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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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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裏坐了一會兒, 主要是聽安華吹了一會兒彩虹屁,吹到衛孟喜耳朵都起老繭了,安華終於一拍腦門, “瞧我, 這都幾點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說著, 就要發動汽車。

衛孟喜卻忽然叫停,“等一下,你今晚就暫時別回礦區了,加個班吧。”

“好嘞!”老板說啥就是啥, 可下一秒, “加什麽班?”

衛孟喜指指湖心島飯店的方向,“你也累了好幾天了,今晚就去店裏歇息吧。”

“那老板呢?”

“我自己開回去。”

黎安華那麽聰明鬼機靈的一個人, 也被衛孟喜給繞暈了,“老板您到底有啥任務交給我, 我這……”

衛孟喜小聲跟他說了幾句, 小夥子立馬就眼睛一亮, 豎起大拇指, “高, 這招實在是高!讓那老小子還蹦跶, 還假仁假義, 呸!”

車子開到飯店附近, 衛孟喜放他下去,自己繼續開著回礦區。

這幾年接孩子走習慣這條路了, 倒是不覺得有什麽, 畢竟每一天後座都有幾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可現在光她一個人,心裏難免有點空落落的。

她不由得想到,用不了多久,四個大的就要走進大學校園,而且很可能是出省上的,到時候只接呦呦一個,會寂寞吧?

等把呦呦也送進大學,連接都不用接了,那她只會更寂寞。

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些寂寞的場景很快就會到來,再有兩年,家裏就要出去三個或者四個大學生,然後四年後,就連呦呦也不在身邊了。

這種感覺,讓她驚覺時間之快,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在礦區紮根十多年了。

當年那幾個需要她抱在懷裏,夜夜用嘴炒菜哄睡,卻能勇敢的跟著她跋涉千裏逃到礦區的孩子們,就要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學生了。

就在衛孟喜思緒萬千的時候,同一片天空下,黎安華的忽然到訪,讓飯店一眾員工很是意外。

因為湖心島位置偏僻,而飯店生意又爆好,每天都要到十點半左右才能打烊,打烊後女工們回家恐怕會有安全問題,衛孟喜就給她們準備了職工宿舍,條件說不上多好,但該有的都有。

此時,廚師趙有志和王二已經熄火了,店裏只剩最後兩桌客人,服務員們辛苦了一天,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只等著最後一桌客人散場。

其實,做餐飲的是最害怕最後這一兩桌客人的,因為能吃到最後的,無一例外都是酒鬼。

酒鬼能喝到那時候,還有幾個是清醒的?說話舌頭都大了,你跟他說東,他給你扯西,搞不好還要發生口頭或者肢體的摩擦,這種時候,店裏就必須留幾個體格強壯的男服務員或者幫廚啥的,震懾一下。

好巧不巧,今晚就只剩趙有志和王二,他倆都是瘦瘦小小的類型,要真鬧起來,捆一起也不夠人家一個拳頭的。

服務員們躲在外面的走廊上,小聲說:“今晚這兩桌咋這麽慢呢,這都快十一點了,還沒吃好……待會兒不用回家嗎?”

“噓,他們都是附近村子裏的地頭蛇,走幾步就到家。”

自從飯店開起來,嶼羅村裏的二流子地頭蛇們,算是找到好去處了,隔三差五就要來下館子,但好在飯店是打著接待處的牌子,山上的老幹部大投資客們每頓都會下來,他們也不敢放肆。

羅秀哥說了,在這一帶上混的,必須把眼睛放亮點,對那些其貌不揚的老頭老太,那些操著外地口音的,那些看著像幹部的人,必須敬而遠之,別不知死活。

所以啊,他們雖然來下館子,但從不敢賒賬,更不敢鬧事……因為,哪怕喝到半夜,這裏隨便招呼一聲,接待處的警衛都能趕過來。

這不,他們在裏面正喝著呢,忽然聽見外頭有人說話。

“誒安華哥你咋來了?”

“今晚事情談太晚,老板就讓我別回去了,住這邊吧,明天還得去簽合同呢。”

“簽啥合同呀?”

