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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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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煤礦為什麽叫“金水煤礦”, 金水市為什麽叫“金水市”,整個市那麽大的範圍,為什麽獨獨叫金水, 這其實都跟這個叫“金水”的村子息息相關。

從明朝開始, 金水村就是一個大村子,古村落, 因為地底下煤儲存量驚人,品質又好,這兒成了遠近聞名的煤村。

在清朝時候,這裏產的煤炭, 還專門有個名字, 叫金水煤,因為煙少,易燃耐燃, 散熱好,是專供朝中達官貴人使用的, 足以證明這裏的煤炭有多好, 老陸能勘測出氣肥煤, 能把項目做起來, 其實也得利於這兒本來就有, 不然他就是變也變不出來。

金水產煤古來有之, 以煤為生的人也多, 以前到處都是私人挖出來的煤井煤洞, 用當地人流傳的說法,只要膽子夠大, 鉆進去地底下拉出煤炭來, 就能發財。

這金水村, 就是個福窩窩啊。

但那是明清時候。

解放前民國那幾年日子難過啊,雖然有煤,但都被當地大地主壟斷,農民只能給他們當牛馬,累死累活還混不到一個窩窩頭,就算是死在裏頭也沒人過問,後來解放後,作惡多端的都被槍斃了,但政府為了老百姓的安全,也不許再私自下井了。

井口已經讓人給封起來了,煤洞也不許進了,但依然擋不住依然有人要下去淘黑金啊,只要敢下去,帶著東西上來,就能換成錢,真貧窮到一定地步的老百姓,是會鋌而走險的。

甚至,有的人另辟蹊徑,既然村裏古已有之的小煤井不許下了,那就私自去外面挖,偷挖偷采,甚至還把山裏的防空洞和煤洞打通,連成片。

這種行為是十分危險的,李奎勇當年可沒少頭疼,光治理這個問題就愁死了他,而“轉機”就出現在六十年代初期的某一個雨夜,八名村民連夜偷挖偷采的時候,遇到連夜暴雨山體滑坡導致小煤井徹底封死,那麽深的井,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的。

而他們走之前,跟家裏人說的是去捉魚,家人見久久未歸,還以為是他們遇到暴雨,在哪兒躲雨呢。

雨停了不見人,家人又擔心是不是被大水沖走了,於是發動全村沿著河道找人,一直找了一個多星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時候有些年長的還記得解放前那些事的老人就說,會不會是在煤井裏。

畢竟,八個青壯年吶,不是八只小雞仔,說丟就能丟的!

這麽長時間杳無音訊,一定是在一個聯系不上外界的地方。於是,上一任村長就組織全體村民,打開塵封已久的煤井蓋,果不然就找到了他們……的屍體。

這下子,全村震驚,區裏震怒,直接把管理不力的村長抓去坐牢了,這才有了退伍的高三羊當上生產隊隊長的契機。

但無論上面怎麽處置,八個家裏的頂梁柱是回不來了,從此以後家人們只能沈浸在痛苦中,為了避免家屬想不開,也為了避免悲劇再次發生,高三羊就下令,村裏小煤井永遠不得打開,必須死死封住。

後來,即使村民們依然偷挖偷采不斷,但都不敢再打開小煤井,這一封就是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啊,後來出生的年輕人和孩子們,估計都忘記這口井的存在了,但衛孟喜不一樣,她記得清清楚楚。

她上輩子就聽說,小煤井在很多年後,大概就是九十年代中期吧,又重開了,突破來自當地政府和村民的重重阻力,再次打開,並成了遠近聞名的私礦,很是風光過幾年。

但那風光並不屬於當地村民,而是屬於來接手的私礦老板,本來小煤井的儲量就不小,又不需要啥技術難度,坐著取水的吊籃下去就能挖出來黑金。

不過,這私礦老板請人手工作業,也不敢請附近農民。

因為附近農民知道底細,都是聽著小煤井的故事長大的,也對小煤井心存警惕啊,他想請也請不到,只能請到外地實在缺錢又不知就裏的農民,有的實在太窮了,五六十歲的老爹加四十歲的兒子再加十幾歲的孫子,一家三代帶著來。

結果就這麽挖著挖著,本來就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小煤井塌方了,逃不出來,一家三代全死裏面了!

