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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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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飯店開業第一天, 雖然地理位置是偏僻了一些,但勝在前期宣傳做得多,貼布標發傳單喊小廣播, 又打出菜品打折和送啤酒的噱頭, 當天生意不錯,不停翻臺又翻臺, 後廚的鍋竈就沒停歇過。

都不是“不錯”,而應該說是“火爆”才準確。

不說路過自己看著熱鬧進來的,就是他們專門在各大單位廠礦門口散發的小傳單,就發揮了衛孟喜也沒想到的神奇功效。

她, 嚴重低估了年輕人的好奇心, 也嚴重低估了武俠迷的人數,這就跟追星似的,買周邊其實還會買到一些很莫名其妙的用處不大的東西, 但下館子……誰不用吃飯的嗎?

為了去一睹真容,也為了圓自己的武俠夢, 年輕人們一下班就往湖心島跑, 因為來人太多, 還一度造成了大堵車——自行車堵車。

上百輛自行車, 也不容小覷。

到了晚上, 客人們走光了, 衛孟喜帶著經理一算, 單這一天, 就居然比衛家宴生意最好的時候還要高。

要知道,衛家宴可是開了好幾年的, 在人口六七萬的金水煤礦是唯一一家上規模的大飯店, 無論老顧客還是聲譽, 都不是剛開業第一天的新飯店能比的!

但事實就是,新飯店還後來居上了——開業前三天,營業額一天比一天高,甚至因為有姚處長帶來的團餐,三天總額都快破五千了!

盤賬的事,衛孟喜忙不過來就臨時將侯愛琴調過去,也存著要讓她觀察觀察新招聘的經理行不行的意思。

經歷過呂麗萍和薛明芳的前車之鑒,這個飯店從經理到會計收銀到服務員,她都采取公開面向全社會招聘的方式。

因為待遇不錯,工作也體面,來應聘的人很多,所以篩選出來的都是條件十分不錯的年輕人。就說這經理吧,人家以前可是國營食堂三十多年的經理了,資歷在那兒擺著呢,要不是國營食堂效益不好下崗了,這麽優秀這麽專業的人才怎麽可能出來民營單位上班?

把飯店交給專業老手打理,衛孟喜放心是放心,但又有點怕自己不專業壓不住她,所以時不時還得讓另一位同樣專業同樣強勢的侯愛琴來轉轉。

“賬目倒是沒問題,人也不錯……小衛你這飯店倒是讓人意外。”

侯愛琴翻了翻賬本,又看了看一堆的票子,心裏羨慕得不行,這就是傳說中的日進鬥金啊。

可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幹這個的料,單衛家菜的獨門秘方,她就摸不著邊,做飯店做的就是味道,味道不行,哪來的生意呢?

都是一樣的師傅,一樣的食材,以前趙有志在大食堂小食堂的時候,侯愛琴又不是沒吃過,哪是這個味道喲?可自從跟小衛簽了協議,又去衛家宴練習了兩個月之後,趙有志的廚藝忽然就被大師點化過一般,瞬間就有種突飛猛進登峰造極的感覺。

她自己做了幾十年的飯菜,也想不出區別在哪裏,唯一能解釋的,就是衛家菜的秘方。

不然為啥都是鹵肉,自己鹵的就沒衛家的好吃,小衛不就靠一個秘制鹵肉,就能在礦區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嗎?

當然,也不是秘方就能包治百病,幹啥都能行的,要是沒有咱小衛這樣的聰明頭腦,這樣穩紮穩打的行事風格,也不一定就能成事。

侯愛琴在心裏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把衛孟喜誇了一遍,心說這樣的女同志,要是跟自己是一家人該多好啊,明明是兩姐妹,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要是當年自家兒子遇到的是小衛,而不是謝依然該多好?

不過,提起自家兒子,又不得不提起陸科長,自家兒子還真比不上人家!

她忽然想起個事,“對了,小衛,你家陸科長最近得出個長差吧?”

衛孟喜一怔,“什麽長差?”

“他沒跟你說,那估計是正式通知還沒下來,我前幾天來煤礦廳辦事,聽說他的一個什麽項目,獲得煤炭工業協會科學技術獎呢!”

