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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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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孟喜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睡飽以後, 陸家人已經被龍公安的人遣返回公社,正在跟鄉政府辦理交接手續呢。

得知陸廣全的處理方式她不置可否。

說啥?說她不讚成?可那是他親爹親娘,哪怕中風半身不遂又簽下白紙黑字的協議, 都阻擋不了他們來找自己“親”兒子。

對於無恥的人, 除非能把他們腿打折,不然他們總還是要來的, 一次兩次遣返回去,三次四次派出所也會煩,要是再被有心人拱拱火,他們在礦區好不容易紮下的根基, 也會受影響。

尤其高三羊劉紅軍和張勁松, 他們是十分老派傳統的性格,奉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雖然面上不會直接批評她和小陸的處理方式, 可以後要再想找他們辦事,他們都會掂量掂量——一個對自己親生父母都可以不聞不問的人, 他會懂感恩嗎?

衛孟喜當初為了打下這些人脈吃了多少苦, 她不允許自己的勞動成果被幾條蛆蟲給啃噬。

所以, 王春梅從此以後要真能兵不血刃的把兩老困死在菜花溝, 她不介意出點錢。

至於陸工想讓陸家人多幾個明理的讀書人, 想盡量改變他們的命運, 是有點“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意思。

嗯, 走著瞧吧。

能不能成, 不是他說了算,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想想以前王春梅雖然懦弱, 但至少沒欺負過三房的孤兒寡母, 還偷偷給他們留飯熱過飯。至於大牛二牛, 衛孟喜問過衛東根寶,他們以前好像也沒欺負過姐弟幾個,但村裏小孩欺負他們的時候他們也袖手旁觀。

大牛二牛不是壞人,但也沒有把幾個堂弟堂妹當一家人的意思。

這點,衛孟喜是介意的。

這樣的“侄子”,她不想在他們身上花一分錢。

“你放心,我會看情況,如果大嫂真能把他們纏住,我才會出學費,廣梅出大牛的,我出二牛的。”

兄妹倆一人負責一個,這還差不多。

衛孟喜心裏稍微緩了一下,“只有學費,多的一分都不行,要讓我知道……”光學費的話小學一年七八塊,中學十幾塊,前提是二牛能考上。

“好。”陸廣全松口氣,這個主意是廣梅跟他商量的,當時又聯系不上妻子,他只能先斬後奏。

但事後站在妻子的立場上想一下,他的工資養活自家孩子都困難,還要掏出一份來供侄子……換誰來當另一半,都會反對。

“我對大牛二牛說不上親情關懷,只是想用他們的前程引著大嫂,讓她幫我穩住……”陸廣全咳了咳,忽然說這麽“心機”的話,有點不自在。

衛孟喜沒笑,反倒點點頭,“行,學會利用人性和軟肋了。”

他要是一直那麽木訥單純,啥都讓她沖在前頭,時間長了她也會累的。

這次能有意識在她回家之前把事情解決幹凈,還能知道跟廣梅商量對策利用王春梅望子成龍的心態,就是進步。

“走著瞧吧,有用沒用兩三年就能看出來。”等過了兩三年,以老人中風偏癱的狀態來說,沒人幫襯的話他們也來不了礦區了。

陸工上京市匯報沒多久,就是春節,聽說孟舅舅的兒子一家因為生意出了點小事故,沒能從M國趕回來,衛孟喜就讓陸廣全開車回朝陽縣,把他給接來了。

三十兒一大早去的,中午就接到家了。

家裏有了長輩,孩子們似乎比往年更高興,這種有大家長坐鎮的感覺,就像大夏天待在陰涼的樹蔭下,有種莫名的“優越感”。這不,衛東根寶倆男孩,走路屁股都要撅上天了,動不動“我舅公怎麽著怎麽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有長輩來了。

當然,也跟孟舅公的壓歲錢有關……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啊!