有多慘呢,據說那私礦老板挖礦的三年時間裏,賺了好幾個億,但死在裏頭的工人到底有多少,誰也說不清,有的說是四五十,有的說是二三十,反正不會少於十人!

可憐工人都是外地或者外省來的,也有腦子不好使的,殘疾的人,被親戚或者二包公一手帶來,死了也得不到一個說法,甚至有些無兒無女無父無母的,連幫他們討說法的人也沒有。

再加上有黑記者和私礦老板沆瀣一氣,只要錢到位,多大的安全事故都能給你擺平,給你蓋得嚴嚴實實;即使有家屬能找到礦上來討說法,雙方合力來個威逼利誘,讓你發不了聲;就算僥幸能告上去,來查的時候也不會查到任何一點的蛛絲馬跡。

甚至,這個人,都可以像從未來過這個地方一樣,能把他存在過的所有痕跡抹除幹凈,一幹二凈。

這些故事,在後世的電影裏,是屬於電影這麽演出來都要被罵沒人性的,可卻活生生的發生在金水村的小煤井裏,更諷刺的是,現實裏沒像電影結局一樣發生什麽替天行道正義雖遲但到的戲碼,因為直到衛孟喜死的時候,小煤井依然開得風生水起,私礦主依然賺得盆滿缽滿,幾乎把整個金水一帶的煤山都挖空了。

只是,她上輩子雖然也生活在這一帶,但不怎麽過來金水村,還真不清楚小煤井是被誰打開,被誰重新開采的。

背後的神秘私礦主,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她還真不知道。

那嬸子怕她不知道,繪聲繪色將小煤井的歷史淵源給講了一遍,最後感慨道:“你就說吧,算上解放前的,百年裏頭,這井裏至少埋著十幾具屍骨,咱們怎麽能開呢?”

“就是咱們同意,老村長也不會同意。”

“哦?為什麽?”衛孟喜有點好奇,高三羊現在不是一心想要發展金水村經濟嗎?誰都知道賣煤炭能掙錢,重開小煤井,說不定真是一個契機。

“哎呀,你們小一輩不知道,當年死在井裏那八個,有兩個都是老村長的哥哥,親哥哥。”

衛孟喜恍然大悟,要是重開了,這不就是在說他倆哥哥白死了嗎?誰要是在井裏賺錢,那都是踩著他哥哥們的屍骨,在吃人血饅頭!

“最近啊,也不知道誰說的,咱們村的小煤井被一大老板看中了,想要買下來,區裏和鄉上都想賣,老村長不同意,帶著另外幾戶有家屬死在裏面的人家,天天上去堵人討說法……”

原來如此。

衛孟喜懂了,她記憶中上輩子小煤井之所以能重開,除了來了個大老板之外,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高三羊退休了,沒有再當村長。

不當村長,也就沒了話語權,新村長為了錢,怎麽可能會聽他們區區幾戶人家的反對聲音?反正,人都是這樣,只要死的不是自家人,就不會心疼,哪怕是自家人,在足夠的利益面前,這份悲痛也是可以收起來的。

想著,四只雞處理幹凈了,大叔見她筐子裏還裝著狗,幹脆就讓自家半大小子,“去,給你衛阿姨送到家裏去。”

小夥子跟衛東幾個差不多大,雖然個子沒那麽高,但很壯實,一看就是家裏農活一把好手,拎起雞就跑。

衛孟喜直接追不上他,跑了兩步,算了算了,自己都快四十的人,跑急了摔跤就得不償失了,於是就頓住,轉身往傳說中的小煤井走去。

小煤井位於村子後方,金水山腳下,周圍是一片空地,沒有蓋房子,井口比一般的水井要寬闊得多,用一塊巨大的石板壓著,石板上有幾個洞,洞裏有手臂粗的鐵鏈穿過,固定住石板,石板上還貼著個大大的“封”字,以及每年清明和忌日焚燒紙錢供奉果品的痕跡。

