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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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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究人.

謝攬不是譏諷他, 真有這樣的打算。

沈時行也沒有誤會,反而高興極了:“謝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往後一定要帶我見見令尊。”

一旦見到,就能確定謝攬真正的身份, 驗證一下他最近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

謝攬也不在意, 反正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你爹連被我揍的事兒都告訴了你, 我還以為他全都交代了。”

沈時行解釋:“他說這些,只是為了打擊我大哥。”

謝攬睨著他:“所以你堅持出使南疆, 還打算順便摸摸我的底?”

“沒有沒有。”沈時行又擺了下手, “謝兄不必緊張,我對你已經沒有多少興趣了。”

謝攬長長“哦——”了一聲。

這話聽上去不太對勁兒, 但是他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兒。

“我最近對李似修李大人更感興趣,直覺告訴我, 他背後藏著很多秘密。”沈時行摸著下巴,湊他跟前問道, “謝兄對他似乎挺了解的?”

“別打我的主意。”謝攬推開他, “我一點也不了解。”

關於李似修的各種毛病, 他能坐下來痛斥三天三夜, 巴不得沈時行以李似修為藍本寫個話本子出來。

但背後嚼人舌根這事兒, 謝攬是做不來的。

攆走了沈時行,謝攬進屋關門, 瞧見馮嘉幼拔了發髻上的銀簪, 將尖端往冒著熱氣的茶水裏試探,確定沒變色才端起來喝。

通常謝攬跟在身邊時, 她不必如此, 無色無味的烈性毒藥是極為罕見的, 入口之前他就能聞出來。

謝攬走去方桌前, 桌面上放著一個保溫食盒。

驛館算著他們抵達的時間,已經準備好了晚飯。

有品級的都送進房間裏來單獨吃,其他隨行人員則要去大堂裏一起吃。

謝攬邊開食盒邊說:“幼娘,之前你問我對要孩子的看法,當時我沒看法,這會兒有了,往後咱們最好生個女兒。”

馮嘉幼走來桌前坐下:“為什麽?”

謝攬不敢想,若是生個像他這樣逆反的兒子,他又沒他爹脾氣好,整天會被氣成什麽樣子。

可能還不如生一個草包。

但他不能當著馮嘉幼的面貶低自己:“不是說近墨者黑,咱們和沈時行走那麽近,萬一生個兒子像沈時行……”

馮嘉幼托起腮,看他從食盒裏端菜出來:“沈時行哪裏不好了?無非就是好奇心有一點重。”

謝攬騰出手指了下她的胸口:“摸著你的良心說話,那叫‘有一點重’?”

馮嘉幼笑了:“可他的好奇心多半拿來寫話本子了,在民間暢銷得很。”

以前她也常常覺得沈時行有些不務正業,但怎樣才算正業呢,他和她,不都是在做各自熱愛的事兒,哪來的高低貴賤之分?

沒準兒他寫的那些描繪眾生百相的話本子,比她編纂的新律還更能青史留名呢。

這些道理她一直都懂,說白了,還是擔心萬一沈邱倒臺,沈時行沒有自保能力。

但不知不覺中,馮嘉幼越來越自信,這其中有馮孝安和謝攬的原因,也有她逐漸開闊眼界的原因,開始覺得自己有時候過於杞人憂天。

謝攬沒空和她爭執,指著桌面上的兩個碟子和一個燉盅:“就這麽點,夠誰吃的?”

雖說驛館不知道他帶了家眷,只準備了他一個人的,但也未免太少了,而且這菜品看著就很潦草,“是不是齊瞻文搞的鬼?”

馮嘉幼搖搖頭:“按照你的官位,無論房間還是飯菜,都是符合規制的。”

“這規制是按照兔子定的吧?”一小碟子清炒胡蘿蔔絲,一份蒸番薯,一盅比水稍微渾濁一點點的湯,謝攬懷疑兔子都吃不飽。

馮嘉幼:“那等會兒吧。”

謝攬不解:“等什麽?”