衛孟喜有點懵,她雖然在礦區生活過很多年,但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獎項。

見她沒反應,侯愛琴趕緊說:“哎呀你別不懂行,比起那些花裏胡哨的,這是咱們煤炭行業裏最高級別的獎項了!你家陸科長的可是特等獎,特等獎啊,他今年才三十七還是三十八來著?”

“他只比你大兩歲,算虛歲也就三十八,四十歲不到的年紀就能拿到行業最高獎項,你說這不是天才是啥?”侯愛琴嘖嘖有聲,所以啥叫郎才女貌,啥叫天造地設,人小兩口就是真實寫照。

要是當年自家李懷恩先認識小衛,小衛也不會看上他的。

而小陸當年要不是遇上小衛,其他女同志他也看不上的。

這倆人能走到一起,就是天大的緣分!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金水煤礦以前成績最好也就是得過一個三等獎,是老趙得的,那時候老趙都快退休了,還是當年有國外專家在的時候,那年我剛參加工作沒多久……”

侯愛琴回憶起自己年輕時候,越回憶越覺著陸廣全就是個天才。

衛孟喜也終於回過味來了,老陸這是有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難怪這幾年總覺得他神秘兮兮的,一直不見人影,好容易回來也說加班,問加什麽班又諱莫如深。

連自己這家屬都不能知道的工作,保密程度不是一般高啊!

而這家夥,就這麽默默無聞的神神秘秘的幹了好幾年,關鍵是這家夥做夢都沒說過夢話……這可真不容易啊。

果然,等晚上回到家,老陸居然破天荒的在家,更是破天荒的沒在書房,而是在院子裏哼哧哼哧……挖地。

“幹啥呢?”

老陸指指墻角的一些不知名植物,“呦呦從山裏找來的,讓種種看。”

衛孟喜看了半天確實看不出是什麽植物,這丫頭這幾年倒是喜歡上侍弄花花草草,院子裏只要還有空的地方,她都要種東西。

以前,衛孟喜可是用來種菜的啊!

老陸以前是陸家種地的主力軍,對挖地整地下苗澆水是信手拈來,他把東西種下去,輕輕拍了拍根腳周圍的土壤,澆了兩瓢水,一擡頭忽然發現妻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怎麽?”

衛孟喜也不說話,她就想看看這家夥打算憋到啥時候才說。

“身體不舒舒服?還是生氣了?”

衛孟喜依然不說話,繼續凝視。

終於,這麽多年夫妻默契還是有的,老陸拍拍手,把弄灑的土掃幹凈,這才輕咳一聲,“我過幾天可能要出差,去京市一個月。”

衛孟喜“嗯”一聲,“去幹啥?”

“項目出成果,要去匯報,但很快就回來。”

衛孟喜冷哼一聲,這人是皮子又癢了,以前就這樣,要是不問他就不說,發脾氣吧他能說幾次,可說著說著又忘記了,真是……欠收拾。

想著,就在他腰上擰了兩把,使勁擰,越想越氣,自己生意上的大事小情都會跟他說一聲,不指望他懂,不指望他能提出什麽建設性意見,但通個氣兒吧。

“我讓你瞞著我,都獲獎了還不說,不說是吧,我……”話未說完,男人就一把將她抱起來。

衛孟喜從沒被他抱這麽高過,上一次還是很多年前自己四五歲的時候,父親和孟二哥抱她,“哎呀呀你幹啥,快放我下……啊!”

他不僅不放,還往上拋了幾下,嚇得她趕緊一把摟住他脖子,不能再拋了,這家夥瘦條條的,鬼知道能有幾分力氣,自己的體重也不必他輕多少,一個不好高位截癱。

可他平時多理智多冷靜個人啊,此時居然臉色微紅,又試著往上拋了幾下,引得她“啊啊”怪叫。

這可把剛進門的孩子們嚇一跳,“老爸老媽你們幹啥?”