她看了一圈,周圍算是荒郊野外,雜草重生,就是玩鬧的孩子,也沒幾個敢過來。

這裏,似乎是金水村的禁忌之地。

衛孟喜看了一圈,就回家了,路上順道又買了點瓜果蔬菜,一耽擱,回到家都快一點鐘了,剛進門就被一股濃烈的香氣給勾住。

她輕手輕腳的貓過去,廚房裏,就見一群少年少女在忙著做飯:大鐵鍋裏,燉著好大一鍋土雞菌湯,也不知道他們啥時候自己把雞斬小塊燉上的,衛東和張川正往鍋洞裏加柴,把兩口鍋的火燒得旺旺的。

另一口稍微小點的鍋裏,則是衛紅系著圍裙,正往裏倒油,準備炒菜。

案板上,是衛雪正在切土豆絲,雖然平時學習忙,做菜的機會不多,但她心細,又能耐得住性子,切的土豆絲細細的,十分均勻,不像衛小陸,每次切的都是手指頭那麽粗。

倒是衛小陸和陸衛國,則蹲在地上收拾兩條草魚,看著似模似樣,處理得很幹凈。

“二哥你說這魚是熱鍋下還是冷鍋下?”

“冷鍋,我看見咱媽做紅燒魚是這樣。”

衛小陸拿著小水果刀,在魚身上劃了幾個花刀,似乎是很滿意自己的傑作,還專門捧起來看了看,“可紅燒魚跟酸菜魚不一樣啊,咱們今兒要做的是酸菜魚,建軍哥都把他們家酸菜端來了。”

“這……”陸衛國就有點拿不準了,“酸菜魚不是該切片嗎,一整條怕是不行。”

衛小陸振振有詞:“沒事兒,到時候媽媽問起,咱們就說是老爸想吃整條的。”其實是她開了花刀才反應過來,應該切片才對。

想了想,似乎是覺著這樣把鍋推老爸身上不合適,她忙小聲問:“三姐,你會片魚片不?”

衛紅是最像媽媽的,所以她理所應當覺得凡是媽媽會的,三姐說不定也會。

衛紅也不負眾望,“你放著,我來。”

衛孟喜在外面偷瞄著,憋笑都快把肚子憋疼了,他們家這五個崽,做飯這一塊上,比老陸厲害多了。短短四十分鐘裏,他們做出了酸辣土豆絲、韭菜炒雞蛋、涼拌小黃瓜、芹菜豆腐和酸菜魚五個菜,還有一大鍋濃香四溢的土雞菌湯!

老陸吃的時候,甚至都吃不出來這不是妻子的手藝,呼啦呼啦一個人喝了兩碗雞湯。

衛紅期待的看著他,“爸你就沒發現今天的雞湯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香。”

“那跟以前比呢?”

老陸在家裏生活久了很有求生欲,“很香。”

“是我三姐做的飯喲,湯是三姐燉的,菜是三姐炒的,大姐切的,我和二哥買的洗的。”

老陸看向妻子,得到確認,忽然又添了一碗米飯,細嚼慢咽起來。

全家都笑,就是張川和張江也在那兒羨慕的看著他們一家子,說不出形容的詞語,就覺得真棒,他們姐弟五個真幸福。

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衛孟喜開始進入暫時的退休狀態,只用等著吃就行,還能點菜,今兒紅燒肉,明兒黃燜雞,上午雞油飯,下午鹵肉飯……好不好吃另說,但崽崽做的,就是不好吃也要鼓勵。

啥叫再接再厲,沒有鼓勵,下次才能繼續讓他們做嘛。

做頓飯而已,大家齊心協力其實也費不了多少事,高三生天天盯著書本,她原本還擔心他們近視或者壓力過大呢。

現在倒好,該看書看書,看片看片,一日三餐還給父母伺候上了,衛孟喜和老陸也就試著睡了幾天懶覺。

反正,以前需要他們幹的活計,都讓孩子們幹了,起來也是幹瞪眼,還不如捂在暖暖的被窩裏,聽著他們在院裏分派任務,吵吵嚷嚷。

“嗯,孩子多的唯一好處,就是長大了能多幾個小工給咱們使喚。”

“僅限於目前這兩年,等以後人家有了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你也不好意思使喚了。”

老陸一楞,“男……朋友?”

他閨女們大的也才十七歲,小的十五歲,就要處對象了?

“哎呀你這人,咋這麽較真呢,我是說一個大概的,又沒說他們真的立馬就要談戀愛,就是談了,明年也成年了,你能攔得住?”

