地中海的風把他整個人吹成了又黑又瘦的人幹兒。

但老板還以為她也是其他被感動的小年輕之一,越發來勁了,“聽說他大概是三十多年前吧,被人從一艘希臘來的偷渡船倉的死人堆裏刨出來的,那次的事故喲,可真慘……三十多號人吶,就被蛇頭全給霍霍了,有的病死,有的打死,他算是命大,還剩最後一口氣,但人卻變成傻子了,別人問他叫什麽名字,他只會重覆‘迪迪’兩個字。”

衛孟喜咬牙,“別說了。”

老板很是莫名其妙,一臉無辜:不是你讓我說的嗎?你一開始不感興趣我怎麽會說。

不過,他也知道這女人不好惹,做生意嘛以和為貴,自己訕訕的端著花生米坐回櫃臺後,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兩個莫名其妙的龍國人。

反正,剛才的搭訕中他已經知道,大家都是華人不錯,但他不一樣,他是擁有綠卡的意大利公民,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這年代的國內,還不知道怎麽水深火熱呢!

當年他為了出來,也是費了好一番力氣的,現在嘛,打死也不會回去的,就是在國外討飯也不會回去。

當年他自己怎麽出來的,現在說給孩子聽,孩子都不信。

世界就是這樣,幸存者偏差。大家能看到孟家父子這樣出去以後風生水起東山再起的,也能看到飯店老板這樣雖未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順利入籍的,卻看不見那一船死了的,看不見迪迪這樣活著不如死了的。

外國的月亮圓嗎?成功人士說是的,可死了的人無法開口。

孟金堂想安慰衛孟喜,想告訴她不可能的,衛衡那麽聰明,衛衡那麽風光霽月一人,衛衡曾經可是石蘭省有名的大才子,衛衡在三四歲的時候就知道要以身報國渴望民族獨立的人,怎麽會……

可是,他真的說不出。

他能做的就是拍拍外甥女肩膀,“小喜你先坐著,我去了解一下,不要急。”

他大跨步走過去,直接走到那個“迪迪”跟前,迪迪的頭發很長,很亂,打結成了雞窩,胡子卻只有兩三公分長,稀稀落落的幾根,三十多年的營養不良,已經讓他快長不出胡子了。

他雙手背在身後,遠眺著寧靜的地中海,原本披在頭上的麻袋還是破布的什麽東西,已經掉在了地上,還被那幾名壯漢踩爛了,但他渾不在意。

孟金堂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雖然飽經風霜,在這個碼頭上吹了三四年的海風,變得又老又黑,但那高挺的鼻梁,那深邃的眼窩,分明就是……就是……“賢弟。”

他聲音哽咽著,叫了一聲。

迪迪沒動,他又叫了一聲,迪迪似乎是感覺到身邊有聲音,這才回頭,但他的眼神裏仿佛蒙著一層薄霧,沒有以前的神采,更不可能認出他來,他的回頭只是循聲的生理反射。

孟金堂心中大慟,看著遠處的船,又看著老得縮成蝦米的老友,難怪他們按照身高和年輕時候的照片翻遍意大利怎麽也找不到,這怎麽可能找得到呢?這完全就是兩個人啊!

衛孟喜模糊的視線裏,一直在註視著這邊的情況,她知道怎麽回事了,可她不敢過去,沒勇氣過去,只要不過去似乎就能否認這個現實似的。

她為自己這幾個月的生氣憤怒而羞愧,為自己現在才出來找他而愧疚,如果她能早一點出來,是不是他就能少受點罪?

他,已經在這個港口上,等了三十二年,沒有等到回家的船,也沒有等到去約定好的維羅納的船。

沒有一艘船屬於他。

“衛衡賢弟,我跟小喜來找你了,小喜你還記得嗎?”

迪迪的眼睛依然毫無焦距,他呆呆的看看孟金堂,又看看大海,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麽。

而恰在此時,不遠處有另外一名流浪漢叫了一聲,“迪迪!”