不多時有人敲門:“千戶大人?”

謝攬去開門,只見驛館裏的差役提著兩個精致食盒站在門口,陪著笑臉道:“小的們不知大人帶了家眷,這些是為夫人準備的。”

謝攬將兩個食盒拎回去,打開之後一對比,原先桌面上的菜品簡直像豬食。

瞧他費解的模樣,馮嘉幼笑起來:“這是開的小竈,沈時行私下裏給銀子了。”又補充一句,“他寫話本子掙的,怎麽樣?”

謝攬汗顏,默默遞筷子給她,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要幹點什麽副業了。

竟然連沈猴子都不如。

馮嘉幼不伸手,只喝茶:“你吃吧,我沒什麽胃口。”

謝攬執著的遞過去:“去南疆至少也要一兩個月,這才第一天,你要是這樣的話,咱們還是趁早回京城去吧。”

馮嘉幼拗不過他,接過筷子隨便吃兩口。

“其實你大可不必跟在後面。”謝攬騎馬隨行,時不時還要註意著後方,“我看那個曹崧並不是個多事兒的人。”

出行之前,馮嘉幼不知道交代了他多少遍,說這位曹公公從前的種種劣跡,要他多加忍耐。

不過謝攬這一整天都沒和曹崧說上話,曹崧坐在頭排的馬車裏,負責押送韓沈。

那輛馬車周圍環繞著十二監的宦官,曹崧基本不找事兒,有事兒也都讓宦官傳話。

“你也說了,這才第一天,才剛走出北直隸的地界。”馮嘉幼提醒他不要掉以輕心。

……

但接下來的好幾日,除了齊瞻文偶爾找找他們的麻煩,整個隊伍都平靜極了。

白天在官道上趕路,日落之後宿在驛館。

只有一晚例外,因為路過了曾經發生過滅門血案的荊北驛館,雖然燒掉之後早已重建,很多官員寧願繞遠路,也不往那裏去。

曹崧也下令繞過去,於是隊伍沒有停下來,摸黑趕路。

謝攬原本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得知要繞過去後,反而往荊北驛館方向望了好幾眼。

頭排的馬車裏,韓沈將窗子挑開一條縫隙,也在往荊北驛館的方向望去:“曹公公殺人如麻,竟會害怕宿在荊北驛館?”

曹崧正在閉目養神,將近五十的年紀,他的頭發卻幾乎全白了:“我是擔心王上您不喜歡那裏。”

韓沈嗤笑:“你認為本王會怕這些?”

曹崧睜開眼睛看向他:“荊北是齊大都督發跡之處,先有荊北驛館的血案,才有南疆國的慘敗,我怕王上在驛館內睡不踏實。”

韓沈收回了手,窗子“哐當”一聲合攏:“慘敗談不上,就損失而言,大魏的損失遠遠在我們之上。”

曹崧冷笑:“王上真是像極了先王,一樣那麽剛愎自用。先王執意出兵,獨斷專行,最終大敗,將自己活活氣死了。而您來到中原學藝,屢屢不聽臣子勸誡,肆意妄為,才會淪為階下囚。當然,您也有勝過先王之處,那便是臉皮比先王厚得多。換做先王,在被馮孝安設計抓住之時,早羞憤的自戕而死了。”

“你……!”韓沈被他氣的額角青筋暴起,“你好大的膽子!”

“王上請搞清楚,我與你們只是合作的關系,並不是你們南疆的臣子。何況與我合作的是監國大人,而非王上。”曹崧淡淡地瞥他,眼神包含的內容十分清晰,他只將監國放在眼裏,韓沈這個沒有實權的南疆王,他渾不在意。

韓沈緊緊抿了抿唇,指骨關節被他攥的咯吱響,眼神裏的內容也很清晰,他想殺人,即使手中無劍,腳踝被鎖了鐐銬,依然是易如反掌。

曹崧鎮定自若:“比起來一國君主,您還是更適合當個快意江湖的游俠。”

韓沈竭力忍耐,牙都要咬碎了:“本王只是不懂,曹公公既然與我舅舅達成了共識,又為何一直以言語刺激我?”