她是真的真的很看得開,甚至還想鼓勵他們談來著,無論以後結婚與否,生娃與否,體驗愛情的美好,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倒是老陸悵然若失,他下意識摸了摸鬢角的頭發,已經白了好幾根了,後腦勺的更不用說,前幾年就有點白了,但他一直沒註意,是最近老閨女發現的,給他買了染發劑,他一直嗤之以鼻。

再看妻子,依然面如春花,眼含秋波,自從來到礦區,她就是這個樣子,這麽多年,一直沒什麽變化,頭發黑亮濃密,眉眼不笑的時候冷艷,笑起來眉眼彎彎,很好說話的樣子。

哪怕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有了紋路,但她給他的感覺一直沒變過,永遠在向上生長。

她說自己不是小姑娘,可他覺得,她就是小姑娘。

於是,沒幾天,家人們就發現老陸居然染頭發了!

可惜,退休生活是短暫的,等春季學期開學,孩子們要專註於最後一個學期的沖刺之後,衛孟喜就不能再心安理得的享受孩子們的孝順伺候了。

說好要買車,這一次衛孟喜就直接讓侯燁幫忙,買了輛當年他開的那個紅色切諾基,又買了一輛哈雷摩托……沒辦法,衛孟喜實在是太眼饞了,早在學會開車之前,她學的就是摩托。

習慣了那種吹著風,自由自在的疾馳在路上的感覺,她就一直心心念念要買輛全新的好摩托。

這一下子,家裏多了兩輛車,就出去了三四十萬,但她一點也不心疼。

有錢,就是能折騰!

春天,森林裏萬物覆蘇,小動物和小樹芽,小花苞破土而出的時候,衛孟喜騎著大摩托,疾馳在山林裏,那感覺,不要太爽。

因為冬天的雪快要化完了,水廠準備最後出一批雪山泉到港城去,衛孟喜需要去看進度,每天早出晚歸,倒是看到了長壽山另一副面孔——像個小姑娘,含苞待放,生機勃勃。

“老板,這是水質檢驗報告,你看一下。”剛到水廠,兵就遞上一片紙,化驗室每日一檢,按規定把各種水各留樣三份,這是基本的行業要求。

衛孟喜摘下頭盔,捋了捋頭發。

才剛二四十五兵,眼睛都直了:老板怎麽能這麽好看?!這摘頭盔的樣子,都能去拍廣告了!

衛孟喜沒註意他的眼神,而是仔細的看化驗報告,沒什麽問題,小蘇做事倒是認真,就是他那幾個東北來的堂哥堂嫂們,也很能吃苦耐勞,性格大咧了一點,但做事粗中有細。

每天忙進忙出,還自發的幫她巡視森林,尤其是水源附近,安裝了一圈電網不算,每天夜裏還要去巡視一圈。衛孟喜之所以同意他們去,是因為羅秀出獄了,去年雖然被村民舉報,衛孟喜也出了一份力,但他這人歷來小心,確實沒留下什麽蛛絲馬跡,紀委的調查一段時間,發現他除了工作態度散漫和第一次買斷水源的那十萬之外,沒查到他貪汙別的錢,所以只是開除和判刑半年,現在就刑滿出獄了。

衛孟喜倒不覺得羅秀有這個膽量跟她硬碰硬,但就怕這種人會玩陰招。

“水源巡視沒問題吧?”

“沒,我堂哥給牽了兩條大狼狗拴那附近,要是有生人靠近,叫得整座山都能聽見。”

“那狗糞要單獨處理,不能留在地面上。”

“好嘞,我們現在都是換著遛,遛到對面山頭才給解決大小便的。”

衛孟喜點點頭,面上不說什麽,其實心裏還是打算留個心眼,以後要搞幾次突擊檢查看看,這水源附近要是出現狗屎狗尿,多的不說,羅秀只需要在墻外拍幾張照片就夠讓她焦頭爛額的。

“這一批雪山泉大概有多少量?”

