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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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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大笑。

道歉不對著正主道, 這叫啥道歉?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呢。

衛孟喜很意外,她沒想到第一個幫她說話的“領導”居然是曾經被自己狠狠得罪過的侯愛琴。

人與人就是這麽奇怪,本來她以為自己做出那樣的事, 侯愛琴恨死她了, 別說幫忙說話,不上來踩兩腳都算她品德高尚了。

不過, 感謝侯愛琴的機會有的是,她今兒必須抓住這次機會,好好的整治整治這群長舌婦。愛造黃謠是吧?以後就讓你們造個夠!

只見她似笑非笑地問:“李秀珍你這不誠心啊,道歉只對著領導道, 咱普通老百姓就不配你一聲道歉是吧?”

這可真夠誅心的, 李秀珍心裏再不樂意,也不能讓這頂帽子坐實,“哪有, 哪有的事,我……”

“你什麽你啊, 這麽大個人說話還結巴啊?我看要真是結巴就別去賣包子了, 省得被人說咱窩棚區的煤嫂一個個都是歪瓜裂棗, 連人話都不會說。”

啥叫不會說人話, 明明她也沒罵人, 可就是聽著怪怪的, 正主李秀芳更是, 臉紅得都快滴血了。

眾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這小衛的嘴巴,平時說話怎麽好聽怎麽來, 真要想氣死個誰, 也是不客氣的。

李秀珍被這麽多人盯著, 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要麽道歉,要麽拖個替死鬼頂缸……這麽多雙眼睛,她拖誰啊,就連劉紅菊那蠢貨她都拿捏不住,反口就把她咬出來。

事實是,謠言的源頭到這裏就查不下去了,她指認不出自己是從誰那兒“聽”來的,只能捏著鼻子道歉。可一想到要跟衛孟喜道歉,她心裏那根刺就戳得又疼又癢,憑什麽呀,她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憑什麽!

一氣之下,她也顧不得害羞不害羞的,直接脫口而出:“你要是不找野男人,那你怎麽解釋半夜三更的聲音?”

衛孟喜一頭霧水,什麽聲音?

某些好奇的吃瓜群眾,已經聞到了濃濃的瓜味兒——莫非還有反轉,這小衛還真是個水性楊花的?

先前被打擊成霜打茄子的劉紅菊等人,忽然眼睛一亮,來了精神,“對,你怎麽解釋。”

“咱們秀珍可是親耳聽見的。”

“聽見啥?”

衛孟喜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麽把柄被她們“抓住”了,但她自覺沒幹啥見不得人的事,還真不怵,“有啥話爽爽快快說出來,別墨跡。”

李秀珍最擅長的不就是說啥都不清不楚的,模棱兩可的只說個頭,然後由著別人去猜嗎?這個猜的過程可就精彩了,好人會往好的方面想,腦子裏有壞水的當然就是怎麽下三濫怎麽猜唄。

到時候她還能把自己撇得一幹二凈,反正我不知道,不是我說的。

衛孟喜活了兩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看來她的第一印象沒錯。

一群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推出一個“代表”,可誰都不想當代表。廢話,這衛孟喜就是個瘋狗,發起瘋來誰都敢打,要是做了這惡人,以後還不得恨死她們?

說實在的,劉紅菊平時雖然嚎得最大聲,蹦跶得最高,但要慫起來比誰都快,平時都是躲著衛孟喜一家子的,就是孩子也被她叮囑,千萬別跟衛家那幾個小的玩兒,更別碰他們一根手指頭。

今天她之所以動手打衛東,也是被氣急了,又被李秀珍攛掇了幾句,可等衛孟喜這頭護犢子的母狼真拎著鋼筋條出現,她立馬清醒過來,比誰都清醒。

女人的神色大家看在眼裏,侯愛琴有點不耐煩,指著李秀珍說:“既然謠言的源頭出自你這裏,她們又都不願意說,那就你吧。”

她頓了頓,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劉紅菊等始作俑者,“你既然信誓旦旦的指認,那就好好說清楚,別啥都不明不白的。”

李秀珍咽了口唾沫,偷偷覷了衛孟喜一眼,見她面若冰霜,一點退讓的餘地都沒有,幹脆心一橫,好啊,既然你要讓我擡不起頭,那我就當眾戳穿你的醜事,讓你身敗名裂!