“我分明坦誠以對,哪裏有言語相激?”曹崧冷冷道。趕在將韓沈徹底惹毛之前,又道,“我也的確信不過你的性格,去見隋敬棠之前,想多提點你,怕你壞我大事。”

韓沈亦冷冷審視他:“說起來,曹公公和鎮國公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為何非得要他背個通敵賣國的罪名,看他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曹崧不答:“隋敬棠二十幾萬大軍壓在你們邊境,搞垮他對你們有百利而無一害,王上看我卻是一副不齒為伍的表情,也是有意思。”

“你先前不是說了,這是你與監國之間的交易,我不齒你有問題?”韓沈決定不再與他廢話。

何必為這種陷害忠良的奸佞動氣,不值得。

韓沈重新挑開車窗,恰好一眼看到了騎在馬上的謝攬,剛平覆的情緒又蹭蹭往上冒火。

韓沈大聲喊他:“謝千戶,勞煩你過來一下!”

謝攬心裏正不舒服,聞言皺起眉。

先前韓沈被軟禁京城,他曾去探望過,遭到了拒絕。

此次出行,韓沈見到他也只當不認識,現在突然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麽酷刑給折磨了,聽說那曹崧是個變態。

謝攬立刻揚起馬鞭,策馬上前。

馬車周圍環繞著一隊十二監的宦官,聽到曹崧咳嗽一聲,才讓開一個缺口。

謝攬來到窗邊,從窗縫瞥見曹崧衣袍一角:“王上有何吩咐?”

“本王聽說尊夫人一直跟在後面?”韓沈將車窗開到最大,屈起手臂搭在上面,“兩位還真是如膠似漆,令本王好生羨慕。”

用眼神大咧咧罵道:你是條狗啊,走哪兒都被馮嘉幼拴著?咱們江湖豪傑的臉全被你丟盡了!

謝攬讀懂了他的意思,嘴角微微一抽,心道大魏朝廷還是太好面子了,讓敵國階下囚吃的太飽,瞧給他閑的吧!

原本打算反擊他:你倒是想被柳盈盈拴在淮安繼續做鹽梟,你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太紮心了,謝攬決定積點口德,沒好氣地說了聲“多謝誇獎”,見他不像被折磨了的樣子,一扯韁繩遠離了馬車。

韓沈話沒說完,正想喊他,聽見曹崧問:“王上與這位謝千戶是舊相識?”

韓沈瞟他一眼:“我是被他岳父設計抓住的,你說我們相識不相識?”

……

隊伍摸著黑趕路,一直到子時,眾人才抵達下一處驛館。

謝攬留在最後等待馮嘉幼,沈默著扶她下車。

瞧他心情低落,馮嘉幼知道原因,提議道:“夫君,咱們要不要趁夜返回去荊北驛館拜祭一下?騎馬來回,明早出發之前應該能趕回來。”

謝攬牽著她往驛館走:“不去了,沒什麽意義。”

馮嘉幼溫聲:“你確定?不要半夜睡不著再想著去,可能會來不及。”

“你見我睡不著過?”然而等回到房間裏,脫了衣裳躺在床上,他又說,“不過……”

“嗯?”

謝攬側過身,將臉埋在她頸窩裏,聲音微微有些沈悶:“最近想起他們……我的親生父母,我心裏越來越堵了。”

起初得知時,他只覺著煩躁,不願意接受謝昭寧不是自己親爹這個事實,根本沒有為他們討公道的心思。

所以不理解二叔和謝臨溪的想法,他二人那麽了解他,為何會認為他會沖動的跑去京城找齊封報仇,和齊封以命換命。

“現在看來是我不太了解自己,原來我並不是冷血,只是接受的比較慢而已。”