黎安華往四下裏一打量,確定附近沒有閑雜人等,才小聲道:“簽啥合同我暫時不能說,這得保密。”

小姑娘們集體“切”一聲,意思是鄙視他藏頭露尾的。

哪個年輕小夥子會受得了被同齡小姑娘們鄙視呢,黎安華急躁的走了幾步,抓抓頭發,“反正,這事不能說,但我可以告訴你們,今後對嶼羅村的人,都得用心些,必須更尊重,更客氣。”

“為啥啊?”

“因為啊,有錢就是爺唄。”

裏頭正在喝酒的兩桌人,都下意識的放輕了呼吸,他們就是嶼羅村的,他們自己最清楚兜裏有幾個錢,政府雖然給他們房給他們地安置,但沒有固定收入壓根攢不下什麽錢,再加上大多數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老家的真的不多,想做點小買賣也沒什麽市場。

反倒是現在衛道江湖開到了村口,老板人也算厚道,平時需要的雞鴨蛋和蔬菜,都盡量找村民買,只有實在品質不行,或者數量不夠的,他們才會進城去采購。

而光靠這每日的采買,就夠村民們養家糊口的,畢竟衛道江湖的生意有多火爆,大家有目共睹。

但對於這幾個喝酒的年輕人來說,他們都不是能腳踏實地種菜養雞的家夥,那些收入跟他們其實一毛錢關系沒有,而現在忽然聽說他們要有錢了,幾人立馬就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豎起了耳朵。

“為啥有錢?他們村要拆遷啦?”聽老板說過,拆遷戶有錢。

黎安華神秘兮兮的,“不,比拆遷戶還有錢,這次他們要賺大發啦。”

“有多大?”

“萬元戶嗎?”在大家心目中,萬元戶就是有錢人,就是暴發戶。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猜,裏頭的人也是被“萬元戶”三個字給撓得不行不行的,想出去問個清楚,又怕打草驚蛇,那小子徹底啞火,可要是不搞清楚吧,今晚他們睡都睡不著!

外面的服務員也沒比他們好到哪兒去,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年輕人,一群小姑娘拽著黎安華晃,威逼利誘都快上十大酷刑了,這小子才小聲說:“你們可別往外說,咱們老板跟人合夥,要買下他們村山頭辦礦泉水廠,直接一口價補償這個數。”

屋外連空氣都安靜了,屋裏的村民是急得抓心撓肝——這小子到底比了幾根手指頭。

有說是一根,有說是兩根,有說是三根四根的,但大家都覺得一根比較靠譜,因為去年才買斷的水源也就是十萬,不可能今年還花比去年多的錢,衛老板又不是傻。

外頭靜了一會兒,有個小姑娘弱弱的問:“三萬塊嗎?那確實挺多的,相當於三個萬元戶了。”

村民扯了扯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嘿這丫頭片子眼皮子真淺,三萬塊算啥喲。

“不是?那不會是三十萬吧……我的老天爺誒!”

“我個乖乖,難怪安華哥你不敢往外說,這說出去就是要嚇死人的呀!”

而屋裏的村民差點就嚇掉了手裏的杯子,三十萬!

大家彼此交換一個眼神,心裏都在琢磨,這三十萬自己能分到多少,按照目前村裏的人口數計算,這分下來也是不老少了,去年那筆十萬的被羅哥拿去修電線桿子,大家心裏都有想法。

他們只是依附於羅哥,並不意味著羅哥放個屁都是香的,但去年羅哥做主拿出去的時候,他們正好不在,等回來才知道,想鬧也來不及了,主要也是怕撕破臉皮的話,以後自家有事求到羅哥人家不幫忙。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他們提前知道了消息,彼此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過,這還不是最關鍵的,關鍵的是,屋外黎安華跺腳,“我的大姐你們就不能放開膽子猜一猜嗎?老板要買斷的是周圍幾十上百公裏的山頭,怎麽可能只是三十萬。”

“那三根手指,莫非是三……三……三百萬?”有人說話聲音都顫抖了。

還有的已經“乖乖”“天王老子”的叫起來,就是再活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錢吶!