“事情是這樣的,各位街坊都知道,衛孟喜的丈夫,小陸同志出差好幾個月了,中途也沒回來過,對吧?”

眾人點頭,心說這不是廢話嘛,誰不知道啊,就是因為這,礦上對衛孟喜母子幾人都格外寬待些,平時都會多照顧一下她的生意。

“作為鄰居,我也是很關心……”

“說重點。”衛孟喜冷著臉,不想聽她表演鄰裏和睦。

“好吧,既然你這麽不識好歹,那我就直說了。自從臘月二十七那天晚上,天黑以後,有一個矮個子男人進了你屋以後,你的屋裏總是發出‘哐當哐當’的動靜,每天都是白天不響,半夜三更卻又哐當哐當,每晚持續半小時左右……我可真替你們家床擔心,別萬一哪天垮了……”

所有人的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半夜三更,男人,哐當哐當,每次持續半小時,床……又是個年輕漂亮的丈夫不在家的女人,簡直要素滿滿好嗎?

就這幾個關鍵詞,已經夠男男女女在心裏想象出幾十個劇情來了。

有些糙漢,竟然小聲嘀咕,“半小時,這還怪厲害的。”

下流的已經在搞競猜,到底是陸廣全厲害還是這個夜半來客更厲害些。

侯愛琴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都給我閉嘴,放什麽屁。”

她這人是做婦女工作的,幾十年了接觸過的見過的女人沒一萬也有八千了,其實是有點眼力的,什麽樣的女人不是好人,什麽樣的女人安分,她雖然不一定一眼就看出來,但也都大差不差。

當時兒子領著謝依然回來,她一眼就看出來不是好人,說不上哪兒不對勁,明明穿著談吐和學歷都拿得出手,可她就是感覺這個女孩是故意裝乖。

表面看起來乖得不得了,良家婦女,其實私底下是什麽事都能做出來的。

所以,她第一印象就是兒子是不是被她設套了,不然怎麽會跟她在一起?

但兒子極力否認,讓她別管小輩的事,老頭子也勸,小兩口證都扯了,你阻撓不了,搞不好還把母子情分弄沒了,到時候不是主動把兒子推向那個女人嗎?

可不,這才結婚幾個月,幺蛾子就出了一串又一串,她真是越想越氣。但跟兒媳婦不一樣的是,她那個繼姐,雖然沒見面時兒媳婦就話裏話外的上眼藥,可真見了面,看著是長得過分漂亮,在一個普通煤嫂身上有點不穩妥,可接觸下來發現……嗯,是個不錯的。

此刻,她就有這種感覺,溫柔和氣那個是假好人,但蠻橫不安分那個卻是真安分。

她願意給衛孟喜一個機會,“小衛,對於李秀珍的指認,你有什麽要說的。”

衛孟喜開始是發楞,覺著莫名其妙,怎麽左邊的鄰居跟右邊的鄰居一樣,都莫名其妙說聲音的事兒,後來一聽半小時,深更半夜……忽然靈機一動。

是的,她反應過來了,可她差點沒笑死。

衛孟喜的笑真的快藏不住了,不行了,“你確定?”

她問的是李秀珍,嘴角帶笑。

她本來就生得明艷大方,這時一笑起來,那叫一個艷光四射,所有人都同時有一種“今天太陽真燦爛”的感覺。

李秀珍快要被她氣死了,這時候還不忘賣弄風情,還不忘蠱惑別人是吧?“我怎麽不確定,那種羞人的聲音肯定不止我一個人聽見,不信你問劉桂花,她也在你家隔壁。”

劉桂花眼裏能噴火的話,李秀珍已經被燒成一把骨灰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我啥時候聽見?小衛每天晚上忙鹵肉還來不及呢,有那閑工夫?我看怕是你,自個兒想啥想得都發夢了,還把自己發的夢賴小衛頭上,你要點臉會死嗎?”