“三噸左右。”

量乍一聽是很大,但因為是雪山泉,比往日的普通山泉水又清冽很多,甜度似乎也更高,還是挺搶手的,孟舅舅在港城沒回來,她要給舅舅送點,再給老客戶送點,裝瓶的量就不多了。

衛孟喜從摩托車上下來,走到辦公室,又看了看最近幾次雪山泉的出貨量,大多數都是出到港城和臺灣,上次去的是新加坡,但不知道為什麽,那邊這個月直接就沒了。

再一查對賬,新加坡那位劉總已經有段時間給匯錢了,衛孟喜尋思著,給孟仲平掛了個電話。

“姓劉那家夥,要是找你借錢你別理他,破產了。”

衛孟喜一楞,如果沒記錯的話,他不是做服裝生意的嗎?這年頭的服裝生意還能破產?就是閉著眼睛經營也不至於吧!看來要麽是生產經營策略嚴重失誤,要麽就是得罪誰,被搞破產了。

但這種事,二哥不願多說,她也就不問了,又聊兩句,衛孟喜掛掉電話,又給文具廠去了一個,問問彩霞什麽時候回來。現在那邊的生意逐步步上正軌,侯燁和張家姐弟倆就能解決,衛孟喜就不想把彩霞再放那邊了。

畢竟,當初培養她,就是沖著秘書去的,這幾年歷練得應該也差不多,該派上用場了。

打完電話,還得再看看這個月的賬目,D拜商人費薩爾最近好像是打開了本土市場,一個月用量居然達到了三十萬瓶,甚至連衛孟喜新推出的廚房水、泡茶水都連帶著買了不少,倒是給廠裏帶來了不少利潤。

至於林秋生那邊,除了港城市場逐步穩定上升,這個月就要往歐美市場上市了,具體效果怎麽樣,到五月份就能知道了。

這一件件的,把事情都理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很快進入最後沖刺的兩個月。

天大地大,高考生最大。進入六月份之後,整個陸家的氣氛就緊張起來,比去年衛東那時候還緊張一百倍。

衛東,那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今年不一樣啊,三個正主都知道著急,衛國衛紅的學習一直不錯,還稍微好點,衛雪就不行,她本來理科就差,選了文科,數學每次都很難考及格。

她一直著急,就吃不好飯,吃不好飯,腸胃就出問題,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上吐下瀉,折騰了小半月,癥狀是不嚴重,沒到住院輸液的程度,但老父親老母親也心疼啊,一直不怎麽請假的老陸都一連請了半個月的假,回家看孩子。

沒辦法,這孩子時而惡心,時而拉肚子的,吃啥都胃裏隱隱作痛,去學校那麽緊張的氛圍裏更是受罪,大夫也說了這毛病跟情緒緊張有很大關系,要是能緩解一下緊張情緒病就好得快。

所以,衛孟喜和老陸商量一下,決定先給她請半個月的假,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數學就由老陸來親自輔導。

衛孟喜也想幫忙啊,但她當初上高中補課班的時候,差點沒被數學“累死”,現在早忘光了,心有餘力不足。

自己能做的,就是盡量搞好大後方,一日三餐好好調理,同時顧好衛國衛紅,他倆也不能忽視。

至於衛小陸,才高一,那就管不了咯,自己能吃飽就行。

衛雪的胃病一直鬧到六月底才好,但家裏誰也不敢說讓她回學校覆習的話了,反正就在家裏,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不提考試,她的高考PTSD就沒問題。

“媽媽,對不住,我太沒用了。”小姑娘咬著嘴唇,可憐兮兮的看著衛孟喜。

“這有啥對不起的,生病又不是你願意的,再說了,誰說生病就考不好,不生病的就一定能考好?”衛孟喜摸摸她柔軟的發頂,這孩子的身高,應該就是固定在165了,比衛小陸矮了一丟丟,但勝在身材比例好,長手長腳長脖子,臉還特別小,仿佛天生就是為跳舞而生的。

“沒事,你的舞蹈不是已經考過了嘛,還是第一名呢,文化分甭管考多少分都能上大學。”

“可我想去京市上舞蹈學院。”咬著嘴唇,纖弱秀氣得仿佛一朵茉莉花,在礦區小夥子評選出來的七朵金花裏,她可是獨占鰲頭的。

但這姑娘,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美貌,也不愛惜,媽媽給她買的大幾千的高檔護膚品,她用都不用,直接送老妹。

“乖,咱們陸衛雪可是金水煤礦跳舞最好看的女孩,要是你都去不了,那誰還能去呢?”