無論大小,每個孩子都有一個厚厚的紅包,打開一看居然是六百六十六塊六角六分六厘,整整六個六。

吉利是吉利,就是太多了,就連衛東也知道太多了不能要,硬要退回去。

舅公板著臉,“給了你們就是你們的,退回來不吉利。”

衛孟喜也被他這麽大手筆給嚇到了,以她現在的身家也不是拿不出來,就是不能這麽慣孩子,一個孩子六六六,五個孩子就是三千三百多,這年代的很多雙職工家庭五年也攢不下這麽多錢啊。

但在孟舅公心裏這不是慣,因為他所擁有的,見識過的,是很多人終其一生也不一定能見到的。

這麽點紅包,在他的閱歷看來,還真是“小”心意。

紅包太大,衛孟喜肯定不允許給他們自行存留,必須上繳。

他們現在的存錢罐裏已經有好幾十塊了,只要不大吃大造,夠他們用好幾年的。

“我尋思著,過幾天銀行上班,去給他們一人辦本存折。”小兩口躺床上,聊的大多數還是跟孩子有關,就連除夕夜也不例外。

他們的美金還沒動過,可以留著玩兒,但這筆錢必須存進去。這時候的存折還沒開始嚴格的實名制,一個人用化名都能開存折,也沒年齡限制,到時候每人一個折子,看看存到成年能有多少。

衛孟喜上輩子沒這意識,生意紅火那幾年,手裏也沒個數,孩子要就給,也不知道他們把錢花在哪兒,等生意失敗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想要收斂他們的消費習慣已經來不及了。

這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但也不能矯枉過正,能幫收著就收著,反正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動他們壓歲錢一分的。

嗯,要真還有落難那一天,萬不得已動用了,那就當是她向他們借的,以後會還。

第二天大年初二,礦區的老傳統,是煤嫂們互相走動,相互當彼此的娘家人,衛孟喜家這兒那就是香餑餑,幾乎整個礦區的家屬們都往她這兒跑。

人跑來也就算了,還帶各種罐頭餅幹糖果,甚至有的剛從老家來不久的,直接抱著肥圓圓的大公雞老母雞……她家裏不缺這些,但這裏的大部分家庭是缺的。

衛孟喜知道,自己收了不踏實,不收的話,她們會更不踏實。

不過,她還真不能要。

大家送東西不是因為她這個人真的魅力無限,真的能交下這麽多朋友,而是人家為了保住或者得到一份工作機會。

而衛孟喜管理加工廠的原則就是,剛正不阿,有事說事,別搞那些有的沒的。

如果今年開了這個頭,那不送的人就會擔心會不會被炒魷魚,送了的就會擔心會不會禮太少太輕,到時候你也送我也送,你重禮我也重禮,那美味鹵肉加工廠的氛圍就要被搞壞了。

任何一個不好的習慣,一旦開了口子,想要再收住就難了。

所以,衛孟喜直接派幾個孩子在門口守著,放出話去,誰要是送禮來,她就不見,只見空著手的。

反正誰拿來的禮物都不收,多有人吃幾次閉門羹,後面的人看風向就會改變策略。

她不反對大家為保住工作而做一些努力,畢竟她當初也是從幾盒高檔餅幹開始搭上劉香和姚永貴的,但她不希望這種風氣繼續蔓延下去,這並不是一件多麽光彩的事。

或許是雙標吧,她能力範圍之外的,控制不了,但自己能力之內的,就盡量風清氣正吧。

因為她來這麽一出,倒是讓礦區很多人對她的印象更好了。

所有人,無論有沒有得到工作機會的,背地裏都是豎大拇指,小衛老板這人,能處,她可不是杜局長那樣的領導。

聽說杜局長這個春節收了不少禮,光李秀珍就送了八九十塊的高檔禮品出去。

衛孟喜就不一樣了,人來得多,她不僅沒收一分錢的禮,還倒貼出去不少瓜子糖果和茶水以及小紅包——凡是家裏有孩子的,她都按著孩子人頭數塞幾個。

每個六毛六,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畢竟,在所有人眼裏,她小衛老板現在可是金水煤礦第一風光人,如果連這點“小錢”都舍不得,那不就是女葛朗臺嘛?

這不,剛送走一群客人,趕在下一波又要到來之前,衛孟喜趕緊喝杯水,上個廁所。

剛從廁所出來,院裏就多了一個穿綢緞衣服的中年女人,和倆虎頭虎腦穿洋裝小皮鞋的男娃,衛孟喜一聲“蘇奶奶”趕緊剎住車。

啥蘇奶奶啊,這可是蘇!大!姐!