劉桂花可不是衛孟喜會講道理,她就是想到啥說啥,維護自己朋友是第一位,反正一陣瘋狂輸出,把李秀珍罵得快哭了。

“我明明是……你們倒打一耙!”

李秀珍帶著哭音問:“你要不是找野男人,你家半夜為啥有那種聲音?”

衛孟喜心說,這就哭上了,都還沒開始呢。“你口口聲聲說我找野男人,要是最終發現你是故意誣陷我,該怎麽辦呢?”

“不可能!要是我真說錯了,我立馬給你上礦區後門舉牌子道歉。”

劉桂花立馬接嘴:“好啊,那你就去後門跪著,舉著牌子給小衛道歉,道三天,咋樣?”

李秀珍現在只想快點讓衛孟喜身敗名裂,洗清自己“長舌婦”的名聲,順便再把她生意弄垮。

畢竟,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後,工人們為了避嫌也不會再跟她買東西,女家屬們看見她也要吐口水,到時候就是淹不死她也能讓她做不了生意。

那樣的話,後門的生意不就是她的天下了嗎?

“好,我舉牌子跪著給她道歉,道三天。”到時候誰舉牌子還不知道呢。

劉桂花大聲道:“侯主任,各位街坊鄰居,大家都聽見了啊,有些人啊別想著抵賴。”

衛孟喜忍不住想笑,桂花嫂可真是神助攻,無論她想幹啥,她雖然心裏不一定理解也不一定讚成,但她總是無條件的支持她。活了兩輩子能有這樣一位好朋友,上天待她真是不薄。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弄糊塗了,怎麽,被抓現行的婦女還能笑出來?這怕不是瘋了吧?

就是劉紅菊也被笑得毛骨悚然,這衛孟喜不會是真瘋了吧,聽說瘋子打人殺人是不用坐牢不用槍斃的,那她可得小心點。

衛孟喜笑著,看來今兒是不露富都不行了,想做個隱形富婆奈何別人不允許啊。“侯主任,各位街坊鄰居,既然她硬說我屋裏藏了野男人,還天天搖床,那我就帶大家進去看看,現場‘搖床’給大家看,怎麽樣?”

眾人傻眼,同時也更興奮,這熱鬧誰不看誰是傻子!

侯愛琴有點拿不準,“小衛……”

衛孟喜笑笑,侯愛琴的心意她心領了,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大家請跟我來吧。”

進了大門,是一個收拾得非常整潔的小院子,兩扇小碎花的窗戶,擦得幹幹凈凈,門簾掀開,“侯主任您進來看看吧。”

侯愛琴沖在最前面,心裏想的是,要真有什麽誤會她也可以幫著解釋兩句。她是幫理不幫親,但人嘛,總還講究個投不投緣,喜不喜歡。

屋裏擺設很簡單,也很幹凈,床上被子疊得方方正正,靠窗位置有個書架,擺著滿滿登登的書,旁邊是一個罩著碎花布的櫃子,她也沒細看。“小衛這種事情掰扯不清的,要不還是算了……”

話未說完,衛孟喜指了指那個碎花布罩著的“桌子”,大聲道:“李秀珍,你要找的‘野男人’就在那裏面,自己去看吧。”

不用李秀珍動手,跟來看熱鬧的人已經不嫌事大的一把掀開。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有的替衛孟喜擔憂,有的幸災樂禍,更多的則是吃瓜群眾,大家都擦亮了眼睛,就等著看這個“奸夫”長啥樣。畢竟,小陸可是礦上有名的俊俏人啊。

李秀珍心裏恨得不行,她期待這一刻太久了,自從聽見“哐當”聲那天晚上起,她就在等著讓衛孟喜身敗名裂的這一天!她是真的想不通,也恨衛孟喜身在福中不知福,陸廣全那樣好的男人,她為什麽還不滿足,還要給他戴綠帽子!