黎安華長長的舒了口氣,“可不就是,跟你們講話真費勁,算了算了,大家知道就行,千萬不能往外說,這事老板本來也是今晚才跟羅副局長商量好的,他那邊數額還沒定下來,咱們不好讓村裏人知道。”

“啥叫數額沒定下來?”

“羅副局長又是誰?來咱們店裏吃過飯沒?吃過我肯定能記得。”

“來來來,安華哥喝茶,給咱們好好嘮嘮。”

於是,黎安華就老神在在的坐下,喝著茶,嗑著瓜子兒,把上次的事給說了:“去年咱們用上面的山泉水,你們知道老板實際花了多少錢嗎?”

“不是十萬塊嗎,這村民們都知道啊。”

“錯,村民們知道的是羅副局長讓他們知道的,其實老板花了十五萬,多出來那五萬塊……”他故意不說了,然後大家就都知道了。

說話的藝術就是這樣,藏頭露尾,說一半留一半,留出來的,就由聽得人來猜,反正猜成啥樣他不負責,他完全可以兩手一攤不是他說的。

這不,屋內“聽話”的人,已經炸鍋了:“羅哥居然吞了咱們五萬塊?”

“好啊!”

“我就說這個羅秀老滑頭,不是個東西,你們偏要讓他來主持,現在看吧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咱們還被蒙在鼓裏!”

“我呸!那姓羅的都給人當上門女婿去了,戶口都不在咱們村,我就說怎麽還這麽熱心的幫咱們要錢,原來是他要吃油水啊……”

“十五萬他能吃掉三分之一,那這次的三百萬,他豈不是要吃掉一百萬?!”

頓時,空氣裏響起齊齊的抽氣聲,一百萬啊要是能分到大家手裏,這得是多大一筆進項?這姓羅的真不是個東西!

一時間,群情激奮,哪裏還顧得上喝酒,起來跌跌撞撞就要走,鬧著要去找羅秀要說法。

但好在還有倆人略微清醒著,“不行,咱們現在去無憑無據,還要被他倒打一耙,不如上次的事咱們先放一邊,畢竟跟這次的一百萬比起來,那就是毛毛雨,當務之急是要趕在姓羅的撒謊之前,先讓所有人知道這次的真正金額……”

於是,一群醉漢就這麽互相攙扶著往村裏走去,挨家挨戶敲開了村民的門,沒一會兒,狗吠聲,人群驚呼聲,議論聲,辱罵聲不絕於耳。

黎安華聽了一回兒,聽到自己滿意的內容,終於笑瞇瞇的睡了。

哼,姓羅的老小子還想跟老板耍心眼,你先準備等著“後院”起火吧!

難得孩子們不在家,衛孟喜也不用做早飯,多睡了會兒,六點半準時醒來,上個廁所睡回籠覺,一下就睡到九點半。

她跟老陸都是早起習慣了的,哪怕沒事,到點也會醒,醒來就起,眼裏有活,該幹啥幹啥,一點也不賴床。但那是兩個人睡的時候,身邊人一起就睡不住了,現在一個人,她睡得心安理得。

冬天的太陽,透過窗簾照進屋裏,衛孟喜瞇著眼睛,迷糊了一會兒,這才下樓去洗漱。中途順便去看了看電話機,沒有未接來電,說明嶼羅村的情況尚且在可控範圍內。

這才去外面的早點攤上買個雞蛋灌餅,再自己泡杯高鈣奶粉,一邊吃一邊看今天的報紙。

這幾天省裏最大的新聞就是老陸獲獎的事,是從人民日報上轉載來的,說是他是目前該煤炭行業最高獎項最年輕的獲得者,但不知道是出於保密還是老陸實在太低調,居然一張他本人的照片都沒有,只有一張金水煤礦領導班子開會的現場照,還恰巧避開了老陸的臉。

這照片拍的,要不是知道他不喜歡高調,衛孟喜都有點生氣了,大功臣連露臉的資格都沒有,欺負老陸不會說話嘛。

衛孟喜一邊埋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看完還把報紙平平整整貼到電視機後面的墻上,那裏貼的都是他們一家子的“軍功章”。

中途,韋向南還來了一次,見她怡然自得的吃早餐,一點著急的意思也沒有,疑惑道:“解決好了?”