兩個大人紅著臉,想怪他們怎麽進來不敲門,可院子大門一直都是開著的,哪裏知道青天白日之下他們居然……

“爸你真能抱得動我媽呀?”衛小陸的關註點要與眾不同些,“你可小心點,別摔了我媽。”

說著,五個孩子就當沒看見,背著手往客廳走,放下書包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機,終於期末考完,能好好看電視了。

衛孟喜很快恢覆臉色,反正他們是兩口子,在自己家裏抱一下舉高高怎麽了,合法合理的關系,心虛啥。孩子也大了,該知道一些事情了,兩口子感情好,所以會有一些親密舉動很正常,又不是相敬如冰。

這麽安慰一下,她就好多了。

老陸也是真憋得住話,一直到孩子們都睡下了,兩口子床尾和了兩次,這才慢慢解釋起來,他做的一個關於煤炭伴生戰略性資源安全開采的課題,在今年的全行業大比拼中獲得科學進步獎,這是來自整個煤炭行業對他的認可。

這種認可,跟當年他考取青樺大學帶給他的喜悅感是一樣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要憋到最後一刻才說。

衛孟喜擰他兩把,“再有下次你試試。”

“嗯。”老陸憋著,還想再來一次,衛孟喜趕緊擋住,“別別別,明天還有正事呢。”

過了三十五,她就莫名其妙多了個腰疼的毛病。平時好好的躺硬板床倒沒事,就是一旦有過激烈運動,事情一完,她腰就開始疼,第二天起來酸脹得厲害,要緩半天才能緩過來。

這種“病”,明顯是動作激烈作出來的,她也不好意思去礦醫院看,畢竟礦區沒有秘密。

只能等過段日子有空了,去省城醫院看看吧,配上針灸推拿的理療手段,估計會好點。

要不怎麽說不服老不行呢,上輩子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毛病也就是過了三十五開始出現的,但那是經常站著顛勺情有可原,這輩子她都很多年沒幹過體力活了,更不經常炒菜……說明,該來的還是會來。

第二天一大早,衛孟喜早早起床,隨便吃個餅子加牛奶,在冰箱上貼張字條,讓孩子們自己弄早餐吃,因為已經放寒假了,她終於能解放了。

開車來到銀行門口,也沒等多久,王慶玉施施然從一輛黑色小轎車上下來,看見她的大黃發還微微楞怔片刻。

衛孟喜知道她意外的點在哪裏,不就是覺著自己一個資產頗豐的小老板居然不是開小轎車,而是大黃發唄。現在的書城市,有錢人漸漸多起來,路上各種各樣的小汽車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衛孟喜這輛大黃發跟其它有錢人的座駕比起來……真是一股濃濃的鄉土味。

衛孟喜倒是無所謂,甚至還更喜歡呢,因為目前能一車坐得下一家子的也就面包車,沒辦法。

誰讓他們家人口多呢!

以後要是再換車,她都必須換至少七座車才行。

點個頭算打招呼,衛孟喜跟著王慶玉走進銀行,來到四樓一間小型會議室,找個位置坐好,將自己這幾天列的提綱拿出來。

自從想好要找王慶玉幫忙與外商溝通,她就在琢磨這事,王慶玉那天提出的幾個問題,她確實一直在想辦法解決,甚至為此還又一次請動楊老出面,請了地質水文專家對長壽山一帶的水源土質進行初步研究,目前看來這裏的天然礦泉水裏確實含有多種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能不能跟長壽基因有關暫時還沒研究出來,但這個水質用於飲用是絕對沒問題的。

“飲用天然礦泉水是指從地下深處自然湧出的或經人工揭露的、末受汙染的地下礦水,含有一定量的礦物鹽,微量元素【1】。而我們這款長壽山礦泉水就含有多種礦物質和人體所需微量元素,尤其是其中的鍶含量很高,這種元素是人體骨骼和牙齒的正常組成成分,與血管的構成和功能也有一定關系,其作用原理是鍶在腸道內與鈉離子競相吸收,從而減少人體對鈉離子的吸收,增加鈉的排洩【2】。”

她每說一句,王慶玉就拿著紙質報告,在那兒寫寫畫畫,到這裏忽然打斷,“這是否與你說的長壽基因有關?”

衛孟喜眼睛一亮,她就喜歡跟聰明人合作,王慶玉果然抓住了重點,用柳迎春的話說,體內鈉離子過剩的話會誘發高血壓和心血管疾病,“鍶元素能有效預防高血壓等心腦血管疾病,這在基礎理論上是成立的,同時我們也在自願參與的十名高壽老人的體檢報告中發現,無論胖瘦,他們都幾乎沒有高血壓和心腦血管疾病。”

這在老年人裏是十分罕見的!