尤其是謝攬也有了家,並對屬於他和馮嘉幼的孩子產生了些模糊的期待後,他對陸禦史夫婦倆的印象反而更清晰了一些。

父母對他的出生,應該也有著許多的期待。

不能因為他當時只有幾個月大,沒有印象,就否定了他們。

馮嘉幼只聽他說,也不搭話。

看齊瞻文近來的態度,他肯定知道齊封將謝攬當兒子看的事兒了,謝攬和齊封之間的恩怨已經拖不了太久,她也沒必要再苦口婆心的勸謝攬多加忍耐。

不如想想該怎樣以最小的代價對付齊封,斷了謝攬心中逐漸膨脹的心結。

“幼娘,你怎麽都不安慰我兩句?”謝攬掏心窩子講了半天沒有得到一句回應,以為她睡著了,擡頭一看,她正睜眼盯著床頂的幔帳。

屋裏不曾點燈,看不清楚她是在想事情,還是在發呆。

“嗯?”馮嘉幼回過神,她以為謝攬只是傾述下,沒想過他還需要她安慰。

從上次他被謝朝寧打擊,她看出來了,謝攬雖然性格沖動,又情緒多變,但他對於“痛苦”的承受能力超乎她的認知。

聽他提過,小時候他五叔為了救他而死,他曾躲進櫃子哭,可見這份承受能力不是天生的,像他的武功一樣,都是練出來的。

想到這兒,馮嘉幼胸口悶悶的。

“你過分了啊。”謝攬等了半天,依然不聽她安慰兩句,“像我這樣無敵的人,多難得才會流露出這麽一點點脆弱,你竟然無動於衷?你有沒有心?你……”

“你瞧你,是需要別人安慰的樣子?”馮嘉幼湊上去吻住他的嘴唇,將他的指責給堵了回去。

以往她總是很主動,但自從兩人圓房之後她挺多逞兩句口舌之快,很少再付諸行動。

雖然還是能看到他的傻樣子,只不過等他傻過那一瞬,就該她付出代價了。

這夫妻之事雖說有必要,她也樂在其中,但再怎樣快活的事兒一旦超過了“度”,一樣是種折磨。

而他和她的“度”,顯然是不同的。不過馮嘉幼不會刻意去說他,因為她心裏清楚,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愛惜她了。

就比如出了京城,驛館內炭火不足冷的要命,洗澡也不方便,知道她講究,他每晚只抱著她睡覺,給她當暖爐子,旁的事兒提都不提。

但現在她一主動,他哪裏還能忍得了,火燒火燎的,念什麽經都沒用,狠狠親回去。

很快這寒氣四溢的房間內,變得春情湧動。

馮嘉幼很快後悔了,不比家中獨門獨院的環境,縣郊小驛館房舍簡陋,隔音差極了,隔壁住的好像還是禮部顧侍郎。

她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他卻故意使壞,她便不咬牙了,使勁兒去咬他。

早上謝攬起床穿官服時,不得不誇馮嘉幼真是將“講究”寫進了骨髓裏:“你真是厲害,我都快被你吃了,穿上衣裳竟然連一個牙印都露不出來。”

馮嘉幼正在床上翻找自己的發帶,聞言回頭瞪他:“你再說!”

謝攬被她瞪的臉紅,清清嗓子:“不能賴我,是你主動的。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我原先只是想讓你說幾句好聽話。”停頓了下,“不過這樣安慰也挺好。”

哪裏是挺好,簡直是超出了他的期待。

馮嘉幼不理他了,等她找出發帶,謝攬走過去幫她束發。

說好了不帶侍女,由他來照顧,自然連這些小事也全都給囊括在內了。

束了好幾次馮嘉幼都不滿意,讓他抖散了重新來,今早上就是有點折騰他的意思。

謝攬並不覺得是折騰,他手上握著的不像發絲,像蛛絲,將他黏的死死的:“我真納悶了,從前我為什麽會覺得在漠上遛馬獵鷹才是神仙日子?”