衛孟喜搖頭,“還沒,但應該快了。”

韋向南年紀已經四十了,一直以來身體底子就不是很壯實,這又是頭胎,妊娠反應不是一般大,前幾天只是聞不得汽油味,現在已經發展到連豬油香油凡是帶“油”的,她都受不了。

一吐,就一定要吐到一幹二凈吐出苦膽水為止,甚至有兩次已經吐到出血絲了,衛孟喜從沒見過妊娠反應這麽嚴重的,硬把她拉到醫院,可大夫也說不出具體的緣由,只能說妊娠反應的強度和持續時間因人而異,有的人就是要嚴重些。

可衛孟喜覺得,這已經不是“嚴重一些”的問題了,韋向南的狀況是真的很嚴重,才幾天呢,人已經瘦得都快脫相了。

她身邊見過這麽多懷孕的女性,包括她自己在內,沒有一個是這麽嚴重的,她心裏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韋向南這一胎怕是要夠嗆。

但這種話,在已然大齡且渴望孩子的小兩口面前,似乎又有點過於殘忍了,所以她只是讓柳迎春多留意一下韋向南,自己也催著她按時檢查,就是工作也盡量不讓她進鹵肉廠聞油煙味,只在家裏辦公就行。

反正這段時間她有空,要批什麽條子,讓大家來找她就是,韋向南的工作裏除了專業財務這一塊,她都能幹。

此時,衛孟喜趕緊將她讓到沙發上坐,“想吃啥?我給你做。”

韋向南虛弱的搖搖頭,她啥都不想吃,就想靜靜的坐著,坐一會兒能行,但躺著就不行,躺著就是天旋地轉,吐得更嚴重。

衛孟喜想了想,從腦海裏的衛家菜譜裏調出一個食療方,叫清蒸竹茹鯉魚,原文就是此方能緩解孕吐,但魚……會不會加重惡心嘔吐?再者孕婦能吃這兩樣東西嗎,她拿不準,打算先去問問大夫,能吃的話晚上給她蒸一條送過去。

正想著,電話響了,她以為是安華打來的,趕緊接起來,誰知卻是侯燁的聲音。

“廠房擴建已經完成了,你是否要來檢驗一下?”

衛孟喜想也不想,“不用,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

主要是,現在文具廠步上正軌以後,她的重心就不在那邊了,當務之急是礦泉水廠。

“那你就不好奇這兩個月咱們廠訂單完成情況嗎?”侯燁很想賣弄一下自己的“勞苦功高”。

原來,廣交會結束之後,慶功宴上統計的訂單還不是最終的,因為接下來兩個多月,得益於他那些無處不在的小廣告,每天都還能陸陸續續接到很多單子,目前的單子已經排到明年年底了……這還是在不增加國內常規訂單的基礎上,要是連常規訂單算上,至少得排到後年年中。

所以,擴大產能是必須的,他最近就在深市忙著蓋新的廠房,忙著采購設備和招工,現在工人規模已經達到三百多人了!

這衛大姐怎麽不誇誇他呢?侯燁有點疑惑,他自覺這段時間還是很賣力的。

不過,擴大規模不誇他,那——“我們現在的訂單已經完成三分之一了,如果按照這個速度的話,應該能提前至少三個月完成所有訂單。”

你應該誇我了吧?

果然,衛孟喜來了興趣,“哦?完成的都交付了嗎?”

“交付了,對方很滿意,都說沒想到我們的生產能力這麽強,等這批貨銷出去還要再繼續找我們合作,這就是效率,就是品牌的力量。”

衛孟喜憋笑,雖然廣告是沒少打,但她真的不覺得這是什麽品牌的力量,萬裏文具廠還沒真正形成一個可信賴的、響當當的品牌,目前只能說有一定名氣,而這個名氣,也是廣告效應催生的。

如果哪一天,央視的廣告停了,那這種名氣就會在短時間內像氣球一樣癟下去。

衛孟喜十分清楚這種後果,所以現在依然每年在廣告上花不少錢,慈善事業依然沒停。

當然,資助殘聯基金會,即使沒有廣告帶來的壓力和輿論的監督,她也會繼續下去的,就是她不繼續,侯燁也一定會繼續。這是倆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至少在他們變成真正的“資本家”之前,這種默契都不會丟失。

“表現不錯,距離你報仇又近了一步,好好保持,等我忙完這邊的事,就過去看看,請你吃你最愛的蒜蓉烤生蠔。”

侯燁臉一紅,“你!”