蘇玉如今天穿的衣服很地道,地道到衛孟喜這土老帽都不知道叫個啥,她原本黑多白少的頭發,也特意染了回去,剪短以後只到耳下,一雙白凈的耳垂上,戴著兩顆很覆古的祖母綠耳墜。

頭發三七分,用一顆精致的小夾子別上,露出稍顯嚴肅但還算精致的五官。

就連手上,也戴了兩只鐲子。

所有飾品都不帶金色,都很小,但看著就不是凡品。

以衛孟喜這暴發戶的眼光,是看不出來啥講究的,但就是知道不是有底蘊的人家,都拿不出這樣的東西,因為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底蘊。

有了兩個外孫的陪伴,而且倆外孫無論交際還是成績都漸入佳境,她也有心思打扮自己了。

衛孟喜替她高興,直接一把挽住她胳膊,“我可不敢叫您大娘了。”

蘇玉如白她一眼,“油嘴滑舌。”

但誰會不喜歡被人誇年輕精神漂亮呢?哪怕是蘇半泉的千金也不能免俗,她直接在小衛手背上拍了一把。

“蘇……”忽然,孟舅公從樓上下來,眨眨眼,看著眼前這個娉婷氣質的女同志,臉上是滿滿的難以置信。

蘇玉如先是楞了楞,等反應過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金堂兄?”

“正是,你是玉如對嗎?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常聽衛東念叨他們的蘇奶奶,我沒想到是你。”

蘇玉如也是莞爾,“我也沒想到他們念叨的‘舅公’是你。”

衛孟喜懵了,“舅舅大娘你們……認識?”

“哎喲,何止是認識。”

孟金堂說,他們可是舊時友人,解放前作為省裏有名的商賈之家的年輕男女,在當地本就有重疊的人脈關系,世家親戚啥的,作為各自家族裏唯一的繼承人,都是從年輕時候就接觸過的,不認識才怪。

只是後來孟家生意中心轉回朝陽縣,孟金堂回朝陽縣繼承家業,而蘇玉如則在書城市繼續過千金大小姐的日子,結婚生女。

現在見面,說起這三十年的經歷,都是一陣唏噓。

時間改變了太多,曾經風流倜儻文質彬彬的孟金堂現在成了個彎腰駝背的歸國華僑,而享有半座書城家業的蘇家千金,則成了一受盡磨難的孤老太太。

“我出國前本想聯系你一起走,但聽說你丈夫往上面交了舉報信,你們家也被抄了,就……是我疏忽了。”孟金堂道歉。

那個時候,就是子女與父母,夫妻之間,兄弟姐妹之間都顧不上,誰還顧得上朋友,能有心問一下,已經算不錯了。蘇玉如很看得開,她看不開的是前夫的背叛!

她雖然沒直說,但衛孟喜知道,她現在能振作起來,重拾蘇女風采,一方面是被狗蛋虎蛋帶來了希望,另一方面就是她還不死心——要報仇。

跟前夫的背叛比起來,廖興源那樣的雕蟲小技都不算大惡,只能算貪。

她的前贅婿,才是把人性的惡展現得淋漓盡致。

衛孟喜在心裏祝願她能得償所願,將那對狗男女,尤其是那忘恩負義的前夫置於死地。

小婉的結局,其實就是那不負責任的親爹間接或直接造成的。

間接的,是他一封舉報信讓小婉失去倚仗。

直接的,是他在蘇家被抄家後沒有及時接過未成年孩子的撫育責任。

無論蘇玉如會如何報覆回去,賤男人都值得。

孟金堂和蘇玉如聊起年少時光,眼裏都迸發出一種衛孟喜很多年沒見過的光芒,看來舅舅這次是來對了。衛孟喜趕緊給他們泡上最好的茶,又將兩個大紅包塞給狗蛋虎蛋。

當然,自家這五個的,蘇玉如剛進門就給了,每人266,也是大大大紅包!

這一天算下來,加上爸爸媽媽給的,桂花姨媽給的,文鳳阿姨給的,蘭香阿姨給的,陸家崽崽的壓歲錢已經破千了!