他的臉色忽然就呈現出一種極致的歡喜,一瘸一拐的朝那人跑過去,那種笑容,就跟衛孟喜每次站在胡同口喊一聲“爹爹”,他就高興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一樣。

這樣的場景,在小喜和衛孟喜的夢裏,出現過無數次。

衛孟喜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大家叫他“迪迪”了,大家以為“迪迪”是他的名字,因為叫這兩個字他就像叫小貓小狗,會有反應……其實,於他而言,只是“迪迪”兩個字根植在他的血裏,肉裏,骨髓裏。

在石蘭省方言裏,“爹”不念“跌”,而是“迪”。

老板都被她嚇傻了,心說這人不會也是個神經病,還是個武瘋子吧。

“迪迪!”她叫了一聲,原本那正在瘋跑的身影忽然就頓了頓,有點疑惑的回頭,似乎在尋找什麽。

“迪迪!”

“迪迪!”

衛孟喜一面叫著,一面朝他沖過去,也不管他什麽反應,一把將人抱住。

迪迪先還掙紮,他本能的害怕得發抖,仿佛抱著他的人也想要把他抓走,可懷裏的人卻是在一聲又一聲的重覆著“迪迪”,那聲音居然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

他的掙紮終於慢慢停了,呆楞楞的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不少的人,在他的意識裏,已經分不清男人女人,也分不清老人年輕人了,他只是看著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出神。

“迪迪,我是小喜,衛孟喜,你說好要在維羅納等我的,還記得嗎?我看見你留下的信了,我找來了,我就在這裏,你看,我找到你了。”

迪迪似乎是被提醒到,嘴裏開始重覆“維羅納”三個字,眼睛又開始看向海面,眼看著他撒腿就要跑上別人的船,孟金堂幹脆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的抱住,眼中也是老淚縱橫。

他終於想起來了,為什麽他只對“迪迪”和“維羅納”兩個詞語有反應。

此時第一要務是趕緊找醫院,把他送醫院看看情況,可衛孟喜不同意,“舅舅,我們先帶他回酒店吧,等冷靜下來再去,看病不急在這一時。”

她不僅要看病,還要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當年好端端的出來,為什麽會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坑害他的蛇頭到底是誰……當然,她還要殺了孟淑嫻和謝鼎。

不殺了他們,她咽不下這口氣。

衛孟喜咬緊牙關,只有咬緊了才能控制住不讓自己哭出來,以前是他保護她,現在換她來守護他吧,她的父親。

倆人連拖帶拽的將迪迪弄回住宿酒店,幸好孟金堂帶著行李,有幾件換洗衣物,他哄著將人弄進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幹凈衣服,本來還想幫他剪剪頭發胡子的,但他躁動不安,很是抵觸,於是也就不敢動剪刀了,只想著等他徹底平靜下來再研究怎麽搞這些。

衛孟喜在浴室外,一直聽著舅舅的吸氣聲,大概也能想到,一定是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新傷舊傷吧。

這個澡洗了快兩個小時,迪迪這三十多年裏還沒洗過這麽舒服的熱水澡,一邊洗一邊玩,又不配合,可不就是浪費時間嘛?

而在等待的時間裏,衛孟喜已經去中餐館買了一份百合肉圓湯回來,她一直記著,父親很喜歡吃百合做的菜,怎麽做都喜歡,以前孟淑嫻不會做,家裏也不能太招搖在大家都不怎麽吃得飽的時候出去下館子,於是他就一直念叨,以後有機會啊,他要吃個夠。

這裏的物資匱乏,尤其是中餐館,很多在國內很簡單隨便進一家店都能買到的食材,這裏卻沒有,衛孟喜是開著車轉了一個小時才買到的百合肉丸湯,還特意說不要姜。

他們家的人,似乎都不愛吃姜,父親不吃,老陸不吃,五個崽也不愛吃,就連她自己,要不是為了矯味去腥,她也能不放就不放。

洗幹凈的“迪迪”,雖然還是又老又黑,瘦的只剩皮包骨,但五官架子在那裏擺著,還是很好看的。

衛孟喜把他按坐在梳妝臺前,溫柔的將他的長發梳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又指指自己額頭,“迪迪你看,小喜跟你是不是一模一樣?”