慶功宴那天晚上喝醉了之後,據嚴彩霞說,他一直哭著嚷著鬧著要去吃蒜蓉烤生蠔,說那個是補腎壯陽的……什麽樣的人才需要補腎壯陽啊?這不是他自己承認自己“不行”嘛!

雖然他至今不願承認自己說過那種話,但嚴彩霞言之鑿鑿,並拉來衛孟喜作證,說老板也聽見了的巴拉巴拉,以至於侯燁至今還擡不起頭來。

衛孟喜大笑,笑著笑著,心裏也有點酸酸的。

其實,那天晚上,他確實喝醉了,也確實是鬧著要吃東西,但是叉燒,不是什麽蒜蓉烤生蠔。

因為這小土鱉哭兮兮的說,侯愛玲罵他,生他還不如生塊叉燒。

就算是在沒有網絡傳播,也沒有這種在這種語境下生活過的人,都知道不是好話,可這傻子,居然還後知後覺,等反應過來以後越想越委屈,喝酒發癲說要去吃叉燒……於是,衛孟喜和嚴彩霞就故意騙他,說了個不堪回首的,主要是不想讓他真想起這個事。

沒有爸爸媽媽愛也沒事,畢竟他還有這麽多朋友,他還有一顆不算很聰明也不算很笨的腦袋瓜子,總有一個地方能容下他的。

聊完,又簡單的匯報了一下這段時間的賬目,利潤十分可觀,衛孟喜的心情也好多了。

剛掛掉一會兒,電話又響起來,這一次是黎安華。

他用按捺不住的喜悅聲音說:“老板老板,真鬧起來了!”

“好,你穩住,我這就去找人。”

且說羅秀這邊,頭天晚上,衛孟喜扔下自己底牌就走了,可他卻被氣得夠嗆,心裏把衛孟喜罵得狗血淋頭,他千方百計阻攔,只是想要訛一筆補償金嗎?

他要的是以後的分紅,如果這事真能成的話,他都想好要把戶口遷回嶼羅村了。雖然,這事難度很大,老丈人現在雖然退休了,但很多老部下和門生都還在市裏區裏的重要實權部門,他自己餘威尚在,他要是敢把戶口遷出去,說不定要好一通收拾。

主要是現在孩子跟著老婆姓,也就是隨了丈人的姓,到時候他要是遷回去的話,孩子的戶口隨誰?為了多得點分紅,他自然是願意孩子跟他姓的,可在老丈人看來,這就是起了異心,別人是三代還宗,他這就急著還宗了?

到時候,不用任何人出手,老丈人也會讓他知道厲害的。

他這心裏糾結了一晚上,好容易迷迷糊糊瞇了會兒,天剛亮呢,門就被人砰砰砰砸響了。

是的,是砸響,不是拍響。

而門口站著的,正是嶼羅村幾個相熟的村民,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麽事,就被人兜頭潑了一臉的大糞,順帶連累祖宗十八代被問候一遍又一遍。

直到半小時後,他才搞清楚,原來大家是來質問去年賣水源的事,為什麽他要自己私吞掉五萬塊。

村民們認定的事情,哪怕他再怎麽解釋,哪怕他賭咒發誓,他們也不會信,只會覺得他巧舌如簧。

最後,為了擺脫嫌疑,他不得不拿出更大的經濟誘惑,跟這些只顧眼前利益的無知農民說細水長流拿分紅,那是沒用的,他幹脆甩出昨晚談判的兩百萬炸彈,心想這下你們該感謝我了,要不是我給你們出謀劃策,衛老板會妥協嗎?

可他不說兩百萬還好,一說,群情更加激奮。

所有人對他都是拳打腳踢,也顧不上一身一頭的大糞了,直接往死裏打,口口聲聲說他貪汙了一百萬!