1984年的春節過後,陸家這幾個崽崽每人多了一個寫著各自名字的存折,被媽媽藏在一個找不到的地方,要看上面有多少錢,那得能明年喲。

年初八,衛孟喜帶上陸廣全,上楊壽禮和徐良家裏拜年,劉香和姚永貴錢寅趙春來那邊也沒忘記,都到這把關系上了,不是送不送禮的問題,是把不把別人放心上。

當然,最後連高三羊家也去了,這是他們戶口能在金水村安然無恙的最大保障。

更別說仇大叔家,仇大娘雖然沒在他們這兒待多長時間,但只要他們有事,一叫,大娘就顛顛的坐著韋向南的自行車來了。

最後到張勁松楊秘書這邊,陸廣全打死也不願再去了,說是不如請在家做一桌,請他們來吃一頓,就當小聚一下。

“拖不出圈門的家夥!”衛孟喜咬牙切齒,要不是她一個女人去不合適,她還懶得帶他這累贅呢,去了一句話不會說。

而陸工呢,他才不會說,是他自己想吃妻子親手做的紅燒肉了。

自從加工廠開業後,妻子忙著搞事業,都沒時間親自下廚了,想吃妻子做的飯還真不容易。不是他不體諒妻子辛苦,只要是能幫忙的他都主動幫忙,但做飯這事他是真幫不了。

他會的,頂多就是擇菜洗菜,頂多就是吃完以後負責洗洗刷刷。

他們在這邊商量請客的事,老鄰居李秀珍和張毅也在琢磨,前期工作準備得已十分充分,聽說年後陸廣全再一次從首都匯報回來就要正式提高氣肥煤的開采效率,到時候煤礦效益會更好,職工的筒子樓就能蓋上了。

“我看這事得好好籌謀一下,到時候把杜局長給吃好喝好了,一套房子不就是他開個口的事嗎?”張毅躺在炕上說。

李秀珍又何嘗不是這麽想的呢?她一開始是求李副礦的,誰知李奎勇小事上可以幫她,在房子大事上卻一點也不松口。

別問,問就是大家怎麽來你們怎麽來。

現在廣為流傳的分房的條件,最基本的就是工齡,優先考慮工齡十年以上的雙職工家庭,他們現在勉強也算雙職工,但張毅的工齡卻還差著兩年。

李奎勇的意思,就是差著這一年,他也不能插手“幫忙”補上,因為這違反工作紀律。要麽他們安心等下一批,到時候肯定就滿十年了,要麽就別分了,反正他們家現在只有兩口子,三個孩子都不在身邊,現在的也能住。

“說我們沒孩子,秋芳不是孩子啊?”李秀珍惡狠狠地捶床,“姓李的就是不想幫忙。”

想起小秋芳,張毅也挺想念的,雖然很多人都說她沒以前聰明了,可他覺著,聰不聰明不重要,只要是他的閨女就行。

這人倒是跟別人不一樣,別人都喜歡兒子,他偏偏對倆兒子視而不見,對閨女倒是挺上心,“我看下半年把秋芳接回來吧,該上學了。”

“在老家不也能上,急啥。”

“老家跟礦區能一樣嘛,這裏是子弟幼兒園,我看陸工家那老幺,馬上就能上了,咱秋芳比她還大呢。”

李秀珍是真不想接張秋芳來,以前還能用用她的好運氣,現在好運啥也沒了,落差太大,她不想看見這孩子。

她說自己很快“過幾天”就能懷孕,可這都過多久了,肚皮楞是沒反應,她於是把生不出兒子的怨恨加在秋芳身上,更不樂意接她來礙眼了。

想到生兒子,她又幽怨的瞪了丈夫一眼,一個月也不碰她幾次,她一個女人就能生出兒子嗎?

張毅知道她那眼神啥意思,忙裝睡,打起呼嚕來。

李秀珍更是恨得牙癢癢,眼看著她年紀一年比一年大,再不懷上,以後只會更難。

她要是像李茉莉那樣,有個當副礦長的爹,有幾個當領導幹部的哥哥,婆家還是大領導,她也就不執著於生兒子了。

想著,她就來氣,起身披上衣服出門,剛走到石獅子那兒,迎面遇上一名腰板挺直昂首挺胸的年輕男人,頓時笑道:“哎呀杜工也往這邊來,有什麽事嗎?”