迪迪就“嘿嘿”傻笑,可能是意識到這倆不是壞人,不會打他,他也沒一開始的排斥了,看見桌上的飯菜,肚子就“咕咕”叫,動物本能發作直接就上手抓著往嘴裏塞。

其實本來也不算很燙了,孟金堂和衛孟喜都不忍心阻攔,找到了就好,其它的,慢慢恢覆,慢慢適應吧。

因為出了這麽一遭,衛孟喜也不能再讓家裏五個崽來了,他們一來,自己就沒時間照顧父親,到時候又要照顧又要看病還要追查當年真相,蛇頭身份……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得定的,萬一涉及到當地黑道勢力什麽的,孩子們來了就是身陷險地。

於是,衛孟喜一個電話,把即將前往港城登機的五個崽攔住,讓他們先乖乖回家,旅游下個假期再來。

崽崽們那叫一個唉聲嘆氣,但他們都能理解,甚至更高興,找到姥爺就好,姥爺只有一個,但出去玩的機會卻多的是。回了金水市,他們還一天幾個國際長途的打來問,姥爺怎麽樣了,有沒有好點,有沒有去看病之類的。

衛孟喜是真的忙,崽崽們來不了,但萍萍介紹的四個學姐卻是要來的,因為餐館已經開始裝修了,她們得來幫忙盯著,同時衛孟喜又從現在的六家衛家宴裏抽調了幾名員工過來,圖的就是熟手,她不用太操心。

飯店裝修的事安排上,她和舅舅就每天陪著“迪迪”出去轉悠,尤其是維羅納,專門帶他去了幾次,朱麗葉故居附近,阿爾卑斯山腳下,希望借此能幫他找回一點記憶。

可惜一無所獲,他腦海裏只知道“維羅納”三個字,卻不知道去了要去哪裏,只在中途有一次帶他坐船的時候,他從不暈車暈船的人,忽然莫名其妙的劇烈嘔吐。

衛孟喜斥巨資找了當地最好的神經內科專家,專家說這可能是他當年偷渡的時候,在船上受到什麽刺激,以至於現在又進入那樣的環境中時,身體的記憶還在。

能有什麽事,能讓一個正值壯年的見識不凡的男子,被嚇到嘔吐不止呢?當年那條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

衛孟喜覺得,找到當年的蛇頭,或者幸存者,或許有助於父親的恢覆。

報警沒用,這個時代這裏的警察貪汙腐敗很嚴重,華人在這裏連二等公民都算不上,人家聽他們手腳並用講半天,不僅不當回事,還把他們自己先“檢查”一遍,懷疑他們也是偷渡的“黃皮猴子”,最終還是亞當這本地人來說好話給了小費才算把他們拉出來。

孟金堂給氣得牙癢癢,大罵“白皮豬”,他行走世界各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亞洲國家稍微好點,但凡是白種人的世界,他去到哪兒哪兒就有這種為難。

至此,倆人只能打消通過當地警方尋找真相的念頭,只能從長計議了。

不過,就醫途中也不全是壞消息,還有個好消息——經過檢查發現,衛衡的大腦裏還有未吸收幹凈的淤血,專家推測他變傻失憶就是跟淤血擠壓神經和海馬體有關。

“這意味著,要是能把大腦裏的淤血清除出去,或許你父親的病就好了。”孟金堂看著那一堆的檢查報告,在翻譯的解釋下,眼睛逐漸亮起來。

“對,專家是這麽說的,但問題是淤血的位置很特殊,一旦手術不當會造成腦死亡……”

“有多大概率能成功?”

“20%。”那也就是不做手術的話,雖然渾渾噩噩,但他還能活著,一旦做手術,就有80%的可能喪命。

孟金堂揉了揉太陽穴,那希望確實很渺茫,居然連一半的一半都不到。

“你等著,我問問你二哥,看美國那邊有沒有更好的條件和技術。”

衛孟喜此時也別無選擇,只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了,實在不行,那就這樣渾渾噩噩吧,只要……人,還活著。

只要錢到位,飯店裝修其實也跟國內一樣快,衛孟喜白天沒事,就帶著衛衡去看裝修場地,經過兩個月的相處,衛衡已經非常信任她了,雖然還是認不出誰是誰,但他知道,這倆人能讓他洗熱水澡吃熱乎飯,即使是出於動物的本能也會緊緊跟隨他們。

幾乎達到了寸步不離的程度。

萍萍的四位學姐,分別是小趙、小錢、小孫、小李,衛孟喜花了大價錢把她們找來,就要把價值發揮到最大,先讓她們學習當地的法律法規人文風俗,這是要在這個地方立足所必不可少的。