羅秀就是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最後,村民們罵罵咧咧,鬧著以後村裏的事不需要他這“外人”插手,他們要自己當家做主,要自己去跟水廠老板談判。

羅秀一時鬧不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然後黎安華和衛孟喜就適時的出現在村子裏,親自跟全體村民談判了。

他想阻攔,也要趕得上才行,就是趕上了,村民也要肯信他的話才行,就是信了,衛孟喜這次也要把他搞黃,這叫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他兩百萬不要,還想再訛一筆,那就等著秋後算賬吧!

衛孟喜的談判方式也有點不一樣,她跟村民代表談,但不是村裏推出三名代表,而是她必須要求,要區裏和街道辦的,拿上花名冊,直接來找村民,挨家挨戶的推選代表,每個戶口本上推舉出一個代表,如果是大家庭則由大家長來,如果是單人戶,那就單人來,最後集齊了四十多個代表,這才當著第三方的面公開談判。

是的,她不僅讓黎安華使了一招挑撥離間,從內部瓦解羅秀與村民之間的相互信任,還親自出馬,請到了區政府和街道辦的領導……不為別的,她就是要證明自己這次談判是公平公正公開的,不是見不得人的私底下交易。

區政府和街道辦那是不用說,早就對她的名諱如雷貫耳,當時她的飯店開業那盛況,大家都知道原來省裏赫赫有名的女企業家衛孟喜女士,已經在他們區裏紮根了。

當聽說她要在城南區繼續投資興建一個礦泉水廠,甭管條件成不成熟,區裏都十分重視,立即出動一位常務副區長和招商局局長,帶隊親臨。

開玩笑,這年代,招商引資有多難,這還用說嗎?又不是二十年後隨便出個項目都有開發商送錢,現在的有錢人沒那麽多,也沒那麽傻,想要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買單,那絕對得是一個可行的,很能賺錢的項目才行。

可要是真能賺錢,又有誰會放著不去呢?

於是,像石蘭省這樣的內陸山區省份,就出現一種惡性循環:政府招不到商,接待處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大客商住進來過了,可同時本身也沒什麽值得投資的項目,營商環境也不好,所以更加招不到商。

現在,大名鼎鼎的衛老板就要在城南區投資建廠了,不需要他們費一兵一卒,不需要他們費任何口舌,人家連地點都選好了,也不需要你去出面做村民動員工作,她自己去做,只是懇請你當天去見證一下……還有這麽好招的商嗎?

說不定,有她的帶動,其他投資商也能看到城南區的投資價值呢?

所以,不僅要去,還要大張旗鼓的去,除了出動眾多人馬,還請到了省報的記者,這場盛事一定要好好報道一下,證明城南區真的在為招商引資工作嘔心瀝血。

當然,除了他們,衛孟喜還請到另一批第三方,就是接待處姚處長以及正在接待處療養的一位老首長,就是開業那天帶頭來吃席的那位劉姓老人。

她本來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要是不成的話就去請王老,最近王老也在書城市。接待處這位,畢竟自己跟人家非親非故的,誰知她在煤嫂中的口碑居然在看不見的地方幫了她一把,老領導聽說她的困難之後,主動說想來“看看熱鬧”。

其實,有姚處長的陪同,即使沒有任何人介紹他,城南區的也知道他才是今天最終坐鎮的!

所以,有多方見證人的矚目下,衛孟喜就跟三四十個村民代表好好的談了談,一開始肯定是先肯定一下村民們的淳樸善良,他們這麽多年為國家為社會所做的貢獻,然後第二步就是她建設水廠的原因,自然是情懷,是心甘情願做大自然的搬運工,是想讓更多的人都能喝上純凈甘甜的礦泉水。

七彎八繞說了一堆,終於來到大家都想聽的環節,那就是怎麽補償村民。

衛孟喜給出兩個方案,要麽一次性補償三百萬,其中兩百萬分配到每一個村民手中,用以彌補因水廠而不能噴灑農藥化肥而導致的農作物減產問題……乍一聽農作物減產,農民是不是要餓肚子了,但其實這裏的人口數本來就很少,兩百萬按人頭分到的錢,種地種三輩子也賺不到。