就像自己也得不到的珍寶,她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珍寶,擁有珍寶的人卻一點也不懂得珍惜。

她今天一定要看看這個讓衛孟喜不守婦道不懂珍惜的奸夫長啥樣,到底是有三頭六臂還是貌比潘安,又或者是很有錢?外面的萬元戶。

然而,出現在她面前的不是什麽潘安也不是什麽猛男,而是一個大鐵盒子。

她不信,扣開鐵盒子的蓋子,伸頭一看,裏頭倒是有兩個大缸,身形矮小的男人縮著勉強能藏進去,可沒人。

衛孟喜冷笑:“怎麽,很失望吧?”

“你把人藏哪兒了?”李秀珍脫口而出。

侯愛琴皺著眉頭,“能不能少說兩句,見好就收。”她實在是受夠了這個女人,人小衛都讓她進屋來找了,找不到人沒證據她還要跳!

大部分人都不知不覺松口氣,雖然跟衛孟喜接觸不多,但看著是個正派人,應該不至於做什麽出格的事,再說煤嫂們是一體的,要是出了個不守婦道的煤嫂,這整個窩棚區的婦女也沒臉不是?

“不,我不信,要是沒人她半夜搖床是怎麽回事?”

只見衛孟喜一言不發,撿起一堆臟衣服扔進鐵盒子裏,插上電,加水,鐵盒子立馬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現在的自動洗衣機是沒有靜音裝置的,也沒有後世那麽高的功率,動作慢悠悠的,哐當頻率不是很高。

“這是臺洗衣機。”侯愛琴覺著胸口那口氣終於順了,冷冷地看著李秀珍,“洗衣機每次洗衣服的時間就是半小時左右。”

眼神裏那滿滿的鄙視和不耐煩,讓李秀珍羞得滿面通紅。

“對不住各位鄰居,因為我白天忙著幹活,只能等孩子們睡著後才有時間洗衣服,打擾到大家我很抱歉,以後我一定把洗衣服的時間改到白天。”

眾人哪還有不明白的?從一開始小衛就不卑不亢,一點也不慌亂,說明那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有些人吶,自己想男人想瘋了,就把自己想的那些破爛事兒扣別人頭上。”

“就是,小衛我就一直覺著是個正派人。”

大家七嘴八舌,支持衛孟喜的,罵李秀珍劉紅菊的,小小的院子比過年還熱鬧。

不過,也有的人重點在洗衣機上,“我聽說張副礦長嫁閨女,陪送的就是一臺洗衣機,這得值不少錢吧?”

“可不是,結婚那天我也看見了,還沒這臺大呢,聽說七百塊買的呢!”

“那這臺咋說也得八百塊吧?”

一瞬間,院裏又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八百塊錢買一個洗衣服的玩意兒?

就洗衣服那麽簡單的有手就能幹的事兒,也值當花八百塊?現在誰家男人舍得花自己兩年的工資給女人買個啥啊,就是一個月工資買塊手表的都罕見,小陸這後生可真不賴!

不過,這是部分婦女酸溜溜的想法,她們可不敢說出口,因為心裏更震驚的是——住窩棚的陸家居然能一口氣拿出八百塊錢!

他們的錢是哪兒來的?

衛孟喜知道,藏富是藏不住了,但她也不能讓人知道她的真實收入,否則後患無窮。

只見她笑著說,“洗衣機是我爸媽為了彌補這麽多年的虧欠,送我的,就當陪嫁,這事說來話長……但,我想不通的就是,明明是父母給的陪嫁,怎麽到了鄰居嘴裏就是我藏了個野男人?”

那天大鬧婚禮現場的事,圍觀的人多少知道點,就是不知道的,也無話可說。娘家父母給的陪嫁,這有啥好眼紅的,有本事你再投一次胎,回爐重造去。

侯愛琴眸光動了動,那一對親家什麽德行她知道,婚禮當天就溜之大吉了,怎麽可能補償小衛?

怕就是賣快餐和鹵肉掙的,她路過幾次,知道小攤生意確實不錯。

侯愛琴是從苦日子裏過來的,對於靠自己辛勤勞動而致富的正面例子,她是發自內心的欣賞和佩服。做小吃雖然看著賺錢,但其中的辛苦是誰做誰知道,尤其是小衛這種愛幹凈的人,私底下要比別人付出的更多。

再加上現在做小吃,名聲也不好聽,多少煤嫂寧願就在家裏閑著吃男人也不願去幹,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既然小衛不願承認這是賣小吃掙的錢,那她也不說破,“李秀珍呢,你還有什麽話說?”