尤其最近意大利西班牙這倆歐洲低端制造業大國的排華情緒太過強烈,更不能讓對方抓住自己把柄。

“衛總,聽說昨兒都靈的三家溫州鞋店都被襲擊了,你說他們會不會也……”調來的服務員膽子比較小,都被最近的排華架勢搞得噤若寒蟬了。

衛孟喜也有點頭疼,本來,西意兩國是目前為止歐洲發達國家裏的制造業大國,尤其是皮具和服裝業,那是絕對的支柱產業,可自從大量的溫州商人帶著廉價襯衣和皮鞋來到這片土地上開始,這裏的消費者們發現,龍國產的襯衣皮鞋不僅款式跟他們本地產的像,花色面料都要更好更精致一些,價格卻只要本地的三分之二甚至一半……你說消費者會買誰的東西?

而溫州商人之所以能賣這麽便宜,主要還是龍國內原材料、水電、人工成本十分低廉。

一件襯衣,在西意兩國的成本在7-8美元,可在龍國只需要2-3美元,成本低廉,價格就是賣得再低再低再再低,也依然有賺頭。

價格戰,本地企業是打不起的。而沒有訂單銷量,就沒有工資發,工人們自然就把怒氣發洩在這些搶了他們“飯碗”的溫州商人身上,時不時就要發生打砸商店,路上襲擊什麽的,衛孟喜現在出門都非常小心,就怕被殃及池魚。

員工嘆口氣,“唉,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盡頭,咱們龍國哪會有這麽多破事啊……”

“快了,不用多久他們就會發現,他們無論怎麽努力怎麽排斥都打不過咱們。”

“打不過那咋整?”

“打不過自然就加入唄。”

員工“啊”一聲,有點不理解。

衛孟喜見迪迪正在低著頭專心致志的玩,也不會亂跑出去,就低聲解釋道:“不用多久,他們的本土制造業就會知道不是咱們溫州商人的對手,到時候是不是就有服裝廠皮革廠要倒閉?”

“對,那又跟咱們有什麽關系呢?”

衛孟喜在心裏嘆口氣,這幾個員工都是臨時選的,當時重點考察的是突擊學習外語的能力,所以在商業上的頭腦就很普通,今兒對面的要是李曉梅和趙小燕的話,自己只提頭,她們立馬就能明白過來,小燕甚至還能想得更遠。

“他們本地的企業破產,此時誰要是能給他們註資或者直接買過來,是不是誰就撿了大便宜?”這時候只要買過來,就有現成的成熟的生產線和工人,但要是白手起家去創的話,光這個就要交不少學費。

衛孟喜想到這個,倒是靈機一動,為什麽不跟趙春來和小燕說一聲呢?

他們不就是做皮具的嗎,目前在書城市周邊的皮具廠皮鞋廠就開了三家,要是能順便來西意撿點便宜,豈不是更好?

反正都是韭菜,他們不割,其他人也要割,甚至這跟未來索羅斯作的孽相比,都不算割韭菜,這叫促進當地工人再就業,這是為當地政府減輕負擔。

想到就行動,衛孟喜看了看時間,現在國內還沒到睡覺時間,趕緊給他們打了兩個電話。

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幫助,她遇到合適的商機會告訴他們,他們也在自己不趁手的時候幫助自己良多。

果然,趙家父女倆都十分心動,他們本來就正是雄心勃勃想要擴大廠子規模的時候,父女倆商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決定要來看看有沒有啥便宜可撿。

現在的他們,閱歷和眼界有限,當然沒想著來註資持股,畢竟沒這時間精力來管理,但他們可以買走這些正瀕臨破產的生產線啊,從切割、制形、打版到配件、壓制、染色、縫制等一條龍的技術和設備,買到就是賺到。

而小燕自己也是懂點外語的,又有衛阿姨在這邊當開路先鋒,不來才怪!

她的護照簽證依然是通過孟仲平的關系給辦理的,不用一個月就到了意大利,與衛阿姨順利會師。

而這也是衛孟喜去年九月份出來後,時隔大半年第一次看見她,明明也沒多長時間,可這姑娘這次的變化卻大到衛孟喜差點沒認出來。

以前吧,這姑娘不怎麽愛打扮,用她自己的話說,從小跟衛雪衛小陸一起長大,有她們這麽漂亮的小明星在旁邊做對比,自己就比較有自知之明,再怎麽打扮,也還是那樣子,所以幹脆就不浪費時間在打扮上了。

當然,話是開玩笑的,也沒有嫉妒心理,但衛孟喜可不會當真,哪個年輕小姑娘會不想變漂亮呢?所以她給自家仨閨女買首飾的時候,也會給她挑兩件適合她的。

可沒想到的是,半年不見,小燕居然變得這麽漂亮?!