況且,裏頭的村民壓根就沒幾個以農業種植為生的,自從搬遷下來以後,以前的土地都荒廢了,野草都三米高了。

大家眼珠子一動,就能把賬算明白,她確實已經很厚道了。

“四十萬成立一個長壽山基金會,用來幫扶嶼羅村未來可能因為疾病、意外等原因返貧的村民,這樣就能解決大家的後顧之憂,健健康康最好,要真生了病,也不用怕,一定額度內咱們有基金會負責。”

衛孟喜見村民們神色松動,心裏也就松口氣,“這筆錢雖然沒直接分到大家頭上,但誰都可以用,又誰都不能亂用。”

眾人神色繼續動容,不錯,是這個道理,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時候,如果連生老病死的後顧之憂都幫他們解決了,還有什麽是解決不了的呢?

“三十萬用來獎勵村裏的長壽老人們,我知道現在咱們嶼羅村一共有4位百歲以上老人,有22位八十歲到九十九歲之間的老人,老太太老爺子們,你們不是兒女子孫的負擔,你們是我們的福氣,是我們人類最寶貴的財富!”

這幾句鏗鏘有力,臺下立馬響起熱烈的掌聲。

“長壽老人越多,說明咱們國家政策越好,老百姓日子越幸福,醫療水平越先進,這是一筆用金錢買不到的財富,我說的對不對?”

“對!”眾人再次鼓掌。

衛孟喜靜靜地等著,一直等到掌聲平息,這才大聲道:“所以,這三十萬,我打算用來為長壽老人們興建長壽養老院,建立免費醫療、免費體檢、免費養生保健等工作。”

眾人讚同,因為誰家都有老人,就是目前沒有,以後也會有,就是自家沒有,沾親帶故的親戚也有,這是讓所有人都間接或者直接受益的舉措,誰又會不同意呢?

“最後三十萬,則是用來改善嶼羅村公共基礎設施,拓寬道路、種植綠化、另辟水源等,我希望每一位村民都能享受到便捷的交通,出門就能坐上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能享受鳥語花香綠樹成蔭的生活環境,能喝上純凈甘甜的山泉水……這些,是實實在在能花在所有人頭上的。”

這下,別說村民們滿意,就是臺上的領導和姚處長老幹部都滿意了,這個小女同志,為人厚道,也有想法。

最後,這筆暫時不能發到每一個人手裏的一百萬,為了防止監守自盜,她建議去銀行開一個監管賬戶,讓村民、企業和當地政府共同監管,每動裏頭的一分錢都需要三方同時簽字,這個提議很公平,得到三方的認同。

是啊,光水廠和村民,他們都互相提防對方,不行。

可有了一個中立的第三方,不就雙方都放心了嗎?

黎安華和韋向南也在臺下,他們見所有代表和與會領導都在點頭,沒有一個說不同意的,甚至看著老板的目光裏還充滿了感激……心裏就知道,老板這多出來的一百萬是“多”對了,不僅能給羅秀扣個屎盆子,又能博個好名聲,同時也是在為將來的礦泉水廠鋪路。

第一筆三十萬,雖然名義上是獎勵長壽老人的,可揚的名不正是“長壽山”三個字嗎?長壽老人越多越長壽,不越是證明自家礦泉水名副其實的“延年益壽”嗎?這裏的長壽老人們,就是一塊金字招牌,活招牌!

保護自己的金字招牌,沒毛病。

第二筆三十萬,用來修建完善公共基礎設施,路寬了,不正好方便拉水的貨車進出嗎?植樹造林多了,地下水更豐富,不就能保證開采量和開采年限了嗎?

說來說去,錢花出去了,好名聲得了,村民滿意了,該鋪的路也鋪了……倆人對視一眼,悄悄在心裏說:衛老板啊,真不是一般人。

她每做一件事,好像都是閑庭漫步,但其實都是深思熟慮。

沒有人知道,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她使了多少力!

忽然,羅秀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現場,他從人群裏插進一句話——“衛老板,那第二個方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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