昏黃的燈光下,雪花輕輕的若有似無的飄著,這大概是金水市今年最後一場雪了。她的頭發是松軟的散落在瘦削的肩上,哪怕是棉衣,她的棉衣也要比其他人的收腰兩分,把那肩膀顯得單薄又溫柔,腰肢更是盈盈不足一握。

李茉莉是公認的大美人,五官明艷,只是比賣鹵肉的小衛差了兩分,但勝李秀珍是毫無懸念的。

可此時,在這樣的燈光和環境下,杜林溪忽然覺著,李秀珍有一種李茉莉沒有的溫柔與風情。

李茉莉性格執拗,不知變通,很多時候都是一根筋,又正直得要命,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很稀罕這樣敢愛敢恨的冰美人,畢竟跟以前那些曲意逢迎追求他的女同志都不一樣。

再加上雙方家庭條件匹配,父母也有意讓他倆多接觸,慢慢的也就有感情了。

可她太執拗,生氣了就是真的生氣,可以十天半月不理人,不僅不會委下身段哄哄他,他堂堂礦務局局長的兒子,一名大學生,還得腆著臉去哄她……關鍵,她還愛答不理。

這就很難讓他接受了。

再加上,李茉莉從不知溫柔為何物,一直對他硬邦邦的,再有身邊李秀珍的襯托,忽然就不太得勁了。

“冒昧的問一句,秀珍姐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

杜林溪大為震驚,居然只比他大兩歲!

要知道,剛認識她的時候,她跟李茉莉走一起,完全就是貼身丫鬟一樣的存在,灰頭土臉,衣著樸素,笨手笨腳,當時他還暗地裏笑話李茉莉怎麽跟這種人交朋友。

再聽李茉莉叫她“姐”,說她已經結婚好幾年,孩子都兩歲了,頓時就將她劃入“已婚婦女”行列,沒把她當女人看。

可此時一看,她真的很年輕,還非常有成熟女人的氣息。他不是未經人事的楞頭青,只知道喜歡那些清純的大學生,他十分清楚,少婦的美。

只是可惜了,張幹事那樣豬頭,這樣的美婦,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

他淡淡的笑了笑,“那以後我可叫不出‘秀珍姐’了。”

李秀珍明明察覺出他語氣裏的調笑,但依然裝聽不懂,“瞧你說的,那該叫啥?”

杜林溪只是笑了笑,走遠了。

就這樣,李秀珍癡癡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張毅的年輕的氣息,是她努力抓也抓不住快要失去的東西。

要說事情咋就這麽巧呢,付紅娟剛好出門上廁所,這個點兒很多人家都睡了,她是睡前喝了兩碗湯現在睡不著,正好臨睡前想尿一泡,家裏又沒尿壺,就只能往公共廁所跑。

剛出門沒走幾步就聽見他們說話,她身上只穿著線衣線褲,心想看見男同志不好意思,就躲在一邊,想等他走後再出去。

結果,就看見這一幕,心裏狂跳,可終於又有大八卦啦!

過完年,孟金堂受蘇玉如所邀,上省城玩幾天,順帶把孩子也帶走了,衛孟喜終於又能把時間用在搞事業上。

鹵肉加工廠已經完全步上正軌,有信得過的人看著,工作按部就班,她就把重心放書店上去。

雖然不巧趕上放寒假,學習用品需求銳減,但因為圓珠筆的流行,尤其是那些見都沒見過的高檔“原子筆”的橫空出世,年前進那批貨已經賣掉大半了。

普通小學生們的需求是銳減,但成年人和中學生不會減,甚至因為逢年過節走親訪友的緣故,送一支新穎的高檔的圓珠筆,比送罐頭麥乳精啥的便宜,還更能拿出手。

畢竟,不是誰家都缺那些吃的,但只要是家底不錯的,對文化用品都是要向往一些的,再加上她讓胡美蘭宣傳的是“外貿原單”,這可是能賣到外國人手裏的,能不稀罕嗎?

有的人買到一次,還會來買第二次第三次,送人唄。

沒買到的,聽了口口相傳的效果,也要來看看。

胡美蘭一個小姑娘,天真活潑,嘴巴伶俐,很是招顧客喜歡。

天時地利人和都占齊了,銷量不好才怪!