五官還是以前的五官,可眼睛因為畫了眼妝,眉毛眼線眼影齊全,仿佛眼睛都比以前更大更有神了!

略顯扁平的臉龐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手法,居然畫得立體不少,鼻子高挺,下巴尖尖的,再加上口紅的點襯,牙齒也洗得白白的,看著就漂亮多了!

被大美人阿姨誇讚,小燕也很不好意思,摸了摸整齊的做過發型的頭發,“我,我就是……不過阿姨你放心,我可沒放松學習,連續兩年拿獎學金呢我。”

衛孟喜大笑,摟著她拍了兩把,“我最佩服的就是你這樣的小孩,不僅能把學習顧好,還能把自己活得漂亮,你這化妝技術哪兒學的,改天也教教我?”

小燕這才放心下來,對衛阿姨,她總是喜愛和崇拜夾雜,好像從小時候第一次見面她就特喜歡這個漂亮阿姨。

聊了幾句,衛孟喜又發現,這丫頭漂亮是漂亮了,可有點心事重重的,“怎麽,你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小燕搖搖頭,又欲言又止。

衛孟喜更疑惑了,這孩子不對勁,從去年打電話問煤礦的事她就不對勁,明明啥都好,家裏事業發展得好,學習成績也不錯,人也漸漸變得漂亮自信了,可怎麽就感覺有點蔫呢?

晚上吃完飯,衛衡由孟金堂帶著出去住酒店,把家裏騰給幾個女孩住,衛孟喜特意把小燕叫到自己房間裏,說是想她,要跟她一起睡。

小燕沒心沒肺高高興興抱著枕頭就來了。

“阿姨我發現你不一樣了。”她用星星眼看著衛孟喜。

“嗯?怎麽個不一樣?”

“就是變得平和了,更穩重了。”

衛孟喜笑笑,她自己倒不覺得怎麽樣,但舅舅也是這麽說的,這幾個月仿佛解開了她身上一直以來的戾氣。

任是誰,被老天爺虧待了兩輩子,都會有戾氣。

“那我還發現你不一樣呢,自從去年上大學沒多久,你就總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啦?願意跟阿姨講講嗎?”

小燕嘆口氣,沒猶豫太久,反正她歷來都是風風火火的,“阿姨,你說我要是喜歡一個男孩,但那男孩不喜歡我怎麽辦?”

衛孟喜一楞,看來自己猜對了,還真是為情所困啊。

“孩子,你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很正常,你不用為此羞澀,不用為此愧疚,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即使你爸爸媽媽知道,也只會覺得你長大了,而不會覺得你不乖。”首先要正視這個事,不是羞恥。

“但是呢,這喜歡你要搞清楚,你是喜歡這個男孩這個人,還是喜歡喜歡他的感覺,想要得到他的回應的感覺?”

“當然是喜歡這個人,我沒想那麽多。”

“那不就結了,那你只負責喜歡他,其餘的都與你無關,喜不喜歡你,能不能回應你,那都是他的事,還記得阿姨以前跟你說過的嗎,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別人的事讓別人頭疼去,不好嗎?”

可她忘了自己幾乎是沒談過戀愛的,直接就步入婚姻的“過來人”,她這幾句“說教”對一個為情所困的少女來說,其實意義並不是很大。

小燕唉聲嘆氣,“我真想說,他不喜歡我就是他有眼不識金鑲玉,可看看還有那麽多比我優秀比我漂亮的女孩喜歡他,他也不為所動,這是不是就說明……他真的就是不會對誰動心呢?”