李秀珍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仿佛打翻調色盤。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剛才她還說“不記得聽誰說的”,明明謠言的源頭就在她這兒。

劉桂花也不忘加把火,“李秀珍,剛才你怎麽說來著?如果是你冤枉了小衛,你就怎麽來著?”

李秀珍低著頭,黃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掉,可總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群眾,“你不是親口說要去後門跪著舉牌子道歉嘛?咱們大家夥可都是聽見了。”

“就是,這麽別出心裁的道歉方式我活了四十年還沒見過呢。”

“那你快去吧,晚了要下雨了。”

李秀珍心如死灰,心裏把這些瞎起哄的人恨個半死,卻沒想過剛才被起哄的對象不是她時,她心裏有多感激這群“熱心”群眾。

侯愛琴也煩透了她這副小媳婦的樣子,看見她就跟看見自己那不省心的兒媳婦一樣,糟心。

“既然敢冤枉別人,就要付出代價,如果造謠不需要付出代價,那以後是不是誰都可以亂說別人壞話,把莫須有的帽子戴別人頭上?”

她是當領導的,幾句話說的十分有氣勢。

原本還鬧哄哄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就這麽拿眼睛瞪著李秀珍。

她要是不去道歉,以後這礦區還不得亂套?比前面幾年還沒規矩,反正造謠汙蔑誰也就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完了別人要是被逼死了,死了也“活該”,要是沒死,忍辱負重活下來了,可臭名聲卻要背負一輩子,連他們的子女兒孫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侯愛琴雖然沒被整得太慘,但她見過這樣的例子,造反派舉著大旗,用謠言就能殺死一個人。

她恨透了這樣的“人”,這就是畜生!

對畜生,她需要客氣嗎?“李秀珍同志,你要是今天不想去的話,明天中午十二點我在後門等你,你要是不來,我就去找張毅,夫妻一體,我不信你造謠他不知道,那就你們兩口子一起去道歉,怎麽樣?”

李秀珍搖搖欲墜,可是劉桂花早過來“攙扶”著她,想暈也來不及了。

她是真怕啊,劉桂花這潑婦,她要是“暈倒”了,她會搞出什麽事來。

“道歉吧。”

“就是,你要不道歉,你男人工作也保不住。”

李秀珍覺著,自己今天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失誤的點太多了:一是沒料到會有人去告狀,二是沒料到衛孟喜會殺出來,三是被狗蛋被刺一刀,四沒料到劉紅菊那慫貨認慫那麽快,更沒料到侯愛琴會出來多管閑事,她明明聽說衛孟喜攪黃了她兒子的婚禮,倆人可是大仇人吶!

當然,最沒料到的是衛孟喜,一般女人遇到這種流言都是忍氣吞聲,期待冷處理後事情慢慢平息淡忘,可她卻大張旗鼓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醜事,一定要掰扯個清楚。

這種女人,真的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李秀珍回頭,想在人群裏找閨女,是小秋芳告訴她,只要搞壞了衛孟喜的名聲,就能打擊到陸廣全,這樣他就上不了礦業中專,陸家一家子就都完蛋!

她當時被“把衛孟喜踩在腳下一輩子”的念頭給洗腦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可是……人呢?

張秋芳自然是來看熱鬧了,但她看了一會兒,知道只要找出那個壞男人,雖然她也不知道壞男人躲在衛阿姨家裏幹啥,但只要衛阿姨能被媽媽踩死,她的好日子就會來咯,所以就樂悠悠的回家睡覺去啦。

畢竟她只是兩三歲的小孩,精力有限,反正只要自己說對了,幫了媽媽的忙,她就不會再偷偷打她了吧?

是的,所有人都只知道張老太太重男輕女,眼裏只有倆寶貝孫子,可沒人知道李秀珍也是喜歡兒子的。

每次兩口子一幹架,她就會懷疑是自己生了閨女丈夫不滿意,要是她當初生的是兒子,是個帶把兒的,該多好啊?