要知道,張勁松可是在十多年前就查出高血壓了,就是衛孟喜自己,她上次體檢的時候就發現血壓偏高,即將達到高血壓臨界值了,問題是她現在才三十五歲啊!正當壯年啊!

而在七老八十的年輕時候完全沒保養概念的農村老人裏,居然一丁點這方面的困擾也沒有,衛孟喜覺著,跟以前營養狀況不佳有關,肯定也是跟這種元素有一定聯系的,“只是進一步研究還在進行中,到時候一旦有進展,我一定第一時間給你反饋。”

王慶玉不置可否,繼續低頭看報告。

於是,衛孟喜也繼續說,“按照咱們國家剛頒布的天然飲用礦泉水標準,鍶含量應該在02——50 mg/L 之間,我們對比了12種石蘭省內外的飲用水源,發現大多數的含量都在15左右,少的則是08,但咱們這款長壽山礦泉水的含量卻在49,這足以說明我們的水質不僅達標,還最大程度的對人體健康有益。”

見她皺眉,衛孟喜趕緊從包裏掏出跑了衛生局、食品安全局以及水務局等多個部門才拿到的這份國家《標準》,遞過去。

主要吧,礦泉水這個概念也是兩三年前才在國內出現,行業還是一團亂麻的野蠻生長狀態,老百姓對於這種國家標準也不了解,衛孟喜知道王慶玉的脾氣,嚴謹且較真,自己要是敢像上次一樣胡謅,一定會被她罵死。

所以,她跑了好幾個部門,楞是把這份標準給拿到了。

這不,王慶玉先看了看材料,確保不是她杜撰的,這才對照著標準逐一比對衛孟喜報告上給出的數據,鋰、鍶、鋅、溴化物、碘化物、偏矽酸、硒、游離二氧化碳、溶解性總固體……一項又一項,看得十分仔細。

衛孟喜覺著,就是自己現在去申請註冊礦泉水廠,主管部門的審核也不過如此吧?甚至還沒王慶玉這麽嚴謹呢!

比對完這些有益元素,王慶玉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似乎是在思索,又像是在記憶,努力把這些數據記在心裏一樣。

衛孟喜也不敢打擾,她發現,王慶玉跟老陸有個共同點,那就是認真,太過認真,自己前幾天第一次跟老陸說想要搞個礦泉水廠的時候,老陸也是這麽較真的,一項又一項的看。

看到最後,老陸和王慶玉一起問了同一個問題——“那汙染物和微生物呢?”

衛孟喜心內暗笑,這倆人怎麽問的問題都能一模一樣,在他們這些嚴謹的人眼裏,任何東西都是有利有弊的,不可能全是有益的,有害的卻一點不提。

於是,衛孟喜就指著標準上的鉛、汞、銀、揮發物、、亞硝酸鹽幾項,再對照自己初步化驗出來的結果比對,都是遠遠低於國家要求標準的。

王慶玉這才終於“嗯”一聲,又繼續把報告看完。

半小時後,“500毫升的單價打算賣多少?”

“一塊。”

王慶玉本來正在撓後腦勺的手就頓住,“一塊龍國幣?”

“對。”

王慶玉眉頭立馬皺起來,“太貴了。”說實在的,目前國內僅有的幾款礦泉水,同樣毫升數的,單價也就在三毛左右,就這老百姓還覺得貴呢,她一來就直接定別人的三倍還多,這有點過分。

衛孟喜早已料到,對自己定的價格,她肯定不會同意,此時也就直說了:“礦泉水在一定年限上是不可再生資源,賣一瓶少一瓶,而且礦泉水生產灌裝對周圍環境要求很高,一旦長壽山正式開辦了水廠,周圍一定範圍內就不能再開展農業種植,就是生活汙水的處理也必須提高標準,這些農戶的損失、居民的汙水成本都得我來補償,我覺得不高。”

這是實話,雖然現在還沒人跟她扯,但以後廠子一旦開起來,這是必須面對的事實。

要是不事先把可能出現的隱患解決掉,以後生產過程中有人來訛詐她怎麽辦?要是要人故意搗亂,往山裏噴灑農藥化肥怎麽辦?畢竟,礦泉水源一旦被汙染,想要繼續生產就基本等於沒戲了。

按照目前的食品安全法規,礦泉水生產基地的原水源,可是一年檢一次呢!檢測出問題,就是主管部門沒找衛孟喜麻煩,衛孟喜自己的良心也不會再賣下去。

“另一個我賣高價的原因,就是咱們這做的是出口生意,賺的是外匯,跟他們國家賣咱們的石油比起來,這點水錢算啥?可要論稀有程度,他們遍地是石油,大沙漠裏隨便鉆一下就是油,咱們的大沙漠裏能鉆出水來嗎?”