現如今再讓他回去遛馬獵鷹,他都不敢去想自己的狀態。

“回不去了啊。”他先是迷惘的感嘆一句,隨後哈哈奇怪的笑了幾聲。

馮嘉幼從銅鏡裏看著他笑,雖說看上去不太聰明,但他的笑容總是充滿了感染力,令她也情不自禁的彎起唇角。

但想起他昨夜裏的惡劣,又繃起了臉。

……

使團一行幾十人先是一路南下,隨後轉向西南。

一旦進入了滇南地界,氣候逐漸暖和起來,但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都顯露出些疲色。

尤其是沈時行。

他實在是太無聊了,跑去馮嘉幼馬車上和她聊天:“每天都是這樣,白天走官道、山道,晚上宿在驛館、衙門。一路上別說遇到吃人的怪魚了,連個打劫的都沒有。”

馮嘉幼:“……”

她問:“你告訴我,哪個會跳出來打劫京城使團?”

還是十二監、軍府、玄影司三方勢力都在的使團。

沈時行攏著手唉聲嘆氣:“沒有打劫的,來個攔路告狀的也行啊?好不容易碰到‘欽差大臣’,竟然沒人來攔路喊冤?”

馮嘉幼無語:“別忘了是誰帶隊。”

曹崧是從前的東廠頭目,“威名赫赫”,誰會那麽想不開,跑來找他告狀?

沈時行耷拉著腦袋:“總之真是好無聊,這一路實在是太平靜了。”

馮嘉幼懶得理他了,天氣晴好,車窗大開著,她朝外望,滇南大地上已經看不到從前戰爭的痕跡。

“對了。”沈時行忽然想起來,“險些忘記了,我是過來告訴你,隋瑛已經抵達了滇南都司。”

馮嘉幼:“哦。”

意料之中,隋瑛從濟南府回京城,知道她來了滇南,肯定會來的。

隋瑛也有一整年沒見她爺爺了。

還有駱清流,早上她還在和謝攬聊起駱清流,他去跟蹤衡王,這麽久了,怎麽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

又過了幾日,使團翻山越嶺的,終於來到了鎮國公隋敬棠的駐紮地,從前的滇南都司舊址。

如今的大魏,滇南和西北是兩個極特殊的區域。

最初時和其他地區一樣,軍事都由軍府統管,設置都司,從指揮使到五品武官,基本上每三年一換。

其他地區還好,滇南和西北顯然是不行的,統率不在這兩個地方待上十年,和當地土著打仗都會非常吃力。

以謝攬這個西北土著為例子,漠上一起風,他立馬就能判斷出沙暴幾時會來,以及強弱程度。連刀都不用拔,就能置人於死地。

而自從滇南都司上下被徹查後,滇南原本的軍制基本算是廢除了。

先皇派了信得過的鎮國公親自來守,除了原先滇南都司的兵,為了震懾南疆國,先皇又不斷增兵,一直到現如今的二十幾萬人。

先皇駕崩之後,這兵權沒能收回去,始終攥在鎮國公手裏。

因為收歸軍府之後,會落入齊封手中,內閣對此是猶豫的。

即使內閣也擔心鎮國公擁兵自重,但齊封顯然更不靠譜。

於是只禁了隋思源的足,不準他離開京師,作為保障。

此刻夕陽西下,車馬隊伍被擋在滇南都司門外,已經被晾了一個多時辰。

“大人,您不下車去喊喊門?”沈時行心裏好奇,為何一貫講“禮”的顧侍郎竟然坐在車裏動也不動,任由鎮國公如此無禮。

“這你就不懂了。”顧侍郎笑道,“在我朝,宦官被派出來監軍,不管被監的是誰,得到的都是這種‘禮遇’,鎮國公為人算是厚道了,只將曹公公晾著不管,沒派人站在城樓上罵。”

沈時行心道真是可惜啊!