小姑娘靦腆的笑笑,靠在媽媽肩上。

她性格太靦腆,又太敏感了,衛孟喜跟老陸雖然在意他們的成績,但還沒到考不好要發火的程度,而且心裏也接受她和呦呦一樣理科吃力,能考多少都是驚喜了。但她並不這樣認為,總覺得五個孩子,就自己最笨……

衛孟喜也知道,這種敏感性格,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則別人怎麽勸,她都容易多想,作為母親,她只需要讓閨女知道:“你就想,咱們最壞的打算就是考不上京市舞蹈學院,但咱們可以考石蘭省的啊,不行咱去文工團,藝術團考考,憑你的舞蹈功底,想去哪兒都成。”

“即使這些地方你都不想去,那不也有爸爸媽媽養著你?媽媽掙錢,不就是為了養你們嘛。”

哪怕就做一朵人間富貴花,也是極好的。

衛孟喜拍拍她,“乖,不許多想了,趕緊睡覺,明兒一早帶你們上長壽山玩兒。”

馬上就高考了,能學進去的都學進去,飽和了,學不進去的也不可能臨時抱佛腳學進去,現在比拼的是心態,是心理素質。

周末,全家開著車子上長壽山,將車子停在水廠周圍,史密斯夫婦聽說他們要去爬山撿菌子,激動得手舞足蹈。

幾個孩子英語都比媽媽好,跟他們溝通完全無障礙,衛小陸翻譯道:“媽媽,他們想跟我們進山。”

衛孟喜也沒拒絕,“好啊,你們快把厚外套穿上,山裏氣溫低。”

長壽山夏天的清晨,從山腰往上常年雲霧繚繞,進去一趟頭發都是濕的,關鍵他們還不認路,不像衛孟喜和史密斯,來過很多次,所以要給他們準備每人一件顏色鮮艷的外套。

史密斯夫婦真不愧是專業背包客,登山設備一應俱全,背包裏還有各種食物和應急藥品,根寶跟他們聊著,走在前面,衛孟喜帶著三個女孩走中間,老陸斷後。

森林裏樹木太茂盛,以至於地面上都沒什麽雜草,因為吸收不到陽光雨露,全是幹枯松針落葉,踩上去“嘎吱嘎吱”響,還很滑。

衛小陸可喜歡了,這裏踩一下,那裏滑一會兒,“媽你看!”

她居然在松樹底下,幹枯的松針堆裏,發現幾朵粉紅色的蘑菇。

當然,凡是在金水村後山待過的孩子,都知道越是鮮艷的蘑菇越是毒,決不能直接用手碰的。她一指,史密斯夫婦就連忙退回來,戴上手套去采摘。

衛孟喜和老陸對視一眼,心說這兩口子真是閑情雅致,在石蘭人眼裏,都不稀罕。

想起金水村,衛孟喜想起最近的事,“哎老陸,你說嚴明漢一直按兵不動,回來這麽長時間,就只在書城和金水的招商局之間游走不定,他到底圖啥?”

陸廣全其實也在琢磨這事,半年多了,嚴明漢的“投資項目”一直沒有落定,他也覺著非常可疑。

“一會兒說要投資個文具廠,一會兒說服裝廠,一會兒又是鞋廠,總覺著這些都是煙霧彈。”她為了不著痕跡的盯他,換了好幾波人,都是他沒在礦區見過的生面孔。

就是張川那邊,也一直在留意著,一明一暗兩波人的盯梢,應該是沒漏過什麽消息才對。

衛孟喜巴拉巴拉說了一會兒,見跟他共事過幾年的老陸,也拿不準他的脾氣,頓時氣急了,“他跑出去一趟,兜了這麽大個圈子,總不可能是還要回來幹老本行吧?”

話一出口,兩口子同時楞了楞,對啊,怎麽不可能是幹老本行呢?