衛孟喜發現,這賣學習用品是真賺錢啊,除了南下羊城那幾天辛苦些,其它時候都有胡美蘭看著,刨除各項成本還能把閑置的臨街門面用上,她一個月就能凈賺九百多。

當然,這還只是沒趕上開學季的,相對淡季的假期來說,要是三月份開學……想想就讓人激動。

有錢不賺是傻子,她想了想,還是趕在二月中旬又下羊城去了一次,這次拿的就全是中小學生開學必備的文具。

有了前兩次南下的經驗,這次她直接在去之前就給張兆明打個電話,這家夥的審美眼光衛孟喜是相信的,也不看,只讓他有什麽價格合適的新款式,各給她準備上一千件,她三天後到達羊城火車站。

張兆明驚喜,同時也是個聞弦音而知雅意的,立馬問幾點鐘的火車,他來火車站接。

衛孟喜也不客氣,自己每次跟他拿的貨都是他半年賣不到的量,每一次都要等著他臨時現拿,這一次更多……對於大客戶,確實是該有點特殊優待。

再說了,老麻煩韋向東車接車送,她也不好意思,以後要是來得更頻繁的話,會影響人家工作的。

等她真下了火車,剛走到出站口,張兆明果然在那兒等著她。

沒有小汽車,但他有三輪,從火車站到批發市場不算遠,騎三輪也就半小時。

那邊,張兆明的老婆已經在家做好飯,好說歹說一定要讓她去吃一頓,衛孟喜也就從善如流,正好將帶來的土特產送給他們。

張家只有一個小閨女,看樣子是中年得女,才剛跟衛東幾個同歲,上一年級。

有了一個學齡兒童,而且還是同樣學段的,頓時就多了很多共同語言。張兆明老婆用十分費勁和燙嘴的普通話跟她聊著,張兆明則備貨,將所有貨物又清點了一遍,幾乎是同一時間又把東西送到火車站的貨運站。

他們是羊城本地人,還是能幹點小買賣的,人脈資源是肯定有一點的,衛孟喜也存著想要試一試他們的心態,不說自己認識韋向東那邊的關系。

反正,第二天傍晚,在貨車走了一整天之後,衛孟喜自己攜帶上一些零散小貨,也坐上了開往書城的火車。

等到達書城,驗貨卸貨,再裝車又高開泰拉回金水市,一氣呵成。

“咋是小五你來,開泰哥呢?”

胡小五哼哧哼哧搬著成箱的文具,汗流浹背,“開泰哥家裏有事,早上臨時來告訴的,桂花嫂子就讓我來試試,她說不能耽誤了衛姐你的事,怕你在車站等不到人著急。”

衛孟喜點點頭,三年時間,自己手底下終於是有幾個能用的人了。不過,最近孫蘭香懷孕了,害喜嚴重得很,洗不了下水,得調一下崗位,不行就讓她去做辦公室吧,反正韋向南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她雖然不識字,但好學,還謙虛,幫著韋向南打打下手應該沒問題。

這一次的進貨量是真的大,高開泰家的手扶式拖拉機一次還運不完,她不想等,幹脆又在書城當地找了輛拖拉機,跟在胡小五身後一起回金水。

金水市那邊,胡美蘭和李曉梅已經把樓上的空房間收拾出來,以後暫時當倉庫用,因為貨品太多,書店裏的貨架也快滿了。

這一次的貨量是真的大,衛孟喜自己都覺著,怎麽說也得賣到勞動節後,然後自己五月下旬六月初再南下一次,就能把期末考的文具高峰期的貨給拿了。

然而,銷貨的速度依然突破了她的想象,她一直以為能撐三個月的貨,才剛開學半個月就沒了。

晚上到家,趁著孩子們都睡了,她把家裏所有存折翻出來,開始算賬。

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家裏的錢她是分三個折子存的,除了礦區附帶的信用社的,她又辦了另外兩家銀行的,這樣要真丟了,也不會把所有身家賠上。

陸廣全現在已經是大三了,在石蘭省上學的第三年,等這個學期結束,他就要跟著楊老回京市的青樺本部了。所以現在小兩口是爭分奪秒的,珍惜在一起的時間。

這不,陸工剛擦著頭發進來,就要來摟老婆。

“別鬧,我這忙著呢。”

“忙什麽?”

衛孟喜晃晃手裏的存折,“我想再開兩家店。”

眼看著妻子生意越做越多,越做越大,連南下羊城都成家常便飯了,還要再開店……就是從來不大男子主義的陸工,也有點不得勁。

他好像怎麽努力,也追不上妻子的腳步。

衛孟喜拍了拍他的肩膀,“邊兒去,要想讓我明年也去京市,現在就得趕緊掙錢,懂?”