等待的過程中,馮嘉幼坐在馬車裏,謝攬牽著馬在她的車窗邊和她聊天:“我從沒來過這裏,但除了我爹之外,我們黑水城內好多流放犯都來自滇南都司。比如教我鑄造武器的師父,從前就是這裏器械庫的老大。我對這裏也算是耳熟能詳,哪裏有個密室我都一清二楚……”

馮嘉幼不難聽出他的感慨,莫說謝攬了,她待在這裏,想起從前無數被牽連的人,心中都不太舒服。

謝攬原本還想再說點別的,突然想起來裴硯昭也來了,這裏對他來講同樣是個特殊的地方。

謝攬立刻岔開話題:“你餓不餓?”

馮嘉幼“啊”了一聲,沒料到他話題轉的那麽快。

幸好此時軍營的大門開啟了。

謝攬遠遠望過去:“那位就是鎮國公?”

快六十歲的人了,身姿矯健,精神矍鑠,比起來頭發全白的曹崧,看上去還更年輕一點。

馮嘉幼也望過去,曹崧已經下了馬車,在與鎮國公寒暄。

她從小時常去隋瑛府上玩兒,見過他不少次,上一次見是前年,和記憶中並無太大差別,也沒太多好奇。

倒是看到了他身後的隋瑛,隋瑛也越過前排眾多馬車,朝末尾望過來。

看到馮嘉幼後,她繞過來,對謝攬道:“謝千戶,我先帶小嘉從後門進去吃晚飯,我爺爺還得晾你們大半個時辰,才會讓你們進去的。”

禮貌通知一聲罷了,朝馮嘉幼招手,“走。”

馮嘉幼下了馬車隨她走,等走到謝攬聽不見的地方才開始抱怨:“一路上真要累死我了。”

隋瑛原本步伐較快,聽見她訴苦,趕緊放慢腳步扶著她走:“你不累誰累,從前十幾年你從來沒有離開過京城,今年一年出去三趟,還都是哪裏遠跑哪裏。”

馮嘉幼有點萎靡不振:“這趟回去,至少兩三年我都不要出遠門了。”

隋瑛不信:“不過比我想象中好多了,一路風塵仆仆的,你沒瘦,摸著還豐潤了一點,看來謝千戶將你照顧的挺好。”

馮嘉幼嘆氣:“整天吃了飯不是坐車就是睡覺,怎麽會不豐潤?”聊幾句閑話,她問道,“對了,你們之前在王府怎麽樣?”

隋瑛道:“我正想問你,駱清流有沒有消息?”

馮嘉幼搖頭:“我們沒他的消息,但不知道十二監有沒有。”

“還沒有?”隋瑛蹙起眉頭,“我都從濟南府回了京城,又從京城來了滇南,他跟蹤衡王,能跟蹤去哪兒?”

“你擔心他?”馮嘉幼打量她。

隋瑛正要說話,突地厲聲道:“誰在那裏鬼鬼祟祟!”

只見不遠處的樹後,走出一個士兵打扮的男人,慌著道:“隋小姐莫要聲張,我是來見謝夫人的。”

馮嘉幼已經躲在隋瑛身後了,聞言朝他望去:“你找我?”

那人弓著身上前,卻猶豫詢問:“我能否與謝夫人私下裏說句話?”

隋瑛戒備地看著他:“不行。”

馮嘉幼沈默片刻:“你是十二監的探子?”

那人微微一怔,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你是來監視我爺爺的?”隋瑛原本都要下手擒他了,突然想起來可能和駱清流有關。

馮嘉幼繞過隋瑛,往前走了幾步,那人也忙上前幾步,壓低聲音道:“少監九日前曾找我出來,說他追蹤的人進了滇南都司,他要潛入內一探究竟。少監交代我,若是謝夫人來了,他沒出現,就讓我代為轉告。”

馮嘉幼瞳孔微縮,衡王也來了這裏?

她問:“之後呢?”

那人擔憂道:“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少監出來。”

馮嘉幼忍不住回頭,朝背後森嚴的軍營高墻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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