王慶玉居然無言以對,可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對了,一塊是塑料瓶裝的價格,如果他要上次那種玻璃瓶裝的,則是一塊二。”

衛孟喜不給她仔細思考的時間,“王行長別擔心,我這是為國家賺外匯,有了外匯,才能有錢買到更多的先進設備,為咱們四化建設做貢獻。”

王慶玉再次無言以對,“行,那你跟我來。”反正,老外也不是傻子,要真不合理,他也不會要。

說著,她就把衛孟喜帶到自己辦公室,撥通了外商的電話。

衛孟喜全程聽不懂,再加上王大行長一直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無論說啥都沒有明顯的“高興”或者“失望”,光看面部表情讓人一點也猜不出來他們到底談了啥,談的效果怎麽樣。

她幹脆就轉移註意力,把視線投向她辦公桌,那上面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擺放著,而且分類明確,十分有規律,這說明這是一個邏輯思維很強的人。

桌面也很幹凈,衛孟喜見過的領導也不少了,無論是以前的徐良、張勁松還是湯團長姚處長,他們的桌子都沒有這麽整潔。她不覺得這是性別的原因,因為同樣是男性,人家老陸的也很幹凈,哪怕是畫圖工具多如牛毛,他依然能做到紋絲不亂。

這就是一個人的性格和習慣的問題。

衛孟喜繼續打量,發現她桌子上還放著一張黑白照片,那是一張合照。

照片上的偉人很慈祥,合影的女孩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綠軍裝,胸前還戴著一枚徽章,兩個麻花辮垂在肩頭,青春洋溢,眼神堅定且透著光,那是一種“敢叫日月換新天”的鬥志和朝氣。

五官變化並不大,但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王慶玉眼裏,已經沒有了那種光。

衛孟喜忽然就鼻頭發酸,她不敢想象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在北大荒結婚,在北大荒懷孕,一連兩次胎死腹中是怎麽熬過來的……那是一種這個時代已經越來越少見的信仰的力量。

這個人,哪怕當年明亮的雙眸已經沒有光了,但光並未消失,而是存在她的心裏。

正想著,王慶玉已經掛斷電話,拿著電話中記錄好的信息走過來,“他需要上次那樣玻璃瓶裝的500毫升的礦泉書1000瓶,明天匯款,要求你一個星期後把貨送到京市火車站,會有專人來接。”

“一千瓶?”

要說不失望是假的,搞半天輾轉多人才要一千瓶,啥叫雷聲大雨點小,這就是嘛。

“怎麽,你嫌少?”

衛孟喜實話實說,“單量太小了,我還以為是以萬為單位。”

“先把第一批交付出去再說吧。”

第一批?難道後面還會有?而且聽她語氣很篤定……衛孟喜當即心頭一喜,有一才有二嘛,廣交會都結束兩個多月了,外商還在龍國,說明他是經常往龍國跑的,這樣的話每次少要點,多要幾次也是一樣的,畢竟才第一次買嘛,他們國內市場反應什麽樣總得先試探一下吧?

想通這一關節,衛孟喜也就很快看開了,當即真心實意的感謝她,還說要請她吃飯。

王慶玉自然是拒絕,她對吃的好像沒什麽要求,上次在羊城就能看出來。

衛孟喜於是也就不勉強,只是把人情記下來,尋思以後一定要找機會感謝回來。

對方只給一個星期的時間備貨,其實是非常緊張的,因為衛孟喜現在除了想出來“長壽山”三個字,其它的一概為零,就是水廠資質都還沒辦下來呢!

回到家,聽說老陸出差的日子定下來了,就在三天後,衛孟喜也沒時間給他料理,只把這工作交給幾個孩子,要求不高,幫爸爸收拾一下行李總會吧?