陸廣全一楞,“你會跟我去京市?”

衛孟喜白他一眼,“不去等著你被那些學姐學妹的搶走啊?”

男人頓時虎軀一震,整個人都精神了,“真的會去嗎?”

衛孟喜煩死了,怎麽跟個小孩似的,衛東根寶都沒他這麽煩人的。

她去是肯定要去的,那可是龍國的首都,作為一個龍國人,誰會不向往京市呢?當然對於一個商人來說,去了京市如果能有什麽更好的發展呢?

作為一名小小成功過的商人,有更好更大的發展,她無法拒絕。至於去看著他別讓學姐學妹搶走,那完全是逗他玩兒的,夫妻相處也快四年了,要是還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也太誇張了。

雖然蘇玉如一直給她灌輸的是,男人會變心,現在不變心那也是沒遇到足夠大的誘惑,但衛孟喜並不讚同。

世界上是有這樣的男人,但品性不錯的,有正常三觀的男人也不少,難道就因為看多了背叛就要把身邊的男人一棍子打死嗎?

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有錢,有顏,有孩子,還有事業有朋友,男人真背叛了,她也還有其它的精神支柱,婚姻並不是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其它任何一項也不會是。

她在這一輩子能活下來,能活得開心,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努力付出後獲得成功的滿足感。

只是這種成就感分布於婚姻、孩子、學業、事業和友誼中而已,或許會有輕重多少的區別,但本質上是一樣的。

所以,缺了哪一環,她會難過,但不會失去支撐。

陸廣全現在倒是開心了,一把摟住她先親幾口,親著親著就滾到了一起……等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後,倆人都出了一身汗,臉蛋通紅通紅的。

衛孟喜覺著,這個時候的小陸最好看啦,因為他不僅耳朵紅,全身從上到下都是粉紅色的,就連眼皮也是。

男色啊……

衛孟喜“噗嗤”一樂,自己跟他在一起總是會忍不住變成掌握主動權那個,有時候就像在欺負他。

可是老天爺,她明明不是大姐大的性格啊,怎麽會有種養了小狼狗的錯覺!摔!

緩過勁來,小兩口靠在床頭上,開始數錢。

三本存折加一起,抹掉零頭一共三萬五。

陸廣全不太懂,但他大為震驚,“你真有這麽多錢了?”

衛孟喜拐他,“什麽叫我有,是咱們家有。”

三萬五是當之無愧的暴發戶了,衛孟喜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畢竟這才是1984年,但衛孟喜並沒有一開始的激動了。

用韋向南的話說,如果她不是為了照顧礦區困難群體,招的是年輕力壯四肢健全的工人的話,利潤至少還能比現在高兩成。

因為效率能大大提高,為了照顧這些工人,她在這個就是國家幹部也只能一禮拜休息一天的年代,正式率先開啟了雙休模式。

工資高,還能雙休,平時家裏有個大事小情的請假也很好說話,這樣的老板,工人們喜歡倒是喜歡,可就是效率不太行。

韋向南知道她不會改,念叨兩次也就不提了。

“我還想再買兩處房子。”衛孟喜晃了晃存折,不是為了搶占未來房地產發展的先機,而是她現在真的需要。

人忙著,錢閑著,不如人閑著,錢忙著。

正想著,忽然大門被拍響,紅燒肉在院裏汪了兩聲,忽然“嗚嗚”叫著搖尾巴。他們知道,這說明來的是熟人,陸工已經先她一步起來,披起衣服下樓。

他倒是想讓妻子再躺會兒,可來人不是找他的,而是一個十五六歲瘦條條的少年。

少年跑得滿臉通紅,陸工不認識,擋在門縫上,“你找誰?”

少年也一楞,心說這就是狗蛋一直說的人很好的根寶爸爸嗎?怎麽這麽兇呢!

“是你?”衛孟喜緊隨其後。

這少年,正是對於礦區群眾來說好久不見的孤兒黎安華。

“衛阿姨,好消息,動了動了,邱老板終於動了!”

如果有人看見這小子一定很奇怪,明明當時參加招工的時候他也在列,還被錄取了,可怎麽從沒見他在加工廠上過一天班呢?

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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