衛孟喜看她還糾結,幹脆坐起來,“那你跟我說說那男孩的情況,我幫你分析分析。”

小燕咬著嘴唇,臉一紅,“他……十九歲,馬上二十啦。”

“哦,那就是年紀還小,還沒開竅。”

“他還,還喜歡運動,每天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那說明他的精力都用在了體育運動上,自然就沒多餘的精力琢磨你的心思,所以還是不開竅。”

“他……有好多女孩喜歡他。”

衛孟喜正想說這有啥,並不能說明什麽,畢竟就自家那傻大個衛東都有很多女孩喜歡呢,可忽然……她心頭一激靈。

“你說的這不開竅的傻大個不會是衛東吧?”

小燕羞得臉都成了紅番茄,埋進枕頭裏。

這,還有啥不明白的呢?下一代裏自己最看重的女孩,居然喜歡衛東?!這叫啥緣分,她一直以為煤嫂們是故意開玩笑的,沒想到這說著說著還要成真了。

小燕都快羞死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該對衛阿姨使這點小心思了,衛阿姨什麽人啊,怎麽會看不穿她的心思呢?可她剛才就是頭腦發熱,想試試,背水一戰,其實就是想試探一下衛阿姨的態度,如果自己主動對衛東發起攻勢,阿姨會不會覺得自己不矜持。

她等啊等,等著衛阿姨的生氣,誰知床卻抖起來。

她驚慌失措,據說這附近有很多活火山,難道是火山爆發,地震啦?

一擡頭,就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小傻妞,你說這人要是衛東,那你放心大膽的去表達自己的心意,成了,你就多了個高高的會打籃球的男朋友,不成,那你在阿姨心目中就是敢愛敢恨有勇有謀的好姑娘。”

小燕瞪圓了眼睛:“真……真的嗎?”

衛孟喜拍拍她腦袋,像小時候那樣,順了順她滾亂的頭發,“當然,反正他現在也沒女朋友,你有權利追求他。”

“那阿姨會不會覺得我……我……”

“不會,阿姨就喜歡你這樣的女孩,誰說這世界上只能男追女不能女追男,愛情誰都想擁有,為愛情做出努力的人都值得尊重,不分男女。”

小燕眨巴眨巴眼,有點點酸呢。

衛孟喜知道她需要時間消化,聊了一會兒,就假裝困了,讓她自己想去。她作為母親,能做的就是衛東那邊旁敲側擊提一下吧,要是他對小燕沒這意思,談戀愛這事也勉強不得。

她是喜歡小燕,可過日子是年輕人的事,她插手太多,最後不是幫忙,而是幫倒忙,搞不好促成一對怨偶,哭都沒地方哭。

接下來一段時間,裝修是孟二哥安排的人手,她的裝修風格跟國內的一樣,以古樸大方為主,既要體現龍國傳統文化特色,又不能搞得太奢華,畢竟這邊的物價跟國內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衛孟喜只用給出圖紙方案,又有自己從石蘭調來的人監督著,她也不用太費心,只需要帶著衛衡去看看就行。

而衛衡呢,對別的都不敢興趣,眼神裏總是灰蒙蒙的,可看見雕梁畫棟的建築時,視線似乎都要停留得久一點。

不僅衛孟喜,就連新來的小趙都發現了,“衛總,迪迪好像很喜歡咱們龍國的東西,你看他還會畫畫呢。”

她指了指正蹲在地上,撿根木棍寫寫畫畫的衛衡。

剪短頭發刮掉胡子的他,雖然還是瘦弱,但起碼精神頭看著好了很多,時不時也會沖著衛孟喜叫“小喜”。

這是衛孟喜教的,像小時候他教自己說話一樣,自己多重覆幾遍,又拿他喜歡吃的東西作誘餌,只要他叫對一次,就把吃的獎勵給他,多練幾次他就知道自己只要叫對這兩個字就能有好吃的。

此刻,他正在畫那不勒斯的海港,因為這是他最熟悉的。

就只是在地上隨便畫畫,就能把景色展現得淋漓盡致,栩栩如生,明明沒有添加任何感情進去,“可我看著就是有股子悲涼,衛總你說迪迪為什麽這麽畫啊?他是不是想回家了啊?”

大家隱約知道點,這是衛總的老父親。

衛孟喜其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正巧前幾天孟二哥那邊也來了電話,說找到一個能做這個手術的美國專家,這樣的手術全美範圍內只有他做過6例,看過衛衡的片子之後覺得可以把成功幾率提升到45%左右,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可以去美國做這手術。

衛孟喜當時就心頭歡喜,比這邊估計的高,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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