她剛懷上就悄悄找神婆看過,人說她懷的鐵定是兒子。可誰知八個月後生出來的卻是個閨女,當時雖然失望,但看在閨女還算白胖有福氣的份上,忍忍也就罷了。

可日子不好過啊,婆婆看她不順眼,就因為生不出兒子,男人也不回家,就因為生的不是兒子,就連村裏人看她也跟看不會下蛋的母雞似的,她幹再多農活,再會八面玲瓏也沒用。

於是,這種遺憾和怨恨慢慢的就轉移到小秋芳身上,即使閨女長得再好看,即使日子在一天天好起來,可她終究是意難平。

沒有兒子撐腰,她以後靠什麽跟婆婆丈夫叫板?

沒有兒子孝順,以後誰給她養老送終?

她沒想到,她的閨女不僅沒能給她撐腰,還挖坑讓她跳。

劉桂花生怕她耍賴,“聽見沒,你到底是道歉還是不道歉?爽爽快快一句話,別浪費大家夥時間。”

有她帶頭,其他人的耐心也到了極點,一個勁的催。

終於,李秀珍在所有人的壓力之下,低下了頭:“對不起衛孟喜同志,我以後再也不亂說你的壞話了……”

“不是說後門舉著牌子跪三天嗎?”

李秀珍羞憤欲死,哭著跑了。

都到這份上,證明謠言是假的,衛孟喜就知道,不用她逼,只要晚上張毅知道這事,自然有的是辦法讓她當眾道歉。

她衛孟喜不缺膝蓋,不是一定非要她下跪,她只是想讓所有人知道,造謠,尤其是對一名女性造黃謠,是要付出代價的。

“對了,李秀珍同志你記住,以後礦區但凡是再傳出任何一點我的謠言,我就只管找你——誰讓你帶這個頭呢?”

李秀珍腳步踉蹌,這……這是什麽強盜邏輯?

李秀珍跑了,以劉紅菊為首的幾名煤嫂也準備腳底抹油,衛孟喜一指:“劉紅菊同志,請等一下。”

劉紅菊雙腿發軟:不會是她也要去後門舉牌子跪三天吧?

她家男人最好面子,要是知道她要去眾目睽睽之下跪著道歉,讓他面子上難看,那他一定會捶死她的!

說不定還會離婚,別以為她不知道狗男人打啥主意,不就是現在手裏有幾個臭錢,自己又有份正式工作,心裏開始想別的美事,嫌她在跟前礙眼了唄。

衛孟喜知道,這劉紅菊就是個徹頭徹腦的慫貨,嘴巴叫得最兇,其實認慫最快,她更不需要她的膝蓋。

“我就告訴幾位嫂子一聲,我衛孟喜的孩子,要是哪裏做得不對說錯了啥,你們可以跟我說,回家核實情況後我會教育,不需要任何人打著替我‘教孩子’的名號,碰我孩子一根汗毛。”

根寶的胸膛,挺得越來越高,他就知道,他媽媽可不是一般的媽媽!

她的聲音沒有特意拔高,可她說出來的話,就是讓人不敢輕視。

經過今天這一遭,在場的人都相信,誰要是碰她孩子一根手指頭,她真的會跟誰拼命。

她有這個決心,也有這個實力。

劉紅菊緊張的咽了口唾沫,“我……我……哎呀,大不了以後我繞著他走還不行嗎?”

“對對對,是我們錯了,不該跟一小孩見識。”

“咱們以後都繞著他就就行了。”

幾個煤嫂面對著這麽多人的矚目,承受著來自女瘋子衛孟喜的壓力,哪還有一開始的振振有詞?

誰知衛孟喜卻輕輕搖頭:“不不不,你們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以後我衛孟喜的孩子,但凡是在窩棚區被人罵了還是打了,甭管是誰幹的,我只找你們。”

“啥?!”幾人差點跳起來,這不是狗皮膏藥賴上她們了嗎?別人打的關她們啥事兒!

再說了,就衛東那小刺頭,想收拾他的人多了去,怎麽也能賴她們頭上!