他們家這五個孩子,就是最莽撞的衛東也會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不一定很精通,但絕對會做,以後即使一個人生活也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他們體校住校生多,衛孟喜本來也想讓他住校的,因為進入省隊後,他的訓練強度更大,時間更長,每天既要上文化課還要訓練,再在來回路上浪費一個小時,真的很心疼。

可這孩子自從進住校生宿舍一次之後,就打死也不願住校了,問就一口咬定他不習慣那樣的生活環境。

衛孟喜本來還以為他是找借口,直到放寒假去辦事,順便進去看了一眼,嗯……衛孟喜覺著,她再也不罵衛東生活習慣不好了。

孩子們接到這個光榮的任務,自然是很高興的,不過高興之餘,又有點蠢蠢欲動:“媽,我們能跟爸去京市嗎?咱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呢。”

“就是,媽你就在家忙工作,不用管我們,我們保準不惹禍,還能把我爸照顧得妥妥的,你信不?”

別說,衛孟喜還真有點心動,在互相照顧這一塊上,她是很放心的,以前每個寒暑假都會去舅公家玩半個月,最近兩年都不需要大人接送了,他們自己背著包去坐火車,到了打電話報個平安就行。

再說了,老陸這次去雖然是領獎,但更多時候還是作報告,去各個大學校園裏作報告。校園嘛,環境單純,帶幾個孩子也沒事,他們要不想去,也能在酒店休息,或者周邊玩一下。

都十六歲的大姑娘大小夥子了,這點自理能力還是有的。

“成,但記住不能惹麻煩,出去哪兒要跟爸爸說一聲,還有,衛國衛東要看好姐姐妹妹。”

“知道!”

幾個孩子歡呼雀躍著去收拾行李,衛孟喜也就該放心的準備礦泉水的事。

當務之急是先趕緊去申領營業執照,註冊公司,這些流程韋向南和劉桂花都熟,交給她倆去跑很放心,衛孟喜就去聯系玻璃廠,繼續定制上次那種玻璃水瓶。

其實現在的玻璃制品也沒那麽貴,一個瓶子的單價還不到兩角錢,在一塊二裏還能再賺一點……等瓶子做好,父子六人已經飛到京市並打來報平安電話了。

很快,工商局的名稱審核下來了,就是根據衛孟喜自創地名命名的“長壽山”牌,衛生監督所的食品衛生許可也辦好了,營業執照、稅務登記都很順利,唯一沒辦好的就是水務局取水許可證。

這個許可證,先是劉桂花去跑,結果吃了兩次閉門羹,換韋向南去,依然是只見到小嘍啰,負責人的面都沒見到。

關鍵她最近還懷孕了,害喜很嚴重,聞不得汽油味,無論是自己騎車還是坐車去,一聞見汽油味和柴油味,她就想吐,看見她吐得眼淚都出來了,衛孟喜也不忍心。

“行了,向南姐不舒服就先休息兩天,我讓黎安華去。”這小子跟上面的人打交道自有一套,衛孟喜也不介意花點錢送點煙酒糖茶,只要能盡快把資質辦下來就行。

可誰知道,黎安華去了兩次,負責人的面倒是見上了,可卻要求法人代表自己來,於是衛孟喜不得不親自出馬。

其實一路下來辦理過這麽多許可證,衛孟喜知道這次的取水許可是不需要法人親自去的,她心裏有數,這次怕是被為難了。

這麽多年下來,衛孟喜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剛開始找徐良辦手續的時候,多簡單,多快捷啊,基本是單天去單天就能辦好,即使辦不好,人家也是自願加班幫忙辦好才下班的,可這兩年,風氣越來越不一樣了,想要辦個什麽證,有關系就快,沒關系那就只能等。