他以前是金水煤礦除了老陸以外最有前途的工程師,且為人圓滑,長袖善舞,在領導們心目中,他比老陸更適合走上領導崗位。

這樣的人才,因為一個還沒確定的罪名說跑就跑,拋棄了前面半輩子所學和積攢的資源人脈,這值得嗎?代入一下,衛孟喜和老陸都覺得,如果是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棄費勁打拼來的成就,要真有卷土重來的一天,肯定還是要瞄準老本行的。

“所以,他的投資會是煤炭行業?”老陸凝眉,這就有點難辦了。

因為嚴明漢自己也算行家,他要是幹這個,很可能就不是跟金水煤礦各自安好互不相幹了……他,是回來覆仇的。

他的目的,很有可能還是沖著金水煤礦。

衛孟喜其實有點想不通,“他以前在金水煤礦,也沒人虧待過他吧,一開始給你打下手,你好心好意教他,他轉頭就向李礦長舉報你把你弄到井下,後來又憑著溜須拍馬好本事一步步往上爬,有錢有房有老婆有女兒,礦上看在他的面子上還照顧他老婆……他還覺得哪兒不滿意?”

“嫌當年給他升遷不夠快?嫌礦裏沒給他當副礦長?”

老陸嘆口氣,這就是貪吧。

衛孟喜想起來,上輩子自己雖然不知道金水村小煤井是誰買下的,但她知道,嚴明漢因為效益不好,已經早早的離開金水煤礦了,跟這一世離開的時間差不多,所以,也不排除上輩子那喪心病狂的私礦老板就是他。

反正,根據上輩子那窮兇極惡,狠挖瞎挖的趨勢,就是一副恨不得要把山挖空,要擠兌得金水煤礦生存不下去的架勢。

也確實,那礦主成功了,在他窮兇極惡的偷挖爛挖之下,金水煤礦的資源枯竭得更快,都快到它的臨界值了,甚至把地底下私礦和國有礦之間那小小一堵隔墻都給挖斷了,然後工人之間還發生搶煤的事,大打出手,當時事情鬧得很大,但最終還是金水煤礦勢薄西山,被搶了煤還白挨幾頓打,完事對方是既不賠錢又不道歉,最終只能金水煤礦放棄追究。

因為,無論財力還是關系,你都鬥不過小煤井的老板啊!

當時,衛孟喜還憤憤不平來著,以龔大哥劉利民為首的一群煤礦工人們,那些年沒少幫襯她,最終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挨打,無計可施。

因為,礦務局和煤炭管理局,居然都一口認定是他們先挑事兒,是他們不對,更過分的是,當時的草包礦長居然還要求這群被打了的挖煤工人向對方道歉!

這誰能忍啊,當時就有一批工人辭職了,本來工資就低,效益就差,幾個月都發不出基本工資了,咱們餓著肚子給你幹活被打了,你還讓咱們去道歉?有這麽草包,這麽窩囊的嗎?

隨著那批老工人的離開,金水煤礦也就越來越不成樣子,後來沒多久,財政支撐不了這麽大個毫無用處的龐然大物,幹脆就關停了。

也就是金水煤礦關停後,小煤井這位神秘老板,居然又手眼通天的,把金水煤礦都給買下了!

到底賣了多少錢,那個時候是下崗潮和國有資產流失最嚴重的幾年,誰也不知道,反正沒多久,私人金水煤礦重新掛牌,重新開張,再次卷土重來,甚至發現了儲量驚人的氣肥煤……可惜,都不是金水煤礦的,也不是龍國人的,而是成了外國資本操作的!

衛孟喜當年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後來才知道,這什麽狗屁神秘老板,自己沒幾個錢,全是國外資本支持他買礦入股!

現在的衛孟喜,見識多了,閱歷豐富,也沒少聽老陸和舅舅聊那些國外資本滿世界收割的事情,慢慢的她回過味來,上輩子自己身邊不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嗎?

堂堂一個全國都數得上號的國有大礦,居然一步步的被擠壓,被打壓到工人活不下去,資源枯竭,不得不轉賣私人,最後這個“私人”居然只是國外資本扶持的傀儡……最終,本該屬於全體龍國人民的資源和財富,卻進了外國資本的腰包!

不行不行,光想著,衛孟喜就頭發都要豎起來了,王八蛋龜孫子,這輩子老娘重生了,老陸沒死,提前發現了氣肥煤,搶先你們一步不算,老娘還要讓你們有來無回!

想搶咱們國家的資源,看看到底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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