衛孟喜靜靜地看著她們眼睛:“你們沒聽錯,這是虐童,是犯法的,但我怕公安來了會影響你們男人的工作,所以這賬就算了……但你們今天開了這個大人打孩子的頭,以後我家孩子有什麽事我只找第一個這麽幹的。”

劉紅菊眼淚都快出來了,這是條瘋狗!明明是坑蒙拐騙還說得跟替她們著想,為她們好似的!

這瘋狗的強盜邏輯,就小衛東那人嫌狗厭的,一天至少要挨十次打,那她還用不用活了,整天幫這小崽子擦屁股都忙不過來了好嗎?

她還想說啥,侯愛琴卻不耐煩,“都幾點了還嗶嗶,家裏孩子不用吃飯的嗎?衛生不用搞的嗎?看看你們那家裏,再看看人小衛家,都亂成啥樣了,趕緊滾回家幹活去!”

“再看看你,劉紅菊是吧,大人打孩子,人才四五歲的孩子,即使有不對也輪不著你個外人動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樣的也能教別人孩子?”

“還有你,叫啥名兒來著,你自家孩子衣服都臟成啥樣了,你是眼瞎還是手瘸,不會洗洗嗎?”

侯愛琴早看這幾個人不順眼了,只是一直找不著機會教訓,也怕別人說她看不起煤嫂啥的。

她是看不起她們窮,看不起她們沒文化嗎?

那同樣是又窮又沒文化的煤嫂,別人怎麽就知道靠自己勞動創造美好生活?怎麽就知道安分守己不造謠?

“我看你們一個個就是閑的,還來找我要救助,先救助救助你們自己的思想吧。”她頓了頓,惡狠狠地瞪著所有人,“思想懶惰,就是給你發金山銀山也富不了!”

“相反,只要是勤勞的,像人家小衛,一開始跟你們一樣拖家帶口沒文化,可人現在憑借自己的雙手給孩子創造這麽一個幹凈舒適的生活環境,你們不僅不向優秀榜樣學習,還盡給人扯後腿,是巴不得別人都過得不如你們,你們才開心是吧?”

侯愛琴本來就是基層泥腿子出來的,說話也文雅不到哪兒去,罵起人來那叫一個麻溜,“以後再給我嗶嗶,我見一次批評一次,要是代價還不夠,那就把你們男人通通拎上,我的辦公室永遠歡迎你們。”

謔,那還得了?

劉紅菊等人點頭如搗蒜,跑得比兔子還快。

“等等,那你們打了別人孩子,就不吭不聲?”侯愛琴讓她們帶根寶衛東上醫院去,“孩子哪兒疼,你們都得負責。”

劉紅菊腿一軟,差點給跪了。

得吧,領導發話,看熱鬧的只能強行散場,有的還貼心的寬慰衛孟喜幾句,有的則是打了場勝仗似的,歡天喜地。

劉桂花就是後者,她現在都快樂瘋了,恨不得買串鞭炮來慶祝一下。

走之前,侯愛琴深深地看了衛孟喜一眼。她有預感,這個女同志不一般,今天做的事,或許只是未來幾十年的一個小小的開端。

鬧了一出,衛孟喜也累了,她就在家等著,看始作俑者能憋到哪天,不用她著急,現在整個礦區最著急的是張毅和李秀珍。

不過,在等到他們“別具一格”的道歉之前,衛孟喜先等到了一封老家的來信。

當天晚上,根花拿回一封四姑陸廣梅寫來的信。

信裏,她先是把父母害得三嫂不得不帶一群孩子遠走他鄉的事數落一遍,她深知老兩口做的不對,她向三嫂道歉。但更重要的是,極力勸說三哥今年一定要參加高考,從父母那兒聽說他快下崗了,怕他們一家子在礦區生活困難,還自掏腰包隨信寄來六十塊錢。

並再三交代,這筆錢不能讓老頭老太知道,更不能讓大哥二哥知道。

這小姑子,真是歹竹堆裏出了一根好筍。

最重要的是,她還說了,等寒假要來礦區看看他們,預計正月初三或者初四動腳。

信是寄到好幾天的,她們今天才收到,按她預計的時間出發的話……豈不是今天或者明天就要到金水煤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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