有時候,為了加快速度,手底下的人都會送點小東西,一來二去,大家好像都習慣了這種靠送禮來加快本來就應該能那麽快的流程。

要是梗著脖子不送,可以啊,人家就推三阻四,今天經辦人請假了,明天分管領導下鄉了,後天公章不在單位,大後天就是你材料不齊……反正,有的是理由拖延你的進度。

就是吵,你也不一定能吵過,因為人家挑刺是最專業的。

衛孟喜很不喜歡這種氛圍,所以要求自己手底下的人去辦事盡量不要給送禮,不能助長這股歪風邪氣,可沒想到她都妥協低頭了,這取水許可證楞是沒辦下來。

她十分清楚,自己這一次,是被人為難了。

眼看著交貨時間越來越近,衛孟喜卻連最基本的取水許可證都沒拿下,在設備不齊全的情況下,要她在三天之內把水處理、過濾和罐裝加壓包裝並送上飛機,她覺得很懸。

除非,今天去就一次性能把取水許可證拿下。

坐在車上,衛孟喜想了幾個辦法,但都覺著不夠穩妥,偏偏黎安華還在出餿主意:“老板,要是實在辦不下來,咱們就先不聲張,悄悄把水裝好送到京市去,等賣了再回來補證件。”

“反正都是一樣的水,有證沒證都一個味兒。”

衛孟喜苦笑,這小子,腦子是靈活,就是有點愛幹投機取巧的事。“這是出口生意,搞不好要坐牢的。”

要是沒問題,那她也有無證經營、盜取國家礦產資源的嫌疑,有心之人想追究,吃牢飯她跑不了;要是恰巧礦泉水把外商或者外賓喝出問題了,打起跨國官司來,她將面臨金額巨大的賠償不說,還會敗壞自己國家在國際上的聲譽。

那她寧願不要這個單子。

“先看情況吧。”

到了城南區水務局門口,衛孟喜就見是一棟紅磚三層小樓,外面看十分樸素,內裏也是破破爛爛,連個廁所都沒有。

她本來還想洗個手,現在是不用想了,直接去敲局長辦公室的門,果然紅木門緊閉裏頭一點聲音也沒有,就是旁邊的兩間副局長辦公室,也是門戶緊閉。

“老板我們上次來也這樣,我還是去門口堵著才堵到人呢,這局裏的人真奇怪,一個個的上班時間都不在辦公室,你說他們都跑哪兒去啦?”

衛孟喜“噓”一聲示意他別說話,自己又站在門口聽了會兒,依然一點聲音也沒有,看來裏頭是真沒人,不是躲著她。

倆人來到樓下的大辦公室,坐門口的人一看見黎安華就沒好臉色,“你怎麽又來了?”

他掏了掏耳朵,待看見後面的衛孟喜,眼裏閃過驚艷,但很快就意興闌珊的咂吧嘴,心說再漂亮又能怎麽樣,今天這事就是王母娘娘和七仙女同時來了,也辦不了。

“趕緊邊兒去,別打擾咱們辦公。”有人不耐煩的說。

可衛孟喜看過去,辦公需要用到撲克牌嗎?需要七八號人圍在一起嗎?這分明是在上班時間打撲克啊!

要是放三十年後,一張照片或者一段小視頻妥妥的就能讓他們紅遍網絡收到處分,可現在……衛孟喜無奈嘆氣。

“同志你好,我們來辦取水許可證,請問是哪位同志負責?”

掏耳朵那人上下打量片刻,忽然想起什麽,“辦取水許可的,就是你們家啊,這事咱們辦不了,得等局長回來。”

“那趙局長什麽時候回來?”衛孟喜剛才已經看清了,區水務局就只有一個正局長,兩個副局長,她連名字都記下來了。

“這事啊,還真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也不知道。”

衛孟喜使個眼色,黎安華忙腆著笑臉,從隨身包裏掏出幾包香煙,幾乎是人手一包的雙手奉上,“大哥上班辛苦了,來抽根煙提提神。”

煙不算好煙,但也是中等規格的大前門,讓他們從本就少得可憐的工資裏掏錢買,還真不樂意。

但現在,客客氣氣的人手一包,八九號大老爺們,誰不稀罕呢?

終於,有了香煙開道,眾人才開始給笑臉,假模假樣說他們太客氣,“趙局長這幾天真不在局裏,出國考察去了。”

黎安華沒忍住“啊”了一聲,“出國?”

“對啊,這一去至少得一兩個月才能回來,你們來的真不是時候,但凡早來一個星期,這事也好辦。”

另一個吐著煙圈說:“你們的資料我看過,也算齊乎了,但得局長簽字蓋章才行,這事我們也辦不了。”

衛孟喜沒想到,他們跑了半天,這些人就跟擠牙膏似的,一會兒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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